警察们把优优押出屋门时我和优优打了照面,互相注视但彼此无言。阿菊也被
警察带下楼去,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在走出楼门时才惊魂略定,才想起向警察大
声抗辩。
“你们凭什么抓人!我犯了什么法啦!抓人啦,抓人啦,警察乱抓人啦!”
阿菊的喊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但整个楼区似乎都已睡熟,这疯狂的叫喊
即便有所惊扰,四邻街坊也无人理会。阿菊的声音很快便连同她的身体,一起被塞
进后面的警车。而前面一辆警车早已拉着优优,鸣着警笛开上了来时的大路。
警察们把阿菊优优拉到分局,对她们分别进行了审问。当夜两位民警加一位女
警又带着阿菊返回家中,对阿菊的几间屋子进行了仔细搜查,大概是想搜到优优投
毒的确切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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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第二天早晨又搜查了那间已被查封的“志富网吧”,还搜查了网吧后面优
优大姐居住的那间平房。警察同时传讯了优优的姐夫,让他交待前一天他用汽车载
着优优去凌家的情形。
根据优优姐夫的交待,前一天的中午优优来到网吧,告诉他们她要回仙泉看看。
她来这里是想向姐夫借一点路费,说好三月之内肯定偿还。姐夫说你看我现在这个
样子,吃饭都成问题,哪还有钱借人。优优大姐说我准备买药的钱还没买呢,你要
出门就先拿去。优优说不用了,她摘下自己腕上的手表,问姐夫能否帮她押些现金。
这表是劳力士的镶钻腕表,是凌信诚花八万八给优优买的。大姐见优优竟要押掉这
块“信物”般的手表,硬逼优优说出她和信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优优只简单笼
统地表示他们又吵架了,除此再无更多解释。大姐说我看信诚那人脾气很好,对你
也一直不错,是不是你自己太不懂事得罪了信诚?优优则气恨地说信诚对我确实不
错,可那小孩实在太狠,他肯定是他亲妈派来整治我的,他们就是想把我赶出凌家。
我不用他们这样赶我,我自己走,还不行么!
大姐还苦口婆心,百般规劝——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任性使气固然痛快,
可最后又能为你带来什么?姐夫在她们姐妹说话的时候,仔细检查了那只手表,断
定不像假货,除了上面的钻粒银光闪闪,更重要的是,这是凌信诚特地给优优买的,
还能有假?
于是他开车拉上优优,去找他的一个朋友。他的朋友也是仙泉来的,在北京发
财开了酒吧。姐夫以前还回仙泉替他招过坐台小姐,所以彼此有些交情。那人的酒
吧开在大红门附近,姐夫便开了他那辆奥拓绕行四环,接近酒仙桥路口时,优优提
出要先回家一趟,说有些衣服用品要拿,以备明天上路之用。
于是钱志富就拉着优优,把车子开到了凌家公寓楼下。他看着优优快步上楼,
二十分钟后又快步下来,下来后她手里多了一个皮箱,里边大概全是出门的行装。
然后,他们又去了大红门那边,把那只手表押了一万块钱。优优和那位酒吧老
板商量好了,押期两个月,两个月后优优不来拿表,表就归了老板。
然后他们又到铁路售票处去,买了第二天去仙泉的一张硬卧。然后钱志富又按
优优的要求,送她去了一个胡同。那时天色已晚,他看到优优走进那胡同里的一个
院子,和传达室的一个老头不知在交涉什么,半天无果,落落寡欢地又走出来,上
了汽车,奇 -书∧ 网让姐夫把她直接送回到阿菊的家里。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车行一路,钱志富一直在叨叨不停地规劝优优,让她千万
别和信诚闹崩。他一再晓以厉害,陈明利弊——不光是你,连你大姐和我全都一样,
以后还靠信诚维持生活,拔他一毛而利咱终生,何乐而不为也,你就是装也要装着
爱他,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网吧关了,你大姐的病还要打针吃药,要彻底治愈不
知猴年马月,所以你万万不能只顾任性,回仙泉看看同学散散心,然后早点回来找
信诚认错服输。
这些既罗嗦又市侩的规劝公安是不要听的,钱志富说得嘴角都堆起了白沫,有
用的其实只有几句,那就是他谈到昨天下午,大约两点多钟,他亲自开车拉着优优
去了凌信诚的公寓,他亲眼看见优优下车上楼去了,二十分钟后又亲眼看见她匆匆
下来,而且手里拿着从凌家带出的一只皮箱。
根据对钱志富的讯问结果,可以证实,案发前犯罪嫌疑人丁优确实回过凌家,
并在凌家实际逗留了大约二十分钟。
在讯问钱志富之前,警察们还询问了凌家保姆,保姆是江苏农村来的,已在凌
家工作将近十年,为人老实,忠诚可靠,与凌信诚一家早就形同亲属。保姆也证实
了昨天下午大约两点多钟,优优突然回来,当时凌信诚和李秘书一起,到外面去看
公寓,家里只有保姆和乖乖两人。乖乖午睡未醒,保姆正在卫生间方便,她隐约听
见大门响动,仿佛有人进来,脚步似有似无,声音若远若近。等保姆仓促完事走出
卫生间时,看见优优正从乖乖房间那边快步走出,与保姆迎面相遇,脸上明显不太
自然。保姆在回答警察询问时非常肯定这点,她说优优看见她走出卫生间,就主动
冲她笑来着,但张开了嘴却不知说什么。警察问:是想说什么又没想好说什么?保
姆说:反正是张口结舌的。后来还是保姆先开口,问她啥时回来的。优优回答说她
刚回来,刚进屋,随即岔开话头问保姆能否帮她找个箱子来。保姆这时听见孩子在
屋里哭,于是先跑回屋里去看孩子。孩子当时的样子好像没全醒,哭声断断续续的,
嗓子半哑不哑的,两只眼睛都闭着。保姆当时没发觉明显异常,上去一通拍拍哄哄,
让孩子渐渐趋于平静,但她能感觉到孩子呼吸有些沉重,鼻子也好像不大通气,嘴
角还残留了少量水迹。那水迹保姆记得很清,她当时以为是孩子睡眠中流出的口水,
她还用手绢替他轻轻擦了。她再返身出门时,优优已经沓然不见。保姆跑到储藏间
找到皮箱,送到楼上,看到优优正在行色匆匆地收拾东西,接了保姆手上的皮箱,
即把从衣柜里取出的几件衣服,还有她日常用的零碎物品,还有从卫生间拿出来的
洗漱用具及化妆品,全都塞进箱内。优优刚来凌家时从不用什么化妆品的,后来凌
信诚总给她买也就用了,而且渐渐有些上瘾——保姆这样向警察形容优优。尽管优
优平时在家对她还算客气,尽管优优从不劳驾保姆伺候,从不对保姆吆三喝四,但
保姆还是比较排斥优优,这一点连警察都看出来了。一个办案警察还明知故问:你
们平时关系怎样?保姆回答:关系可以的,但我不喜欢这个女孩。警察又问:为什
么,她得罪过你?得罪?保姆有些不忿:我在凌家十多年了,她才来了几天,她能
把我怎样。我是看不惯她对孩子,所以孩子才见她就闹。另外她年纪小小,脾气却
大,一不高兴就冲信诚板脸,说她一句摔门就走。我在凌家十多年了,信诚是我从
小带大,十多年我对信诚从来没有大声呵斥,从来没有板过一次面孔,不信你们去
问信诚。这女孩刚来几天,凭啥这样厉害!
保姆的愤愤不平,除了因为优优在凌家的资历大浅,更重要的,大概缘于优优
的出身。看优优来时穿戴的样子,说不定家境比她还要寒微。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
女孩,仅仅凭着一张脸盘,就能如此轻易地登堂入室,和她这个早来十年的前辈,
竟有主仆尊卑之分,所以保姆心里始终看她不起。孩子不要优优,保姆不但不急,
还高兴呢。
那天下午保姆没有多言,站在屋外冷眼相看。她看着优优匆匆关了皮箱,一刻
也不在房间耽搁,急急地下楼去了。保姆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一楼。在优优出门的时
候,保姆淡淡问道:“你要走吗,小诚回来要问,我怎么说呢?”
优优站在门口,已经把门拉开,她一脚在里一脚在外,跨着门槛想了片刻,然
后回头简短说道:“你跟他说,我心里很乱,我想一个人生活一阵,他要想知道我
在哪里,可以去找我的大姐。”
根据保姆的叙述,优优做了如上告别,就关上了公寓的大门下楼走了。优优走
后,保姆回到二楼,收拾房间时看到优优在凌信诚的床头,留下一纸别书,内容和
她刚才说的,相差不多。到了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优优走后半小时左右,孩子又
哭醒了,保姆哄了一阵才又昏昏睡去。保姆至此有些疑惑,感觉孩子精神不佳,昏
睡时间过长,便摇晃孩子让他醒来。孩子醒后突然呕吐,保姆这才慌了,打电话至
信诚手机,说孩子又有些病症。信诚问孩子发烧不发,因为孩子上次发病的一个重
要症状,就是发烧。保姆给孩子试了体温,体温36.8度,基本正常。信诚说你再观
察观察,我现在马上回去。
因为路上堵车,凌情诚回到家时已是傍晚五点,到家时孩子还在昏睡。保姆向
信诚说了优优来而复去的情形,信诚听了面色阴沉,先去看了看孩子,然后就跑到
楼上去打电话。这期间保姆上楼给他送过开水,听到他在电话里和人谈的还是优优。
那电话按保姆判断,是打给优优大姐的,他在向优优大姐解释前一天在爱博医院发
生的事情,也就是优优被仇慧敏打了一下的具体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