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步步锁心
百里青看着身上的人儿,忽然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呵呵……。”
西凉茉挑了下眉,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说罢,她顺手就扯下塞在他口中的布巾。
“呵……丫头,你这模样,要上为师,你会么,不疼了?”百里青好容易止住笑,狭长的魅眸微微眯起看着她。
她那种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小女孩因为总是被大人教训,所以在逮住机会后才那副得意洋洋想要证明自己也很强大,可以教训大人的模样。
西凉茉僵了一下,随后低头凑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百里青,那种诡谲的目光让百里青终于有些不悦地冷道:“你看什么?”
西凉茉方才弯起唇角,伸手慢悠悠地拨着他的发丝轻道:“师傅,既然必须是童子身方才能练守元功,那么如今这守元工是在徒儿身上破的,是不是说明,其实师傅你也不过是个雏儿罢了。”
感觉百里青脸上一僵,西凉茉俯下脸,学着他往日挑弄自己的样子,轻咬住他白玉似的耳垂道:“既然徒儿是第一次,师傅你也是第一次,咱们都是生手,师傅又何必做出这副老道高手的模样呢。”
软腻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细腻的舌尖触在他的耳廓里。
百里青顿时觉得一股子热气就不受控制地往下腹走,他微微弓起身子,不想让西凉茉发现自己的异样。
但是西凉茉却比他更快一步,手直接往下一按就捏住了他最炽热的地方,虽然刚刚握住那巨大狰狞的陌生感,她几乎忍不住手软,但是她很快地就强迫自己不要松手。
冰冷的小手触碰上他敏感的感觉,让百里青几乎瞬间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西凉茉顿时仿佛得到鼓励一般,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师傅,你以前那种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样子,有时候看起来真是让人觉得讨厌呢,还是如今这副样子好些呢。”
百里青冷冷地看着她,随后轻嗤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额头上泛起的细细汗珠却暴露了他的心绪并不如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西凉茉倒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唇抵在他的薄唇轻道:“为什么生气呢,你平日不也最喜欢这么撩拨人么?”
她话音未落,柔软的唇便忽然被他一下子咬住了,西凉茉一顿,他舌尖技巧性地挑开她的唇,便这么闯了进来,在她的唇间霸道又强势地吸吮挑弄。
西凉茉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却已经阵地失守,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恣意掠夺。
空气里弥漫着幽幽香气,仿佛他身上最惑人的气息,让西凉茉有些失神。
许久,他方才如餍足的妖兽般放开她,看着西凉茉轻笑:“你说的是,为师平日都这么教你的是不是?”
西凉茉好一会才平复了喘息,她的指尖下滑,在他精壮的胸膛上轻描慢写:“是呢,所以这一次,还是不劳师傅你费心了。”
说罢她轻动了一下自己的白皙的腿儿,坐上他的腰腹间,让彼此最私密的地方紧秘地贴合在一起。
她红着脸挑衅地望着他:“如何,徒儿学得可还好?”
那种软腻湿润让百里青顿时忍不住咬牙切齿,睨着身上的女子,她水魅大眼泛出亮晶晶的光来,骄傲与羞涩、少女生涩与女子的妖娆仿佛混合而成的上好胭脂,让她面色如绯,艳若桃李,像是九霄红尘幻化而成最勾人的美丽妖精,勾人心智。
“你这丫头,真是……真是坏透了。”百里青忍不住咬牙低骂,他想要狠狠地刺破她,想要让她在自己身下哭泣,却被她制住了身子,不得动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厮磨,放肆。
西凉茉看着他骄傲直挺的鼻尖上淌下晶莹的汗滴,线条精致、美艳阴霾的脸孔都扭曲起来,心头忍不住骄傲,她抚着他健硕宽阔的肩膀,感受着细腻如玉皮肤下的肌肉纠结。
当初她就觉得奇怪,一个太监,如何能保持着这样的身形,如今看来,果真是自己笨了。
不过,这样也好。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会献给黄瓜什么的……
西凉茉忍不住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一下子被什么撑开,她忍不住低呼一声,随后立刻支起身子。
百里青差一点就要得逞,一下子失去了温暖,他立刻懊恼地低咒一声,抬起头如兽一般地盯着她:“坐下来!”
西凉茉挑了下眉,这种时候,还想要命令她么?
西凉茉忽然退开了来,冷嗤:“有本事,自己用嘴弄出来!”
“你……你这个无耻的丫头!”百里青闻言,一会子才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恼起来,
他怎么以前不曾发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不知羞耻,什么话都敢说,哪里像一个姑娘家。
九千岁大人完全忘记了,这么些时日,西凉茉就算是再良家少女,也难免耳濡目染之下,被他直接污染成另外一种样子,何况西凉茉原本也不是什么良家少女。
“彼此,彼此。”西凉茉笑眯眯地扯住他的脸颊,左右开工,学着他以前经常蹂躏她的模样,一下子把他俊美无双的脸拉成了一张大饼,又两手一合,再把他的脸合成一个面团的模样。
“其实这个样子的千岁爷,也很是可爱的嘛,干嘛总是阴霾着脸,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两似的。”
百里青眼神瞬间阴冷下去,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敢在他太岁头上动土的嚣张女子,尖利地叫道:“西……凉……茉……。”
这坏丫头这是作死么,居然敢这么弄他最完美的脸!
欲火得不到抒发,尊严又被践踏,九千岁大人怒火呈现直接上升的状态,可惜他的脸此刻的模样,让他浑身散发出来阴惊气息……不那么有威慑力。
西凉茉才松了手,低头看着真的恼起来的千岁爷,忽然眯起眼微笑:“想要嘛,想要我就说啊,师傅不说,徒儿又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这位爷生气起来,也很好看,至少比欺负她的时候,好看多了。
“丫头,你会后悔今儿没杀了为师的。”百里青冷冰冰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狞笑道。
西凉茉同样报以冷笑:“看来师傅你是自持力过人了,既然如此,一会子我就让魅一他们进来参观一下可好?”
百里青大怒:“西凉茉!”
两人斗鸡似的,瞪着对方许久,西凉茉照样拿自己撩拨他,百里青倒底先忍不住咬牙服软了:“你想要为师说什么,先放开为师。”
自己就不该为着这丫头考虑那么多,当初就该直接弄死她,喝光她的血算了。
西凉茉方才满意地轻笑:“师傅,你该知道我想要您说什么的,不是么?”
百里青看着她的样子,俊美阴霾的脸上有些扭曲,半天才如蚊呐似的道:“跟你娘没关系。”
“啥,我听不见呢。”西凉茉又用腿间蹭了他的火热一下。
“老子说,跟你娘没一个铜板的关系,老子要的是你够了没!”百里青瞬间怒了,咬牙切齿地道吼道。
这个逆徒!
真是气死他了!
西凉茉方才揉着耳朵,微笑:“这就对了么,师傅你早说些实话,徒儿也好体会您的心思不易呢。”
哎,逼得素来优雅冷酷的天下第一美人这副失态模样,也非她所愿呢。
但是,西凉茉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上扬的俏丽模样,让百里青忍不住看得有些怔然,心中的怒火奇异地平息了下来,随后他也忍不住暗嗤,这丫头,还真是……
骄傲得寸步不让。
是的,寸步不让,她若已经在他身上付出了注意力与心思,那她必定要求更高与更多的回报。
她并非善良之辈,自私又怕疼,她守着自己的心更是不会让人轻易触碰,若是不能肯定他的心思,她绝不会再付出更多。
她不想有一日会落到蓝翎、太平大长公主的那种地步。
西凉茉抬起眸子,看着百里青灯火流离下的绝世容颜,忽然轻声笑道:“师傅,记住你今儿说的话,若是有一日,我知道您骗了我……。”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伸手解了他的禁制的同时缓缓地坐了下去。
“嗯……。”西凉茉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痛,但身体被撑开到极致的感觉,是一种让她觉得难以忍受的奇怪感觉。
百里青终于松了禁制,胸口的闷痛也好了一些,他尚未来得及暗惊于西凉茉喂了自己吃的药的效果,就瞬间被她的动作激起的感觉弄得身上一僵,而此时她却又不动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却见她忽然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道:“唔……好痛。”
明明用了药了,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会痛呢。
上了千岁爷的理想果然是很伟大,但现实很骨感啊。
真是太他大爷的痛了!
西凉茉卡在一半上不去下不来的模样,让百里青原本的怒火都化为了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也就是嘴上功夫!”
西凉茉被他一笑,顿时脸上一红,拔腿就要走,但都到了这样的地步,百里青怎么可能让她走了呢,他立刻伸手抱住她的细腰,向来阴冷的声音也变得低柔,安抚地道:“好了,为师不说了,不说了,你这丫头,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总是这么让人……。”
果真是应了那句说红颜祸水的老话——
此女最慧、最柔、最可怜。
此女最恨、最恶、最该杀。
他翻了个身子,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身下,就算是他暂时在一个月内都失去了内力,但是对于一个小丫头而言,作为男子的力气永远都比她大。
何况西凉茉此刻正郁闷着,哪里有心思注意自己的姿势已经变了,只泪盈盈地看着他。
百里青低头看着身下的丫头这幅样子,不免也有些心疼,但论起真刀真剑来,他自己确实也是第一次,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照着以前的样子来。
他低头一路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吻去,吮住她柔软丰润的唇,这一次,她乖巧地迎合了上来,诱得他几乎忍不住,厮磨了好一会,方才轻怜蜜意地一路抚慰,一路轻吻地安抚着身下的小丫头。
第一次毒血上头,他只能速战速决,哪怕是放了药,恐怕多少都有点儿伤了她。
这一次,总该让她晓得各中滋味总是不错的。
随着他动作的越发恣意放肆,她的脸上红霞层层如雾般涌了上来,几乎忍不住轻吟。
直到她终于不再僵硬,他才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为师记得说过的话,但你也记得你的眼中亦只能有为师一人。”
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从未曾将她当成任何人的延续,因为她就是她,她眼底的光与自己那么像,与她是谁,来自谁的血脉,又有何关系,从他决定收她为徒的那一日开始,就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任何人。
这个世间实在是太空旷而寂寞了,
所以,他想看着这个与曾经的自己如此相像的少女,能走到什么地步。
从最初如饲养爱宠一般,只是为了消遣寂寞,到最后越来越无法忍受她身边出现其他的人,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不管她是否愿意,都会占有她。
她和自己都是一样骄傲的人,只是她的眼底还有着极具生命力的美丽光芒,与自己长居寂寥黑暗的死寂孤寒不同。
或许,那才是吸引他的原因。
拥有满满的野心,手腕狠辣,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的少女。
看见她满是生气的面容,他便会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很想很想把她彻底的据为己有,让谁都看不见她的美丽,只是若如此她大概会恨他入骨。
他一向纵情恣意,想要的便是不择手段都要得到,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若是有一日,她要离开他,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杀了她……
所以,他一点点地引诱着她。
引诱着她的注意力,引诱着她的心,因为彼此都是一种人,知道她最想要什么,最怕什么,面对什么会心软,他强势地逼迫她打开最僵硬的壳,逼迫她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在自己面前,让她习惯于此,然后一点点地转换成对自己的依赖与需要。
让她眼中、心底不得不放下他的样子。
如今,他想要的都实现了。
这样不是很好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蓝翎之死
从最初第一面只觉得她眼里的野心与机敏的反应如此有趣,像一只谄媚又狡诈小狐狸,到后来渐渐想要在她身上挖掘更多,索取更多。
若依着他往日的性子,必定是直接要了她。
想要得到她,却又不想毁了她。
只是狐狸是从不会把自己的心随意地献给别人,若是强行索取,她只会把自己看成和别人一样的可以利用的敌人。
她和他都是绝对的利己者,从她可以毫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婚事作为跳板,便知她是个理智到冷酷的女子,男女之事,在她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
所以慢慢地逼迫她,逼迫她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体温,习惯他的恶毒。
像他们这种人,只有在付出了太多,成本高昂的时候,便会习惯性地反向对方索取更多。
当她开始不甘心的时候,便是一步步地走向他的手心的时候。
恰好,蓝翎还欠他一笔恶账,就用她来还,最合适不过了。
如今的小狐狸,被他按照自己的方式养得像一只熟透带刺的甜美果子,若是他再不摘,恐怕便会被别人采了去。
百里青按住她想要合拢的腿儿,修长的指间专注而略显粗鲁地在那层层花瓣中,不断地深勾摸索,捏出莹莹的花蜜,甚至低下头直接品尝那些不断涌出的甜蜜。
西凉茉再如何冷静也不过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这样的过分的刺激让她忍不住低低地哭泣起来,她直接扯住他的乌发,水媚的眸子可怜又妩媚地盯着他,语气却同样带着命令:“快……快点!”
不知是那药性是否再次发作了,又或是他妖美又邪肆的模样太惑人,撩拨的技巧太高明,总之她已经不满足这种样子了。
百里青被她的粗鲁扯得有点疼,但却忍不住低笑,他这靡丽甜蜜又坏透的小狐狸,还真是直接热情得对足他的胃口。
“遵命。”百里青温柔地吻上她的唇,抱住她柔软的腰肢,但是身下的动作却霸道又恣意,再次略嫌粗暴的穿透了细嫩的花朵,同时也吞下了她的甜软的尖叫。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他宽阔的肩,只觉得自己仿佛大海中的小船,不断地承受着巨浪的撞击,随时会被他带来的大浪击碎。
细碎的痛感却带起更多的快慰,她忍不住紧紧地缴缠住他的利刃。
“丫头,为师弄坏你可好?|”他邪恶地撩拨着她每一处最羞耻的敏感,在她耳边说着下流的话。
西凉茉脸儿红得像熟透的小桃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弄坏了就没得玩了。”
百里青失笑,诱惑地咬住她的耳垂:“放心,那里坏了还会好的,滋味很好的。”|
“不要!”
可惜西凉茉的抗议并没有什么效果,百里青很乐意让她尝尝被弄坏的滋味。
直到天边微白,怀里的人儿早已疲惫得沉沉睡去,他方才收手,顺手取了早已准备好的清凉药膏为她细细抹上,方才像大妖兽拢着刚享用完的美味小兽一般,拢着西凉沉沉睡去。
西凉茉醒来,还是因着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感觉极为不适,她闭着眼无力地扯着百里青的头发:“师傅,疼。”
好一会,那搁在她身体私密里的东西才抽走,她只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听见头顶上的人悦耳却阴魅的声音低柔地响起:“上药而已,睡吧。”
她方才轻哼一声,转头在他怀里继续睡,
其实,也不是那么疼,只是她可不想再继续了,她可不想走路都走不了。
百里青睨着怀里的女子,忍不住低笑,狭长斜飞的魅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温柔:“狡猾。”
……
西凉茉不知后来自己一睡,到底睡了多久,直到有人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话,那嘈杂的声音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看着何嬷嬷疲倦地道:“怎么了?”
“郡主,你已经睡了一日两夜了,再不用点儿东西,恐怕身子挺不住。”何嬷嬷看着西凉茉一醒来,立刻赶紧动作轻柔的扶着她坐起来。
一日两夜?
西凉茉不由一怔,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睡了两晚么?”
何嬷嬷看着西凉茉雪肩和胸前的点点红斑和眼下的阴影,不由有些心疼,暗自责怪千岁爷怎么这么不知分寸,郡主还是一个女孩子,以前身子骨又亏得厉害,哪里承受得起他的所需无度?
西凉茉有点儿头晕,低头看见自己身上处处小红果子,只觉脸颊羞红,赶紧扯了衣袍披上,打算起身吃点儿东西:“嬷嬷,先把早点儿放桌上吧,我一会用了就去三清殿,陛下估摸着……。”
她话没说完,陡然僵住,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而与此同时有什么大量的温热的液体从她腿间流了下来。
那种诡异的感觉让西凉茉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拽着自己衣襟的手指尖都因为用力泛出白来。
这是……这是该死的东西。
百里青那个混账,居然没有帮她清理过么?
玩完了,也不知道要体贴她一下!
以前看过的书里,男主不是都会在事后温柔地帮女主清理么?
但是……
五月天,天已经颇热了,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身上并无黏腻感呢?
“嬷嬷,这一两日,我有没有清理过身子,或者说沐浴过呢?”西凉茉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儿问。
何嬷嬷点点头笑道:“有,都是千岁爷亲自拿了水来为您擦洗呢。”
千岁爷多少年没有亲自动手端水盆子了,可见郡主果然不同呢。
清洗过?
西凉茉忽然有点不明白了,她如何觉得身下黏腻得狠了。
莫非有什么忌讳?
但彼时她也未曾想太多,暗自骂了一顿那人后,自去清理了。
直到后来,每每情事后都如此,她方才忍不住去问。九千岁殿下理所当然地告诉她,没在里面塞东西,不让他的绝世精华外流就不错了,那是他千岁爷的恩赐,可都是好东西。
养颜补肾、提升修为不可多得也。
西凉茉大窘,怒笑:“你怎么不说吃了还能包治百病,长生不老呢?”
百里青斜斜地一挑眉,笑得一脸妖异邪肆地边掀袍子边道:“哟,这都被丫头你发现了,瞧你那求之不得的贪心样子,来,张嘴,爷赐你一点可好?”
西凉茉顿时无语,只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迟早让爷你变成真太监!”
说罢她掩面而走,与此等妖孽比无耻,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
且不说后事,只说西凉茉清理干净,方觉得耳目清明,神清气爽,又一边用些早点,一边问何嬷嬷:“是了,嬷嬷,昨日皇帝陛下没有宣召于我么?”
何嬷嬷淡淡道:“别担心,千岁爷昨日已经让老身说您身子不适,修养一天,陛下原本是要来探望的,也被老身以郡主需要休憩为名,请了回去。”
“嗯。”西凉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一会子还是要去一趟三清殿。”
宣文帝虽然是个昏君,但是却是个极好的靠山,她必定要好好地供奉着的,当初皇后何等尊贵,若非之前她早就在宣文帝脑海里植下皇后容不得蓝大夫人与自己的印象,皇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迁到长门宫去了。
长门宫,地点远僻,与冷宫无异,皇后被迁居长门,等于昭告天下她已经在六宫失宠。
如今这后宫里,虽然韩贵妃不易对付,但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刺头,倒是皇后娘娘身后的陆家也是百年大族,陆国公虽然年迈不理世事,但是那位陆相爷,恐怕绝不会任由皇后失宠,危及太子爷,必定还有动作。
还有德王府,总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再加上零零总总那些暗中伺机而动的小人,她是要多方打算,早日打算了。
何嬷嬷看着西凉茉沉思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告诉西凉茉这件事。
但是她虽然未曾想好如何说起,却已经有人忍不住了。
“小姐……。”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嬷嬷一身淡蓝素衣脸色惨白地走了进来。
西凉茉见她脸色不对,忙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怔怔片刻后,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小姐……夫人她……大夫人她已经去了!”
西凉茉闻言,瞬间怔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蓝氏——死了?
何嬷嬷看着西凉茉有些木然的模样,以为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心中不由暗叹,同时也有些着恼地瞪了眼白嬷嬷,这老婆子如何一点时机都不会看就进来报丧。
千岁爷和小姐这两日才是蜜里调油的日子,好容易方才圆了房,就不能晚点儿说么?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何况……蓝大夫人的死,几乎可以说是千岁爷一手推波助澜的,若是蓝大夫人不死,千岁爷就得不到大夫人血液做成的足够分量的药丸一次服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小姐圆房,好彻底解掉身上那些毒。
这些年,千岁爷受了多少折磨,洛少爷受了多少折磨,她都是看在眼底的。
蓝大夫人不过就是想利用千岁爷既保住了小姐为她所用,又能用那些药丸牵制住千岁爷罢了,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配做小姐的母亲。
只是小姐,终归是蓝大夫人的骨血。
何嬷嬷悄悄打量着西凉茉的表情,想看看她的反应,却只见她垂着眸子,沉默着,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想法。
西凉茉此刻,根本没有去为蓝氏死亡的这个消息而感受到什么太过悲痛的情绪,真正的西凉茉早就在几年前已经死去,哪怕残留在她身上的那一点点执念,也在她出嫁那日被蓝氏的冷漠无情击碎得灰飞烟灭。
如今她不过是在迅速地判断,这个消息到底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
毕竟皇帝陛下对她的垂爱,靖国公对她的歉疚都是寄托在蓝氏的身上,她也是借着这份垂爱与歉疚,去实现自己的各种目的,如今蓝氏已去,那么未来呢?
未来,皇帝陛下和靖国公对她的态度是否会有所改变?
是更加眷顾和愧疚,还是逐渐变得冷漠?
朝堂之上,是否会因此有什么波澜兴起?
毕竟蓝氏身份不同,西凉茉不相信当年掌管天下兵马的蓝大元帅所有的旧部都会被宣文帝收编、打撒或者遣送回籍务农。
蓝氏的死或许能激起那些残余在朝堂之上的他们最后对于蓝家后人的歉疚之心。
不管是什么,这都意味着蓝氏的死亡仿佛一颗小石子击碎了一池子的平静。
……
而蓝氏已去的消息,并没有被大肆宣扬,而只是缪缪几个人的手上得了这个消息,西凉茉和百里青就是其中的两个。
未几,在白嬷嬷和何嬷嬷的安排之下,西凉茉换了宫女装束,趁着黄昏前悄然出宫,前往靖国公府。
夜色降临,西凉茉领着魅六、魅七和如玉、白珍四人都换了衣衫,让府邸里自己的人开了后门进了院子。
一路挑着隐蔽的路子过去,她丝毫没有发现国公府邸里有披麻挂孝的东西,众多仆人们该干活的干活,该打闹的、休息的,都自顾自地爽惬得很。
西凉茉暗自轻叹一声,看来国公爷爷封锁了相关的消息呢/
等着西凉茉到了惊澜佛堂的时候,那里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一片冷冷清清。
西凉茉看着那满地落叶,有些破败的佛堂,不由暗自叹息,堂堂一代女将,竟然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不可谓不可悲。
谁说红颜是祸水?
不过是多情女子,负心郎的不同演绎罢了,女子一生在世,束缚何其多,便是如蓝翎夫人这样曾经的一代女将,皇家养女,元帅独苗,不也一样落到今日一片凄凉身后事?
她嘱咐着魅七、白玉几个在暗处悄然守着,自己转身进了庵堂之内。
庵堂不过是一处供佛之处,一处休息处所,蓝翎所居之处与另外两个伺候她的素衣老仆是分开的,此刻她就静静地躺在自己的休息的处所。
一匹白缎子掩了她削瘦的尸身。
西凉茉静静地走过去,伸手掀开那白缎子,露出一张苍白干枯的容颜。
不得不说蓝翎夫人算是得天独厚了,这些年的岁月磨砺,心中的痛苦折磨虽然让她形容枯槁,但是当她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或许是心中已经彻底没有什么可记挂,可留恋的了,所以她的脸上很平静,失去全身几乎大部分的鲜血,虽然让她皮肤异常苍白,也让她看起来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荏弱的美——属于死亡的美丽。
西凉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极深的刀伤,几乎把手腕筋脉都割断了,可见她是一心寻死,并无半分犹豫。
她沉默着,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大小姐……。”或许是她没有落泪的表现让白嬷嬷有些惊讶和不满,她忽然伸手拉住了西凉茉的衣衫。
“怎么了?”西凉茉看着她,她当然知道白嬷嬷希望她表现出来什么情绪,但是她今儿没有兴趣再表演。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对蓝翎夫人仍旧有怨恨,便起身关上门,再上前含泪道:“蓝大夫人不是不关心小姐的,只是大夫人她心中太苦了……。”
“哦,怎么个苦法?”西凉茉淡淡地问,她寻了个椅子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白嬷嬷以袖拭泪道:“当年夫人是何等的天之娇女,被封为凰翼公主,便是如今的太平大长公主都及不上的,多少世家公子都以得夫人多看一眼为荣,只是公主不肯与寻常女子一样,选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风花雪月的世家子,直至后来遇见彼时投笔从戎的国公爷,彼时他仍旧只是元帅大人旗下的一个初露头角的参将……。”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接话道:“边关军营,一个年少多情,一个妩媚无忧,郎才女貌就对上了眼,然后我那母亲一心恋慕上我那父亲,非君不嫁,偏偏家中寄养的少年天子也不甘心只当她的弟弟,又忧心蓝大元帅功高震主,若是我那母亲顺从了天子之意为入宫为妃、为后也就罢了,偏生她非所爱不嫁,于是激怒天子,甚至连累自己父亲与女儿,自己也不得不遁入空门,一生孤苦凄凉是么?”
“小姐,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白嬷嬷不禁一震,愕然地望着西凉茉。
“还需要人告诉么,嬷嬷,这种才子佳人横遭拆散的故事,自古以来话本里比比皆是。”西凉茉淡漠地道。
就蓝翎那种天之娇女,凭借着点心机智谋和元帅父亲的威视赫赫,赢了几场仗,封了个将军,便不知什么叫做‘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血流成河’,一直把那个养在家中的食人虎当成乖顺猫儿,完全看不清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不但不劝诫着自己父亲急流勇退,还往枪口上撞,会落得今日下场,也是理所当然的。
西凉茉的话冰冷而刺耳,让白嬷嬷当场变了脸色,失声道:“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夫人,当年陛下不顾夫人已经嫁为人妻之事,强行令夫人入宫侍寝,还要册封夫人为妃,夫人当时已经怀了你,也是为了保住你,夫人才肯勉强侍寝,却因此失却了国公爷的欢心,被国公爷猜忌!”
西凉茉挑眉:“是么,为了保住我,那我倒是宁愿她不曾保住我,否则也不会让所有人都跟着受罪。”
白嬷嬷急了,咬唇道:“后来小姐出生之后,陛下仍旧不肯死心,只道你是他的骨血,强要带走你,若你不是他的骨血,便要杀之,夫人无法,只能承认你是陛下骨血,并对你不闻不问,同时发誓就此遁入空门,不再涉足红尘,以反抗陛下如此强占臣妻的行径,方才保住了你一命,这么多年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她不敢对你施以半分明面上的关怀,但是奴婢也是夫人籍着静小姐的名义被送到您身边来保护您的!”
西凉茉闻言,顿时忍不住低笑出声。
“呵呵……。”
白嬷嬷又气又伤心:“郡主,您,您怎么能这样,夫人为了保护您,甚至要国公爷立誓永远不能未经她的允许踏入这佛堂,当初夫人对国公爷的心,无人不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还不是为了您么!”
西凉茉笑够了,方才淡漠地道:“其实与其说她是为了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不如说她是为了西凉无言,我那薄情的父亲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对我的父亲不是一直不肯死心,所以才留在了这里,否则她大可以去外头庵堂出家,又何必一直呆在国公府,不就是既恨我那父亲抛弃誓言,一娶再娶,又不肯放弃自己正室的身份么?”
蓝翎夫人以在府邸佛堂清修名义永不出佛堂一步,却也是昭告府邸中所有人,她才是靖国公的正室,就算是韩夫人那样出身高贵的女子掌了府中大权,也休想越过她去。
至于西凉茉这个女儿,于她而言不过是带给丈夫猜忌的孩子,就算初衷也许真是想保住这个孩子,但到了后来,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折磨与期盼得不到回应,丈夫不断地娶妻纳妾,让她越来越失望之余,恐怕也连带着恨上了这个带来丈夫背心背德的女儿。
白嬷嬷听着西凉茉凉薄而尖利的话语,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却无法做出有力的反驳。
是的,除了刚出生那一个月,夫人后来再没有抱过小姐一次,每次召她过来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但是,白嬷嬷依旧忍不住下意识地辩驳:“小姐……你……夫人不是这样的,她是真心疼你的。”
“真心疼我?”西凉茉讥讽地勾起唇角,若蓝翎真的对这个不受祝福的女儿真有什么母女之情,她童年过得如此凄惨,比一个下人都不如,蓝翎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以白嬷嬷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护得西凉茉周全,否则真正的西凉茉也不会惨死,而有了自己这个‘西凉茉’出现。
“一个猜忌自己的妻子,薄情寡义;一个天真又冷漠愚蠢,我那父亲和母亲果真是般配!”
西凉茉讥讽的话语刚落,忽然一个身影大步走过来,对着西凉茉怒叱道:“茉丫头,休得如此对你母亲不敬,是谁教导得你如此无礼粗蛮的!”
西凉茉和白嬷嬷转头一看,竟然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靖国公,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西凉茉暗自冷嗤,但脸上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父亲大人,您忘了,当初教养我的不一直都是您深爱的韩二夫人么?”
听到‘深爱’二字后,靖国公几乎是怒不可遏,又或者说是恼羞成怒,竟朝西凉茉扬起了手:“你这忤逆女,还不住嘴!”
西凉茉冷笑地把脸扬起来:“你打呀,就在我死去的母亲面前打好了,她一定很高兴地看见自己的丈夫果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男子,这般去了也比几十年半死不活地挨着日子强!”
靖国公听着西凉茉的话,再看着与那已经逝去的妻子拥有着同样美丽面孔,却一脸倔强的女儿,忽然间扬起的手就再也挥不下去。
曾几何时,他和蓝翎,还有他们的女儿就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国公爷,你不能打大小姐啊,大小姐是您的亲生骨肉,这么多年来过得那么辛苦,您难道就不看在已经逝去的夫人的面上对大小姐宽容一二么?”白嬷嬷忽然‘噗通’一声跪在靖国公的面前,泪如雨下。
西凉茉却依旧眼中含泪地道:“嬷嬷,你不必求他,他能为荣华富贵抛弃母亲那么多年,我这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靖国公看着如今这场景,心头陡然生出一种无力与深深的悲哀来,他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捂住自己的额头,仿佛体力不支一般,坐在了蓝大夫人的床边低声轻喃:“冤孽啊,冤孽……我当初就不该娶了你,蓝翎,都是我害了你!”
“蓝翎她临去之前可有什么遗言?”靖国公忽然问。
白嬷嬷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夫人只留下了一句话,陌上花开,妾去矣,君当顾怜娇儿弱。”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试图伸手去触碰蓝大夫人青白的脸孔,却又不敢去触碰,最终痛苦地以手抱头,素来冷峻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来,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淌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西凉茉并不怀疑靖国公的痛苦与难受,若是当年他不曾与蓝翎夫人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事,或许今日也不会这般恨满怀。
他太过精明世故,她又太过执着天真。
精明世故与执着天真,永不能相容。
尤其是当初靖国公对蓝翎许是真心真意的,他甚至愿意与蓝翎夫人成亲,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但是他没有想过这份情意所带来的后果会如此严重,在面对阻力的时候,他退却了,猜忌了,甚至也许曾经还后悔过。
但是蓝翎夫人已经抛却了一切,又怎么能容得他后悔?
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她已经回不去,他也不能回头。
但蓝翎夫人临死去却还记得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亦算难得。
只见靖国公在蓝翎夫人的床前忽然跪下,凝视着床上的人,握住了她惨白无力的手腕,轻声道:“翎儿,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照顾好我们的女儿的。”
昏暗的屋子里,西凉茉垂下头,仿佛不胜悲戚,她方才那一场表演,勾起了靖国公的怒气,再以哀怒之态,激起国公爷心底深处最痛苦歉疚的情绪,如今白嬷嬷这一句话,更是锦上添花,靖国公从此往后大约都会对她彻底放下了戒备了,只剩下怜悯关爱。
许久之后,靖国公收拾了情绪,安慰地拍拍西凉茉的手,喑哑着嗓音道:“丫头,你先出去,为父与你母亲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十多年了,她总不愿意听我说,在不说,恐怕她以后都更听不到了。”
西凉茉闻言,以袖拭泪,哀婉地道:“父亲节哀,女儿先回宫了,今儿是悄悄出来的,已经是触犯了宫禁了。”
靖国公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只以为她是来见母亲最后一面的,便道:“丫头,不必忧心,想必陛下他……。”
靖国公顿了顿:“想必他不会怪罪的。”
人死如灯灭,他们这些人此刻,怎会还有心思去计较这些。
西凉茉点点头,行了礼,转身离开后,却仿佛想起了些什么,看向靖国公道:“是了,父亲,母亲要把什么东西交给女儿,说是父亲那里才能得到圆满,她不知是什么东西,这是母亲的遗愿,茉儿自然是想要亲手完成的。”
靖国公一愣,猛然抬起头看着西凉茉,眼底掠过一丝精光:“是么,改日你拿来看看!”
西凉茉顿了顿,道:“好。”
靖国公听得她答应,脸上露出一种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神色来,随后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对着西凉茉挥挥手:“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改日为父会让人通知你的。”
西凉茉点点头,方才转身离开。
西凉茉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地上树叶柳枝的绰绰疏影,露出一丝奇异又冰冷的笑来。
那半块令牌果真在靖国公那里,早前的时候,她在昏睡的时间里也有间断的清醒,偶尔听见百里青与连公公说及令牌有两块之事原来不是她做梦,而是真的。
既然百里青已经得到了其中一块,那么还剩下的那一块,根据之前的蛛丝马迹来推测就在靖国公这里。
她虽然尚且不知这令牌有什么用,但是若能得到手,再研究不迟。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的模样,忽然心中生出一种极度的无力与悲哀来。
大小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真善良的大小姐了,她的心已经被夫人、国公爷,这府邸里的所有人都逼迫成比石头还要坚硬冷漠了,根本不会为自己母亲的死亡哭泣和悲伤。
“是了,嬷嬷,我那母亲这般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些事,她是不是希望我替她完成什么遗愿?”西凉茉忽然开口。
白嬷嬷一愣,有些不自在地道:“大小姐,您说什么呢,夫人只是希望最后见你一眼而已。”
“是么?那就算了。”西凉茉也没有再问,只是轻弯起唇角,转身便走。
白嬷嬷看着西凉茉远去的背影,不由大急:“大小姐,难道你就不想为夫人报仇么?”
西凉茉顿住脚步,忽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白嬷嬷一笑:“我为什么要为那个蠢女人报仇,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她就知道蓝翎那女人平日里根本很少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如今这般死后却忽然让白嬷嬷将所能说的事情都说一遍,又做出那种仿佛一切都是为了女儿的模样,必定是有所求。
报仇?
她为什么要帮蓝翎夫人报仇,真是可笑。
西凉茉说完,也不去理会白嬷嬷惨白的脸,转身便唤了白玉几个准备跟着她走。
临走前,她淡淡地吩咐白嬷嬷:“嬷嬷,我先回宫了,若是你记得跟着的人,护着的人,你的小主子是我,那么茉儿永远都会奉嬷嬷如同义母,若是您一直觉得自己是蓝翎夫人的忠仆,那么您自管去咱们名下的帐房支领两千两银子并一个胭脂铺头,养老度日,茉儿也会为您养老送终。”
她虽然重视身边之人,却并不表示能够容忍有了二心,或者逼迫她做不该做之事的身边人。
看着西凉茉头也不回离开的傲然背影,白嬷嬷忽然黯然落泪,这是小姐在警告她,不要再以夫人的意志为命,也不要逼她为夫人报仇么?
夫人,难道你已经知道了大小姐会变成如今这种冷情,冷心的模样,方才让我寻了机会给她服下忘川水么?
可是……可是……
她又怎么能看见自己当作女儿一般疼爱长大的少女,成为为夫人复仇的利剑,成为男子的玩物,一个九千岁就已经够了。
白嬷嬷心中极为复杂,难以抉择,喃喃自语地流着泪。
几乎不曾注意到一道人影不知何时从墙上翻过,走进了蓝翎夫人的房间。
靖国公正握住蓝翎夫人的手,轻声低语,回忆着过往,一时哭,一时笑,仿佛压抑多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释放。
却忽然听见身后有所动静,他蓦然回头见着了对方,忽然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瘦长矍铄的人影却冷笑起来:“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送她一程么?”
“若不是你,蓝翎又怎么会死,陆紫铭!”靖国公眼底闪过一丝浓烈恨意,梭然从腰上抽出剑来指着对方。
来人赫然正是朝中文官之首的陆相爷。
他冷漠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讥讽的神情:“怎么,贼喊抓贼,若不是你那女儿对皇后娘娘动手,又何至于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就是为了那块蓝家的令牌么!”
……
惊澜佛堂这一夜,注定不平静,但是西凉茉却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宫里,一进殿门,便见着一人坐下灯火流离下,静静看着书。
柔美的烛光落在他线条精致的面容上,柔和了他虽然颜色无双,但向来冰冷阴沉的面容。
“回来了?”他听见响动,朝西凉茉微微侧过脸,微微一笑,异样的惑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出卖
西凉茉看着他微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头微微一暖,便拾着裙摆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的蒲团上。
“给。”百里青顺手递给她一只白玉碗。
西凉茉喝了一口,酸甜香馥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一下子便觉得今日异样的燥热都消散了,她忍不住感叹:“这冰镇桂花酸梅汤味道真好。”
百里青微微勾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得色:“是么,这是我亲手做的。”
西凉茉捧住白玉碗的手一顿,盯着百里青上下打量一番,百里青被她看得奇怪,便问:“怎么了?”
西凉茉狐疑地道:“这里面没有什么春药、泻药、毒药、痒痒药什么的吧?”
百里青:“……。”
两人对视片刻,百里青脸上笑容一收,拉长了脸,径自伸手来拿回她手里的碗,冷哼:“哼,不喝拉倒,里面不但有毒,还有屎、有尿!”
西凉茉瞅着百里青是真生气了,便晓得有点儿误会他了,一会惹恼这位天下第一号小心眼的人物,还不知道他转过背怎么记恨。
她赶紧伸手去抢碗兼赔笑:“爷,千岁爷,师傅,我错了还不成么。”
这千年狐狸素来性情高傲,从来就是个把人不当人使唤的主,今儿这么好心情地忽然洗手做羹汤,不让人怀疑才是怪事。
西凉茉眼明手快抢了白玉碗,咕嘟一声都喝了,方才笑眯眯地对着百里青道:“好喝,师傅的手艺真好喝。”
百里青瞅着她那副小意奉承的样子,方才冷嗤道:“若非瞅着你睡了两夜一日,脉象里有点子燥热,为师也懒的亲手给你调制这东西,里头掺杂了好几味调理身子的药物,真是狗咬吕洞宾!”
西凉茉闻言,不由微微错愕,什么,这里头还有调理身子的药?
她倒是一点子药味都尝不出来,有一点她是知道的,若是手艺不好,根本不可能做到一味甜汤里头既补身子又让人尝不出药味。
比如她吧,前世今生都不是个下厨的料。
西凉茉捧小碗,目光闪烁地看着百里青:“你除了会做甜汤还会做什么?”
百里青懒洋洋地一边玩着手上的硕大宝石戒指,一边道:“御膳房的南派一百六十道菜,你想吃那一道?”
西凉茉彻底震惊了,虽然她实在无法想象一身华服,妖异倾国,手中朱笔一挥,千万人血流成河的第一奸佞九千岁殿下穿着围裙,拿着锅铲炒菜的模样。
但是百里青是属于那种要么不说,说了便必然比和尚还不打俇语的人。
她崇敬地看着百里青:“千岁爷威武,师傅你果然是宜家宜室,您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宜家宜室?
只有女人才合适用这样的词!
百里青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有,很多,比如为师还是没学会弄坏你,不是么?”
西凉茉瞪了眼百里青没好气地道:“师傅,你可以再无耻一点!”
碰上百里青那种似笑非笑的灼热目光,她又别开脸,耳根子瞬间热了起来,有点不自在地伸手再去倒那玉壶里的酸梅汤。
不是第一次和他有肌肤之亲,却不曾想到会亲密到这样的地步。
这超乎了她的预计,有一点子无所适从。
但她伸出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握住,西凉茉不由一僵,那人倒也没多过分,只是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慢慢的滑动,仿佛在感受她的脉搏一般,冰冷的指尖摩擦微温细腻的肌肤的触感仿佛带着细微的撩人的刺,让西凉茉背脊微微发麻,有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感觉。
她却也没有从他手中抽出手来,任由他握住。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轻巧地一扯,竟靠了过来,把头半靠在她的肩头和胸口上:“丫头,还疼么?”
西凉茉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有些不堪直视面前忽然放大的那张美艳到诡魅的绝丽面容,淡淡地道:“还好。”
“不恨我么?”百里青伸出指尖慢悠悠地掠过她精致尖巧的下颚,他换了自称——我。
西凉茉微微撇嘴,有点儿好笑的样子:“你是想看我痛哭流涕,哭天抢地,咒骂不止呢,还是想看我幽怨流泪,求你负责的样子?”
她留意到了他语气里细微的转变,所以她也没有再玩笑似的自称徒儿。
这个时候,他只是个男子,而她是女子,他们有了更深入的肌肤之亲,就这么简单。
百里青低笑,眸光幽幽:“不,我只是在在问你要不要对我负责?”
他话尾的声音轻佻又柔和,像是狐狸拿着柔软蓬松的尾巴撩拨过她细腻的肌肤,然后一轻撩过她的心扉。
西凉茉看着他,目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他的皮肉一般,片刻后握住他的手,轻笑了一下:“九千岁大人这算是在求向我亲么?”
百里青挑眉:“又或者你愿意继续与我做个奸夫淫妇、暗通曲款也可以。”
西凉茉淡淡地道:“暗通曲款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做多了岂非无趣么。”
百里青低笑,眸里闪过一丝微妙的色彩,挑起她的下巴:“小丫头,别跟为师打哑谜,你想要什么?”
“令牌!”西凉茉直勾勾地看着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地直接道:“令牌,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令牌什么样子。”
百里青睨着她,阴魅的眸子里仿佛一片幽沉的大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颜色:“好。”
他随手从自己的宽袖里取出一只锦袋放在西凉茉的面前:“看吧。”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目光有些犹豫地落在那袋子上,但还是伸手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纯铜镀金的虎头叼龙的令牌,雕刻得线条粗犷,却极为霸气,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那令牌上的镀金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铜绿来,令牌的右下方是一个篆刻的篮字
不知道为什么,在西凉茉看到这令牌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令牌一定就是蓝家那块的令牌,虽然这令牌说不上精致美丽,但是里面仿佛有什么是极为吸引她的,令她忍不住一把握住那令牌对着烛火观看起来:“原来这就是蓝家的令牌么?”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一种对于权力所赋予的自由的向往。
虽然世间从没有所谓的绝对自由,但她这具躯体里寄居的到底是来自异世的灵魂,无法像一直生存在这里的人一样对于上位者这种主人生死的权力与行为视若平常,又见识了太多的压迫,她不喜欢将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别人的庇荫下,若是夺得绝对权力,方才有让人不能随意轻贱与得到自由,那么她所一直孜孜不倦的就是权力。
而这块令牌曾经代表着皇权都极为忌惮的庞大权力。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它的用途,但是既然那么多人都想拥有的东西,连百里青都想得到的,必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看着西凉茉眼底闪过的清辉冷光,百里青悠悠地道:“没错,你想要么?”
西凉茉的目光从令牌上转回百里青的脸上,他依旧是半伏在她的膝头,一边磕瓜子,一边睨着她微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伏在她膝头上的尤物仿佛引诱迷路旅人的妖魔,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
西凉茉挑了下眉:“若是我想要呢,需要多少金银?”
百里青轻笑,眸子里仿佛拢上一层雾气,温柔又惑人地凑近她低语:“很简单,我不缺钱,所以欠债只能肉偿,让我睡一次就让你用一次令牌怎么样?”
西凉茉睨着他,摇头叹息:“照这么算,你还倒欠我好些次呢。”
他耍无耻是么,她就耍无赖好了。
百里青以袖掩唇,一副‘你好奸诈’的样子:“那怎么能算,为师都没进去,为师很早就教导你,做人要厚道。”
没……没进去……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的那副样子,忽然觉得手很痒,真想
这个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厚道的无耻老妖,还真是敢说。
西凉茉暗自羞恼,她忽然那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他精致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既然对于这个问题,咱们是无法达成一致,要不咱们换个方式,这个月里若是徒儿睡师傅一次,令牌就让徒儿用一次,若是师傅不肯让徒儿睡了,那么令牌就要暂时归徒儿保管可好?”
百里青闻言,不由有些怔然:“这有什么区别么?”
西凉茉微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当然无害,要不师傅试试。”
百里青睨着西凉茉,一看就知道这丫头又在使什么坏心眼,但是面对来自自己徒儿加女人的挑战,若是他不接了,岂非显得太失他九千岁的气概了。
于是百里青犹豫了一刻,便应了。
但是当他看到自己手上绑着的绳子,不由挑眉,兴味盎然地看向西凉茉:“看不出丫头你竟好这一口,可要为师教你?”
西凉茉笑着并不答话,她低头凑近百里青,轻吮了他的精致的薄唇一口,随后推着他缓缓躺下,仿佛小猫舔着爪子似的一点点地顺着他的颈项慢慢轻咬:“师傅,这种时候,咱们还谨守师徒本分岂非太失情趣,不若我叫你阿九可好?”
阿九?
她有些生涩的细细吮咬,却让百里青惬意地眯起狭长的魅眸:“为何不是叫九哥?”
九哥?
算了吧,若是真的论起经历人间百态,辛酸苦辣,她的年纪哪里又比他小呢?
西凉茉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挑开了他胸前的衣襟,手指掠过他光滑的胸膛,伏在他的身上,悠悠地道:“我比较喜欢阿九。”
仿佛语带双关的话语,让百里青眸光里有幽光掠过,抬首吻住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技巧地挑开她的牙关轻道:“嗯,我等你一边哭泣呻吟一边这么唤为师。”
西凉茉因为他话里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的暗示,不由脸上微微一红,随后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就在百里青等着她继续的时候,却见西凉茉忽然支起身子来,摸着下巴道:“师傅,徒儿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嗯,别管什么事……。”百里青被她的举动撩拨得心火一簇,正要说什么,却见西凉茉摇摇头,仿佛很是无奈的样子:“这可不行,徒儿最不喜欢做事没有首尾,师傅,你且等一等,一会子我就回来。”
“一会子回来?”百里青愣了,随后危险地眯起眼,这是什么意思?
西凉茉一下子从他身上起来,顺手把那块令牌塞进自己衣襟里,笑眯眯地对百里青道:“爷,乖乖地躺着,一会子我办完事就回来临幸你,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这么躺着的话,也可以叫魅一他们进来帮你解绳子。”
百里青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被西凉茉摆了一道,他就妄自居高位那么久了,他瞬间阴沉下了脸:“西凉茉!”
居然敢耍他,这臭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但是他试图坐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除了衣衫大开,裤带松垮,双手上麻绳栓在了软榻的扶手上,连脚上也不知何时栓了一条条细细的红线,红线很细,却很牢固的样子。
百里青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天山金蚕丝,寻常刀剑根本无法伤之,而且若是人越挣扎,那金蚕丝便缩得越短,勒得人越疼。
他阴霾地盯着西凉茉,咬牙切齿:“臭丫头,你若不乖乖地解开为师,一会子有你好受的。”
阴冷威压的气息瞬间蔓延开来,仿佛连房间的温度都低了不少。
西凉茉摇摇头,一脸温和地道:“师傅,茉儿绝不食言,你且等个一两个时辰,今儿天气如此燥热,您绝对不会着凉的。”
说罢,她起身后,整理了一会子衣襟,转身就向房门外走,一边走一边不忘交代:“对了,您可以叫魅一过来为你解开绳索,这倒是没关系的。”
对于这位爷瞒着她真实情况,在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做出占了她身子的事,她决定做出深刻的检讨,是不是以前总是让这位爷占便宜占得太顺利了,他若是和她在一起,却不习惯尊重她的话,今儿她也该让这位爷试试这种滋味。
看着西凉茉大剌剌地怀揣着令牌离开的背影,百里青阴霾的俊美面容上最终浮起一丝无奈的表情来,暗自低嗤:“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她分明早就算计着他骄傲的性子怎么肯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若是寻常女子,此刻恐怕早已与他轻怜蜜意了。
不过这也是她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似乎并不喜欢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他的小花儿似乎更喜欢自己面对那些风雨。
这可麻烦了,他更习惯把一切都掌控在掌中。
若是一不小心,这朵花儿成长得脱离了他的掌心怎么办?
……
禁军
西御所
西凉靖正坐在灯下,提着毛笔细细地描绘着画卷的人,里面是一个妙龄少女,面容娇美,眸光清冽,唇角噬着一抹浅浅的笑,那笑容里却不若寻常女子的温柔娇俏,而是带着一种挑衅,却平添了三分勾魂摄魄的妩色。
西凉靖专注得仿佛在将他所有能说与不能说的情绪都描绘在这幅图之中。
“大哥哥,这是在画我么?”一道女子轻柔婉约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惊得西凉靖陡然抬起身子,矫健修长的身子呈现极度戒备的姿态,看向来人。
“谁?”
“大哥哥连画里人都不认识了么?”西凉茉轻笑着摘下兜帽。
“茉儿,是你!”西凉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女子,不知她何时出现的,又看着自己看了多久。
夜行来此,她一袭白衣,长发松松地用一条锦绣发带束在脑后,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极随风轻飘,愈显得美丽空灵,仿佛传说里蛊惑人心的妖精,前来迷惑男子的心智。
片刻后,西凉靖陡然收起画,收敛了神色,冷硬地道:“大妹妹,这里是禁军居所,深更半夜至男子居所,妹妹是嫌弃自己的名声还不够坏么?”
西凉茉却似乎全然不介意西凉靖尖利的话语,只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哥哥,我来不是为了与你做这口舌之争的,我来是希望你能瞧瞧带我出一趟宫的,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与爹爹商量。”
“今儿你不是已经回过国公府邸了么,蓝大夫人得你送了一程也算够了,我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西凉靖看着西凉茉的眼里毫不掩饰他的讥讽和憎恶,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西凉茉淡淡地道:“哥哥,此事事关咱们国公府邸的兴衰,所以不但是我,连你也需要陪我一同去见父亲。”
西凉靖见她说得如此慎重,狐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你能做得了主么,事光当年蓝家令牌之事,如今这令牌就在我的手里,我需要速速面见父亲。”西凉茉淡淡地道。
此言一出,西凉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下子上前握住西凉茉的手:“你拿到令牌了,令牌在哪里?”
看着西凉靖的失态,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冷淡的笑容来,果然,靖国公是真的把此事告诉过西凉靖了,果真是父子情深。
西凉茉手腕一转,巧妙地挣脱了他的手,轻柔又不容放否地道:“我要见父亲,亲自把令牌交给他,还有关于司礼监的要事禀报。”
第一百四十章令牌真相
“你说的是真的?”西凉靖一震,随后冷冷地看着她。
西凉茉婉约一笑:“怎么,哥哥不信?”
西凉靖睨着她许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对劲,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大妹妹当初陷害我被父亲猜疑的时候,恐怕背后未曾没有司礼监的影子,今天是天下红雨了么。”西凉靖冷笑一声道。
他的这个妹妹可一点都不简单。
西凉茉淡淡地道:“大哥哥可曾听过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今日之事,于我西凉家生死攸关,妹妹我怎么说也是西凉家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选择西凉家,而不再依附司礼监,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么?”
西凉靖闻言,忽然伸手粗鲁地捏着她的下巴一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好一个理所当然,二妹妹,你竟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如你这般卑鄙小人,我怎么信你?”
西凉茉眸光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冷光,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淡漠地道:“没错,妹妹我正是个逐利之徒,对于逐利之徒而言,没有什么良心安与不安之说,何况说到良心不安,当初若非大哥哥与二妹妹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西凉靖闻言,当初被靖国公踹在心口吐血、得知母亲死在对方手上的那一股子怨气瞬间就升腾了起来,他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杀意,拍案而起,一把抽出腰上锋利长剑搁在她的颈项上厉声道:“你还敢说,当初你害死母亲的帐,害得仙儿出塞和亲,却惨死塞外的帐我尚且未曾与你算!”
西凉茉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粉颈上的森寒剑气,只是淡漠地道:“大哥哥请慎言,妹妹何曾亲手害死二娘,只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因果素来由己生,大哥哥是忘了妹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么,几番鬼门关前过,几番死里逃生,身上的伤便从来没有断过,这笔帐,妹妹又该与谁算?”
西凉靖一窒,是的,他知道西凉茉的话并没有一丝虚假,但是……
虽然母亲不是她亲手杀死,她却也是母亲黄泉路上摆渡人。
“母亲终归没有要了你的命,何况她是母亲,孔孟大贤有言百善孝为先,子不言父母之过,母亲要儿女如何,儿女也当遵照依从,方是孝道!”
西凉茉一听,便觉得颇为可笑地挑眉:“大哥哥,那是你的亲生母亲,不是妹妹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前日方才去世,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易损毁,二娘和二妹妹她们已经损毁妹妹我的身体发肤多少次了,妹妹我已经是对自己的母亲大为不孝了,自然是要向二娘和二妹妹她们讨还一点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真是可笑,什么叫母亲要儿女如何,儿女也当遵照依从?
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不会去做这种荒谬的事,难道父母要她去死,她也去死么?
何况,韩氏那老虔婆还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再说了……
西凉茉顿了顿,冷嗤一声道:“哥哥若是要依从孔孟之道,不知哥哥可曾听说过,不孝有三,其一就是阿谀顺从,陷亲不义,莫非哥哥觉得母亲不慈,虐杀非自己所出的嫡女在宗法上也是正确并且能够容忍的么?”
西凉靖被她的话噎得一时间无话可答,他狠狠地怒视着西凉茉,冷笑:“二妹妹果然是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能力无人能及,难怪连司礼监的那些阉人也能攀附上。”
西凉茉瞥着他,淡漠地道:“大哥哥尽管在父亲面前指出妹妹哪一条是颠倒黑白,证实二娘之死与我有关,既然大哥哥是来与妹妹我来争这口舌之长短的,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指间一弹,一下子就弹开了他的剑,优雅地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西凉靖见她竟然说走就走,顿时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和恼怒,随后立刻一个闪身上前,拦在她面前:“你不想见父亲了么?”
西凉茉看着他,仿佛听见什么可笑之事,挑眉道:“没有大哥哥,我就见不到父亲了么,我只是想要早点见到父亲,并且觉得此事与我西凉家生死攸关,大哥哥是未来的家主,总该也去听一听才是,既然哥哥并不在意,那妹妹明日再请旨回家一趟,又有何不可?”
西凉靖目光森寒地看着她,半晌方才冷冰冰地道:“好,我带你去见父亲,但是……。”
他顿了顿,语意满含杀气地一字一顿地道:“你且记号了,若是让为兄知道你再对国公府不利,为兄必定亲手斩下你的首级。”
西凉茉讥讽地勾了下唇角:“我不是早说过了么,我等着哥哥你随时动手。”
至于谁能斩下谁的头颅,那还未可知呢。
……
靖国公府
书房
靖国公正扶着额,面色疲倦而苍白,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正思索着今夜陆相爷来访时说的那些话。
忽然听见门响,便见自己一对儿女鱼贯而入,他不由一愣,随后厌厌地摆摆手:“你们出去吧,今夜为父想要静上一静,特别是茉儿,你不该这个时候再次出宫,明日若是陛下知道,恐怕总是不妥。”
西凉靖和西凉茉两人对视一眼,难得默契地并没有遵照靖国公的话去做。
“你们这是……。”靖国公颦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父亲,是大妹妹来找您说令牌之事的。”西凉靖忽然道。
靖国公闻言,梭然抬起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异色:“什么?”
西凉靖便将西凉茉之前的话简单地说了一遍,靖国公越听,眸子里的光芒越闪烁,颇有几分惊喜的意味。
“茉儿,你真的拿到了蓝家的令牌么,果真是为父的好女儿,快拿出来给为父!”靖国公迫不及待地起身道。
西凉茉退了一步,柔婉地轻声道:“父亲恕女儿不能现在拿出来,母亲的遗嘱中交代茉儿的事不曾完成,茉儿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
“你母亲的意愿?”靖国公原本有些不悦,但是一听是蓝翎夫人的遗愿,便神色瞬间温和下来,却也有些猜疑地道:“你母亲说了什么,为何白氏不曾告知于为父?”
西凉茉忽然将自己提着的一个小布包袱搁在了桌子上。
“这是?”靖国公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件东西,而西凉靖则警惕而不动声色地手按着腰上的长剑,站在了靖国公的身前。
西凉茉看在眼底,唇角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顺手扯开了那包着的布巾,露出里面一块十寸见方的灵位来,黑檀木所制成灵位,上面的数个粗糙却笔画凄厉的大字,一下子刺痛了靖国公的眼,以至于他身子一晃的时候,将自己放在了桌子上最喜欢的砚台打碎了,也没有来得及去看一眼,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灵位。
那块灵位并不新了,很旧,仿佛时常有人摩挲,所以有些地方呈现出光滑的痕迹,有些地方却比较粗糙,上书——定国兵马大元帅——蓝玉之灵位。
靖国公仿佛如遭雷击的模样让西凉靖一怔,随后狐疑地看向那块灵位,眼中闪过种种情绪,却终是没有问出口。
靖国公终于仿佛不堪忍受地别开了脸:“你母亲到底说了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西凉茉瞥着靖国公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嘲谑的冷笑,但是脸上却依旧是哀婉肃穆的模样:“母亲说了,要在外祖的灵位前,让两块令牌合二为一,以告外祖的在天之灵,她已经尽了身为女儿的最大努力保全外祖的荣耀,并在外祖面前将这两块令牌毁掉,不让任何人得到象征蓝家最高荣耀令牌,也免得生灵涂炭。”
“这……。”靖国公与西凉靖两人的脸上同时闪过惊诧之色,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呼出声。
“这怎么可以?”西凉靖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地立刻出声反对。
但是靖国公却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按住了西凉靖,不让他再说话,西凉靖便生生把到喉咙间的话咽了下去。
西凉靖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墙壁上那一副将军雪夜弯弓射大雕的画,良久之后,方才苦笑,长叹一声:“果然是蓝翎的性子会做的出来的,只是不想你竟疑我到如此地步了么?”
他眼中上过一丝无力的悲伤,有些事,他不愿意,却不得不做,蓝翎如此怨恨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比如现在……
靖国公语气艰涩地道:“茉儿,你母亲的遗愿固然是要完成的,但她只是担心这令牌会最终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如今这令牌已经是她最后的遗物了,而且,它对保全我们国公府一门安危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咱们不能轻易地毁了它。”
西凉茉仿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靖国公:“父亲,你这是要茉儿违背母亲最后的遗愿么,母亲说你背弃了她和外祖是真的吗?”
说罢她紧紧地抱起了令牌,退后一步,很是防备地样子看着靖国公。
靖国公看着她的模样,那面容在摇曳昏黄的烛光下竟然与蓝翎夫人有十分相似,仿佛蓝翎夫人正如十几年前一样捧着蓝大元帅的灵位一脸怨恨和戒备地看着他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焦急地失声道:“蓝翎,不是的,我是有苦衷的,你我相识那么多年,你难道信不过我么。”
话音刚落,他就被西凉靖拉了一下衣摆,靖国公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将西凉茉当成了蓝翎,脱口而出那些话,不免脸上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方才有些无奈又黯然地对着西凉茉道:“茉丫头,你母亲当年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方才如此误会了父亲的。”
“什么误会?”西凉茉并不放松,直截了当地追问,仿佛靖国公不回答她,便不会交出令牌来。
靖国公犹豫了片刻,方才转头对着西凉靖道:“靖儿,你先出去,为为父守着门,莫要让宵小闯了进来。”
西凉靖知道这是靖国公有不方便说的话要私下对西凉茉讲,他却也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警告性地盯了西凉茉一眼,便转身向门外而去。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讥讽地弯起唇角,等着书房的门再次关上,随后才看向靖国公,仿佛一脸哀婉地道:“父亲,二娘曾说你疑我不是您亲生之骨血,方才如此对女儿,但是母亲临去前却曾斩钉截铁地对白嬷嬷说过,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子不问父母之过,只是您是否该告诉茉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茉儿的心如何能安?”
说罢,她低头拭泪。
靖国公闻言,再看着西凉茉低头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不由酸楚,他长叹一声:“是父亲对不住你啊,当年……。”
当年的西凉靖还不是靖国公,只是蓝大元帅麾下的一员悍将,深得蓝大元帅器重,更兼之他智勇非常,履历奇功,与当时女扮男装的皇帝养女,靖国公亲女蓝翎公主在那些年一同出生入死中,彼此倾心,只等班师回朝之后,大事皆定,便举行大婚。
只是不想,彼时先帝忽然病危,京都之中风雨飘摇,太子也陡然骤逝,拥立二皇子和在蓝家寄居的十皇子的人分成了两派,蓝大元帅一向颇为喜爱和看重这个在自己家中寄居十年,容貌俊秀,为人机敏聪睿,认为他仁心仁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十皇子。
何况二皇子还背负有弑太子之嫌疑,于是他便明里、暗里的支持了十皇子,而十皇子也在这一场夺位之战中,因为有了蓝大元帅的支持,终于夺得了帝位。
“十皇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陛下也在十年的相处中,对蓝翎渐生情意,要立她为皇后,并认为是父亲横插一刀,方才夺走了你母亲的心,便试图对为父出手,蓝大元帅,也就是你外祖看不得陛下这样的所为,便以外戚不可为权臣武将的理由,亲自出面回绝了陛下宣你母亲进宫为后的圣旨,陛下虽然不甘心,却也不能再做什么,于是为父便与你母亲在塞外军营里大婚了。”
“父亲,听白嬷嬷说母亲为了嫁给你放弃了先帝公主的身份,也放弃了凰翼将军的官职?”西凉茉忽然横插了一句。
靖国公眸光一闪,闪过一丝黯然:“是,当初陛下虽然不得已同意了你母亲与我的婚事,但是却挑拨了本家之人,当时你太祖父仍健在,亲自上门找上了你祖母,于是你祖母不得不应陛下的意思,提出的要求,当初以为不过是陛下心中气不过,若是让陛下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哪里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那陆家把女儿嫁给陛下做皇后之后,便也生出了与蓝家分庭抗礼的心思……。”
蓝翎被褫夺公主头衔和削了凰翼将军的职位,不过是个削弱蓝家权势的开始吧?
西凉茉挑了下眉,皇帝陛下演出了一个温文尔雅,文韬武略的皇子得了蓝大元帅的帮助,夺得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却发现就算得到了皇位,也一样受制于蓝大元帅的威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再加上有心如陆丞相和陆皇后这样的人的挑拨,便决心要铲除了蓝大元帅在军中的根基,将兵权重新收归自己的手里。
飞鸟尽,良弓藏,何况蓝大元帅这样有辅佐从龙之功,又功高震主的功臣,从来都是历史上帝王开刀的第一个大靶子。
“……你外祖有先见之明,将为父与你母亲送到了边关的蓝家军中,只要边关军队都是蓝家嫡系,便不至于有生死之忧,哪知陆紫铭竟然用计将你外祖暗中下狱用刑,再至后来,你母亲为了保住你外祖,便明知陛下诏她从边关回京入宫,必有蹊跷,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回来了,再然后……。”靖国公仿佛在忍受着什么极为不可忍受的事一样,他的额角上爆出青筋,连面容都有些扭曲,他停住了话头。
西凉茉静静地为他递上一盏香茶,等他饮用了些,方才觉得心头翻腾的屈辱平息了一些,才喑哑地道:“陛下强行召你母亲侍寝,要立她为妃,直到这消息暗中都流传出去了以后,引得几名肱骨重臣,甚至陆紫铭都激烈的反对,皇帝才将此事作罢,只是你母亲出来没有多久就怀上了你……为父并不知道你母亲入宫前就有了你,为父以为……。”
“以为茉儿不是父亲的骨血是么?”西凉茉轻声道,眉目里浮现出忧伤来,又落下几颗泪珠。
“茉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和你的母亲,但为父也是为了保全国公府,保全咱们一家,所以当初陛下对你外祖动手时,为父才不能插手,彼时不光是我们府邸,甚至牵连着西凉世家上下一千多口人!”靖国公怅然地握住西凉茉的手,神色间满是哀戚、愤怒与激动。
“那令牌不是已经被迫交给了陛下么?”西凉茉又问。
靖国公苦笑:“当年父亲虽然不能如你母亲所求去救你外祖,但是却也知道知恩图报,你外祖对为父颇多照顾,又将你母亲嫁给我,那令牌是他一生的骄傲,为父和你母亲都绝不会轻易交给别人,所以便做了一份假的给了陛下。”
西凉茉有些犹豫地拂去腮边的泪珠,有些疑惑地道:“父亲,那令牌到底有什么用处?”
靖国公沉默了一下,方才含糊地道:“蓝家当年有一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特殊队伍,人人骁勇善战,乃是蓝家军中的神秘精锐,也是你祖父最看重的先锋军。”
“你母亲嫁给我之后,这只军队就忽然被你祖父派出塞外伏击犬戎人,但是整只部队却都在一场风暴之中都消失了,据说是死在沙漠最恐怖的黑风暴之中,但是也有人说他们带着你祖父常年攻城掠池时候积攒下来的巨大财富隐藏了起来,若是咱们能得到这只军队和他们所携带大财物,便可有与陛下、陆家抗衡之力,让他们投鼠忌器。”
西凉茉听得暗自心中点头,虽然靖国公的话有些含糊其辞,也有尚存疑问之地,但是这令牌的作用恐怕倒是八九不离十,乃是调动兵马所用,只是调动的不是所谓的天下兵马,而是蓝家这只最神秘、精锐的力量!
“原来如此……。”西凉茉有些恍然所悟的样子,低头垂泪,却没有再问什么。
见着西凉茉的神色有些松动的模样,靖国公以为她已经理解自己的苦衷,方才进一步扶着西凉茉的肩头,温声道:“孩子,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已经受苦了,一切都是为父不好,但是如今靖国公府邸形式严峻一如当年,陆相爷今日来就是威胁咱们,他早知道给陛下的令牌是假的了,因着皇后娘娘的事,他已经将此事告知陛下,一笔写不出两个西凉,若是靖国公府有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西凉茉走了几步,仿佛是心中犹豫的模样,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靖国公的手,随后仿佛终于下了决心的模样一转身道:“父亲,女儿怎么说都是姓西凉茉,自然要为我们阖府上下计,只是母亲的遗愿也不能一点都不遵从,父亲须得拿出另外一块令牌来,与茉儿身上的令牌合在一起,在外祖和母亲的灵位前放齐,待茉儿给母亲、外祖磕个头,阐明苦衷。”
靖国公闻言,沉吟了一下,又四处看了看周围,方才沉声点头道:“好,为父也该给你外祖磕个头。”
说罢,他便走到了那副《将军雪夜弯弓射大雕》的图前站定,又看了茉儿一眼,神色肃然道:“令牌之事,事关重大,为父连你大哥哥都不曾告知放在何处,你切记不要被外头歹人晓得了!”
西凉茉微微颔首,也是神色凝重地道:“女儿省得。”
随后靖国公方才指间凝聚内力,然后伸出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在那副图上顺着那将军的轮廓慢慢勾勒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地板上忽然发出奇异的咔咔之声,然后一块块的地砖便慢慢地一块块地沉下去,直到靖国公的手指终于描绘完那将军的轮廓,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容纳一人通过的地道。
西凉茉看得脸色惊愕:“这是……。”
这实在是太过巧妙的机关,让她不由自主地惊叹起来,这地板上地砖一点都看不出拼合的痕迹,寻常人也不会知道下面有地道,只因为那些地砖非常的厚,足足有一米,地道建得极深,就算是敲击地板,也听不出下面是实心的。
而当初虽然她也怀疑过那副《将军雪夜弯弓射大雕》有猫腻,但是不管魅六怎么看怎么摸索,都没有结果,有谁无趣到用手指灌注内力慢慢顺着那画中人形慢慢勾勒?
若是美人图也许还有男子愿意这么做,但这是一副粗旷的将军图,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做。
“跟着为父来吧。”靖国公拿了一盏油灯,随后顺着那地道慢慢向下走。
西凉茉立刻紧紧跟上,随着有人走进地道,地道的长明灯忽然都是瞬间亮堂了起来。
靖国公看着西凉茉惊讶的样子,便解释道:“这是南海深处捕获的鲛人所炼制的油,也是你祖父的那只先锋军寻得的,可以上千年不灭,并且遇到风和气流进入后,会陡然明亮。”
西凉茉闻言,心中暗自轻笑,果然是蓝大元帅最看重的神秘军队,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搞得到。
她举目望去这地道看起来极为深而长,并且有三处通道,却不知通向何处。
她忽然心中一动看着问:“这常年不见阳光,却不见灰霾,蜘蛛网、,丝毫不见气闷的通道莫非也是那只先锋军的人建的?”
靖国公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道:“没错,当初这府邸也是你祖父命人建造,底下的地道通往三处城外的逃生口。”
西凉茉看着这地道,心中不由暗自叹息,蓝大元帅其实并非是那种完全不提防皇帝,对自己处境不明白的人,连这样的地道为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都建好了,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蓝翎才会最终落到凄然身死的下场。
生了一个为‘爱’生,为‘爱’而死的女儿,还真是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倒不如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之上!
靖国公带着她来到一处小房间,走了进去,西凉茉看着房间里供着不少牌位,她不由一愣:“这是……?”
她注意到这里面最高的牌位竟然也是蓝大元帅的,只是底下一排排却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灵位。
靖国公长叹一声,面容哀戚,眸光有些迷茫,仿佛看见了许久之前遥远的那些意气风发而悲壮的过往,轻喃道:“这是当年与为父、你母亲一起在塞外边关作战的弟兄们,为父一直都在这里供奉着他们的灵位。”
说罢,他又走近一张供桌,打开那上面的木头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块碧玉做的小巧玲珑的灵位,小心又仔细地放上了蓝大元帅排位的一边,轻声道:“蓝翎,你与元帅到底还是团聚了,我答应你的事,都没有做到,维独我最不想做的这一件却做到了……。”
他说着声音不由都带着些哽咽。
西凉茉看着那灵位上面写着——爱妻蓝翎之灵位。
她眸光幽幽,闪过一丝讥讽,但脸上并不显,只是轻声道:“父亲,既然母亲的灵位也已经在此,咱们是不是该取出令牌供奉他们了?”
说罢,她从自己的袖子里小心地取出了那块从百里青手里得到的令牌。
靖国公方才从自己的情绪中醒过神来,看了看那块令牌,神色有些复杂,随后他点点头,走向那些灵位,就在西凉茉以为他会又打开什么神奇的机关之时,却见他只是随手从那几十个灵位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一个灵位来。
西凉茉一愣,看着他伸手轻轻在那灵位上弹了几弹,那些灵位上装饰的边角木料边全都落在了供台上,他再从那供台上的净瓶里倒出一些清水在手里光秃秃的牌子上,不一会上面的黑沉的颜色就全都褪去,在他手里赫然是一块与自己手里令牌几乎一模一样的令牌。
只是这一块令牌是猛虎衔龙,靖国公手里的那块是蛟龙踏虎。
西凉茉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上前接过那块令牌,然后慢慢地就着自己的手里这块的奇异线条拼在一起,赫然是一整块方形的气势雄浑的铜雕图。
随后,她主动地把这块图递给了靖国公,并不意外地看见了靖国公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靖国公接过了这图,随后将它对着那灵位举起,轻声低语道:“元帅、蓝翎,这是蓝家曾经掌握天下兵马调度大权的令牌,隔了这么多年,它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西凉茉原本是在留心他说什么的,随手她忽然瞧见,烛光透过那令牌的孔洞落在了靖国公的身上,她的目光就凝滞在了他的衣衫之上。
也不知靖国公说了什么,直到他动了动,西凉茉才回过神来,看着靖国公准备香烛,忽然问:“就算父亲得到这块令牌,知道如何去寻找那只军队么,也许那真的只是传说?”
靖国公僵了僵,随后苦笑:“蓝大元帅当年把那只军队放出关外,恐怕也只在临终前告诉了你母亲,只是你母亲绝对不会告诉我的,陛下也是知道这一点,再加上蓝大将军既去,朝中能用之人也不多,这么多年来方才没有对靖国公府动手。”
西凉茉点点头,忽然又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司礼监的九千岁在帮着陛下监视您么?”
靖国公脸上瞬间闪过恼怒之色,他冷笑几声:“不是他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有谁,虎狼一家,皇家之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成了个断子绝孙的阉人倒也合适他!”
“皇家?”西凉茉敏感地发现了有些奇异的地方。
但是靖国公已经立刻闭口不言这个话题,而是转了话题:“给你母亲和外祖上香吧。”
西凉茉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随后结过他的香慢慢地点燃,对着那些灵位拜了拜,倒也虔诚:“还请诸位英雄也好,狗熊也罢,且在天上保佑我,好让我早日得到蓝家的那只宝贝军队,千万不要落入诸如我这忘恩负义的便宜爹和皇帝的手里。”
她想了想,又道:“哦,对了还有百里青那老狐狸手里。”
随后她插上香,转身从僵立在原地,眼神迷茫的靖国公手里毫不客气地拿过两块令牌,脸上露出冰冷而势在必得的喜悦笑容。
“瞧你那小人轻狂得志的样子,军队都还没找到,就得意忘形了?”一道阴魅优雅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