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宦妻第五十一章
“本大王这次来就是劫财又劫色,财就是你们的三十万大军,色嘛……!”西凉茉瞅了瞅面前那张脸,摇摇头:“算了,你还没本大王长得好看!”
她顺道使了个巧劲,把晋北王手上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晋北王算得上美男子,也是三藩王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一向在属地上女人缘极好,虽然也知道对方是拿自己开涮,
但西凉茉颇有些嫌弃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他恼怒起来了,但奈何自己脖子上还架着把长剑,他只能恼恨地瞪着对方那张确实比自己漂亮的脸蛋,司宁玉冷笑:“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司礼监的人马,还是锦衣卫的人马?”
说罢,他亦不忘讽刺地道:“看你那张不男不女的脸,十有八九是位司礼监的公公。”
西凉茉伸出一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啧啧,孤陋寡闻了吧,首先,司礼监也不全然都是公公,其次,都说了,我们是来打劫的,与司礼监或者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司宁玉看着她,冷嗤一声:“是么?哼!”
西凉茉露出个诡异的笑:“不管是不是,您不觉得您问这些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么,既然经过本大王的地盘,您都得留下买路钱,或者,连人一起留下?”
晋北王冷笑:“好,就算你不是九千岁的人马,敢问这位大王,如何称呼?”
西凉茉摸了摸下巴,呃,这个……她也没想好。
白起忽然凑上来,很兴奋地道:“这是咱们西天托塔天王!”
打劫好,他们最喜欢打劫什么的了,这让白起他们想起以前在沙漠的时候打劫强盗和彪悍的赫赫骑兵的美好时光。
西凉茉额头一跳,西天托塔天王?
在沙漠的时候,白起是不是听她闲暇的间隙讲西游记,听多了?
但她还是点点头:“对,本尊乃西天托塔天王!”
司宁玉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美貌少年,忍不住唇角一抽,西天托塔天王?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听起来倒是异常响亮!
“好,西方托塔天王就西方托塔天王,你觉得就凭你这区区几百号人马就想要本王与另外两位王叔的三十万大军,不觉得太过托大了点么?”司宁玉忍耐着道。
西凉茉挑了下眉:“怎么,有你这贼头子在本天王的手上,难道还不能挟贼头以令群贼么?”
司宁玉秀气的额头上青筋一跳,对她怒目而视:“混账东西,本王绝对不会被你们这种玩意儿挟持,还有你才领着群贼的是贼头!”
西凉茉笑眯眯地道:“是么,原来晋北王竟然如此大义凛然、宁死不屈、高风亮节,真是让本天王感动得泪流满面啊,定要成全你的气节,正好本大王与手下众人都爱慕您这样的男子,在您死前就让咱们都乐一乐吧!”
说罢,她也不去看司宁玉惨白的脸,一转头就对着白起道:“来来,阿起,听说你一向天赋异禀,定能让王爷爽得死去活来,活去死来,就让你来吧!”
打扮成黑衣侍卫的白起唇角一抽,哀怨地瞪着西凉茉——小小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西凉茉无声狞笑——你去不去?要不就让其他人替代你!
白起刚想往后退,立刻感觉站在身后的宿卫忽然一脚踹过来,正踹在他的腿窝上,他一个不防直接朝司宁玉扑了过去。
宿卫暗自用传音入密地功夫在他背后嘟哝——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以白起的功夫而言,原本不是不可以抽身离开的,但是感觉背后无数道凉飕飕的目光,白起一咬牙,闭着眼就朝司宁玉抱去,而西凉茉瞧着他识趣,便立刻主动让出个位子来,好让白起抱得‘美人’归。
司宁玉原先就心中忐忑,不想竟见对方说扑过来就扑过来,他躲避不得,一下子就被抱了个正着,司宁玉向来对兔儿爷毫无兴趣顿时吓得立刻面无人色的惨叫起来:“啊——!”
白起趴在他身上,同样面无人色,握紧了拳头免得自己忍耐不住起来一拳暴揍过去。
西凉茉看着面前这悲催的‘一对’,慢条斯理地道:“是了,王爷您慢慢享受,一会子,这里还有好几百人等着成全你的高风亮节!”
司宁玉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你……好好……西天托什么塔天王……你先让本王考虑一二!”
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角:“本天王认为晋北王天资聪颖,一向都有过人之处,就这么一边享受一边思考也不错,反正后面尚且有不少人都在等待着呢!”
司宁玉一听,脸色在铁青、苍白之、通红间来回打了好几转,实在无法忍受被一个男人趴在身上的极度恶心感,终于咬牙切齿地道:“好,就算本王答应你,撤回蜀地,又如何能保证两位王叔也撤回蜀地?”
西凉茉用剑挑起他的下巴,慢条斯理地道:“王爷,本天王想你弄错了一点,本天王要的可不是让你们撤回领地,而是要你带领三藩之军齐赴正与西狄边疆开战之处!”
司宁玉一惊,眼神里闪过犹豫与阴霾:“这怎么可能,本王虽然是奉命前往京城集结,开往边境迎战西狄大军,但是几位王叔可不是吃素的,怎么会将兵权交到本王的手上!”
西凉茉微微勾了下唇角:“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罢,她看似惋惜地拍拍一身僵硬地趴在司宁玉腿上的白起:“看样子,晋北王已经放弃了他的固执,你看了一起来了,可惜了咱们的晋北王这番姿色,咱们是享用不到了!”
话音未落,白起仿佛被针扎了似的立刻弹了起来,面有菜色地直接退到最门外。
司宁玉也不是笨蛋,方才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西凉茉:“你耍我!”
西凉茉淡淡地道:“怎么,莫非晋北王想要真的体验一把欲生欲死的感觉,本天王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的。”
西凉茉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浅浅笑意的模样,却让司宁玉忽然莫名地觉得身上发寒。
他看着面前的美貌蓝衣少年冷淡凉薄的眸子里,隐约地在他身上嗅闻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果然,不一会,忽然见外有穿着晋北士兵服装的人匆匆忙忙地进来,手上提着两个盒子,一进来帐篷就冲着那穿着蓝色校尉服的少年而去,只见那二人道:“禀主子,咱们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东西已经带来了。”
那黑衣少年看了看那两只木匣子,对那两人赞许一笑:“好,辛苦了。”
说罢,那黑衣少年便提着那两只匣子走了过来对着他道:“晋北王,本天王与你初次见面,也算有缘,因此送上大礼一份,且笑纳!”
司宁玉看着面前那两只木匣,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脸上还是依旧冰冷神色地瞪着面前那笑得一脸诡谲的人嘴硬道:“别以为你们拿点金银珠宝就能收买本王!”
西凉茉看着他嘲谑地勾了下唇角:“那是自然的,晋北王怎么可能被那区区俗物收买,本天王也不会用那等俗物来玷污了您的‘高风亮节’!”
司宁玉看着面前那两只匣子,一咬牙,伸手将两只匣子掀开。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面前这样的东西,他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大,露出了一种近乎恐惧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两只盒子里放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而那两颗人头都属于他极为熟悉的人——晋宁王、东阳王!
“咣当!”
司宁玉颤抖的手拿不住那两个盒子一下子就打翻了,但是宿卫立刻眼明手快地手一捞,立刻将那两只盒子连同里面的人头全都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速度之快,里面的血甚至都没有飞溅出来一滴。
光是这样的一手功力,就让司宁玉和晋北众谋臣参将心中发寒,他们晋北大营虽然自诩高手无数,却恐怕只有那被俘虏了的杜雷将军有这样的功力,而对方的一个小小头目就有这番本事,也不知道那黑衣少年的功力高到什么样的可怕地步,所以才能这般面对两颗人头,而完全面不改色。
西凉茉可不晓得,因为宿卫露了一手,她的地位瞬间在晋北众人心目中抬高到如此地步,她只是笑了笑,吩咐宿卫:“好了,你且收好了这两份大礼,免得咱们晋北王一个太激动就将东西给再次打翻了。”
“你……你们到底……到底是怎么……。”晋北王司宁玉本身自己也是个聪明人,他方才一直拖延世间,就是为了等到帐外的士兵们发现帐内情况不对,进来救驾,但如今在看到这两颗晋宁王与东阳王的人头之后,他几乎彻底地绝望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很简单,杜雷将军率领的九千强骑兵里,如今还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你晋北的强骑兵,然后本天王就让人带着你们这些强骑兵一起去探访了东阳王和晋宁王的军营,两位王爷听说晋北军有要事求见,事关重大,他们又没见到自家的那三千强骑兵,自然是心中焦急,咱们自然就很顺利的见到了晋宁王与东阳王,就如现在由杜雷将军开路,我很顺利地见到了王爷一样。”
西凉茉顿了顿,复又微笑道:“如今看到两位王爷的人头,就知道晋宁王与东阳王必定不如晋北王你这般大方,小气得很,既然他们不愿意留下财,只好请他们留下人了,这不,这项上人头就是他们的买路钱!”
西凉茉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宛如一声惊雷瞬间炸响在了晋北众人的头上!
这……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栽赃与威胁!
首先是晋北骑兵出现在晋宁、东阳的大营之中,然后就是晋宁王与东阳王被杀害,而且还被割走了头颅,晋宁和东阳的人不怀疑到晋北的头上才是见鬼了!
西凉茉笑了笑,继续轻描淡写地道:“晋北王,您看,本天王还是很善良的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可惜啊,只有您大方一点,若是本大王的人再在晋宁和东阳的大营里面留下书信一封——警告晋宁和东阳的人要快点追随你们晋北投靠九千岁,那么你猜猜看,明日一早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大火拼!
晋宁和东阳大营的人都会将晋北视为死敌,即使对方已经没有了主帅,但是副帅还是有的,二十万晋宁和东阳大军就算群龙无首,也能将他们晋北围困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即使他能逃脱出去,晋北必定也损失惨重,此后,又与东阳和晋宁结为世仇,攻伐不断!
不要说进京逼迫九千岁让太子爷登基,就是光应付内战烽火就措手不及了!
只有九千岁才是这其中的大赢家!
晋北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上一片惨白与铁青,就如同所有晋北的谋臣与参将一样,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本王的小舅舅……杜雷将军到底怎么样了,那九千强骑兵是不是就折损在你们手上,如今他们还有多少人?”
西凉茉看着他脸上那种神色,方才觉得满意,要的就是这样震慑对方的效果,她淡淡地道:“杜雷将军只是中了点摄魂术,一会子就好了,他没有背叛你们晋北,只是因为他的大公无私地让晋北骑兵开道与押后,所以反而救了那些骑兵们一命,如今你们还剩下一千五百左右的强骑兵!”
晋宁和东阳大营的人都会将晋北视为死敌,即使对方已经没有了主帅,但是副帅还是有的,二十万晋宁和东阳大军就算群龙无首,也能将他们晋北围困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即使他能逃脱出去,晋北必定也损失惨重,此后,又与东阳和晋宁结为世仇,攻伐不断!
不要说进京逼迫九千岁让太子爷登基,就是光应付内战烽火就措手不及了!
只有九千岁才是这其中的大赢家!
晋北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上一片惨白与铁青,就如同所有晋北的谋臣与参将一样,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本王的小舅舅……杜雷将军到底怎么样了,那九千强骑兵是不是就折损在你们手上,如今他们还有多少人?”
西凉茉看着他脸上那种神色,方才觉得满意,要的就是这样震慑对方的效果,
司宁玉睁大眼,满脸心痛:“什么,一千五百,这还是不少!”
宿卫冷笑:“不然呢,要让你们和晋宁、东阳一样几乎一个不剩!”
卧先生终究是忍不住了:“这……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明明就有派人去勘察……。”
“方才杜将军不是已经说了前因后果了么,怎么,不相信?”西凉茉挑眉一笑。
晋北众人瞬间哑然,都回想起了方才杜雷说得那些话,原本以为他是神志不清被操控的时候说出来的,却不想是真的!
区区七百人,就对付了九千强骑兵,这……
“你们真的不是锦衣卫或者司礼监的人么?”司宁玉忍不住问,他虽然恼火,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什么人的手上。
西凉茉点点头,勾了下唇角:“确实不是!”
“但是,本王从来不曾听说过除了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会有这般能力,就算是锦衣卫和司礼监……。”司宁玉还是陡然住口。
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毕竟都是内卫,手段再高明,也术业有专攻。
西凉茉笑笑:“你可以称呼我们——鬼军!”
“鬼军,鬼军是什么?”司宁玉微微颦眉,在自己记忆力搜索这个词。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且未曾反应过来,倒是卧先生忽然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瞬间瞪大了眼,伸出颤抖的手指:“你们说,你们是……你们是……蓝家……蓝家……鬼军?”
司宁玉有些奇怪地看向卧先生:“什么蓝家……。”
话音到了一半,他忽然挑眉有些迟疑地道:“你们说的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蓝家——蓝大元帅?”
卧先生激动地紧紧盯着西凉茉,又看看那些站在他们身后,宛如鬼魅一般的鬼军众人,看到西凉茉悠然颔首。
他立刻激动起来,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竟然是蓝大元帅的鬼军,弟子卧之言,参见鬼军统领大人!”
西凉茉一愣,看着面前的中年书生:“您是?”
司宁玉看着自己最敬重的谋士竟然噗通给那个少年跪下了,立刻不悦起来:“卧先生,您怎么……。”
卧先生激动地打断了司宁玉的话:“王爷,您且不要怪在下无礼,只是这鬼军,您若是没有听过,您身边的老一辈将军们或许该停过的——‘地狱鬼门开,何时君且归吾门’,地狱门开,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当年鬼军乃天下兵马大元帅蓝大元帅的贴身私兵,全都是能人异士,当年西驱犬戎,北御赫赫,南杀西狄,每一场大胜都有鬼军的影子,而学生,当年正是有幸拜在鬼军斗字诀的兰瑟斯将军旗下的门外弟子,多年来一直在追寻师尊踪迹,不想竟然有生之年还能重遇鬼军!”
西凉茉闻言,不由挑眉,想不到这里还能遇上故人,倒也算是缘分了。
正文宦妻第五十二章尘埃落定
百里青修长的眉轻挑了一下,看着连公公嗤了声:“那小丫头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着她说话?”
连公公瞅着百里青阴魅的眼里也不像有怒气的,便笑道:“可不敢,只是夫人若是寻常女子,只怕千岁爷也看不上。”
百里青顿了顿,轻哼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看向小胜子问:“靖国公那老头是个什么消息?”
小胜子立刻上前轻声道:“国公府很安静,据说国公爷看老太太身子不爽,所以领着家里人都上秋山祈福去了,如今只剩下些看门的家人和三老爷。”
那三老爷就是个寻常的文官儿,因着是个庶出,平日里也是个胆小谨慎的。
百里青闻言,微微勾了下唇角:“祈福?西凉老头儿倒是个识趣的。”
怕是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里头,所以才会在这备军之际去山上祈福吧,只是……
百里青望着窗外斜阳西落,懒洋洋地道:“哼,他这辈子就爱做独善其身的事,只这一回怕是不能够了。”
主仆三人说话间,忽见李密正领着人匆匆进门。
李密满头大汗地进了门对着百里青一拱手道:“千岁爷,太子想要与您说话。”
百里青寻了只漂亮的小石榴一边翘着指尖慢悠悠地剥,一边道:“那小兔崽子想要说什么?”
李密摇摇头:“太子不肯与我们说,只说要见您!”
百里青轻嗤道:“小兔崽子倒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就让他在南城上晾着不必理会就是了。”
李密一愣,随后恭敬地拱手道:“是!”
没有谈判筹码的人,在千岁爷面前放肆,太子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百里青忽然出声唤住了准备离开的李密:“等会子!”
李密立刻回身问:“千岁爷还有何吩咐?”
百里青看了眼三清殿上的宫人一边发抖,一边拖着那满地的尸首,用水掉满地血腥,他淡淡地道:“这次宫变乃是太子殿下谋逆,宫中无人有防范,众臣之中,为维护陛下遗诏正统,死伤无数……。”
他顿了顿,品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完话:“日后,给那些忠心护主的朝臣们都官晋一级,好生抚恤。”
百里青的声音极为悦耳,尾音轻扬,带着一种余音轻轻渺渺的感觉,像是七弦琴停下后最后的尾音,又似一抹青烟在阳光里幽幽地漾开。
只是……不光是李密等人,就是小胜子、连公公也齐齐地浑身一震。
百里青似乎察觉了众人各自面色奇异,便淡淡地扫过了众人一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末将得令!”李密脸色瞬间变得森寒起来,身上闪过了凛冽的杀气,手上抱拳,恭敬地退下。
等着李密领着杀气腾腾的其他锦衣卫统领们离开,百里青方才道:“小连子,让人去弄些清凉茶来,这日头热得紧。”
连公公立刻领命去了,出殿门的时候,他看着天边那血色夕阳,轻叹一声
千岁爷,这是要籍此大开杀戒啊!
看来,这宫变,绝对不会是血止于东宫之败,而是一场清洗,彻头彻尾的大清洗……
庞大的宫城在猩红的夕阳下笼罩着一种带着血的艳丽色泽,又像一只巨大的妖兽蹲在煌煌天地之间,宫门就是它巨大的兽口,等着吞噬无数性命。
……
南城凌宇宫
“殿下,殿下,您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打扰相爷了,他失血过多……!”侍从忠心的阻拦并没有能拦住已经心中满是怒火与惶惑的太子殿下了。
“滚开!”司承乾一抬手中长剑,直接用剑鞘朝那阻拦他的陆相侍从砸去,直将那侍从砸得惨叫一声,头破血流地跌滚在一边/
随后,他看也未看,径自闯进了那凌宇宫的侧小殿里。
这凌宇宫虽然叫做宫,其实就是一座城楼塔,平日里天朝的皇帝陛下们偶尔心血来潮会到这里来视察一番京城民情,但是视野绝佳,这也是为什么陆相爷和司承乾会选择退往此处的原因。
司承乾闯进来的声音极大,陆相原本腿上中了一箭,血流了不少,正是最难受的时候,见着他闯进来,只得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殿下。”
司承乾焦躁地看着他道:“舅舅,您不是说了会有三藩王带人过来勤王么,如今一天一夜都要过去了,人影却不曾多见一个!”
再如此拖下去,只怕就是所谓绝路一条!
陆相在一边的书童伺候下喝了碗人参汤。精神头足了点,神色很有些凝重:“说起来,确实也是本相太过相信那三蕃王,若是半路上,他们被九千岁的人招安了,恐怕……。”
他之前不见司承乾,就是不希望给他过多的压力,但是看着天色都泛出白来了,帝都之外却没有任何动静,如今他们退守此处,已然没有了退路。
司承乾自然是知道陆相说的“恐怕”是什么,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舅舅,您不是还有一万五千守着秋山的人马么!”
陆相望着天边,片刻,苦笑:“听说靖国公领着家眷上了秋山。”
“国公爷素来与百里青那奸贼有仇,更是政敌,如何会帮着他对付咱们!”司承乾错愕地睁大了眸子。
这一次行动,他们虽然有意拉拢靖国公,但是靖国公从半个月前开始闭门谢客,称病不出,即使对外备军,也是由世子爷西凉靖出面,这个西凉靖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一问三不知,若是问得他烦了,便也闭门谢客!但这也表明了靖国公府这个举足轻重的砝码并没有因为贞敏郡主嫁给了百里青,而倾向了百里青。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能苛求。
陆相冷笑,眼中闪过鄙夷和轻蔑:“靖国公就是个懦夫,当年能够为了独善其身而放弃蓝翎,如今自然也做得出这种放弃自己女儿的事,不过,这一次,百里青恐怕是在秋山那里还做了手脚,说不定逼得西凉无言那老贼也不得不动手,否则,咱们在秋山的人此刻也不会还没有到!”
陆相目光望向了天边,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与怨恨,随后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木然,忽然一转脸看向司承乾:“成大事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此次败在百里青那卑鄙小人的手上,我不过求一死罢了,太子殿下有何打算?!”
司承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盔甲,手上血迹斑斑的剑,依旧泛着寒光,从上面能清楚地照见自己的模样,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头冠散乱,他望着剑上的自己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一种奇异的凄厉的气息。
这是当年他第一次随靖国公大军出征得胜回朝之后,父皇赏赐给他的战国上古宝剑——沉今
他拿过一张绸帕仔细地擦拭过剑身,一边幽幽道:“这把沉今剑跟了我不少年,它从一千年前诞生之日起,在战场上也吞了不少敌人的命,如今吞了我的命,倒也算是再为它的传奇添上一笔,吞过一国太子的血。”
司承乾面目沉静,在知道了也许今日功败垂成之后,他心中的焦躁却平复了下来,如今百里青将他们围困在这城墙之上,却没有下令围杀,必有所图,而他乃国之储君,亦是天定的一国之君。
可杀不可辱!
窗外的朝阳渐渐升起,驱散了黑暗,但是这温暖的、金黄的光芒却宣告了他们的失败。
已经是第二天了,九千强骑兵没有任何消息,藩王大军……更是没有踪影。
陆相看着司承乾,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也不知那神色是激动还是悲伤,最终他长叹一声,苦笑:“太子殿下,臣可死,殿下却必须活!”
司承乾抬起脸看了陆相一眼,冷冷地道:“舅舅,您应该知道我绝对不是那种贪恋人世繁华之人,蝇营狗苟之辈,活着又有何意义?”
陆相忍着腿上的剧痛,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伸手过来就一把抓住了司承乾,咬牙道:“太子爷,您可知道死易而生难,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所受之苦,不也一样后来百倍报之吴王么,如今九千岁之嚣张与吴王何异?!”
陆相五指如爪几乎扣入司承乾的皮肉之中。
司承乾看着陆相眼睛泛红,容色仿佛瞬间苍老,那种凄切到几乎狰狞的模样不由动容。
“舅舅……!”
他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欣喜的大叫:“来了,藩王大军来了!”
司承乾和陆相都是齐齐一喜:“什么!”
随后司承乾立刻起身,让人搀扶着陆相到城头上去,而他则按捺不住率先冲了出去,站在了城南墙头之上看着远方,果然不远处烟尘滚滚。有大批人马正朝宫城下奔来,蓝灰色的旗帜在天空飞扬,大大的晋北、晋宁、东阳几个大字在阳光下异常的清晰,仿佛承载了司承乾和陆相无数的希望。
司承乾忍不住笑了起来,兴奋地一拍城墙:“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上苍终究是庇佑皇室正统,绝不会让百里青那妖人为所欲为!”
陆相也被扶了出来,眼见着那一大片人马瞬间就挟着冲天杀气冲到了宫墙之下他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同时欣慰地笑了:“果然如此!”
所有东宫一脉之人都大喜过望,原本都有战死此处,或者考虑着要如何投降的诸人眼中此刻都满是狂喜之色。
“有救了!”
“太子爷,咱们有救了!”
“一会子,领着人杀进宫里去,取九千岁那妖人的项上人头来祭咱们兄弟!”
整座城墙上鹤凌宇宫里的人都沸腾了起来,欢欣雀跃。
只是这样的欢欣雀跃却在被人打断了。
“哟,瞧这群蠢物的轻狂样,倒是还做着那春秋大梦,千岁爷,您看一会子奴才们把他们那些不会说人话的贱嘴割下来给咱们司礼监的看门狗做个小食,可好?”
一道尖利的,不男不女的声音在东宫众人的头上响了起来,满是轻蔑与冷酷。
东宫众人大惊,齐齐回头,方才发现,凌宇殿的琉璃屋顶之上,站着好些人,而最扎眼的就是那道身穿代表着天朝绝对权力的锦绣八龙夺珠海水江崖深紫官服,腰系暖百玉赤金镂空腰带的修长身影。
那人头上一顶蟠龙乌纱冠是上的金龙在阳光下闪烁着华丽而冰冷的光芒,就如他的人一般,冰冷华美却带着一种让人心颤而心寒的气息。
那人仿佛站在那里就有遮天蔽日的乌云席卷而来,便是朗朗晴空,也让人觉得寒意森森。
这是东宫那些下级的士兵们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这传说中令小儿止啼的九千岁,他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甚至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越发显得精致的嘴唇滟潋异常,容色倾国倾城,邪妄非常,就像那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妖神。
百里青身后是数名司礼监的红衣大太监,人人粉面红唇,看起来阴怖异常。
百里青居高临下地睨着东宫众人,最终,他的目光掠过陆相落在了司承乾的身上,声音阴魅而冰凉:“太子爷,怎么,如今长大了便要做出欺师灭祖之事么?”
司承乾见到了自己的援军,哪里还有畏惧百里青的时候,他冷笑一声,瞬间抽出长剑,指向百里青:“奸贼,你休得狂妄,今日王叔他们前来勤王,你一手遮天的时候不多了,若你是个聪明的便自裁就是,否则本太子必定要华北发布千刀万剐为父皇报杀父之仇!”
百里青忍不住地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在看一个大发脾气的任性小孩子,随后他看向了陆相,挑了下眉:“陆紫铭,怎么,素来自诩家国天下皆在心中的你,如今也会挑动了前往边关抗敌的军队这般叛国作乱?”
陆相看着他,眼中闪过近乎狰狞的凶光,或者说悲怒:“哼,百里青,你这奸贼,当年先帝留下你和你那哥哥,根本就是个祸害,如今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你这个内贼不死,安能定国!”
百里青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是么,你确定三藩王都是你的勤王援军么?”
陆相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忽然那心头一跳,随后立刻下意识地看向了那驰援而来的三十万大军,这么一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领头的将军,似乎有点面熟,而这种面熟却让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而司承乾也转过头去看向那驰援而来的人,他也眯起了眸子,想要看清楚那英姿飒爽的领头将军,那将军看起来极为年轻,身姿修长削瘦,但是身上的气势逼人。
那身形,他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司承乾也在同一个时刻发现了那人身姿熟悉。
而就这一瞬间,那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忽然抬起头来,朝着宫墙上的人微微一笑。
他唇红齿白,眸子清亮而大,容色秀美异常,这一笑看在有些人眼里极为美丽,但是看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却异常恐怖。
“是……是她?”陆相爷首先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司承乾也瞬间认出了那张秀美异常的容颜,只是,从最初奇怪的不可抑制的惊喜过了之后,便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冰冷迅速地从脚尖处向上蔓延,直接冻结了他的血管,蔓延进心脏之中。
这种奇异的近乎窒息的痛苦的感觉,让司承乾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美丽的脸,眼中有一种香灰燃尽了的死寂。
是恨,是痛,是……那种无穷无尽的心中冰冷之感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陆相绝望地扶着墙头大笑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似的,笑声苍凉凄厉:“贱人……蓝翎……你这个贱人,你祸害了陛下还不够,如今还要生出个妖女来祸害太子殿下、祸害天朝苍生么!”
“命啊——一切都是命——!”
陆相一转头死死地瞪着百里青,冷风吹起他散乱的头发,一夜之间,他原本乌青的发丝都已经发白,形容枯槁儿苍老。
陆相眼睛一片赤红,咬牙切齿地道:“百里青,你这妖人,我陆紫铭今生为你所困,家破人亡,忠主却亦不能,但是你且记住,风水轮流转,天理昭昭,终有一日,一定会有人将你这奸贼诛灭,还我天朝朗朗乾坤!”
说罢,他忽然十指如爪,一把死死地扣住司承乾的肩头,目光猩红中,脸上带着近乎疯狂的神色:“殿下,殿下,您一定要记住舅舅的话,你是这天朝最完美的继承人,你是天朝最尊贵的皇太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您的使命就是终有一天登上皇位!”
司承乾看向陆相,眼中一片冰凉:“舅舅……。”
陆相忽然一闭眼,露出个古怪凄厉的笑容来:“好了,好了,元帅早就走了,蓝翎亦走了,陛下也去了,也该到我了……该到我了……。”
说罢,他忽然纵身一跃,直接一个倒栽葱,从南城头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司承乾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他茫然地睁大眼,看向那苍青色的身影坠落下去,然后血花四溅!
绯月之夜
月色有绯,主兵凶、进犯之兆。
被称做皇城之巅的照月塔上,金铃之声飘荡在夜晚的宫城之上,仿佛招魂的铃。
西凉茉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一抹红到妖异的月色,微微眯起了眼。
夜风肃然撩起她柔软的垂在身后的发,刚刚洗完不久的长发仍旧在这潮润的气息。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抓住那柔软潮湿的发尾,凑到了自己的鼻尖轻嗅了一下:“怎么有如此好的心情出来看月色?”
西凉茉放松了身子,自然而然地靠在自己身后那人的身上,百里青身上仍旧是那种混合着迷离的曼陀罗的香气与冰冷薄荷之味的迷人气息,一点都闻不出丝毫血腥味。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很想试试站在这权力之巅峰上俯瞰众生的感觉。”西凉茉看着脚下那片迷离夜色,淡淡地道。
整座上京都实施了极为严厉的戒严政策,但凡晚上有出没的人,不论青红皂白,先行抓捕,如有抵抗则格杀勿论。
所以此刻整片上京灯火稀疏,有一种风雨飘摇之感。
百里青轻笑,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轻嗅了一下:“丫头,你喜欢么,喜欢这种感觉,你还记得不记得你第一次在千岁府,跪在我面前说的那番话?”
西凉茉微微一挑眉,轻叹了一声,再重复了三年前她初次私下求见他时说的那番话:“求无人再能欺我、辱我、压我;求欺我、辱我、压我之人都屁滚尿流,生无可恋,仅此而已——。”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道:“如今,你已经做到了。”
西凉茉默然,是的,她做到了,韩氏连同她所出的子女几乎下场各个凄惨,甚至尸骨无存;靖国公不得不对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儿低头合作;西凉世家彻底的毁灭了;皇后几乎被废;陆相坠楼……几乎所有欺她、辱她的人都没有了好下场。
“怎么,你不快乐么,因为太多的血腥,所以你不快乐?”百里青敏感地挑了下眉,将她转过脸来看向自己,想要知道她心中隐藏的情绪。
西凉茉看着他,微微翘了下唇角,淡淡一笑:“为何不快乐,只是忽然间仿佛都没有了什么压在头上的人,便觉得呼吸顺畅之后,又生出了患得患失之感,这就是为何天下间的人都想当皇帝,而皇帝的疑心也是天下最多的缘故罢。”
“是么?”百里青阴魅的眸子深深地望进她眼睛里,仿佛要确定真假一般,随后才嗤笑道:“你个小权迷,怎么,这会子就惦记上想要当女皇了么?”
西凉茉侧了脸,用一种近乎挑衅地眼神看向百里青:“若是我想当女皇,你可要来当朕的皇夫?”
百里青一愣,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肆无忌惮,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随后,他看着她近乎认真的神色,便也敛想要大笑的模样,只是看着她,竟不急不缓地点头:“可以,若你真有那本事,说不定我会考虑。”
西凉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凑近他:“你方才问我什么快乐不快乐的问题,是不是我那母亲问过你的,或者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否则,他怎么会问这种对于她的性格而言就是很古怪的问题。
百里青轻咳一声,含含糊糊地道:“这……是以前我听你母亲与你父亲在沙漠的时候聊天说的话。”
“哦,我那母亲又说了什么大义凛然,悲天悯人的话了?”西凉茉忍不住颦眉。
百里青看了她那种嫌弃的表情一眼,忍不住轻笑道:“你母亲说她不喜欢看到那些血流成河的杀戮,即使她得到了胜利,却依旧会觉得心中满是难以自已的悲伤,忍不住想要哭泣。”
西凉茉忍不住极为鄙夷地嗤道:“切,贱人就是矫情!”
她虽然信奉盗亦有道,每一个士兵都要对生命有尊敬,但是对于蓝翎这种无病呻吟,纯属表现自己脑残的行为,她没一点好感。
难不成你要假惺惺地一边在战场上与敌人生死对决的时候,也要先感慨一番,表达自己的深切同情么?
战士有战士的职责,僧侣有僧侣的职责。
蓝翎就是这种又想当那个‘善人’,又舍不得自己的私欲的人,所以方才连累了自己的骨肉前半生凄苦寥落,连累无数人跟着她一同受尽了折磨。
西凉茉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了,皇后那边你怎么处理,她背后到底还有不少势力。”
百里青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悠悠地道:“皇后娘娘已经自愿选择了一个好去处——殉葬。”
西凉茉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
百里青伸出修长的指尖替西凉茉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再次淡漠地道:“皇后娘娘自愿选择殉葬。”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这里头你没有做手脚?”
百里青淡淡地道:“我只是告诉了她,她儿子还蹲在大牢里,而先帝的尸首也要很快地下葬,不复存在。”
韩贵妃娘娘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追随着先帝而去的人,倒是皇后才是对皇帝一片痴心,倒是没怎么费他心思,竟然在哭晕过去三日三夜之后,提出要与皇帝陛下一起下葬。
“你答应了,其他人怎么会同意,一国之母要殉葬?”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道:“因为不同意的人,基本上都闭嘴了,何况这不过是一个废后,也没人会如此无趣。”
“那韩贵妃?”
“出家削发为尼,到衡山替先帝祈福。”
“……。”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忍不住暗自叹息,果然是个小心眼到极点的千年老妖,处置起人来真是干脆利落,恩怨分明。
百里青瞥见西凉茉的颈项上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子,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暗流:,忽然转了话题:“你穿男装的样子比穿女装的样子,要诱人多了。”
西凉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男装,非常时期,为了行走方便,从她领着鬼军出京城前往天阳关伏击九千三藩王强骑兵的时候,就是一身飒爽男装。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西凉茉推了推身后那人,只觉得他的鼻息凑在自己敏感的脖子上,一阵麻痒。
百里青正想凑上去在那雪白的脖子上咬一口,却忽然听见小胜子弱弱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千岁爷,太平大长公主披麻戴孝求见您。”
正文宦妻第五十三章
“让她滚。”百里青懒洋洋地抛下一句,凑在西凉茉白嫩的脖子上轻吮了一口。
“是。”小胜子点点头,但是却磨磨蹭蹭没有走,却眼巴巴地看向西凉茉。
他自是知道千岁爷在与夫人一起的时候,最是不喜有人打搅,但是却可以求助于夫人。
西凉茉看着小胜子的表情,情知事情有异,便按住了他搁在自己衣襟里的手:“太平大长公主必定有要事,她虽然支持太子殿下,但是她地位一向特殊,你还是去看看吧。”
百里青顿了顿,瞥了眼小胜子,冷嗤一声:“你个小崽子倒是越来越滑头了。”
小胜子立刻满脸陪笑:“不敢,不敢。”
百里青感觉西凉茉拿手轻扯了下自己的衣衫,他倒是没再继续,放开了怀里的温香软玉,顺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衫,凑在她白玉似的小耳朵边似笑非笑地道:“别再拿绷带那种东西压着它们了,你不心疼,本座还心疼呢,那可是本座让人汤汤水水地给你好容易养这么大的,压坏了唯你是问。”
说罢,他便转身悠然而去。
西凉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百里青说的是什么,她瞬间涨红了脸,看着那人远去的飘逸背影,没好气地暗自骂了声——不要脸’
但是她下意识地揉揉了自己胸口,忍不住暗自嘀咕,应该不会吧?
她好歹是女儿家,对自己的身材还是相当在乎,按照她的这种身子骨,三年前那种小馒头如今长成白嫩嫩的包子可不容易。
且说这一头百里青被小胜子领着下了照月塔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小胜子会为难了。
照月塔离平日他理事的太极殿不远,如今太极殿那一头灯火通明,锦衣卫的人替代了禁军执戈于殿前。
如今殿前正跪着一道倔强的白色身影——太平大长公主一身素服,摘髻去钗,一身素缟地跪在门前,手上捧着一只盒子。
厂卫们纵然想赶走她,却又不好动粗,毕竟这位大长公主的身份实在特殊,只能任由她这么跪着。
李密有点无奈,他对于这位公主还是颇为佩服的,在这个已经死了不少朝中官员与皇族成员的时候,还敢这么直接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的人,没有几个了,何况还是一介女流。
他忍不住劝诫道:“长公主殿下,您何必如此,就算见了千岁爷,又能如何?”
“这与你无关,只是九千岁若是不愿见本宫,本宫就跪死于此!”太平大长公主面色苍白,但是美丽冷淡的面容上仍旧不掩她素来的傲气。
太平大长公主扬声道:“太平求见千岁爷!”
说罢,她忽然对着大殿的方向‘咚’地一声磕了一个头,抬头起来的时候,她额头上已经是一个血红的印子,可见她用力有多大。
直起了身子之后,她又面无表情地冷声重复:“太平求见千岁爷!”
说完,她再次‘咚’地磕头。
如此反复三四次,太皮大长公主额头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她额头上的素白抹额。
李密看着,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大长公主殿下……。”
此时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忽然飘来:“长公主殿下,皓月当空,您如何这般有闲情逸致到太极殿前来拜月?”
李密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习惯为难一个女子。
而太平大长公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百里青,目光灼灼:“千岁爷,您到底来了。”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悠然转身向太极殿而去。
太平大长公主立刻跟了上去,等到了进了太极殿,百里青随意地坐在金銮宝座上,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搁在面前的金案上,懒洋洋地对着周围的人摆摆手。
司礼监的众人便都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动作整齐划一,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一丝生气的木偶。
太平大长公主不禁微微颦眉,她素喜热闹,哪怕是杀掉自己讨厌的人,也喜欢热热闹闹,但司礼监的人,特别是百里青身边的近侍都像鬼魅一样,让她下意识地觉得不舒服。
太平大长公主在金殿上空无一人后,仍旧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百里青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额头上的鲜血,忽然唇角勾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来:“长公主殿下,您可是高贵的皇族,膝下有黄金,如何能跪本座一个阉人,还这般叩头,太子殿下可是最恨向本座见礼,您不怕折了您皇族公主的尊严么?”
太平大长公主看向百里青,片刻后,忽然冷声道:“是么,莫非千岁爷忘记了司宁青这个名字,他一样是司姓皇族之人,并且母亲也是西狄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早年若是没有那番变故,这皇位他也是有资格坐上去的。”
太平大长公主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难道,我说的有错么,十五哥?”
皇座上的那人艳美邪妄的容颜在她说出“司宁青”这个名字之后立刻阴沉下去,那种冰冷阴郁的气息,仿佛有实质一般越来越浓郁,她几乎有一种错觉,仿佛看见一丝一缕的黑气从眉宇、身上飘出来,如蜘蛛丝一般爬满了整座辉煌的太极殿,让那些明亮的灯火都变得阴魅、晦暗。
太平大长公主几乎瞬间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忍不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了脚。
她忍耐着心中的恐惧,死死地盯着百里青。
百里青忽然发出一种极为怪异的尖利笑声:“呵呵……。”
那种尖利又刺耳的声音让太平大长公主难以忍耐地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却又害怕自己手中的木盒子掉落在地,只能跪坐在地,楼住盒子,同时按住自己的耳朵,但那种妖异又尖利的笑声几乎穿透了肺腑一般,让她痛得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不一会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就流出鲜血。
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笑声却仿佛地狱恶鬼的笑声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太平大长公主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她体会过害怕、体会过绝望,可是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无处可逃的死亡气息。
好容易,百里青终于笑完了,他拭去自己眼角笑出的泪,忍不住以袖掩唇,看着几乎是七窍流血,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太平大长公主轻描淡写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本座听着大长公主殿下说的笑话,实在忍不住啊……您可真是太会说笑话了。”
太平大长公主颤了颤,试图爬起来,试了好一会,方才爬了起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她脸色变了变,这辈子她还没没见过自己的血,这种可怕的感觉,几乎让她牙齿颤得没有法子说话,全身有一种诡异的麻痛,让她几乎坐不住。
但是她还是一咬牙,看向百里青,颤声道:“千岁爷,本宫知道你恨母后、恨皇兄、恨我,恨所有人,但是……但是难道你也恨父皇么,父皇一生从不曾错待过你和你的母妃,只是他太过偏心,若非当年他错待母后,逼得母后走投无路,母后又怎么会对你母妃下毒手,你也报仇了不是么,当年所有错待你母妃的宫嫔,全都被你剥皮削骨,就是母后当上太后之后,也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她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后的死与百里青有任何关联,直到那日见到皇兄的惨死情形,竟与母后之死有两分相似之处,母后死了以后,眉心钻出一只虫子来,当时只觉得有人以巫蛊诅咒了母后,如今想起来,怕母后缠绵病榻十多年也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你仇也报了,还要如何?父皇如今膝下还有几个孙儿?除了太子,也就是定远王府那两个孩子!”太平大长公主咬牙道,眼中忍不住含了泪:“我只求你能看在身上还流着父皇的血的份上,留下承乾一条命……还有……。”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那种犹豫的神情,百里青难得好心情地问:“哦,还有什么?”
太平大长公主一咬牙:“还有……给他保留一个皇子的身份吧,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没了皇子的身份,只怕宁愿去死!”
百里青闻言,忍不住又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
太平大长公主瞬间恐惧地睁大了眼,方才那种可怕的感觉还残留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但是这一次百里青相当克制,只是微笑道:“哦,那关本座什么事?”
太平大长公主忍住了恐惧感,问:“……什么?”
“这关本座什么事,他要死,本座或许还能赐他一个戾太子的名头,好歹保全了太子的名分。”百里青优雅地起了身:“若这就是你想要跟我说的,那长公主殿下可以回去了,当然,您若是想在太极殿里磕头磕到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里从来不缺乏死谏大臣们的血,如今多个公主,也算是一段传奇呢。”
他的话轻渺又恶毒,但是太平大长公主却直到面前这个人绝对做得出比这恶毒一万倍的事。
看着百里青径自越过她,向殿外走去,她终于一咬牙,打开了手上的盒子,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十五哥,你就不想知道御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么,当年虽然是母后带着人下的手,但那是因为西狄有人出卖了贵妃娘娘,所以贵妃娘娘才会被母后找到的,而且……”
她想了想,还是把她认为有用的砝码都加上了,一咬牙道:“还有,如今皇兄欠你的,你都拿回来了,这天下也在你手上了,但西狄那边虎视眈眈,我在西狄好歹还待了十年,当年若是在那边没有自己的人脉,只怕命都没了,如今这些人脉,还有一份当年从西狄老皇那里偷来的西狄布防图,原本是拿来给承乾的,如今通通都给你!”
百里青停住了脚步,阴霾的背影让太平大长公主不敢动弹,屏住了呼吸,只怕那人身上的阴魅煞气会在下一刻化作万千锐利的刀刃将她千刀万剐。
许久,百里青忽然冷冷地道:“你为何要来找本座,而不是去求贞敏,求她不比求我更好些么?”
太平大长公主愣了楞,随后苦笑:“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丫头能看我顺眼,我看顺眼的。”
她没有多说,但是片刻之后,百里青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本座可以饶司承乾不死,但仅仅是不死。”
太平大长公主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她也知道这已经是他给出来的让步了,九千岁从来不接受威胁,只接受交换,而且公平与否,全在于他的心情。
质疑他,绝对没有好结果。
所以,她特别佩服西凉茉,当初竟然敢将自己出卖给这样的一个可怕的妖魔。
太平大长公主点点头,轻吁了一口气,神色凝重轻声道:“多谢十五哥。”
百里青冷漠地打断他:“如果你还想司承乾那小兔崽子手脚齐全,就别那么唤本座,本座从来没有什么姐妹。”
太平大长公主瞬间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苦笑了一声:“也是,便是我也觉得自己根本不配那么叫千岁爷。”
他忽然冷淡地问:“值得么?”
虽然百里青转换思维极快,但太平大长公主却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轻笑一下,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自嘲,或者说一种奇异的忧伤:“不值得,总是不值得的,只是人的一生多多少少会耗在那些不值得的人与事上,算也算不清,算清了,那便是佛,无悲无喜的佛。”
百里青一顿,没有再多言,迳自优雅地离开。
太平大长公主颓然地坐在了地上,闭上酸涩的眼。
煌煌宫城,泱泱天地,仿佛这一瞬间如此空旷寂寥,寂寥得让她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终无力挽狂澜之能,只是终归这皇位都是在司姓皇族的手中。
她到底还是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她这大长公主的名号。
涑玉宫
西凉茉与李密、宿卫及一干支持百里青的心腹们正在紧张地议事。
“接下来,就是安抚朝臣家属之事……嗯……十六皇子的登基之礼准备得如何了?”
“回夫人,十六皇子登基之礼早已经备妥,如今等着所有的朝臣们归位之后,发布诏告天下令即可。”
“嗯,让晋北王把那三十万藩王大军都看好了,不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
西凉茉与身边人商量完大部分的事,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三更时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李密看了看西凉茉,不由道:“夫人不若先去歇息,这几日,您一直都没有得到好好休息。”
自从西凉茉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又逮住了对方剩下的骑兵,让周云生使了摄魂术迷惑了杜雷和剩下十几个骑兵小队长的神智,直杀三藩王大营,杀了晋宁王、东阳王、逼迫晋北王投降之后,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众人也对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都心存佩服起来,何况夫人还是千岁爷手最看重的人,所以如今对于西凉茉直接参与政务军务并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鬼军那边,他们想着避嫌,不愿意搀和其间,只让原本就‘参加’了司礼监的周云紫过来陪着西凉茉参与这些事情的讨论。
西凉茉也觉得自己到底有些体力不支,想起何嬷嬷一摸她脉搏之后的那张拉得老长的脸,顿时也有些无奈,只点点头:“好,你们且把剩下的事都归类了,一会子千岁爷回来了给他说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道:“别折腾太久,这几日大伙都辛苦,咱们接下来尚且有不少事要做。”
宿卫轻咳一声:“夫人放心就是,咱们会早点让千岁爷去休息的。”
众人都齐齐笑了起来。
西凉茉微微红了脸,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出帐篷便见着晋北王司宁玉领着他几个贴身侍卫在不远处站着,正直勾勾地盯着帐篷这边,不知在想什么。
西凉茉微微眯起眼,走了过去,朝他一笑:“晋北王今日如何这等好心情到涑玉宫来了。”
司宁玉一见她,便冷冷地问:“本王已经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如今晋宁、东阳的大军都已经被本王接收,但你也知道这种收编是建立在你派出去的那两个易容成晋宁王、东阳王的假货病了的基础之上,若是到时候被拆穿了,你我都落不到好,特别是如今本王不在军中,更容易出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本王放回城外。”
西凉茉看着司宁玉,慢条斯理地道:“王爷何必着急,东阳王和晋宁王都是你的王叔,年事已高,如今路途慢慢,这人有祸福旦夕,若是路上出了事,是谁也不能保证的不是?”
司宁玉一愣,随后颦眉:“你是想让晋宁王和东阳王重病暴毙?但是他们都有带儿子跟着来,而且这两位公子全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晋宁和东阳蜀地更都有世子爷坐镇,本王不可能收编了这二十万人!”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挑了下美眉:“东阳王和晋宁王都有两位能征善战的公子跟随?”
司宁玉点了点头:“是!”
西凉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后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很好,非常好,多谢晋北王以实相告,至于其他的事,您就暂时不用操心了,这晋北大军迟早还是你的,如今便安分地在这里休息一番也就是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根本没有打算留下与他在谈话的意思。
晋北王看着面前的人说走就走了,不由恼了起来,在西凉茉的背后大叫:“你以为九千岁能在上京作威作福,就能在晋宁和东阳上也用那一套么,休想!”
西凉茉却仿佛全然没听到般地飘然而去,越走越远。
晋北王只觉得气得牙痒痒的,一跺脚怒道:“这小子真真可恶,若是在晋北定要将他剥了衣衫,抽辫子!”
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时间告诉晋北王,西凉茉的真实身份。
“咳咳,王爷,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这位……只怕不是你能动的。”杜雷被人扶着不知从何处走来,轻咳了一声,心中只叹息道,当年他可怜老王爷老来得子却不能多享天伦,司宁玉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帮着姐姐带着晋北王这么多年,许是太宠着他,如今还有些小孩子脾气。
司宁玉对着杜雷冷哼:“卧先生这么说,也就罢了,怎么舅舅也要这么说,难道本王折损在他手上的那么些骑兵也算了么,本王被那嚣张的小子威胁着到这里也罢?您那时候被施了迷魂邪术,不知道他多可恶,竟然让个男人趴在我身上,恶心得我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司宁玉只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地都向着西凉茉,尤其是西凉茉看起来就是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少年,心中就是极为不悦,俊俏的脸蛋一下子拉长了,并着那双细长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阴森的光芒来。
杜雷一看他那眼神,就觉得有些头疼,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拜在蓝大元帅麾下的传奇鬼军手上,他也虽败犹荣。
所以,杜雷如今没有多憎恶鬼军,反而颇为佩服西凉茉、塞缪尔、白起他们小小年纪,便这般手段了得。
但杜雷的心胸宽广,却并不意味着他从小看到大的司宁玉也是这么个人。
杜雷颦眉道:“您想做什么,如今这可是九千岁的地盘!”
如今他身负重伤,虽然西凉茉指派了者字部的医者去给他医治,但是身上的伤却不是一时半会能马上好的,如今见着自家这个小霸王眼神不对,他不得不担心起来,司宁玉虽然说不上横行霸道的性子,但是和自己这个舅舅一样有股子邪性,年轻时候他也没少干些拆天损地的事,但是如今他年纪渐长,收敛了许多。
自己这个外甥却不见得是个省油的灯。
司宁玉看着杜雷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能有什么事,舅舅放心就是了,本王知道这是九千岁的地盘。”
说罢,他上去扶了把站不稳的杜雷:“您早些休息,养好了伤才是。”
看着杜雷将信将疑地走了,司宁玉方才冷嗤一声,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随后悄悄地朝西凉茉离开的地方跟去。
因为司宁玉跟得远,西凉茉连着她身边的人倒也没人注意到有人缀在了尾巴上。
西凉茉回了涑玉殿的内殿,发现一片漆黑,她打了个哈欠,正是要招呼人进来伺候灯火,却见已经有一道修长的人影坐在这内殿之中,只是没点烛火。
西凉茉一愣,随后心知有异,便也去了那点灯的念头,那人既然不点灯,就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模样,她坐到了那人身边,伸手搁在他胸口上,柔声问:“怎么,太平大长公主说些什么不好听的么?”
百里青握住那搁在自己胸口的柔荑,淡淡地道:“她叫了声十五哥。”
西凉茉瞬间明白了,站起来,双手轻环住他的肩头,柔声道:“不过是太平大长公主痴傻了,乱认起亲戚来,你如今不过一兄,一妻,何曾来的什么姐姐妹妹。”
这么多年了,从不曾相认,太平大长公主这是为了司承乾痴傻了么,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与认百里青?
当年呢?
当年百官们有谁不知道先帝有一对最疼爱的美貌双生子,只是当他们忽然以宦官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的时候,朝野上下有谁还记得这是一对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的羞辱的,流着比谁都正统的皇族纯血皇子?
这一声十五哥,只会让百里青愤怒,让他怨恨,激起他心中最黑暗,最可怕的一面。
百里青静静地坐着,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里,一片熟悉的软玉温香,仿若一片柔软深沉的海水,慢慢包裹了他僵冷的心,他闭上了眼,让自己沉溺在其间,慢慢地褪去一身冰冷凉薄,像是冻僵的人坐在在温暖的火堆边,慢慢地解冻了僵硬的身体四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凉茉忽然听见怀里的人淡淡地道:“太平要用她在西狄的人脉与西狄的布防图来交换司承乾的性命。”
西凉茉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声:“值得么?”
那些是太平大长公主保命的根本吧,若是有那些东西,不管天朝未来谁当政,加上她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她一生荣华富贵,平安常在,是必定有了的。
而司承乾就算曾经真的对她有三分情意,到了如今只怕只剩下一片淡漠,他那种自傲的性子,如今只怕生了死志,恐怕根本连对太平大长公主的举动不会有任何感激。
百里青轻笑,笑声里有不屑,有轻蔑,也有一些西凉茉听不明白的东西。
“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只是她却说……。”百里青顿了顿:“人的一生多多少少会耗在那些不值得的人与事上,算也算不清,算清了,那便是佛,无悲无喜的佛。”
西凉茉闻言,忽然有点想笑,但更多的却是自嘲:“那莫不是咱们都成了佛么?”
事事计较,总在计算得与失,算得精明清楚,这不是说她和他么,便是如今这份情意,不也是在彼此算计之间得来的?
从一开始相见,她谋算着利用他向上爬,他谋算着利用她得到蓝家的令牌。
百里青轻笑,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听他低沉地笑着,随后方才悠悠道:“咱们就算是佛,也是欢喜佛,可听过,大圣自在天,欢喜佛自主男女交合,相见欢喜,相交入佛,相媾成佛。”
相传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杀戮佛教徒,释迦牟尼派出旗下美貌弟子引诱“毗那夜迦”,日日交欢,醉于女色的“毗那夜迦”终为美人所征服而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是为不动明王,而那美人便是明妃。
西凉茉感觉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挑开了自己的衣带,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轻声嘟哝:“别说,你倒是和那残暴的毗那夜迦王颇为相似。”
百里青指尖顺着她的衣摆慢悠悠地抚进了她光滑雪白的脊背,秀挺的鼻尖在她雪白颈项上轻嗅了嗅,一路嗅闻到她雪白的隆起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嗯,那你便做本毗那夜迦王的明妃也就是了,且用尽招数法宝伺候得本王欢喜,本王便只长醉你身边,不去大开杀戒如何?”
西凉茉轻咳了一声:“只怕小可伺候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本不动明王倒是觉得明妃你的功夫日渐精进……”说话间,百里青抬头吻住她柔软的唇,在她唇间轻声呢喃。
——老子是尼玛的想要发飙的分界线——
这一头的宫殿里一片你侬我侬,那一头隐秘的宫中,自然也有一片春光无限。
流芳殿一如所有的宫殿一般挂着白绫飘飘,仿佛一片哀戚凄凉。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已。
“嗯……。”有女子柔软的低吟带着一丝一丝的春情缭绕在这一片素白当中。
喘息声与身体触碰之时的温热与声音让人面红耳赤,如此不合时宜,却也异样的撩人。
“芳郎……芳郎……你且温柔一点,奴家受不了。”女子娇柔妩媚的声音有一种无所顾忌与志得意满的慵懒。
肆无忌惮。
是的,毕竟如今有谁比她更应该享受这般美好时光?
金婕妤懒懒地呼出一口气,歪在情人的怀里,任由对方温柔的替自己抹掉额上的汗珠。
她仰起头看着情人的,慵懒娇笑:“我的好人,你看奴美么?”
芳官看着怀里娇俏温软的金婕妤,露出个宠溺的笑容来:“还有谁比我的娇娇美呢?”
金婕妤容貌娇软美丽如五月枝头红杏,一如她的名字,她轻笑,眼睛极为妩媚:“可比韩贵妃那贱人美?”
芳官淡淡地道:“你是要当太后的人,与那要去做姑子的女人比什么呢?”
金婕妤冷哼一声,扯住芳官的手臂:“怎么,你还记挂着韩贵妃那个跋扈的女人?”
没错,她是要做太后的,她的皇子很快就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
芳官轻抚过她的雪白的肩头,微笑:“有谁比娇娇更衬我的心的,只是,娇娇可想过这一辈子都要受制九千岁?”
正文宦妻第五十四章故人新恨无有绝
金婕妤伏在芳官身上,伸出涂着浅粉色蔻丹的指尖在他线条优美的胸膛上勾引似的轻画:“九千岁不过一介宦官,如今他势力如日中天,本宫若不是靠着他,或者说本宫对他有用,顺儿又小,他又怎么会选择顺儿登基,如今我和顺儿孤儿寡母,等到顺儿年纪大了,该亲政的时候,是怎么回事,还是两说呢。”
芳官见金婕妤这副模样,便微微一笑:“娇娇,顺儿年幼,你若是现在和顺尚可,若是日后让九千岁和贞敏郡主发现你们有异心,可不得了。”
金婕妤悠悠地道:“至少他们十年之内不会动我们母子。”说罢,她忽然顿了顿,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芳郎,你好像很讨厌九千岁和贞敏郡主?”
金婕妤名唤金娇娇,乃是七品县令之女,当初选秀进宫之后,没有后台势力,便也只是沦落做了个寻常司制宫女,她自幼生得虽然不说是艳冠群芳,却天生一副娇软面容,温软身段,天生就极会察言观色,讨人欢心,自幼父母都捧在手心,取个名儿做娇娇——在小地方也算是天之骄女,不想被迫进宫了,却做了个奴婢。
她自不甘心,但金娇娇很快发挥自己的长处,加上一双天生巧手,哄得那尚宫对她另眼相看,特地为韩贵妃引荐了她。
韩贵妃见她知书达理,人的模样虽然娇美,却是个‘软和性子’,又有一手制钗的好手艺,手上出来的珠钗极为精致华美,便将她收做了自己宫中来用。
平日里见到宣文帝过来韩贵妃的宫里,她也总是做出回避的模样,让韩贵妃那么警惕的人也愈发地对她放心了。
加上她素日里也很会奉承,还帮着韩贵妃用计对付别的嫔妃,时日长久,她便寻机勾引上了爱炼丹、爱双修的宣文帝,在韩贵妃的宫里共赴极乐上清宝地之后,宣文帝很是喜欢这样软和的美人,便直接封了个美人的名号给金娇娇,还另外赐了宫殿。
这下韩贵妃方才知道自己眼皮子下头出了个叛徒,自然恨死了金娇娇,奈何金娇娇手上掌握着她太多秘密,虽然争斗之中,金娇娇常处下风,但皇帝总怜悯她温柔和顺,娇媚体贴,与韩贵妃的艳丽跋扈完全不同,韩贵妃也没法子一下子弄死她,两人势同水火。
后来金娇娇生了儿子,封了三品婕妤,又投靠了九千岁,更是一帆风顺。
她在宫中微贱的日子长久,比起韩贵妃那样的骄傲,她更是识时务,所以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有一番自知之明的,没有因为芳官的一番挑唆话语,而失去理智。
芳官见她这么说,眼中微微一冷,只是他很快垂下眼,却没有让金婕妤看见他眼底的厌恶和森寒,脑海里却迅速地转动开了。
金婕妤见他沉默,心中的疑虑更甚,从他身上起来,试探地看着芳官:“芳官,你与贞敏郡主可有什么过节?”
她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她很快地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芳官轻叹一声,眉宇间仿佛染了无奈:“不,没有什么,只是前些日子,贞敏郡主希望……。”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道:“贞敏郡主希望我能去伺候她一段时日。”
金婕妤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她起身一把扯过自己的素白袍子裹在身上,冷冷地看着他:“在么,你答应了?”
随后,她又讥讽地笑了起来:“也是,你答应了才是,贞敏郡主不比我们这些寡妇好多少,如今她地位这般不同,比我这未来的傀儡太后可要重要多了。”
芳官看着金婕妤,也不急着安慰,只是睨着她,冷冷地道:“既然娇娇希望我去伺候郡主,我自去就是,若是知道原来心上人如此轻贱于我,我又何苦为了那轻贱我的人罪了权势滔天的贞敏郡主。”
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也罢,反正我本就是个戏子,一个玩物罢了,谁玩不是玩呢。”
说罢,他径自起身穿衣。
金婕妤没有想到芳官竟然一下子冷淡了下去,顿时慌了手脚,立刻起身伸手去拉他,又羞又恼:“你这是怎么了,说话罢了,怎的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芳官穿好了衣衫看着金婕妤,冰冷秀美的眉目间带了一丝凄然恨色:“问问,你们女人都是一样的,需要我的时候言笑温柔,若是真让你们舍了那荣华富贵,何曾有人愿意与我浪迹天涯,却反要污蔑我与他人有染,既然如此,我遂了你的心愿便是。”
说罢,甩袖而去。
金婕妤愣了,看着芳官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她与芳官不过是各取所需,见他承欢韩贵妃,心中多少不忿,方才小意勾引了他,他对女子的心思拿捏极准,床底间更是让她体会到温柔无尽,不想他竟然对她有了那么深的心思么?
浪迹天涯?
金婕妤苦笑,不管她是不是贪图富贵,但她绝不可能与任何人浪迹天涯。
但是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与皇帝不过是为了富贵荣华,今生不会孤苦死在宫中而屈意承欢,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锻炼得如钢铁一般的冰冷,只是芳官的那些话却让她心中苦涩又柔软。
再想到芳官方才那番模样,竟然是真要破罐子破摔,去伺候贞敏郡主……
金婕妤心中不由愈发的不好受起来,既恨自己无能为力,又嫉妒贞敏郡主既然已经有无上荣华权势何苦还要这般抢走自己的这点子温暖?
这一头金婕妤还在暗自伤神,那一头芳官出了流芳殿,脸上那种凄然恨色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闪过嘲弄神色。
“芳爷,金婕妤似没有皇后娘娘与韩贵妃那般好对付。”一道鬼魅般的人影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芳官的身后,只见那人一袭二品大太监正蓝袍子,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芳官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慢悠悠地走着,神色轻蔑而冷淡:“深宫之中的女子,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满足她们的寂寞,只是皇后和韩贵妃都是骄傲的女人,以为自己一手遮天,将人都玩弄手中,所以反而更好摆弄,金婕妤却是从底下爬上来的,自然警惕些,但是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势力又多情,她既已是我胯下之臣,任我握在手心中不过是时日问题,用她来对付九千岁和贞敏郡主最好不过。”
也不知道那太监是想泼他冷水,还是想要提点他,竟道:“看来那贞敏郡主是芳爷唯一难以拿捏的了。”
芳官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转头冷冷地盯着那太监,他眼中的冷毒之色一下子让那大太监打了个寒颤,宛如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他立刻伸手抽自己脸道:“芳爷,都是小的嘴贱,您饶了小的!”
连着抽了十几个巴掌,芳官才冷哼了一声:“行了。”
那太监才住了手,红肿的脸低得更低了。
芳官转过身,看向涑玉殿的方向,眼中怨毒更甚。
是啊,那个女人,真是个异类。
不过,一定是当初他估摸着她不过是太平大长公或者寻常的贵族,所以用了那种轻薄的方法接近她,才惹怒了她,若是用别的方法,她未必能逃出他的手心。
所以说冷静的女人,真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生物了。
……
涑玉殿里头一片幽暗,交颈缠绵的一对儿里,正是情到浓处,西凉茉可不晓得有人恨毒了她,但是,她却晓得——
西凉茉忽然一把按住百里青的肩头,不让他剥自己的衣衫,在他耳边轻声道:“有人在偷看!”
女子的直觉素来极准,方才她总觉得有点不安的感觉,侧耳细听便发现外头细微的衣衫摩擦之声。
百里青换了姿势,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轻笑:“我知道,不必理会那个晋北王那个白痴,大约是来看咱们深更半夜做什么勾当。”
那个白痴到现在大概都以为西凉茉是男的,说不定还以为西凉茉是他的男宠。
晋北王?
司宁玉自己跑来探听消息么?
西凉茉颦眉:“让魅六他们赶他走。”百里青懒洋洋地道:“如今房里那么暗,他什么也看不见,理会他作甚。”
说着一把将西凉茉按向自己。
突然闯进自己软嫩体内的坚硬利器让还西凉茉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一声,绯红了脸,一拳头砸在他胸膛上:“你疯了,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做人!”
这个变态,最喜欢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百里青轻笑,享受着她因为紧张而狠狠绞住他的快意:“丫头你以为做引诱杀戮之王毗那夜迦的女圣者这么容易么,若是这点子以身伺虎的觉悟都没有,你如何修成大境界?”
西凉茉只觉得浑身又热又冷,在他的恶意挑逗下,浑身直哆嗦却无可奈何,这千年老妖温柔起来,无人能及,只让你觉得似是蜜水里泡大的,若是任性地疯起来,便让你又恨又恼,直想掐死他,可他总能在临着触碰到你的爆发点前,果然收手,着实让人无奈里偏生杂合了一丝奇异甜蜜,被他调教得越来越不知羞耻。
直折腾死人。
“若是不想让人听了你那甜软的声音去,就别出声。”百里青戏谑地贴着她耳朵轻道,动作却越来越狠。
西凉茉鳖红了脸儿,身子直发抖,只庆幸她没点灯,报复性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嘟哝:“你这个混蛋,你是戏弄他还是戏弄我!”
她多少能猜测出百里青这种作弄人的恶劣习惯,但是她更觉得他实际上作弄的主要目标还是她!
幽冷月光下,有人蹲在宫墙的墙角忍不住吐了。
“呕!”
司宁玉好容易吐完,立刻拿帕子擦了嘴,扔掉了那帕子,面色苍白地走开。
脑子老回荡着方才看到,或者说听到的那一幕。
他听了一会子就忍无可忍地跑了。
之前他就怀疑那小子看起来娘里娘气的,不想竟然真是靠着爬了九千岁的床,才得了如今的权势地位,想想他就觉得恶心得很。
亏之前舅舅和卧先生还这么敬佩他,说他是什么少年英雄。
一想到……
一个太监和一个男人在那颠鸾倒凤,还有方才听到的那种压抑的细微喘息,司宁玉就恶心的不行。
像这种人,居然还敢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威胁他帮助九千岁!
他迟早得让那个臭小子好好地出一次丑,揭穿那臭小子的真面目!
——老子是无奈的分界线——
旧的时代,旧的时光总会如雪一般在新的红日光芒下消融,再无踪迹。
百姓们从不关心谁当政,谁是血统纯正的嫡出皇子。
他们只关心谁能给他们好的生活。
在宫城之中发生激烈血腥的争伐之时,上京的百姓们全都闭门锁户,死不出门,只要不是外族入侵,不牵扯到自己,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外头喊杀连天。
直到那一日,有锣鼓声“咚咚咚”响彻了整个上京,仿佛平静的水面扔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荡开了无数涟漪。
那是新皇登基,顺天府尹派出了的宣告衙役,提着梆子和锣鼓敲响了大街小巷。
于是慢慢有人开始探头出来,走上了街头,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看着干净的街道,炽烈的阳光,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新主登基,表示着一切的风雨都过去了。
“新主登基,颁布恩旨,万民听旨……。”
每一条大街上都有颁旨公公尖利的嗓音回荡着,宣告着新帝时代的到来,但是这个时代是好,是坏,能持续多久,却没有人知道。
百姓们只知道他们的皇帝未满2岁,还在吃奶,生母金婕妤登基为圣母太后,原来的皇后则被册封为母后皇太后,但是这位母后皇太后很快有了谥号——贞烈孝慈慧恭敏顺惠皇后,因为她殉葬了。
这也是天朝立朝数百年来第一位殉葬的皇后,哪怕往前数朝也几乎没有听说过皇后殉葬之事,因此这位皇后娘娘便从此被称为贞烈皇后。
而新帝名号为顺帝,改元新政。
因为新帝年幼,先帝册封了金太后垂帘听政,原来的司礼监首座、太子太傅、锦衣卫都指挥使——九千岁百里青为首席辅政王,原来的九皇子册封为宁王,亦为年幼顺帝之太傅,其下六部正一品的尚书们为次席位。
同时在天朝军队的编制里悄然出现了一支特殊的卫队——天羽鬼卫,它独立于所有的指挥体系,如同锦衣卫一般直接听命于九千岁。
或者说九千岁身边那位并不经常露面的美丽的小夫人,自然,这目前而言还是个秘密。
日头照常升起,月亮照旧落下,边关的硝烟传不到上京,在沸沸腾腾的议论声里,一些属于上一个时代的宏大而隐秘故事已经随着大部分挑动风云人物的逝去,而落下了大幕。
……
但是,一样有不甘心的人潜伏在黑暗之中,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静静地伺机而动。
“哼,司承乾那个笨蛋真是没用,堂堂正统太子竟然会给夺走了帝位!”一道女子的声音清脆地在长长小巷子里响起,顺带扯下那贴在墙壁上的告示。
“你说话就不能小声一点么,是嫌司礼监的走狗还不够多?”男子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女子轻蔑的话语。
女子立刻软了声音道:“教宗大人……你别生气,只是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不是么。”
说罢,她低头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两个衙役的尸体,抬起头讨好地对他道:“瞧,教宗大人,他们还没死绝呢,一会子,我让底下人带回去给你练功可好?”
一身白色兜帽的俊美男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司含香,本座让你练得东西练得怎么样了?”
司含香俏丽的娃娃脸上一僵:“教宗大人……。”
司流风捏住她的下巴,眼底一片森寒:“你可知道本座需要的内丹之气每三日就要渡气一次,你这一次打算拖延到什么时候?”
司含香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哀求,仿佛鼓足了勇气地道:“我不想……不想再伺候别的男人,他们让我觉得好恶心,咱们用别的方式修习内丹之气好不好!”
司流风莫测地看着她:“你不想伺候别的男人,你想伺候谁?”
司含香咬咬唇,红了俏丽的脸,鼓足了勇气道:“我只想伺候你,我第一次不也是伺候你么!”
“啪!”
她话音刚落,便被司流风一巴掌扇倒在地,她的小脸瞬间红肿起来,小巧的嘴角也缓缓地淌落了血迹,可见司流风方才的一巴掌有多用力。
司含香泪盈盈地瞪大了眼:“哥!”
“别再让本座听到你这么唤本座,本座只有一个妹妹,她天真善良,而那个妹妹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司流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残忍冰冷。
在司流风的心中,司含玉和司含香是不同的,虽然都是妹妹,但是司含玉是嫡出,而且和他一样长得像老德王,两兄妹自小的感情极好,甚至在司流风知道德王妃是害死他母妃的凶手之后,也并没有对这个死去的妹妹生出憎恨来,反而更加怜惜那个单纯的女孩儿早夭。
“教宗……教宗大人……。”司含香惧怕地缩了缩身子,但更多的心痛,那种心痛让她娇俏的脸上出现一种极为诱人的楚楚可怜。
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却视而不见,她已经后悔当初杀了司含玉了,如今她已经尽力在弥补了,为何他仍旧这么对她?
司流风看出了她的痛苦,却仿佛存心地要在上面撒把盐:“你不是想要本座原谅你么?为何不为本座练习内丹之气,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体质本来就是最好的炼丹之鼎,只要与男子交合,利用他们的气血越多,你体内的丹气就越重,本座花了多少昂贵的药材圣物在你身上,如今你是要让本座下的那些功夫平白浪费了,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废物,本座当初完全可以寻其他女子来做炼丹气的气鼎!”
司含香一听,立刻白了小脸道:“教宗大人,香儿不是不愿意为您练丹气!”
她如今只有他了,他若放弃了她,她只能生不如死。
司流风冷冷地问:“是么?”
司含香很肯定地点点头:“是!”
司流风讥讽地勾勒下唇角:“很好,那你就在这里练吧。”
司含香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圆圆的眼:“你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司流风踢了踢那两个被司含香敲晕的衙役,残忍地一笑:“本座说就在这儿练吧,不是你说的有咱们的人在巷子外头看着么。而且本座连媚药都给你准备好了。”
司含香白着脸看了司流风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地垂下了头,一滴泪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轻声道:“一切依照您的吩咐。”
小巷子里传来男女无耻的低吟的时候,司流风站在巷子外看着人来人往的风景,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司含香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想伺候他,也不看看自己那千人睡觉万人骑的身子有多污糟。
当初没有杀了她为含玉报仇,留着她一条贱命,就是因为她和自己有同脉之血,用她来修习父亲留下的功本里的邪功,再从她丹田抽取内力,就可以避开内丹之气的伤害,
但是,那贱人杀了含玉,更是贞敏与他翻脸和离,导致他满府沦丧的的罪魁祸首!
他绝对不会让那小贱人好过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司含香终于扶着墙慢慢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孱弱无神,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司流风,艰难地道:“好了。”
司流风淡淡地睨着她道:“若是下一次,你三年不能修出内丹之气,那么你在牡丹阁接的客就要翻一倍。”
司含香娇躯一震,随后低下头,轻声道:“香儿知道了。”
司流风忍着厌恶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道:“你只要乖乖的,本座自然会让你一直呆在本座身边。”
司含香点点头,却忽然抬起头道:“哥哥,如果咱们抓到西凉茉的那日,你把她交给我好不好?”
司含香的话让司流风瞬间颦眉,冷冷地看着她片刻:“你疯了么,就算她要死,也轮不到你动手。”
说话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飞马奔驰而来,锦衣卫的人一路开道,有人高声呵斥着周围的人让路:“闲人避让,飞羽督卫奉旨前往太庙奉祭!”
司流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异色,立刻转过脸去看向不远处的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经被锦衣卫的人和顺天府尹的人给拦在了路边,有身着暗黑衣衫绣彼岸花开的骑士气势汹汹地一路飞驰其中护卫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虽然那身影穿着男装,比旧日柔婉多了不少英气,并且蒙着脸,但是他依旧能认出,那人是谁。
——西凉茉
司流风的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冷冷地看着她一路远去。
除了他,司含香也认出来那飞羽督卫是谁。
司含香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西凉茉,你这个贱人,凭什么你现在风光荣耀,就凭借着投靠了九千岁,所以这般得意!
她却要沦落到尘埃里,甚至连哥哥都还记挂着你这毁了他一切的贱人!
终有一日,她一定会让那贱人跪在她的脚下,哭泣流泪,生不如死!
西凉茉并不知道有人在打着让她不得好死的主意,不过她就算知道了,大约也没甚所谓,想要她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来一个收拾一个,来一双便齐齐去了一双就是!
何况她如今也领着份飞羽督卫的职务,为了重新扩建鬼军,正是与塞缪尔、周云生、宿卫等这些九字诀的统领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便是拿今日奉祭而言,原本应该是小皇帝亲自去太庙的,奈何顺帝小太爷昨夜魇住了,尿了床,今日不肯离开乳娘的怀抱,哭得肝肠寸断。
急的金婕妤也毫无办法,只能请首辅九千岁殿下帮着拟旨,让人替了顺帝去奉祭。
太庙附近山水不错,百里青看着西凉茉这些时日总是钻在书房,要不就是跑鬼军大营,累的总是倒头就睡,便有心让她去太庙附近散散心,所以点了她过去,谁知刚奉祭完毕,靖国公就专门让人请了她回去。
说得极为慎重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家那位老太太终于想通了升天而去,哪知原是为了想她借鬼军前字诀的人一用。
百里青自从长公主那里得了西狄老皇的布防图后,便让人传了消息给靖国公,意思是让靖国公来求他。
却不想靖国公拉不下脸,宁愿去找自己那不亲的闺女,何况前字诀的人一向消息最为灵通,说不定比百里青手上那过了十几年的地图靠谱多了。
西凉茉想了想,倒是没想过这两人之间有这种斗气的猫腻,只觉得她这便宜爹虽然没担当又薄情,但是打仗确实有一套,而且没几日就要出征了,便让人将前字诀在西狄所得到的一些情报与地形图全都交给靖国公,自己又钻到城西鬼军实验营去了,直到日头西落才回府。
不晓得自己拆了自家夫君的台。
“郡主,您终于回来了,千岁爷等了您许久!”小胜子蹲在大门外头,好容易看见西凉茉,立刻冲了上来,替她牵马缰。
正文宦妻第五十五章瘟疫
“嗯。”西凉茉看着小胜子一笑,便从马上翻身下来,顺带把鞭子扔给他。
她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将脸上的蒙面巾也扯下来,目前天羽鬼卫还人还太少,在力量扩充完毕前,她和九字诀的人都认为暂时先保持一定的隐蔽性比较合适,所以她出入千岁府都穿着男装蒙面。
西凉茉用袖子抹了把汗,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她一低头就能闻见自己身上的异味,西凉茉想了想,便对小胜子道:“我先去换身衣衫之后再去找你家爷。”
那人忒爱干净,自己这一身去,少不得又要被他笑话并嫌弃一番。
小胜子把马鞭拿给身边的小太监,他耷拉了个眉眼道:“夫人,千岁爷这等您好久了。”
时日良久,他发现千岁爷还是不喜欢他们习惯性地称呼西凉茉做小姐,便还是改称西凉茉夫人了。
西凉茉看着小胜子笑笑,倒是不甚在意:“等会罢,很快的。”
她还是打定主意先去沐浴一番。
小胜子看着魅晶、白玉两个也是一身男装,正朝着他瞪眼睛,他也知道姑娘家最不喜欢身上邋遢,便也只好无奈地道:“好,夫人请快些。”
西凉茉笑笑,等着她从泉水里沐浴一番,清爽地出来的时候,便见着一道修长的人影正坐在沐浴房的外间窗边看奏折,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自打百里青成了首辅大臣,又遇上多事之秋,每日里奏章更多了,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只是夜里睡得更晚,西凉茉难免心疼,有两天还跟着他分了点折子来批阅,好在当初她也是有从政的经验,在他的指点下,也能帮着他批阅一些,只是后来忙着扩充飞羽鬼卫的事儿,便不得闲帮他了。
如今看着他忽然过来等她沐浴,她不由有些讶异,边擦头发,边坐在他对面铺了精致竹席的榻上,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过一日而已,便舍不得我了,在这里等成望夫崖?”
百里青面无表情地道:“哼,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把前字诀那里西狄的情报都给西凉老头子了。”
西凉茉一愣,随后方才反应过来:“嗯,宁安今日到了太庙专门请我去了一趟,国公爷问了,我想着他们到底也是去保家卫国的,而且后日他们就出征了,便给了。”
百里青冷笑两声:“你倒是好心的很呢,如今便忘却了当初那老头怎么对你的了?”
西凉茉怔了怔,挑眉看向百里青:“爷,你今儿吃错药了么,这般哀怨?”
百里青艳丽的脸瞬间拉得老长,不搭理她。
西凉茉瞅着这位爷又不爽,开始使小性儿了,便瞥了眼小胜子。
小胜子赶紧凑过来,轻声轻气地道:“国公爷原本想来千岁爷这求那份西狄老皇的布防地图的。”
小胜子此非常有技巧的话说完,西凉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只大狐狸原本想要为难她那便宜爹,没成想她那便宜爹也是不想在‘女婿’这受气,所以便径自来找她了,这只大狐的计划被自己搅合了,特别不快在这等着给她算账呢。
西凉茉心中好笑,这位爷和她那便宜爹简直跟两个怄气的孩子似的。
她笑着凑上去,蹭蹭他的肩头,柔声柔气地道:“怎么着,还跟国公爷赌气呢,我也不晓得你的打算,如今事儿都过去了,生什么气呢?”
西凉茉有时候觉得和这位爷相处的时候,自己特爷们,原本在西凉家时候那种温柔婉约的气质,虽然是装出来的,但是好歹说话谈吐都是端庄秀雅的大家闺秀。
但是如今和这位爷在一起之后,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汉子了!
百里青冷嗤一声:“我可不敢生咱们飞羽督卫的气,您可是大忙人。”
百里青拍开她搁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又冷冷淡淡地道:“这些日子里总是看着自己夫人那张面无表情,直流口水的猪睡脸,想着再不来看看会睁眼的夫人什么样,怕是我都忘了夫人的模样其实应该像个人,而不是像一只会睡觉流口水的猪。”
这话连讥带讽直接把西凉茉比成一只猪,偏偏那人用那种优雅的模样说出来,只能噎得西凉茉干笑不已。
西凉茉也晓得自己理亏,原本说了要帮百里青的忙,却半途撂挑子,忙和自己的事儿去了,这十来日不是他回来了,她睡了,就是他醒了,她已经走了,这只小心眼又毒舌的千年狐狸精现在才发飙,算是给她面子了。
“阿九,等着飞羽鬼卫扩建好了在,咱们手上也算是有了嫡系部队了不是,这段时日忙过去了,咱们去秋山避暑山庄消遣几日可好?”西凉茉讨好地凑过去,把脸儿搁在他的肩头上,咬着他的耳朵道。
她就说他怎么会为了和她便宜爹怄气那种事给她甩脸子,原来是恼她这些日子比他都忙,没时间陪伴他。
嗯,也许是她内心越来越汉子了,倒是挺喜欢他这爱吃醋的小性儿的。
百里青被她这么一咬,身上微微一颤,随后他又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手里的奏折,提笔在上面写字,冷冷地道:“你且与你那些九字诀的人去避暑山庄,让他们当你的夫君,本座自与后院的夫人公子一起避暑。”
西凉茉听着他声音刻薄,但是身上方才那颤了一下却瞒不过她,便趴在他背上,再接再厉地咬他耳朵,含着他的耳垂软软地道:“阿九,你那些后院的夫人公子都勾搭成奸了,你何苦打搅那些寂寞鸳鸯,不过你若是非要我与九字诀的人去避暑,我就去了,反正九字诀里美人也少……。”
西凉茉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百里青一把按在了身下。
身上那只醋意大发的狐狸阴魅的眸子阴森森地睨着她:“小骚狐狸,你敢?!”
西凉茉大眼儿弯弯,轻笑:“为什么不敢,你不是不搭理我嘛?”
说罢,她伸手钩住他的颈项,刻意软腻了声音道:“你不搭理我,我自去与他人消暑去了。”
她今儿难得回来早,有心逗着这大狐狸玩儿。
说话间,她胸口的衣襟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开了个口子,百里青的角度正好看过去,里面竟是连着她最喜欢的那种诱人的特制肚兜都没穿,一片软雪春光。
百里青哪里有看不出她的小伎俩的,便冷嗤了一声,低头在她白皙的颈项上咬了一口:“你这小狐狸越来越不知趣儿了,枉费我瞅着你日日辛苦,夜里都不舍得动你,强自忍着,就为让你好好歇息。又见你总是军营、书房跑,才让你去太庙那里散散心,你倒好,回你的飞鱼鬼卫大营也就算了,还卖了那么大人情给西凉无言那老头儿,你可知我原是想用那地图换他手上一批造船工的?”
西凉茉一愣:“造船工,你要造船工作甚?”
百里青一边伸出修长冰凉的手指把她的衣衫勾下她的肩头,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西狄靠山临海,西狄人擅长水战、山地战,更擅长出海行商,其国岛屿众多,适合耕种的地确不多,补充资源都靠与我天朝商贸来往和靠与海外诸国贸易,如今骤然发动战争,五十万人,几乎是他们的所有的陆军之人数,所需粮草不菲,而于我朝开战之后,从我朝获取补给粮草资源的路径便断了。”
“所以,你就想也成立水军,从大运河而下,远赴对方的海域与他们打一场航线争夺战?”西凉茉上辈子研究这种两国之间军政之事不少,立刻就明白百里青想要做什么了。
百里青再伸出一只手指勾下她另外一边的衣襟,悠悠地道:“没错,西凉老头早年和西狄人打过几场,各有胜负,后来曾经抓获过西狄人一大批船工,西狄人因为时常要航海出行,对于造船工是颇为尊敬和相当倚重的,为了给对方还以颜色,他就将这批船工全都抓回了我朝,关了许久,而且强迫他们为咱们的大运河造船。”
他顿了顿,盯着眼前一片雪润诱人的春色,也不知是在回忆往事,还是准备动手‘开吃’,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这些船工原本是不愿意呆在这里的,但是后来蓝大元帅便给予他们非常优厚的抚恤,还都给他们配了妻子,等到太平大长公主嫁过去以后,两国议和,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天朝落地声根,有了家,不少人也不愿意再回西狄了,都在西凉老头手下人的造船坞里做事,手艺非常出色。”
西凉茉恍然大悟,但是不由微微颦眉:“但是就算咱们能够得了这些人,能造出海船,训练懂得水性的士兵需要时间,训练出海需要时间,训练海战也需要时间,而且咱们纯属临时抱佛脚,如何能与西狄那些常年纵横海上的士兵们一较高下?”
就算是她上辈子听闻的那些异国海战,如果不是靠着那些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水军取胜,也是靠着坚船利炮,先进武器才能取胜,这两点要么占有其中一点优势,要么缺一不可。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在她雪白的肩头轻吮了一口:“谁说我要他们是来给自己组建水军与他们海战了,但只要能让他们的航路不那么顺畅,补给得到的少,那么就是成功的,何况……。”
他顿了顿,露出个阴霾的笑容来:“西狄虽然强大,也不是铁板一块,它有许多岛屿,不少岛屿上都有海盗,那都是些杀人越货劫船都不眨眼的狠毒匪徒,平日里没少受西狄海军的气,他们海战经验未必比西狄海军差,只是苦于装备和人手不能与西狄海军面对面,硬碰硬的实战。”
“所以,你打算给他们提供粮食、武器、船只,让他们去对付西狄海军?”西凉茉眯起眼,忍耐着肩头娇嫩皮肤上传来他犬齿厮磨与舌尖舔弄的麻痒,努力先将精神放在正事之上。
“只是……你凭借什么认为他们一定会对西狄海军动手,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用西狄海军的船上物资诱惑?”随着身上大狐狸在她身上点火的动作越来越放肆,西凉茉环住他肩头的手指就忍不住扣进他结实的肩头一分。
百里青看着她忍耐的模样,晒成了蜜色的肌肤上也泛出了挡不住的嫣红,心情大好,低头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慢慢地啃噬:“嗯,丫头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既然你都知道,便该知道今儿你把那么有价值的东西给了西凉老头,是犯了多大的错了吧?”
西凉茉瑟缩着,眼儿眯了起来,有水光在她眼中荡漾,眉梢眼角都是妩媚与纯真交合而成的诱惑:“既然是这种好事,你自让我那父亲大人把人给你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
“你个明知故问的坏丫头。”百里青伸手捏了她腰肢上狠捏一把,只觉得她的皮肤仿佛粘手一般,让人舍不得从那种极致的滑腻上离开,他暗自觉得当初拿珍贵鬼芙蓉血给她用了,这种近乎极致的享受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你那父亲也不是笨蛋,我若是给了他地图,再问他要人,他必定知道是为了什么,又怎么会舍得把船工给我,定然是留做自己用来实施这个计划,给你那大哥哥留存与我对抗的势力,也算是一条退路。”
西凉茉被他揉捏得到底忍不住如猫咪一样低低的吟了出来:“唔……阿九……你想要怎么样?”
他手指上戴着的华美冰冷的宝石戒指掠过她细腻光洁的皮肤,让她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毛汗。
她的声音软软的,没了往日说话里的从容和冷感,像只被欺负或者说动了情的小动物,带着撩拨人心的气息。
百里青单手支着精致的脸颊,侧卧在她身边,大半修长的身子都伏在她身上,慢悠悠道:“不怎么样,为师一向有奖有罚,如今你犯了错,便是要罚了。”
西凉茉抬起眸子,眸子里有温软的水光盈盈,主动地奉送上自己柔软如花朵的唇瓣:“好,徒儿错了,任罚!”
百里青轻笑着:“乖丫头。”顺手放下了床边的薄纱帘子,任由窗外的夕阳在她与他的身上勾勒出的交缠的影子。
——老子是千岁爷节操掉了,谁要举手的分界线——
三日之后,一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靖国公领着世子爷西凉靖一同率领着自己的十万大军,并东阳王的十万大军共计二十万大军在告祭天地,校场大点兵,拜别顺帝之后,开拔奔赴边关。
三藩王的大军早已经在宫变结束后,就被分割开了,其中战斗力最强悍的晋北大军和相对较为弱的晋宁大军,在晋北王司宁玉、晋宁王的大公子司平沙的带领下立刻就开赴了边关,如今已经与西狄人西路大军短兵相接,阻挡他们从西路山林进犯。
而靖国公的这一批人则是要直接对付上正面进攻,但是暂时受阻在安阳十八寨的西狄二皇子主持南路与东路大军。
暂时的战情危机得到了缓解。
可是这也让西凉茉看到了若是手中没有兵权的危险,尤其是赫赫与犬戎如今都知道西狄与天朝开战,便又蠢蠢欲动起来,西凉茉知道了这个消息,让人给隼刹和镜湖各自去了一封信,没有多久,犬戎人与赫赫人都老实了许多。
她也愈发地坚定了兵权里头出政权的信念,忙碌着白日应付着各种扩充鬼军的军务,夜里忙着应付某只大狐狸寻欢,——千岁爷认为这是采阳补阴,阴阳双修。
日子虽然累,但倒也过得算是充实与平稳。
只是正所谓江山不稳,乱世之中定有妖孽作乱,犬戎人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起了马瘟,这马瘟原本也只是马匹的大量死去,但是没有多久,竟然有犬戎人身上也感染了同样的的疫病,因为这种疫病与平日人瘟不同,没有人得过,更没有大夫治疗过。
所以,基本上得了便是要等死,而且从发病到死亡极快。
等到消息传到上京的时候,九千岁立刻下令封锁国境,不允许再有人与犬戎有所往来,但凡发现境内有感染疫病者,集中隔离,能医则医,不能医,等死后便一把火烧了,洒上石灰掩埋。
由于九千岁的命令直接交给了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监督执行,厂卫们下手从不犹豫,所以很快斩断了疫病的来源。
境内被感染的消息也渐渐少了。
正当所有人都勉力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不知有时候人比瘟疫更可怕。
犬戎与天朝交接处最小的一座县城,此刻彻底陷入了一场屠杀。
“求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啊,护法大人,天理教不是要领着咱们进入极乐,您不要抓我的女儿!”有妇人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划破了天际,还有不少细碎哭泣之声飘荡在黑暗血腥的空气,燃烧房屋跳动着的火焰勾勒出了遍地的尸首,还有许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们。
小小女孩儿的哭泣声让人不忍去听。
有女子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慌张什么,你女儿染了病,天理教的人自然是要送她去治疗的。”
“没有,我女儿没有染马瘟疫!”妇人披头散发,双目满是恐惧,却不忘反驳。
“本护法说有,她就有!”穿着白袍的娃娃脸少女眼里闪过阴冷,朝身边的持刀教徒使了个眼色。
那教徒狞笑着将手里挣扎的惊恐女孩儿扔进了一堆发臭的尸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