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天澜第二十一章宴堂春色
“王爷怎么还没来,让人下去催一催,今日可不要错过了进宫的时辰。”贞元公主打扮了一番,看了看镜子里的美人如玉,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看了看漏刻壶,不由微微颦眉。
祭蓝点点头,赶紧转身出门,哪知刚推开门,就见一道长身玉立的挺拔斯文的身影正领着两个长随进来。
祭蓝正巧一抬头对上宁王俊美斯文的面容,他低头微微一笑:“你家主子在里面么,可准备好了?”
宁王说话声音向来温柔,这么靠近男主子,又听着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祭蓝瞬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胡乱地点点头:“嗯,在呢,在里面,公主殿下,不,王妃已经打扮停当了!”
宁王看着祭蓝紧张的模样,便道:“你不必那么紧张,寻常唤惯了,若是一时间改不了口,也是有的,不必介意。”
说罢他温文尔雅一笑,转身进了房间,留下祭蓝在红着脸儿那发呆。
两个长随互看一眼,摇摇头,也跟着进了房内。
“王爷。”贞元公主见着宁王进来,立刻起身福了福。
“爱妃快起,昨夜可休息得好了。”宁王上前扶起她在桌子边坐下,温柔地问。
贞元公主点点头,垂下长长地睫羽,有些不自在地小声羞涩道:“还好。”
她的初夜虽然是给了西凉靖,但是被下了药,而且对方也是出于昏沉狂暴的状态,根本没有什么愉悦可言,只有痛了。
所以倒是和宁王在一起的时候,享受到宁王的温柔体贴了,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儿的男欢女爱。
所以此刻,贞元的羞涩虽然有些一半是假意,但是也有一半是真心。
宁王看着她,眸光略深,随后看向站在房里的其他下人们,淡淡地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和王妃有体己话要说。”
几个大宫女面面相觑,随后并没有动,而是看向了贞元公主,毕竟她们虽然叫一声司承宇一声姑爷或者王爷,但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还是贞宁公主。
贞宁公主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但脸上依旧是羞涩的模样,对着自己的丫头们轻轻摆摆手,祭蓝、祭月几个方才退出了房门,两名跟着宁王来到长随也都退出了房外,将门关好。
贞宁公主粉面含娇地垂眸子看向宁王道:“王爷有什么想说的,说就是了,贞宁洗耳恭听。”
宁王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我不必你洗耳恭听,只是想给你一件东西罢了。”
随后他从自己的宽袖袖袋里取出来一只精致的锦绣盒子递给贞宁:“这个给你。”
贞宁看着这五寸左右的精美锦盒,心中淡漠地暗想,只怕又是些珠玉首饰罢了,她羞涩地道:“王爷送给妾身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妾身再取岂非太过奢靡?”
但是宁王却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一只碧绿通透得仿佛一汪水的翡翠发簪。
那发簪的样式很简单,雕刻成了梅花形状,质地极为温润美丽,虽然看着并不是什么新物件,但是一看这样千里挑一几乎能将人的魂魄都吸入其中的的碧绿水头便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哪怕是宫里也不曾多见。
贞宁一愣,美好的东西,女子都喜欢,她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眼底闪过赞赏之色之后还是抬头疑惑地看向宁王:“王爷,这是……?”
她只认为这东西必定有来头和说法。
“这是当年我父皇送给我母妃最贵重的礼物,也是你们西狄进贡之物,据说是当年金玉公主的陪嫁,价值连城,母妃传到我手里时候便说是送给未来儿媳的的传家之物,所以今日我将这发簪交到你的手里。”宁王温声道。
原来是传说之中金玉公主的陪嫁之物,这就难怪了,当初真兴大帝王将几乎整个国库里最珍贵的宝物都给了最疼爱的老来女。
贞宁看着那只发簪,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垂下眸子轻声道:“王爷,这太贵重了,贞元怎么能要,而且母妃还在,总有用得着这些东西的时候。”
宁王伸手抬起她的脸,眸光幽幽地望着她:“我一向认为夫妻之间不该拘泥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仪,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就够了,私下相处时,我们当以夫妻相称。”
贞宁一愣,她没有想到宁王怎么会忽然说上这些感性话语,见他神色认真,贞宁公主自然是要顺着他的,便也温驯地随着他的话,仿若羞涩地唤了声:“夫君。”
宁王一笑,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拿了那只碧玉发簪给她插进了如云发鬓里。
贞宁想要挣扎,虽然知道收下发簪会让宁王高兴,但她总觉得收下这发簪,自己心里总有那么些不得劲,只是宁王紧紧地搂着她,轻声道:“别动,这样看起来很美,母妃是早就看破了红尘,在宫里早早就吃斋念佛,虽然是还顶着个太妃头衔,却也早已经是不问俗事了,自然也不会再戴这些金玉红尘之物。”
他顿了顿,感觉怀里的贞宁安静下来,复又道:“母妃早年间对父皇也是一片痴心,也与父皇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只是她生下我之后,父皇就宠幸了其他嫔妃,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个妃子,所以她早早就看破了这些男欢女爱,所有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宁愿青春年华侍奉佛祖,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却反而保全了我。”
“夫君……。”贞元心中一顿,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宁王打断。
宁王的头搁在她的头顶,柔声道:“但是,我自幼就想,若我以后有了妻子,便永不纳妾,只得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诚心相待,温柔以存,不让她为别的女人伤心落泪,绝情绝心。”
宁王的声音,温柔低沉,却仿佛一记重鼓狠狠地敲击在贞宁冰冷的心中,她瞬间一僵,竟不知作何反应。
对于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而言,这样的承诺简直就仿佛天方夜谭一般,她甚至早已经想好,将自己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里头捡几个容貌上佳的,开了脸,放在宁王身边做个通房甚至姨娘,也好分去别的女子的宠爱,或者互为协力,监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宁王今日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你……。”贞元从他怀里支起身子,看向宁王,有些迟疑地道:“王爷,这样于理不合,臣妾是要为您开枝散叶才是,怎么能这般如妒妇一般呢?”
宁王看着她,眸光幽沉,却坦荡深邃:“我说过叫我夫君,何况我本身就不喜那些礼教束缚,只是人在俗世,总是身不由己,但是我自己的生活,却总是要我自己决定的,我说过的话,便定会践诺,你可明白?”
贞元看着他坦荡磊落的目光,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抓住,有一种近乎疼痛或者说窒息的感觉,让她瞬间竟然有落泪的冲动。
贞元公主并不是笨蛋,她早已经见惯风月和男人的手段,所以,她知道面前的男子说的都是真的,至少在这一刻,他真的不曾骗她。
这样的承诺,哪怕是寻常富户都不可能给予的,而宁王竟然……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她。
可是……
可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值得他这样好的男子倾心相待么。
贞元闭上眼,眨去泛红眼眶边的泪水,转瞬起了身,深呼吸了一口气,笑道:“夫君,妾身知晓你一片心意了,只是时日不早,咱们真的要进宫了,否则陛下和千岁爷他们都要笑话咱们了。”
宁王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温然一笑:“好。”
随后他上前拿下挂在架子上的织锦披风为她穿上,贞元显然有些不习惯宁王这般亲昵不拘谨的动作,瞬间一僵。
而宁王则自自然地一边为她系上披风一边淡淡道:“夫妻之间贵在坦诚,贞元,只要从今往后你永不负我,我定绝不负你,我从不轻易许诺,只是许诺了便从不反悔。”
贞元身子一僵,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宁王这一句话,却是话里有话的感觉。
但随后,她垂下眸子,清浅一笑:“那是自然。”
随后转身打开门对着门外的祭月和祭蓝几个大宫女吩咐:“咱们走罢。”
看着贞元仿佛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宁王眸光里闪过一丝暗淡,心中轻叹了一声,随后跟着她走了出去。
看着贞元上了一顶华美的八人抬轿子,宁王翻身上马前,看了府邸一眼,轻声问:“千岁爷走了么?”
宁王身边的长随立刻上前低声道:“是的,一刻钟之前就已经离开。”
宁王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随后也上了马,一路往宫内而去。
夫妻二人先是拜见了因为太后娘娘沉珂渐重,所以由太妃陪伴着的小皇帝——顺帝,随后又见过了九千岁和千岁王妃,再去了太庙,将写有贞元生辰八字的玉蝶奉入太庙之内。
宁王便去赴前面为他设下的百官之宴,而已经是宁王妃的贞元公主则留在了后宫与内外命妇一起共同饮宴。
因为新妇嫁进来,是这几年里最热闹喜庆的事情,再加上西狄的皇帝陛下也在这里,所以宫内宫外都摆下了盛宴,宫内一片莺声燕语,倒是相当的热闹。
西凉茉原本应该是这个宴会上的主持者,但是她早已不喜欢这种女人之间无趣的勾心斗角和谁家又娶了小妾,谁家夫人又弄死了老爷最疼爱的庶子,要不就是些攀扯交情,实在是无趣得很,便索性对着一边的白珍使了个眼神。
白珍和白蕊两个都立刻会意地上来,先是白珍道:“王妃,您这是喝得有些多了,对身子不好,且出去散散酒意罢。”
白蕊则在一边附和:“想必诸位贵人们是不会见怪的。”
说着笑嘻嘻地看向在场的贵妇们。
贵妇人们虽然都围绕在西凉茉身边,想要攀扯些关系,但是见着正主儿这般模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都频频点头道:“那是自然,您且出去走走,咱们回来还要行酒令呢。”
西凉茉只做了不胜酒力状,红着脸笑吟吟地摆摆手道:“你们可饶了我罢!”
二女官便立刻搀扶起了摇摇晃晃西凉茉向外走去。
贞元是如今的红人儿,自然身边也少不了阿谀奉承之人,而她平日里总是托病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认识的人不多,如今见她态度亲和,贵妇人们也愿意和她攀谈。
她聊着的时候,忽然瞥见西凉茉离开,眼底闪过一丝沉吟幽光,随后又垂下眸子看向身边的人说笑了起来。
这一头,西凉茉出了宫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繁复美丽的曲裾华服,想了想,提起袍子就像后殿而去,一边走一边道:“我去换一身衣衫,这些女人太无聊了,我要去前边的百官宫宴,云生、塞缪尔他们都来了。”
她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个折翼的汉子,所以还是去前面混在男人堆里比较合适,哪怕勾心斗角,阴谋阳谋的格局也比这女人堆里大气有意思一点。
白蕊和白珍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笑意——其实主子是想去找千岁爷才是真呢。
西凉茉在后殿随意换了一套禁卫的男装之后便向太极殿而去,走了一会,她忽然想起什么,摸摸自己的口袋,转头看向白蕊:“对了,上一回咱们从老医正那里提炼出来的红尘醉的粉末,你那里还有没有。”
白蕊瞬间一囧:“主子,您不是又打算对千岁爷下红尘醉吧,您都失败了几次了!”
这是贼心不死吗?
她是完全不能理解主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者说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红尘醉不过是一种酒,爷让人把那些酒都倒了,但是主子却又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好几坛仅存的,求着老医正做成了粉末,只要融进水里就是上好的红尘醉,郡主是一得空就想要对爷下那药粉啊!
老医正原本是不肯的,嫌弃麻烦,但是也不知道主子和老医正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后来老医正先是一脸惊讶,然后是一脸不坏好意地答应了。
如今爷把郡主都搜刮了个遍,但是郡主还藏了不少。
西凉茉挑眉:“此乃服气之间的情趣之事,你若是想要知道为什么,等着你答应了魅七的求婚之后,自然也就知道了。”
白蕊瞬间面红耳赤,低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粉末递给她,嘟哝道:“奴婢才不要做这种事情,何况您喝了红尘醉似也没事啊。”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耸耸肩:“个人体质问题不在可控制和讨论的范围内。”
说着她遍转身就向前殿而去。
到了前殿不远处的时候,就能听到有人声喧嚣,西凉茉唇角微弯,想了想,便打算从主殿侧门进去,那里是最直接能接触到主座之上九千岁的地方。
她一路正打算上去,司礼监负责守卫的厂卫们正打算拦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女主,穿了身侍卫服装,便都会意地一笑,恭谨地退开。
西凉茉进殿的时候,远远地瞥见百里青一副意兴阑珊、懒洋洋地伏在金銮宝座之上,连看都没看底下那些热闹的场面,而殿内的另外一边,百里赫云则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周围的人则面无表情,把那些试图攀谈的天朝官员三言两语地打发了,看起来倒是自成一派,。
她不禁来了兴致,想了想,正巧见着小胜子指挥着两个宫人端酒下来,西凉茉立刻伸手把酒给拦截了下来。
小胜子正要骂人,忽然见是西凉茉,眼底一喜,正要去和百里青说什么,西凉茉却笑着摆摆手,随后拿了酒壶又端了上主位去,顺手还拖了小胜子也陪着她上去,并且让小胜子走她前面。
百里青原本正似睡非睡地合着眼,见着小胜子端了酒上来,不免有些不悦地冷眼瞥了小胜子一眼:“不是说了本座不想喝了,又端上来做甚!”
小胜子笑眯眯地凑上前对着百里青道:“这可是不同寻常的好酒,千岁爷要不要试试?”
“什么好酒,本座都不想用”!
百里青挑眉不耐烦地道,却忽然敏感地感觉到有熟悉的影子,他抬起阴魅的眸子一瞥,果不其然,一道纤细的穿着侍卫服的身影正端着酒站在小胜子的身边。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后优雅地对着小胜子摆摆手:“唔,确实是好酒,你且留下就是了。”
小胜子立刻会意地笑道:“那么奴才这就让人再去上点热食小点过来,且让后面的人伺候您了。”
百里青摆摆手,小胜子立刻转身麻溜地下地了。
百里青对着矗在那里不动,低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西凉茉勾了勾手指:“过来,倒酒。”
西凉茉一本正经地低着头,恭谨地跪坐在百里青身边,在他的酒杯里为他倒上满满一杯酒:“这是关外进宫的好酒,千岁爷请用。”
“关外么,本座以为是红尘醉。”百里青拿起酒杯低头优雅地微微嗅闻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
西凉茉摇摇头道:“属下听闻您让人把那些酒都给倒了,实在可惜,想来定是没有的了。”
百里青闻了闻,确定酒里没有红尘醉的味道,方才挑眉品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他目光落在热闹酒宴上,但修长的指尖却慢条斯理地掠过西凉茉跪在他身边的腿上:“是么,但是本座的劣徒总想着欺师灭祖,所以,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红尘醉粉末,总想坑人。”
长长的黑凤翎一般的睫羽在脸上烙下淡淡的阴影,愈发显得他肤光如玉,有一种透明的苍白,却异样的惑人。
西凉茉一本正经地道:“您必定是经常虐待您的徒儿,否则如她一般天真可爱,纯美善良的人,怎么会想要翻身农奴把歌唱!”
西凉茉的厚脸皮瞬间让百里青忍不住低低地嗤笑起来,随后又忍笑问:“农奴,那是什么?”
这个丫头偶尔间会蹦出一些他完全不能理解的陌生词汇,再问,她便说是看多了野史杂记,游方之记,所以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西凉茉又为他倒是一杯酒,才道:“那是奴隶!”
百里青轻笑,阴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谲:“是么,看样子,本座真是太惯着那个小丫头了,让她不知道天南地北,不知道什么才叫奴隶……。”
说着,他另外一只手便从她的衣襟下头轻巧地抚了进去,在她腰部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慢慢地暧昧地滑动。
西凉茉胳膊肘不动声色地一夹,卡住他不规矩的手,趁着自己是背对宴会殿,另外一只手端着酒壶在他手臂上轻敲了一下:“做什么呢,我是见你无聊,才过来陪你的,别这么放肆,背后这么多人呢。”
百里青倒是很享受她夹住自己的手,整个掌心都贴在她滑腻如剥壳鸡蛋一般的皮肤上的感觉,丹凤魅眸斜斜飞起,睨着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担心我无聊,还是因为你自己很无聊,所以才要来寻一个人陪你呢?”
西凉茉一边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弄开,一边微笑:“这有什么区别么?”
百里青也学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道:“啧,当然有区别,若是你无聊了,要我作陪,那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西凉茉挑眉:“什么代价?”
百里青朝她笑了笑,勾了勾手指:“爱卿附耳过来。”
西凉茉左右瞄瞄,发现身后的宴会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而周围的人也没有看出来他们的异样,便做听吩咐的模样俯首下去,顺便警惕地盯着他,若是他要吃自己豆腐,她便可以立马起身。
毕竟她是来这里找乐子的,可不是来被找乐子,上演亲热戏给陌生人看的。
看着西凉茉一副警惕小狐狸随时准备弹开的模样靠过来,百里青心中莞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等着她靠了过来,才慵懒地道:“自然是献身……让本座解解闷。”
说着,他做势要咬她耳朵,西凉茉一下子就立刻弹坐起来,但是她到底还是估算错误,忽然觉得胸襟一凉,原来百里青的目的根本不是咬她耳朵,而是趁着她手肘松懈的时候,直接伸手进去捏了把她胸口一方雪嫩柔软。
西凉茉被他冰凉的手指激得浑身一颤,差点下意识地叫出来,但好在尖叫声到了喉咙就硬生生地给她吞了回去,她面红耳赤恼恨地瞪着面前那依旧一副雍容华贵,风流姿态不减的百里青:“你……。”
她竟然忘了九千岁最擅长就是声东击西!
这个千年老妖,还是以捉弄她为乐!
“怎么了?”百里青依旧是一副慵懒优雅的模样。
“龌龊!”西凉茉没好气地嘟哝。
百里青笑了起来,眸底似有奇异流光掠过,他支着脸颊,睨着西凉茉道:“啧,既然爱徒这么希望为师龌龊,那么为师不龌龊,岂非对不起你的殷殷期盼。”
说着他竟然毫无顾忌地伸手直接扯住西凉茉的衣襟硬生生将她给拉下来,毫不客气直接吻住她丰润柔软的唇瓣。
西凉茉大惊,瞬间窘得脸色发红,却又不敢大力挣扎,因为百里青半躺在金銮座上,她是背对着宴会跪坐,这么被他扯下去,若是不挣扎,看起来倒是百里青有什么事情对着底下人附耳交代,若是挣扎了,自然就——丢脸到路人皆知,千岁王妃饥渴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太监求欢!
西凉茉心中无比羞恼后悔,她居然忘了这个千年老妖是个荤素不羁,浑不吝起来,是完全敢在公共场合行人之所不行的事!
百里青许是算准了她这一点,性子又喜欢刺激,便毫不客气地挑开她的唇,直接在里面攻城略地。
直到把西凉茉吻得气喘吁吁,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很满意地舔舔唇角:“唔,今日的饭后余兴节目真真儿不错。”
西凉茉直面颊绯红,如三月樱花,嘴儿都被他毫不客气地咬肿了,她窘迫地捂住唇角瞪他:“你好不要脸。”
虽然背后的人也许看不到,但周围伺候的人却是可以看见的,所以她目光所及之处,周围站立守卫的都是百里青在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亲信,诸人皆是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但越是这样,岂非越是证明大伙都看到了什么。
西凉茉深深地为自己不长脑子再次低估某只千年老妖的节操下限而悲哀。
但她尚且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悲哀完毕,身后便有悠然男子的声音响起:“千岁爷,怎么了?”
西凉茉一僵,脸色涨红,那是百里赫云的声音,她倒是忘了,百里赫云的眼睛也尖利得很,方才她这边动作也大了点,若是被他看到了,真是丢脸丢到四海皆知!
尤其是这浑蛋的手还搁在她的衣服里!
百里青看向眼中含着疑惑望过来百里赫云,唇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要吩咐底下人去做罢了。”
百里赫云狐疑地眯起眼看着跪坐的人影,总觉得那侍卫有点熟悉,便起身端了酒走向百里青,微笑:“咱们共饮一杯如何。”
怒海天澜第二十二章
“陛下,本座已经不胜酒力,所以就不奉陪了。”百里青便冷淡地开口。
百里青虽然很喜欢看见自家小狐狸一脸窘迫的模样,却不代表他喜欢自己的私有物被别人看去了这般模样,所以便径自这么开口了。
这样赤裸裸的拒绝的话语,平日是相当失礼的行为,何况若是从尊位上而言,百里青还是个臣子位,而百里赫云是君主之位。
但是百里青我行我素惯了,周围的人没有太多反应,西狄的诸人则对百里青怒目相视,全是对自己主子被侮辱之后的不悦。
但是百里青处之泰然,甚至一道森冷眸光扫过去,那种阴冷之中带着血腥之气的眸光便让那些西狄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百里赫云停住了脚步,看向百里青,深沉的眸光在他魅色横生的面容停了停,百里青不闪不避,淡漠地看着他,魅眸之中一片幽诡森冷,那种死气森森的诡谲觉让百里赫云瞬间便觉得很不舒服,他颦了下眉,心中暗自道这个男人美则美矣,但实在让人觉得非常……不似人类。
随后他别开眼,目光却最后停在了那名恭恭敬敬地跪在百里青面前,看不见面容的侍卫身上。
他跪坐的姿态看起来极为正常,仿佛所有训练有素而谦逊的仆从,但是……
百里赫云顿了顿,目光掠过那侍卫略显纤细的腰肢和挺直的脊背,眸光渐渐变得幽深,他片刻之后,他停住了脚步,对着百里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朕自然也不好强求。”
说罢,他仰头仿佛打算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却不想仿佛手滑一般,那酒杯一下子就朝西凉茉的肩头落去,百里青眼眸一寒,指尖刀风一弹,那酒杯瞬间在空中被弹开来。
但是里面的酒液还是落了西凉茉一肩。
“真是抱歉,朕……。”百里赫云眼眸一眯,上前就想拉住西凉茉的肩头,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陛下无需介意,不过是一个寻常侍卫下人罢了,一会子去处理就是了。”周云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百里赫云身后上来,一手拦在百里赫云的面前,仿佛是不愿意他多虑的模样,却已经巧妙地将百里赫云和西凉茉隔开来。
百里赫云瞬间眯起眸子,冷冷地看着周云生片刻,随后又平静下来,唇角勾起淡漠的笑来,然后拂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并不再看上首一眼。
其他西狄人子见自家陛下也没有恼火的模样,亦不好说什么,便也齐齐地退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周云生看着他退开,心中轻叹了一声,转身看了眼西凉茉,淡淡地道:“这位侍卫,你还是早点去换一身衣衫吧,这般身上染了湿衣对千岁爷也是不敬。”
随后,他便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再回头看上首一眼。
而西凉茉在,感觉到那种刺目灼人的目光离开了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腰上一软,腰上被百里青狠狠捏了一把,她一抬眼就见百里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么,就这么怕他?”
西凉茉没好气地伸出两只指尖隔着衣服捏住他的手用不怎么看得出来的动作强行扯下他不安份的长指,皮笑肉不笑地道:“怕,我怕你给我丢脸!”
先不说百里赫云认出她来没有,就说云生,那样心灵木明,睿色内敛的人,必定是已经看出来她是谁,而且估摸着也猜测到她身处‘窘境’,方才会上来帮她解围。
“有什么好怕的,你是我的夫人,就算在这里陪我又有谁能说什么。”百里青不以为然地轻嗤了一声。
“是啊,顺便看见我这个飞羽督卫因为太过饥渴,所以忍耐不了片刻寂寞淫欲,巴巴儿地上正殿来大庭广众之下和你摸摸亲亲!”西凉茉面无表情地道。
百里青闻言,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呵呵……。”
感觉他笑声里都是幸灾乐祸和恣意妄为的放肆,西凉茉暗自叹了一口气,算了她就不该和这个千年老妖来比脸皮厚的。
她低声嘟哝:“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了,我先撤了,在后殿等你,这里实在太无趣了。”
这宫宴足足要开三天三夜,以示隆重,她可是一天都受不了了!
这一回百里青没有强留住她,只轻笑:“好,你且去吧,一会子我再来寻你。”
西凉茉点点头,便捧着那酒壶,躬身倒退着退开,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模样。
西凉茉离开正殿以后,摸了摸自己肩头一片湿意,不摇摇头,她估摸着如果周云生都看出来是她了,百里赫云那样的人精,大约也看出来些蹊跷了。
一旁跟着的小胜子便立刻轻声道:“您看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地休息换身衣衫?”
西凉茉瞥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小胜子,也估摸着他是百里青让跟出来的,便点点头。
小胜子立刻屁颠屁颠地带着西凉茉一路往暖阁而去,进了暖阁,小胜子捡了几件衣衫出来搁在一边,同时笑嘻嘻地道:“这里头有热水,您一会若是累了,可以先沐浴一番,然后再穿衣衫。”
说罢,便退了出去。
西凉茉有点莫名其妙,开口追问道:“我很少在这个时候沐浴,不必了。”
小胜子抬头笑笑,也没有答话,便顺手将门带上了。
西凉茉一脸莫名其妙,她见着暖阁里已经被地龙烘烤得暖暖的,其中一扇屏风上已经搁着一套素雅精致的白底绣红梅的衣裙,那红梅绣得极为精致,不由莞尔一笑,便解了腰带,去了袍子,只剩下一件肚兜,伸手去拿那衣裙正要换上,却忽然被人一把从身后勒进了怀里,有幽凉的气息喷在脖子上。
西凉茉一惊,但那种熟悉的阴霾气息一下子就让她明白了是谁,顿时放松下来,随后偏过脸轻嗤:“你怎么也跑出来。”
“唔,本座要做什么,需要理由么?”百里青幽凉带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另一只手顺带直接从肚兜里探了进去,握住一方雪嫩轻薄起来。
西凉茉轻抽了一口气,声音有点不稳:“你……你一会子不还得安排人送他们去内殿休息么?”
“嘘,所以我们最好是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就是了,最近赫赫那边不太平,新送来的奏报还堆在案头上。”语毕,他另外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
“唔……我陪你?”
“嗯,只怕忙起来,便不能好好享用了,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百里青轻笑,放荡又恶劣,略显粗暴地将她抵在墙上,薄唇却极为温柔地再次吻了上去。
件件的衣袍落地,这样激烈又刺激的欢爱,让西凉茉忍不住咬紧了唇角,将所有的声音努力地咽下去。
但依然有丝丝缕缕的轻吟从濡湿的唇角泄露出来。
有女子柔软的声音在冰冷的春夜里响起,氤氲的靡靡的香气蔓延开来。
直到一切都事毕,西凉茉泡在水桶里有点子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明白了小胜子为她准备热水的原因是什么。
“唔……。”
她目送着百里青神清气爽地离开,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浸进水里,好让带了药物的热水抚慰有些酸痛的肌肤。
泡到她快睡着了,外头想起了白珍和白蕊两人的声音:“主子,泡久了了当心水凉感染风寒?”
西凉茉方才懒洋洋地起来,重新换了衣衫出门。
白蕊和白珍倒是见惯了自己那位男主子的随性放荡,倒也不再像当初那般不好意思了。
“听说爷今晚要在暖阁批阅奏折,只怕是回不了咱们涑玉宫了,主子你怎么打算呢?”白珍素来是个机灵的,笑嘻嘻地问。
西凉茉正要说今晚她要去陪百里青,却忽然见前面长廊之下有修长挺拔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梅树下,望着天空一轮圆月,静静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有一种孤高冷寂的气息。
白蕊有些惊讶地道:“大小姐,是西狄的那位陛下呢。”
白珍因为百里赫云当初劫持过西凉茉,所以对他没有太多的好感,只是不屑地轻哼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西来年规模微微颦眉,对着白蕊和白珍轻声道:“我一会过去,你们两个都先走远点等我就是了。”
二婢应了,随后主仆三人便一路向长廊前方走去。
二婢直接越过了百里赫云离开,但是西凉茉最终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对着他微微一笑:“陛下怎么会在这里赏月?”
百里赫云转身看向她,目光在她比平日都要柔和妩媚许多的眉眼间顿了顿,心中多少都有了些底,眼中不知道为什么便多了一丝阴霾,他抬头便对着她淡淡地道:“因为我在等你。”
西凉茉一愣,随后轻声道:“等我做什么?”
百里赫云转开脸,继续静静地望着天空那一轮明月:“我只是来告诉你,也许我很快就要离开天朝了。”
西凉茉挑眉:“是么,这我倒是没有听说,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走,而且我听说咱们两国的协议似乎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吧。”
百里赫云笑了笑:“怎么,你还指望着我会因为你发现我的病情而对合约有任何让步么?”
西凉茉不语,只是答非所问地道:“如果换了您是我的位置,您会怎么样?”
百里赫云摇摇头,俊秀无双的容颜上带了一丝促狭的味道来:“我自然是希望对面这个男人最好在签订了最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赶紧驾鹤西去,然后换个蠢物来做这个敌国的皇帝。”
西凉茉倒是没有想到他说得那么直白,顿时有点小囧:“您果然是坦荡直接的人,我与西狄人接触那么长久,如您这一般的人物,倒是少见。”
百里赫云负手笑道:“是啊,所以为了看这样的西狄,不若跟我回西狄怎么样,我封你个陆军兵马大元帅,掌西狄八十万陆军如何?”
西凉茉瞬即一怔,看着百里赫云一本正经的模样,随后她摇摇头,很诚恳地道:“您还是赏赐我八十万两白银,会让我更愉快,不过作为一个守财奴,我发现我家的千岁爷手中银子大约不只这一点,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舍小弃大。”
百里赫云倒是没有想到西凉茉会搬出这样的奇葩理由来拒绝他,虽然他原本也不过是似真似假地随口一说,但是如今听着她这么说,不由摇头道:“你真是够市侩的。”
西凉茉笑道:“好说好说。”
百里赫云看着她清美妩媚的容颜,眸底闪过一丝幽光,忽然伸道:“我那日你来送我如何?”
西凉茉迟疑了片刻,随后道:“自然是一定的。”
她本身还是千岁王妃并着飞羽督卫,一个是代表着贵族女眷,一个是代表着天朝武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去送他。
百里赫云听到这样的答案,点点头:“好。”
随后他看了看天色,忽然伸手掠过西凉茉的发鬓,停在她的衣领上,替她拉了拉衣领,淡淡道:“你终归是女子,若是被人看见这般不拘小节,多少还是于你声名有碍的。”
西凉茉没有想到他说伸手就伸手,一下子就倒退了一步,打算避开百里赫云这样过于亲昵的动作,但是百里赫云比她更快,整理完了她的衣襟之后,便笑了笑:“我走了。”
说罢,便转身悠然而去。
西凉茉愣在原地,有点莫名奇妙,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手腕一动,一把袖底刀落在手腕中,她拔出来,用雪亮轻薄的刀面对着自己的脖子,借着月光一看——
“死狐狸,我操你大爷!”
西凉茉瞬间脸上涨红,月光在刀面上反射出她的脖子上好几个大剌剌的吻痕,组成了一个——心!
那是她以前和百里青两人床上私聊的时候,她开玩笑在他胸口弄出了个这样的心形,告诉百里青,这是宣誓他是她的所有物的印章,在西洋表示以心封缄。
当时那只千年老妖,还很不屑地表示这样低端恶俗的事情,他是不屑于做的。
那今儿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跟禽兽撒尿圈地盘似的在她脖子上烙这样的印子,分明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白珍和白蕊两人方才过来,看见西凉茉的动作,正是有些奇怪的时候,忽然也看见了九千岁的杰作,顿时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之前主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散了一部分在前面,所以没有看清楚颈侧的这些痕迹,如今出来夜风一吹,脖子上的痕迹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二婢对百里青的小心眼和爱计较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老子是千岁爷很恶俗的分界线——
且说一切正如那夜百里赫云所说的一样,正式的合约很快还是签订了下来,两国相互约定缔结秦晋之好,永不相侵,并且相互之间开放互市,所有进出边境的两国纳税相同,不会再向过往客商多征集税赋。
而百里赫云态度亦变得异常的强硬,对于草约上面原本拟定的事情没有任何让步,最关键的事情上面,他只同意给予天朝几艘船只,但是最新的火炮船与稻种之事,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天朝君臣们商议许久,还是决定答应了他的条约。
毕竟能得到西狄较为先进的战船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勉强算是有成果的一件事情了。
很快到了西狄君臣离开天朝的时间了。
百里青奢华阵势打头,而西凉茉一身飞羽督卫的礼服,领着自己麾下几员大将,并着文武百官一齐将百里赫云送出了城门。
送行的仪仗一路到了城外的梅林里,这个地方临近冬山,所以比城内更为寒冷一些,仍旧有最后一波淡黄色、白色、红色的腊梅在三三两两地开放。
一路客气场面上的告别之语和赠送临别礼品的仪式结束之后,百里赫云看着西凉茉让人拿来的这一束腊梅,微微一笑:“这是朕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多年来,朕只在书中与先人留下的诗词理见识到梅花之骨与雪魂,这一次亲临,倒是真真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梅与雪。”
西凉茉淡淡地一笑道:“若是以后您能换一种方式来我国,我想所有人都会欢迎你的。”
百里赫云一笑:“好,后会有期。”
随后,他忽然摘下一只淡黄色的腊梅,递给西凉茉:“送你,算是回礼。”
西凉茉一愣,下意识有些好笑地接过来:“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百里赫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是我见过最像梅的女子。”
随后,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转身策马而去,并没有再回头
西凉茉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说实话,他是她除了百里青之外,第一个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在想什么的男子。
百里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幽冷的眸子望着远方的那些尘烟,冷冷地道:“你怎么看?”
虽然是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但西凉茉却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轻勾了下唇角:“只怕是西狄内部出来问题罢。”
百里青沉吟着道:“嗯。”
随后他瞥了眼西凉茉手里的梅花,淡漠又讥诮地道:“什么玩意儿。”
说罢,他一转身就离开了。
西凉茉看了看手里的花,有点不明白,自家这位女王陛下又怎么了,便立刻跟了上去。
周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淡淡地道:“小小姐,宁王妃求见千岁爷,已经在宫里等着了。”
西凉茉闻言,眯起眼:“嗯,我知道了。”
怒海天澜第二十三章风起青萍
西凉茉瞅了瞅自己手里的那一支淡黄色的腊梅,忽然若有所思地将梅花交给了身边的白珍,方才策马追上百里青。
西凉茉再次追上百里青的时候,百里青阴魅的眸光扫了一眼西凉茉的手上,没有瞅见她手上有东西,方才仿佛又已经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模样,矜淡地道:“一会子你跟我一起去见贞元?”
西凉茉瞅瞅他的模样,笑道:“算了,我可是个大醋坛子,为了免于我的那坛子老陈醋酸出三千里,所以还是你自己去好了。”
百里青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冷嗤一声,却没有说话。
一旁亲近的亲信们都齐齐莞尔,小胜子忍不住偷笑出声,夫人这是酸千岁爷呢,难得千岁爷还有这副模样,真真儿有趣。
但是还没有笑完,忽然一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弹了进来,顿时卡得他不上不下,一张白净的脸蛋憋得通红!
百里青冷哼一声:“笑得难听死了!”
随后他一策马就率先而行,其他侍卫们立刻跟上,西凉茉安慰地拍拍小胜子,轻笑了一声,也策马跟了上去。
只留下小胜子伏在马上,两眼泪汪汪地使劲地往外吐嗓子眼的花瓣。
原来百里青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手扯了许多腊梅的花瓣揉成一大团直接用内劲隔空塞进了他嘴里!
小胜子一边吐花瓣,一边眼泪汪汪地委屈极了,千岁爷这一吃醋就把他当作发泄对象了啊,呜呜……他再也不喜欢梅花了。
涩死了!
西凉茉策马追上了百里青,似笑非笑地道:“这些日子我们俩都宿在宫里,洛儿在府里只怕是无趣极了,我答应他乖乖地在家里不吵不闹,就带他到鸟市上去,你一会子就去应付贞元罢。”
百里青闻言,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你还是先回一趟涑玉宫,我有些玩意儿让你带回去给洛儿。”
西凉茉想起宫里确实有很多东西是西狄人送进来的有趣玩意儿,西狄靠海,与西洋人、东洋人、南洋人都有往来,所以新奇的东西很多,不少都是小孩子会很喜欢的,便也点头笑应了。
等着到了宫里,百里青吩咐她留下等着人送东西过来之后,便径自去了太极殿。
西凉茉在殿内等了一会,就看见连公公领着几个内侍过来,他们手里都捧着一只一尺来长的盒子,见了西凉茉便齐齐地恭敬行礼。
西凉茉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随后上前查看了一下几个盒子,果然都是一些新奇的木偶、西洋小镜、万花筒、木雕小人还有各种有趣又精致的玩意儿,可见百里青当初选东西的时候是有多上心。
她微微笑了笑,在他的心里,洛儿大约永远都是哥哥吧,即使他已经痴傻得如年幼稚子。
“对了,千岁爷说了,他也有些东西要给您带回去。”连公公微笑道。
西凉茉一怔:“什么东西?”
连公公转身领着西凉茉到涑玉殿的偏殿去,对着偏殿的门比了个手势:“夫人,请。”
说着,两个小内监便上前伸手推开了门。
西凉茉疑惑地转过脸去,瞬间就怔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里面的东西:“这是——。”
大片大片的罕见五色梅开满了一个室内,奇香扑鼻,浸人心扉。
西凉茉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开得灿烂又华美的梅,好半天才呐呐地道:“这……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十金一株的腊梅,分明已经是春天了。”
她走进那一片花海里,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娇嫩瑰丽的五色梅,点点盛放的梅花如云似雾一般地堆满了整个枝头,让人迷醉。
连公公笑道:“这些都是千岁爷早前让人在冬山之上种下的,因着冬山高,所以山顶很冷,如今还有这么一批子五色梅还在开,千岁爷让人都送下来了,一会子给您抬回府里去。”
没有哪个女人接到这样的礼物会不开心的,西凉茉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人还真是……奢侈。”
那么大手笔,果然完全是九千岁的作风呢。
连公公忽然又轻咳了几声:“千岁爷还有几句话需要交代夫人。”
“交代?”西凉茉取了一只梅花在鼻间轻嗅,随后微微挑眉:“什么话,说就是了。”
连公公又轻咳嗽几声,以拳头掩了唇道:“千岁爷说,夫人不要眼皮子浅,那些寒酸人物给的寒酸物事也去接,没得失了身份气度……要接起码也得如千岁爷这般手笔方才能衬得上夫人。”
西凉茉一愣,随后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这个陈醋坛子!”
她的这只大狐狸有时候真真儿又别扭又有趣得要死,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那种阴骛、残忍又算无遗策的阴狠毒辣优雅无比的画皮!
连公公爷在一边含笑道:“夫人高兴就是了。”
说着又让身边的小内侍再去领着人来将那些东西都扛回千岁府。
且说百里青在这一头听了连公公派人过来汇报了西凉茉对看到满殿的五色梅的反应之后,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满意地轻笑。
随后款步进了内殿。
贞元公主早已经在内殿等候许久,见着百里青进来正要起身,却陡然见到他眉眼间那一抹浅淡如朝露一般却仍旧没有来得及消失的温柔笑意。
他那一瞬间的笑容,仿佛乱红飞过青天碧海一般的低柔,霎那柔和了他过于阴冷魅惑的精致眉目,让贞元想起了故乡那种仿佛冰冷阴霾神秘,吞噬无数人性命的深海瞬间风平浪静,浅浅月光落下一片银色涟漪的,剔透迷人的海洋之美,足以迷惑所有最有经验的水手。
她的心瞬间窒息了一下,痴迷地看着百里青的面容。
但是下一刻,百里青瞬间收敛了那种静美,只余下凌厉诡谲的目光,立刻让贞元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抬头看,
几名美貌的小太监上前来动作利落地将主位上软枕摆好,一人熟练地跪地以背成桌,另外一人则恭敬将茶水搁在了他的背上,另外两个替百里青取了披风伺候他坐下。
百里青取了茶品了一口,方才淡漠地瞥着贞元公主:“说。”
贞元闻言,心中轻叹,真真儿简洁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高高在上,这个男人到底还是这么冷酷。
只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悲春伤秋。
有些事儿,还需要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千岁爷,我是来实践当初对您的承诺的。”贞元打起精神看向百里青道。
百里青垂下眸子睨着她,凉薄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本座还以为你忘了这件事。”
“贞元不敢忘。”贞元公主站在一边,不卑不亢地道。
百里青低头用戴着华丽红宝石的指套的小指甲轻弹了一下杯子里的茶叶沫,轻勾起精致的唇角:“本座会那么轻易地同意百里赫云的条件,也没有扣住他不让他回国,其中可是有你一份功劳,若是你不能给本座一个满意的答案……。”
百里青轻笑了起来,阴惊得目光深瞥了一下贞元的皮肤,没有说话。
但是那一瞬间,贞元只觉得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抚摸过自己的皮肤,但是那种抚摸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轻声道:“千岁爷,贞元这里虽然没有您想要的新式西洋炮船,但是有西洋炮船的图纸,而船上的火炮的图纸我也有,至于一年三季的稻谷,我这里也有谷种,但是需要特殊的方法去种植,否则也和普通的稻谷没有二样。”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
百里青终于抬起眼,瞥了眼身边伺候的小胜子,小胜子立刻上前接过图纸随后和另外一名大太监在百里青面前展开来。
薄薄的一张纸竟然瞬间被小胜子他们给拉开成半人高的图纸,这让小胜子也忍不住睁大了眼。
倒是百里青并没有一丝惊讶之色,这图所绘之纸正是凤家的千金名纸,薄如蝉翼。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贞元:“看样子,凤家和你的关系,或者说和西狄人的关系还真是不错。”
贞元脸色一白,她忘了百里青什么好东西没有用过,再加上上一回出事的风露阁,也是属于凤家产业,如今百里青看似没有对凤家有任何动作,却也难保他是不是已经盯上了凤家!
就在贞元惴惴不安的时候,百里青的目光却已经定在了那图纸之上,浏览起来。
空气里一片寂静,让贞元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这是船只的图纸没有错,还有火炮的图纸和稻种呢?”百里青摆摆手,底下的人立刻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贞元咬着唇角,蓦然抬起头来看向百里青:“在我把全部的东西交给您之前,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百里青挑眉,轻笑起来,声音凉薄:“哦,说说看。”
贞元咬着唇一鼓作气地继续道:“您要答应我,杀了明孝太后,我的人会在西狄接应您的人。”
百里青闻言瞬间眯起眸子,冷冷地道:“杀了明孝太后,让这一次的合约化为泡影么,让本座来猜猜,你与其说是憎恨明孝,倒是不如说憎恨西狄,而且和那几个反叛的西狄王爷以前多少都有些联系吧?”
贞元一怔,心中一沉,她没有想到百里青竟然知道得那么多,但是——她看向百里青,淡淡地笑了笑:“没错,我讨厌西狄,讨厌明孝那个无耻的老贱人,讨厌永远高高在上的百里赫云,对于一个你讨厌和憎恶的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毁灭他们最看重的东西,我很想看见他们沦为亡国奴的样子!”
百里赫云身患消血症之事,只有极少数的亲信才知道,就算是西凉茉也是无意之中才发现的,所以贞元并不知道。
百里青看着贞元,眸光深沉,他轻嗤了一声:“尤其是看见他们跪在你这个宁王妃的面前的狼狈模样是么?”
贞元见已经说开了,自然毫不避讳一口干脆承认:“没错!”
百里青讥诮地道:“你就不怕你没了强大后盾的支持,在这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别忘了你得到的一切赞誉与荣华富贵不过是因为你是西狄的公主,若你已经不是西狄的公主,又会怎么样?”
贞元垂下眸子,沉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宁王妃,自然只会向着宁王,我相信没有人会比我更能当一个更好的宁王妃,我会辅佐宁王成为您最好的助力!”
百里青讥诮地道:“是么,一个聪明而居心叵测的宁王妃,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如一个蠢笨的宁王妃来的让人放心。”
贞元脸色一白,随后咬牙道:“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却是一片诚心的,何况……。”
她顿了顿,看向百里青,眸光里闪过一丝异色:“别的贞元不知道,但是千岁爷心中的天地只怕并非天朝这么小,否则就不会想要收购这些船只了吧?天朝是内陆国家,这些船只和远洋船只是不同的构造,您如果只是想与夷人贸易来往,又怎么会首先选择炮船,您……。”
她垂下眸子,轻声继续道:“您是一个不折不扣又资格让所有人都臣服您脚下的君主。”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结,百里青身后所有的亲信瞬间都对这贞元投去阴沉沉充满了杀气的目光。
因为谁都知道贞元公主这话里有话意味着她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秘密。
小胜子一向看似精灵乖巧的面容上瞬间布满的狞色和嗜血的杀意,他冷笑着舔了舔唇角,手里悄无声息地落出了一把细长而特殊的刀子,刀口有形状特别的放学槽,隔断人的喉咙和放血效果都是极好的。
其他原本看似温驯谦卑的太监们也瞬间直起了身子,清秀的脸蛋上都露出了同样狰狞的笑意,手里悄无声息地握住一种形状特殊的刀。
他们不需要知道主子为什么发怒,或者想要杀的是什么人,他们就像百里青手里的人形兵器,平日安静谦恭,在感受到主子情绪变化的霎那会成为修罗之刃,不问缘由,只噬鲜血。
那种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贞元备感压力,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都被面前这群可怕的仿佛来自地狱恶鬼们冻结,只要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他们就会扑上来直接将她彻底碎尸万断分而食之。
百里青看着贞元一脸苍白,眼含恐惧的模样,嘲谑地轻嗤笑了一声,低头喝起茶水来。
小胜子轻蔑地瞥了眼她还在发抖的双腿,心中冷笑,就这种货色还敢和夫人比么?
“你可知道,威胁本座的人通常都是一个什么下场?”百里青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精致的弧度,睨着勉强站着,却不断发抖的贞元,却没有阻止小胜子狞笑着领人慢慢地向贞元走去。
贞元抿着嘴儿不断地后退,眼底都是惊恐,她的美貌和头脑一向让她无往不利,却不想在遇到百里青之后,所有的武器都没有了用处,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地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地道:“千岁爷,贞元并非要威胁您……只是……只是……贞元觉得这些事情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罢了。”
随后她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乞求地看着百里青:“千岁爷,您……您就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害了您的母亲么?”
百里青原本倒是真的杀心已起,他才不会管贞元公主到底是不是刚刚嫁过来,反正一个女人而已,就说她暴病而亡或者意外身亡,也不过是让西狄再嫁一个女人过来罢了,但是贞元到底还算是聪明,这一句话瞬间就让百里青眼底寒光一闪,唤住了小胜子的动作:“等等。”
小胜子有点遗憾地看着自己手上薄削的刀锋,轻叹了一声,说起来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剥人皮了。
贞元瞬间松了一口气,她在方才的那一刻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也完全地明白了眼前这个美貌如仙的男人实际上不过是个批着美丽画皮的食人魔。
方才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所有美丽的幻境仿佛瞬间都被击破。
是再一次的心碎,更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说!”这一次百里青居高临下阴森森地睨着贞元,他再没有那种猫戏老鼠的心情,冷冰冰地开口,声音阴霾冷鹜,艳丽倾国的容颜瞬间染上一层血腥鬼气,仿佛来自地狱的妖魔,摩擦着自己的利爪,随时准备将这不识趣的东西撕裂成无数片。
贞元摇摇头,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贞元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贞元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死了金玉公主,但是曾经在海天宫里听到明孝太后曾经与人隐秘地提起过此事,似乎其中另有内情,当年明孝出嫁之前因为与金玉公主年龄相仿,虽然为姑表侄,实际上却情同姐妹,明孝那贱人似乎多少知道点当初的事情。”
百里青冷冷地睨着他,危险地眯起瞳仁。
……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贞元终于看见自己面前的那扇雕花木门瞬间开启,门外有昏黄的阳光射进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仿佛恍如隔世。
小胜子将她送出门外,在前边一边引路,一边忽然冷冰冰地开口:“你可知道今儿你毁了一把极好的扇子,也坏了不少人的兴致。”
贞元身形一定,方才小胜子瞬间从清秀圆滑谦恭小太监瞬间变成可怕的食人鬼一般的模样让她仍旧记忆犹新,便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r贞元……并不想坏了任何人的兴致。”
小胜子望了望天边那一轮猩红的落日,面无表情地摩梭了一下自己手上那把薄如蝉翼的刀:“你可知道我这把刀子最好的长处在何处?”
贞元摇摇头,勉强道:“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小胜子会忽然停下来对她说这些,总之却有很不好的感觉。
小胜子摩梭了一下手里的刀,轻叹了一声:“这把刀子剥人皮最是快捷了,从咽喉那里隔开细腻的皮肤,刀尖上的薄刺弹出之后,搞好插入皮肤和肉之间,不偏不倚,然后刺尖喷出水银,水银比血要重,便慢慢地迫使皮肤从肉上面分离,刺尖再伸长,割开一定的弧度,便可以将皮肉完美的分离,如此反复,便可以有一张极好的人皮剥下,而那人还不会死,浑身鲜红的嫩肉还能颤抖呢。”
贞元听得浑身冒冷汗,直欲作呕,原本就已经湿透了的衣衫更湿得几乎让她可以感觉到汗水顺着里衣襟滴落。
“你……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小胜子忽然一转脸,眼睛中却全是血腥暴戾:“因为我们都已经很久没用人皮制作东西了,原本今儿就是有一张上好的皮子能练手的,要完美地剥下一张人皮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呢,若是经常不练手就要荒废了这样的手艺了,而且千岁爷也一定觉得很可惜,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
贞元咬着唇角,脸色死白,却没有再出声的力气。
随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还是原本那副无邪可爱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种恶鬼一般模样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啊,到了涑玉宫的宫门了,您好走,奴才还要去伺候千岁爷呢。”
贞元虚软着身子,努力地向外走去,越过小胜子的时候,那种仿佛被无数恶鬼盯住的眼神让她浑身发抖,只想赶紧从小胜子的身边走过去。
却忽然被小胜子唤住了:“对了,宁王妃。”
贞元瞬间僵住,却见小胜子给她递了一只盒子,笑眯眯地道:“对了,这个我家千岁爷为了感谢你的无私奉献,所以给您的回礼。”
贞元哪里敢收正要推辞,却不想小胜子冷冷淡淡地道:“真是可惜呢,看起来您不喜欢,我家千岁爷可是最讨厌有人不领他的情了。”
贞元方才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盒子是打开的,里面躺着一把非常精美的扇子,一看就是名家手笔绘制,上面的牡丹栩栩如生,扇柄上镶嵌着漂亮的宝石和珍珠。
贞元一愣,还有点不敢置信:“千岁爷这是……。”
如此美丽的扇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她伸手摸了摸扇面,那扇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摸起来极为细腻,也不像纸张,这样的材质极为少见,让那些绘在上面的牡丹,仿佛是从扇子页的深处开出来的,极为艳丽。
百里青到底送给她做什么。
她可不认为这是百里青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小胜子冷冰冰地道:“宁王妃,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何必问那么多。”
贞元虽然一肚子疑惑,但还是握着扇子转身对着涑玉殿福了福,再起来轻声对小胜子道:“请公公替我跟千岁爷道谢。”
小胜子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好说,那奴才就不送王妃了。”
贞元赶紧握住扇子就匆匆忙忙地向涑玉殿外走去,但是才走了没多久,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拿起扇子打量了起来,随后模到那种细腻异常的感觉之后,又忽然想起小胜子说的那些话,立刻浑身宛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手里的扇子“嗤”地一声掉地了。
这……
这种扇面的感觉是——人皮!
还有那些苍白如奇特玉石的的扇骨——那是仔细打磨之后的人骨!
小胜子看着她的反应,轻蔑地勾起了唇角:“就凭借你这种货色也想要站在千岁爷身边么,夫人第一次见到千岁爷的时候,身份地位都不如你,但是她从来没有在千岁爷面前发抖过。”
连寻常见惯了杀戮的魅部杀手在千岁爷那种非人的气息之中,都会忍不住生出恐惧来,惟独夫人,从来不曾见她真正畏惧过千岁爷,就凭借这一点,已经让他们这些呆在千岁爷身边时日长久的人都忍不住心生佩服!
能入了爷那样挑剔而阴晴不定的人的眼,还能让爷捧在手心的,首先手段和心智就不是寻常人,更不是因为她是蓝翎夫人的女儿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这个女人竟然还敢与夫人比肩么,真是不自量力,又愚蠢到家了。
小胜子冷笑两声,转过身冷冰冰地吩咐:“关门!”
听着涑玉宫的大门被人咚的一声关上,贞元看着落在地上的那把扇子,心中寒意森森,这把死亡之扇——就像那个男人一样华丽又可怕,或者说这是他对她的一种警告。
也许,她提出来的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并没有她想象中简单,到如今,也许会完全失控,只是……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贞元忽然间有点后悔。
但是……她低头捡起那把扇子,颤抖着放回了盒子里,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她没有回头的余地,也没有办法再让那些可怕的人回头的余地。
——老子是二货悠生日求祝福,求月票、求年票的分界线——
“阿姐!”
西凉茉刚回到千岁府,伴随一声雀跃的欢呼,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小鸟儿一般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西凉茉一下子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随后一个千斤坠,方才稳住了身形,她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抚了抚怀里少年的头:“你这孩子,真真是撞死人了!”
百里洛虽然心智是停留在六岁稚儿的阶段,但是身子骨可不是六岁的阶段,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青儿呢?”百里洛下意识地看向西凉茉的身后,没有见到那个总是凶他的熟悉人影,显然让百里洛很有些失望,他撅着粉嫩的嘴儿:“明明说好了,会回来的嘛,臭青儿!”
西凉茉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好了,别恼青儿,他忙着给王家婶婶做衣衫呢。”
“做衣衫?”百里洛有点莫名其妙。
西凉茉笑咪咪地道:“是啊,王家大婶的亵衣,刘家大娘的亵裤,还有隔壁秦婆婆的裹脚布,都要青儿去做呢,要不他哪里有钱来为我们买吃食,养活咱们两个呢?”
百里洛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就要往外头跑:“哦呀,这样啊,我知道了,厨房的大娘的亵衣也是青儿要做吗,就像厨房大娘要在连公公那里领工钱一样,那我也要去帮青儿呢!”
一边的连公公听得满脸无语,赶紧站出来,堆笑拦住了百里洛:“您别操心,他忙完了就回来。”
说着他让出身边的人来,指着那些人捧着有的盒子笑道:“您看,这里有许多是千岁爷给您准备的东西呢。”
百里洛看了一眼那些盒子,眼里一喜,但是很快就转过脸看向西凉茉:“翎姐姐,你说了要带我去鸟市的,如果洛儿不要这些,能去鸟市吗,小白说他很寂寞呢!”
西凉茉挑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懒洋洋窝在一边白荷大胸部上剔牙的红色华丽大肥鸟:“这只肥鸟也会寂寞么?听说附近的鸟儿都被它睡遍了吧。”
小到绿豆麻雀,大到苍鹰秃鹫加一只最近西洋来的罕见宠物肥火鸡,这只色鸟荤素不羁惯了,外带二等丫头白荷的大胸部也成了他的新窝,这个家伙还有什么寂寞可言吗?
连公公赶紧拔高了声音:“夫人!”
随后朝着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百里洛,表示这里还有小孩儿在呢。
果然,百里洛好奇又茫然地道:“什么是睡啊,就像小白总睡在白荷姐姐的胸口一样吗?”
连公公:“……唔,今儿天气不错。”
西凉茉:“嗯,我看也是,咱们就去鸟市吧!”
百里洛闻言,立刻如所有得了家长同意带出去元宵看灯的小孩一般兴奋地道:“好,我们走吧!”
成功转移了小孩儿的注意力的连公公和西凉茉互看一眼,莞尔一笑,便都去换衣服,陪着百里洛去鸟市了。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去鸟市,却仿佛如冥冥之中青萍之上撩起的小小风漩一般,注定是这天下诡谲风云变幻的契机。
……
“翎姐姐,哇,好多漂亮的鸟儿啊!”百里洛与所有的小孩儿一般对小生物都充满了奇异的亲近感。
怒海天澜第二十四章鸟市惊情
“跑慢点!”西凉茉伸手一把揪住了百里洛的衣领,免得他跟只兔子一样到处乱撞,一会子就跑得没影了!
这三元巷子的鸟市之所以如此受欢迎,就是因为这里最初虽然是一个卖鸟儿和遛鸟、玩鸟之人的集散地,但到了后来,渐渐各种动物、甚至一些古玩、小手势全都来了,而且许多都是来自异国的商贩,形成了一个很大的交易集散之地,遍布各国的珍禽异兽和各种小物件。
人多自然事儿多,这里没少生出些坑蒙拐骗的事儿来,虽然有顺天府的衙役们看着和巡逻,但这些事儿稍不注意就在那些阴暗的角落发生,而且三元巷子构造又复杂,小偷地痞的也不少,小孩子和少女被拐卖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天朝的女子如果被拐卖到西洋和南洋给达官贵人做奴隶或者玩物的事儿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的,特别是相貌漂亮的少年少女据说还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司礼监治下甚严,锦衣卫所在眼线遍布,这样的事情总不至于时常有。
但如百里洛这样漂亮得过火的脸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西凉茉立刻感觉到了周围那些惊诧的目光,尤其是百里洛表现出连他少年容貌都不符合的纯真的模样的时候,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些贪婪龌龊的目光。
她目光森冷地一眯,比了个手势,化装成管家的连公公立刻一摆手,身后原本远远跟着的数名便装司礼监的厂卫们立刻直接站了出来,站在西凉茉身后。
原本厂卫们身上的气势就极为阴冷,这般冷面冷气地往那一站,立刻让人明白这两位看起来富贵的漂亮的富家子们是惹不得,尤其个子矮的富家公子虽然没有另外那一个看起来那么美貌,但是那种秀美面容上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冷漠森寒让那些人瞬间颤了颤,无人敢再用那种直接赤裸裸的目光看百里洛。
百里洛扭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乖巧地呆在了西凉茉身边,四处东张西望,兴奋地看着那些来自异国他乡的美丽的动物,还有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
大多数的人对于这样身上散发着纯净气息的美丽少年都还是报以善意的微笑,也有不少上来操着略显别扭语音推销自己的动物或者小玩意的商人,但是因为一脸面似含笑,实际上眼神冰冷的西凉茉和她身后那一群煞星们的存在,所以也不是特别敢去缠得厉害。
百里洛自己倒是玩儿得兴奋极了,因为平日里百里青担心他的安全所以从来不让他轻易出门,只让他呆在府邸之中或者宫里,所以这难得出来一次他是玩得不亦乐乎,什么鸟儿都要伸手去摸摸。
一路这么玩玩看看,西凉茉看着百里洛兴奋得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儿,忽然有点心酸的感觉,她和百里青陪伴洛儿的时间似乎真的太少了呢。
所以,西凉茉对于百里洛提出来喜欢的小东西,都是毫不吝啬地拿钱买下,让一路上的小贩们喜笑颜开,想不到这个俊俏的公子是这么个大金主啊!
百里洛嘴里含着糖葫芦,怀里还抱着一些有趣的廉价玩意儿。
而原本呆在他怀里的小白更是早就兴奋得黑豆眼大睁,跳上了百里洛的肩头,四处瞄周围的各国母鸟儿们,并且不断地露出屁股和发出“嘎嘎、尜尜”的叫声勾搭——感觉幸福极了,好多美人,好多漂亮的异国美人。
如果不是因为西凉茉一把揪住了它的屁股毛,把它甩给了白珍,它眼看着就要跳到一只硕大漂亮的母鸟身上去了,那卖母鸟的贩子恶狠狠地瞪着小白。
而小白的聒噪和它特殊的外形自然也引起了不少异国商人和本地鸟商的兴趣,他们纷纷试图打听小白的来历。
白珍摇摇头:“小白这种鹦鹉有什么好稀罕的呢?”
一个缠着头巾的大秦商人立刻激动地用结结巴巴的中原语道:“这……这个可不是鹦鹉那种鸟……这个是真鸟……真鸟……。”
另外一个看起来像是西狄人装扮的老头儿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什么真鸟、假鸟,这个是鸩鸟!”
“对……对……罕见的鸩鸟啊!”大秦商人继续异常激动地道。
西凉茉瞥了眼小白:“鸩鸟?不会吧,那种全身有毒,以毒蛇为食的鸟?”
那西狄老头贪婪地看着小白:“没错,就是传说中凤凰与苍鹰所生下的神秘之鸟,已经几百年都没有人再见过活生生的鸟儿了,何况还是这样抓住驯养的,这位大爷,您买下它一定花了大价钱吧。”
西凉茉:“……别人送的,我们一直以为是一只好色又因为太过骚包所以总能勾引各个品种鸟类的色迷迷的猥琐的鹦鹉!”
小白顿时很不满意地“嘎嘎”尖叫起来表示它的不满与抗议——为什么要用这么长、这么可怕的词语形容高贵的我!
老子是神鸟好不好,是神鸟!
那西狄老头儿笑了起来:“看来这只神鸟果然很通人性,它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西凉茉眼皮一抬,伸手揉了揉小白头上那朵柔软的白羽头冠:“但是我没看得出它和传说中面目狰狞的鸩鸟有任何相似之处,也不曾见它羽毛能毒死人,更不要说它哪里像凤凰或者苍鹰了。”
西狄老头儿一边抽烟,一边似笑非笑地道:“传说嘛,多有谬误!”
西凉茉沉吟道:“大概是因为这是凤凰很不情愿和苍鹰在一起生下的畸形儿。”
百里洛好奇地瞪大了眼:“什么叫畸形儿呢?”
白珍:“据说小白这样的四不像就是畸形儿……。”
小白:“嘎嘎嘎……尜尜!”——老子恨死你们这群讨厌的人类了!
它恼恨地直接扑楞起翅膀踩了白珍的脑门好几下,又想去踩西凉茉,到底在西凉茉阴森森的目光里悲愤地扑楞着撅起肥屁股要飞走!
百里洛一看,顿时慌了,立刻追了过去:“小白,小白,你在生气吗,快回来!”
西凉茉一个没看住,就让百里洛跑了出去,她不由眉头一颦,立刻追了上去:“洛儿,回来,别乱跑!”
这个地方地形复杂,若是洛儿一个不小心跑丢了,那就麻烦了!
众人也赶紧跟着追了上去,奈何这个地方七拐八弯,而且到处有摆摊的小贩子和买东西的客商,导致西凉茉追起人来总有些不顺利。
她眉头一颦,索性足尖一点飞身而上,一把抓住百里洛的后衣领,有些不悦地道:“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你这是做什么!”
百里洛这个时候却见小白飞远,他不禁急得快哭了:“小白,小白它生气不要我们了!”
说着就扭得跟个虫子似的,想要从西凉茉手里挣扎出去,他眉目绝美出尘,即使做这样的动作,也只显得可怜兮兮的,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看。
但是西凉茉却无奈了,没好气地解释:“洛儿,你是想要被打掌心么,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小白……。”
但是她教训百里洛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骨节分明忽然伸出来,粗鲁地拍在西凉茉的肩头:“喂,你这个小白脸,你们刚才在集市跑什么跑,把我的东西都打烂了,快点赔钱!”
因为西凉茉突然用了轻功,所以身后的其他厂卫们还没来得跟上来,所以才有那不识趣地敢上来找西凉茉麻烦。
西凉茉一转身,看见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围了一圈高大的莽汉们,一个个身高都至少比她高出了一个半头,个个黑如铁塔一般,身上穿着赫赫人最常穿的皮衣短打,鼻翼和耳朵都穿着纯金的环子。
西凉茉微微颦眉,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打翻在地的东西,倒是真有些是贩卖的货物,她倒也不打算仗势欺人,便缓和了脸色,淡淡地道:“多少钱,你们开个价吧。”
那几个赫赫大汉看了一眼西凉茉,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呆着一种让人跟恶心的淫猥:“我们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从西洋人那里淘来和主要下水捞出来的宝贝,只怕你们赔不起。”
西凉茉看着他们恶心的笑容,淡漠地道:“哦,那么说,你们打算要我们拿什么赔呢?”
那赫赫的大汉冷笑几声,忽然伸手就向她的肩头抓去:“好,这就是你说的,咱们赫赫就是缺女人和漂亮的男人,把你们都抓了,定能卖出个很好的大价钱!”
西凉茉立刻身子后移,径自闪开了对方抓过来的爪子,同时眼底寒光一愣,双指合并为箭狠狠地朝那人的掌心戳去。
那人瞬间惨叫一声,捧着自己被戳了两个窟窿的手哀嚎起来。
而同时,其他大汉见情形不好,竟然纷纷向百里洛出手,吓得百里洛面色苍白。
西凉茉面色一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挡在了身后:“躲在姐姐后面!”
随后,她手中抖出的袖底剑,毫不客气地一剑削掉面前大汉的鼻子,下一刻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似的,毫不客气地一挥手,剑从腋下穿过,径自插进了那大汉的肋下三寸,顿时痛得那西狄大汉痛叫起来。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足尖一点,一记白鹤登天,直接一脚将那大汉踹开,手中长剑停都没有停,一挽剑花就径自在满脸狰狞扑过来的两个大汉胸口一划,霎那鲜血四溅。
两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随后轰然倒地。
周围的人恐惧地睁大了眼,瞬间尖叫之声四起。
“杀人了!”
“出人命了!”
“快跑啊!”
拥挤的人群之中瞬间发出各种尖利的叫声,商贩和客商们全部都拥挤推搡起来,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凶案现在,人群密集之中,谁知道下一个人是不是会轮到自己呢?
那看起来眉清目秀、手无缚鸡之力之的公子竟然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西凉茉先是颦眉看了眼四散的人群,心中暗自叹息看样子,今儿的鸟市是必定又逛不成的了。
随后她则目光冷淡地扫了一眼被她的手段震慑住的赫赫大汉们,唇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随后转身看向身后的百里洛,柔声道:“洛儿,可还好,吓到了吧?”
百里洛躲在西凉茉身后,双手紧张地抓住了她的后衣摆,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却还是努力地摇摇头:“有姐姐在,洛儿不怕坏人!”
西凉茉揉了揉他的头顶,无奈地一笑:“看样子,青儿的话还真是对的。”
她有点儿了解为什么百里青不愿意让百里洛出来逛街解闷的缘故了,这样的一个漂亮娃娃,又没有防人的心思,就算他不去惹事,也有事儿会自动招上门来。
何况他性子跳脱活跃,一个不小心就是会出事。
那些赫赫人原本就是个凶悍不畏死的,但赫赫人对与强悍的人,就像群狼天生有一种对最强悍的狼首臣服一般,有一种天生的敬佩。如今他们看着西凉茉这样看起来来的文弱公子哥竟然出手这般狠辣,一下子就要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所以才被震慑住了。
但是西凉茉这种举重若轻,甚至可以完全没有将他们看在眼底表现也瞬间激怒了赫赫人,他们血液的蛮横性子瞬间被激发了出来,眼珠子瞪得铜铃一般的大小,怒吼一声。
也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钻出来十几个同样高大的赫赫人,像狼群听见了自己的首领的呼号一般,冲出来的人手里都提着大大的弯刀,瞬间冲出来将西凉茉和百里洛围困了起来。
“这个男人杀了我们的勇士,还藐视我们的勇武,割下他的头,剖开他的肚子,吃了他,为我们的勇士复仇!”为首一个被西凉茉刺伤肩头的赫赫人看起来似乎是这群赫赫行脚商们的头目,满脸狰狞地大喝。
西凉茉眸子都没有抬,伸手将百里洛凌乱的发丝拨到他的耳后,轻蔑地嗤了一声:“那么你们可以试试看是你们吃了我,还是我让你们的皮都做成最华美的战鼓!”
西凉茉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手中也算是染了不少鲜血,面对这样的场面全然只有冷静从容,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反而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嗜血冷意,让赫赫人瞬间警惕起来。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蹲在树枝上,黑豆眼轻蔑又嘲谑地看着底下的场面——哎呀,居然有蠢狼跑到千年狐狸精的地盘上撒野来了,不知道那只千年老狐狸看见会有什么想法呢?
不过小白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小场面当然是不需要它这尊神鸟出马,它只要看热闹就足够了!
因为——
“主子!”魅晶和魅六早已经手持长剑、弯刀将西凉茉和百里洛给围在了中间。
而连公公则已经领着司礼监的厂卫们彻底将周围的围了起来,用最短的时间,最高的效率迅速地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好方便包围圈里动手。
西凉茉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手帕给一脸茫然的百里洛挡住眼睛,一边淡漠地道:“一会子动手干净利落一点,他们用弯刀,也让这些蛮子见识一下真正的鬼军弯刀的用法。”
魅晶除了从魅部获得的那些技能,后来更是因为西凉茉不想再从人本来就少的六字诀里再抽调的护卫,而兰瑟斯等人都总不放心,还是讨要了魅晶去跟着六字诀斗字部人再精修武艺了好一段时间。
其这鬼军武器标准配置里面就有一项——弯刀。
魅晶自然是求之不得,如饥似渴地跟着魅部的人学习武艺,如今一手弯刀虽然还没有如鬼军之人那般使得出神入化,但是如今也是杀伤力极大,灵活性更妙。
如今正是她练手的时候,她顿时露出个冰冷的微笑道:“是!”
她断掉的手腕上正是一把特制的弯刀,弯刀刀锋锐利,在日光之下泛出蓝光,森冷异常,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而那些高大壮硕如牛一般的赫赫人并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一下子就走了个干干净净,而连公公他们也只是围而不打,这让他们以为西凉茉的人在害怕,所以倒是更加助长了嚣张气焰,他们只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西凉茉,随着那头领大吼一声,数名比魅六都要高大许多的大汉瞬间扑了上来。
魅晶瞬间就手上弯刀一抖,那弯刀立刻脱离了她的手腕,飞转着出去,那些赫赫人哪里想到有人会把手上的刀子这么朝敌人砸来,那迎战的赫赫勇士轻蔑地一偏头,直接拿手上的弯刀打算去撞飞那弯刀,却不想到那弯刀虽然看似被他撞飞了,却在他转过头准备操刀朝西凉茉和百里洛砍杀而去的时候,陡然转飞了回来,而且不偏不倚,直接在那赫赫人的脖子上转了一圈,霎那之间——鲜血喷溅!
一刻头陡然飞起。
随后,在赫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魅晶瞬间眼神杀气毕现,手腕一拉,那把染满鲜血的弯刀立刻再次缠绕上了另外一个赫赫大汉的脖子,他错愕地瞪大着眸子,立刻下意识地去拉扯那弯刀,然而就是他这么一拉,那弯刀鬼魅一般直接切碎了他的手指,他还没有来得及惨叫,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的头颅飞上了天空。
如此短短瞬间,两个熊一般高壮的赫赫人瞬间就没有了性命,却没有让赫赫人吸取教训,他们早已经习惯了朝生暮死,与狼群猎食,生吃人肉的生活,如今这些血色莫名地激发了他们性子里的顽固和血性,竟然在惊恐过后,不管不顾毫无章法地冲了上来。
魅晶露出在黑纱外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冷酷,正要动手,却见冲过来的一个赫赫大汉,瞬间僵住,下一秒竟然从腰部断开成了两截!
而他上半身带着血肉肠肚轰然落地之后,露出他身后魅六纤细如少年一般的身形,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堆血肉一眼,身形一动再次如鬼魅般贴向了下一个赫赫人!
他的动作极为隐蔽轻巧,没有魅晶那种大开大合,但是手段却更为残忍,魅六虽贴上的赫赫人,最后变得越来越碎——从两段、三段、到四段、五段,每一刀几乎都像是经过测量一般将活生生的人体分隔成数块热气腾腾的血肉。
未成年少年一般的身形,却拥有着可怕的力气与残酷冷静的心性,尤其是在白玉离开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和冷酷,。
赫赫人即使本身也有吃人肉的习惯,但是还是被这般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宛如绞肉机一般的屠杀手段彻底地震慑住了。
而魅晶默默地挑了一下眉,手中弯刀瞬间再次绞断了另外一个赫赫人的头颅,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杀人技巧在不断地追赶上魅部的这些强者们。
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那个同样穿着黑衣的断腕的少女和少年手下要么血肉横飞,要么头颅落地,而从一开始仿佛的占据上风瞬间变成了屈落下风!
任人屠宰。
而同时他们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富贵人家的管家‘老头’领着‘家丁’在一边动都不动,不是因为他们害怕,他们是在防止有人再次冲杀进来,也是因为圈子里更本不需要他们动手!
凄厉的惨叫、哀嚎之声四起。
原本热闹的鸟市,早已经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
西凉茉在魅晶动手摘掉第一个赫赫人的头颅的时候,就已经用布巾遮挡住了百里洛的眼睛,同时平静得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自己身边的杀戮之场一般,低声责备百里洛的莽撞:“你看看,如果不是你到处乱跑怎么会有这些麻烦!”
“翎姐姐,那些到底是什么声音,洛儿……洛儿害怕!”百里洛脸色仓皇,蒙着眼儿的模样看起来更是无助又可怜,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白兔紧紧地抓住了西凉茉的手臂,如果不是因为他太高,大约会恨不得直接钻进西凉茉的怀里。
西凉茉体贴地拉着他稍稍站远点,免得有血腥沾染到百里洛的脸上很身上,同时平静地轻声安抚:“没事的,一切都很好,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那只是一些不识趣的赫赫野狼从笼子里面跑出来撒野了,如今姐姐底下的人在将他们赶到他们该去的地方,省得侮了咱们的眼,对其他的小动物造成危险。”
百里洛狐疑地喃喃道:“野狼……姐姐小心,不要伤了它们太利害了呢。”
西凉茉看着百里洛柔软的面容,心中轻叹一声,随后淡淡微笑:“好。”
她只是让人断送了那些撒野的野狼性命,也就不算伤它们了,毕竟有些野狼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以后它们就会不断地给你找各种各样的麻烦呢。
不过,洛儿因为心性单纯,所以对于这些血腥杀戮之事特别的敏感,所以即使她这般安慰,他的却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随后,她轻轻地拍着百里洛的背,安抚着他。
这样血腥杀戮的场面中,年轻秀雅斯文的公子,旁若无人地站在血腥之地的中央,任由身边血肉横飞,哀嚎遍地,他却只轻声地安慰着站在自己身边那高挑而美丽的不可思议的少年,这样温情而血腥的画面看起来异常——古怪而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许多年之后,住在巷子附近的上京的平民百姓们还流传着某年某月,有修罗从异世而来,领着食尸鬼在某日大开杀戒,将那些蛮横的赫赫人全部都吃掉了的古怪传说。
而就在所有的一切都到了尾声的时候,赫赫人只剩下两三个想要逃跑却硬生生地被连公公带着厂卫们将他们逼迫回屠戮圈中。
西凉茉忽然抬手,魅晶和魅六瞬间就住手,没有再对那几个浑身伤的赫赫大汉动手,留下一脸惊恐的赫赫人在瑟瑟发抖,噗通跪地求饶。
“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西凉茉冷淡地看着他们:“到底是谁指示你们做这些事情的。”
“没有,没有人让我们做的,只是我们看着自己人被欺负所以才……。”其中断了手臂的一个赫赫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立刻大声否认。
“是么,赫赫的野狼,我想你们知道我没有那么的耐性,如果你们不愿意说实话,咱们不妨在这里用你们的皮试试做人皮鼓的效果如何,说起来我还真是没有看过。”西凉茉冷漠地打断了那个赫赫人,她可没兴趣听他们扯皮。
她还没有蠢到连这次的袭击是如此有预谋都看不出,赫赫人再蛮横,也不会有人敢在上京这般大规模的闹事,而且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恐怕在他们一出门的时候,就被这群赫赫人给盯上了。
所以,她之前不阻止魅晶和魅六的动手,就是因为她需要给这群固执的蠢狼们一些压力。
而赫赫人还有说话,西凉茉就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声:“你这个丫头,还真是狠毒!”
西凉茉闻言,迅速地一抬眼,却发现场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老头儿,看那干瘦的容貌正是方才和她还有百里洛搭话过的老头儿。
看着这样的老头出现在这里,不单是西凉茉,就是连公公和厂卫们瞬间脸色都是一青,他们分明早已经将这里围住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能越过他们冲进来?
而且最怪异的是,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看见这个老头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蘑菇一般,但是这种蘑菇,只怕——有毒!
因为,这意味着至少老头儿的轻功已经登峰造极!
西凉茉眯起眸子看着这个老头,随后客气地道:“老人家,我们是司礼监的人,此刻正在处理一些军机要务,麻烦您离开可好,若是您愿意的话,在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跟随我上司礼监喝上一杯茶可好?”
老头儿有点模糊的眼珠子,盯着西凉茉,露出个古怪又轻蔑的笑容:“司礼监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这个丫头难不成还想拿这个来压人么,真真是个卑鄙的丫头!”
西凉茉淡淡地看着他:“您想要怎么样?”
看样子,这老头儿是敌不是友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只是不晓得是什么来路。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所有人都警惕地拔出了刀子,而魅六和魅晶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那种举重若轻,宛如撕裂戏耍玩物一般的轻松,浑身紧绷起来,盯着老头儿的一举一动。
他们见惯了杀戮,杀多了人,所有的杀手的直觉都会变得敏睿,能在第一眼看到目标的同时,就能嗅闻到面前这个目标的身上有极其危险的味道。
“哼,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丫头跟你娘一样不是什么好货色,却也不知道怎么迷惑了一个笨蛋,如今看起来还是个狐媚丫头,竟然能混进了司礼监,哼!”老头儿脸色阴恻恻的,身上那种无形散发出来的阴霾和可怕的近乎死气的东西一丝一缕的仿佛有实质一般地飘散开来,
让西凉茉总觉得仿佛有些面熟。
“你……。”她刚想说话,面前的老头却忽然骤起发难,他的身子竟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升了起来,然后一掌袭向西凉茉和百里洛——所有人使用轻工都有一个助推的动作,哪怕是魔功高强如百里青,但是面前的老头显然超脱了众人认知的范围。
而魅六立刻伸手迎战!
但是下一刻,西凉茉就听见魅六瞬间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而且直接撞在了魅晶的身上,将魅晶也直接给撞到,而老头儿的掌力瞬间就盖住了西凉茉的脑门。
西凉茉手中早已经藏了剑,瞬间刺向老头,但是剑却仿佛瞬间——碎裂!
西凉茉眼中一惊,她甚至看见了老头儿嘲笑的眼神!
但是下一刻,那碎裂的剑身中蓦然冒出一股子烟雾来一下子就喷向了那老头。
那老头儿阴森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后轻笑了起来:“臭丫头,倒是有两下子!”
但是不过片刻,西凉茉就再瞬间身子一软,西凉茉就再瞬间失去了意识,她甚至不知道老头儿到底干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瞬间被老头儿扛上了肩头,而百里洛也被扛上他肩头。
古怪的老头儿就这么扛着他们跑了!
她最后只听见连公公歇斯底里惊惶的吼叫声。
怒海天澜第二十五章被劫持
西凉茉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昏昏沉沉的,一会子就被人丢在某地的角落里,她躺在地上,只见老头儿阴沉沉地盯着她道:“哼,狠毒的臭丫头,如果不是因为杀了你,还得跟两个小娃墨迹半天,老夫今儿就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西凉茉觉得自己状态非常奇怪,她眼前模模糊糊的,意识昏沉,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但是却还能听得见老头儿说话。
随后老头儿又抬起她的下巴,阴森森地道:“看你这小脸蛋也算长得漂亮的,但是和我那小孙子还差远了去,老头儿可不会让你有机会和你那贱人娘亲再害了我的的孙子,若是聪明点,你醒过来以后就自己滚蛋,滚得越远越好,就滚回你那鬼军沙漠里头去,别人怕你那鬼军,老夫可不怕,这天下还没有老夫害怕的人,如果再让老夫看见你,必定让你后悔生而为人!”
说完以后,老头儿冷笑几声,伸手将被他点了穴的百里洛给扛上肩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西凉茉只能无力地看着老头儿将百里洛一路扛走,百里洛眼睛上的帕子早就掉了下来,此刻正红肿了一双眼睛,惊恐又惶惑地看着西凉茉,却毫无办法。
等到老头儿的背影消失在巷子之外后,西凉茉只能勉力打量了一下四周,只看得出周围是一处寻常巷子,堆满了杂物,看样子也废弃了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她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起码那老头儿还没有直接把她扔进了花街柳巷。
否则自己只怕……
但是,她心中苦笑,这般情形到底要怎么办,这老头儿好生厉害,只希望他把她扔在这里的时候,没有其他的仇家看见才好,只希望她能快点清醒过来才好,否则……
也没有否则了,西凉茉眼前已经渐渐一片模糊,看不清楚面前所有的东西,彻底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
千岁府
“呯!”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瞬间碎裂成无数块,而在落地的瞬间,化为粉末。
足以可见拍碎了它之人心中的愤怒——
“你们说夫人和洛少爷都被人劫走了?”百里青的面容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扭曲,身上那种黑暗血腥的气息再无压抑地瞬间释放出来。
堂上的所有人几乎霎那之间就感觉空气全部都冻结了起来,整个温度全部都降低,空气仿佛凝结成浓稠的黑色雾气,随着百里青眉目之间那种阴冷狰狞之意越来越浓郁,仿佛瞬间打开了通往另外一个空间的通道,有无数未知的面无恐怖的东西仿佛就要从那黑暗阴沉的角落地蜂涌而出,撕裂人间。
周围所有的人全部都在这可怕的怒气之中,齐齐跪地,以额头触手背,无人敢出一言,否则只怕血溅当场!
但连公公还是咬牙抬起头,满脸苍白铁青地道:“奴才该死,不曾保护好夫人和洛少爷,那老贼功夫异常高强,咱们甚至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带走人的……。”
那一瞬间实在太快,他们只隐约地看见老头儿瞬间捞起夫人和洛少爷,举重若轻,如此干瘪一个老头儿竟然瞬即就将两个大活人给扛走了,速度之快,让他们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听着连公公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百里青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只是眉目之间神色越发的扭曲狰狞。
“千岁爷……。”
连公公看着百里青的神色,他一咬牙,白着脸想要说什么,却被百里青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废物,都是废物!”
他蓦然地一扬衣袖,一股子排山倒海般的森冷罡气瞬间狠狠地向连公公击去。
连公公自己本身武艺亦是一流高手,但是仍旧一下子就被百里青瞬间掀飞了出去,狠狠地撞上了墙才落下地来。
那种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但是这并不是结束,百里青宽袖之间的罡气带着凌厉的煞气根本不会因为只是一个连公公就能完全受下来,剩下的凌厉气息瞬霎那也将齐齐跪了一地的人都狠狠地撞飞出去好些。
瞬间房内响起数声闷哼,司礼监不管是魅部的杀神还是其他部的厂卫们都受过专门的克服疼痛的训练,轻易不会发出痛呼,如这般闷哼已经是他们忍耐的极限,可见百里青手下根本没有留情。
沉重的空气里亦迅速地蔓延开了血腥的气息,周围站着伺候的人早已僵如木石,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千岁爷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简直让人想起了在涑玉宫的那让人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夜。
只是那个时候几乎完全幻化成魔的千岁爷尚且有夫人能安抚,而如今的千岁爷的怒气又要多少人的血和性命才能安抚?
连公公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虽然他已经运起内力护住内腑,但是如今只是粗浅一模,就能知道他自己的胸口至少断了四根肋骨,还有筋脉的震伤,他艰难地爬起来,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踉跄地扑倒在百里青的面前,以额头触地,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千岁爷,奴才辜负您的嘱托,竟让二位主子都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咱们所有的人都愧对主子,自知罪孽深重,只是如今夫人和洛少爷都生死不明,奴才们自己闯下的祸事,定要自己来收拾这样的首尾,这是奴才们必须完成的责任,若是奴才们到了时候都还不能将夫人和洛少爷找回来,或者二位主子出了什么事,咱们司礼监素来赏罚分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地位有所改变,所以奴才们定在主子面前自裁,不,奴才们定按着司礼监的规矩自去刑堂领重刑,以正我司礼监之名!”
他顿了顿,抬起磕破了的额头,神色严谨地看着百里青:“所以还请千岁爷将奴才们的贱命先放在您的手心,容咱们完成该完成的事!”
连公公自百里青还是小黄门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一直到了如今,虽然说下属,但是其间更有别样情分,如今他已经许下这样的诺样,其他所有西凉茉和百里洛失踪当值在场的厂卫们都齐齐跪地,狠狠地以额头触地!
“求千岁爷容一段时日!”
魅六和魅晶更是早已经在连公公爬起来后,也默默地擦去了唇角的血迹跪在了百里青的面前。
这是司礼监众人的耻辱,竟然让自己的主子在自己面前被掳走。
百里青闭上眼,面无表情,只是眉宇间流转而出的那种几乎让人以为有实质性的阴森死气,让人不寒而栗。
“千岁爷,咱们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责任和处置人的时候,小小姐和洛少爷既不见了,您不觉得咱们首先应该去寻人么?”周云生清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周云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跟着他一块进来的还有九字诀的头领们,所有人都脸色极为凝重。
赛缪尔碧绿的眼睛里都是狠色:“这个时候忙着杀人做什么,千岁爷,咱们都先找人,若是你把他们都杀了,小小姐也回不来,而且还少了找人的人手!”
鬼卫九字诀不属于司礼监所管辖,他们几乎就是西凉茉的私军,所以他们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比连公公他们的话更有效一点。
百里青缓缓睁开了眸子,他眼睛几乎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模样,仿佛几乎都没有了眼白,那种黑色空洞眼瞳里的血腥煞气和那种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心吞噬殆尽的黑暗亦让周云生等人看得心中一凛。
“找,找不到人,所有的人都不用不回来了!”百里青轻声道,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怒气,但是那种空冷之中带着的无边寒气,却让人觉得若是西凉茉和百里洛,那么……
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杀几个人或者让连公公他们在司礼监刑堂受尽非人折磨就结束的事情,而是一定会有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
连公公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心中大痛,他跟着百里青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百里青的眼睛变成这种样子意味着,若是夫人和洛少爷这两个千岁爷心尖上的人出了事,那么离这天下血流成河,遍地哀鸿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失去了镇压其上最后温情默默的存在,千岁爷心底的魔若是放了出来,天下无人能独善其身。
而鬼军九字诀的人亦似乎都感受到了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蛰伏许久的可怕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他们在原野里成长对危险早就仿佛天性一般的敏感。
周云生看着百里青,和赛缪尔互看了一眼,双生子在对方的眼底都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和忧虑。
就在众人都心中一片沉重的时候,忽然一道干干的老头儿声音响起:“咦,怎么那么多人,小青儿,可是知道你最爱的老爷爷难得回来探亲所以找这么多人欢迎我?”
众人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做西狄人打扮的干瘪老头肩膀上扛着一个人,竟然仿佛悄无声息地越过防卫森严的司礼监厂卫,在众多在场一流高手毫无所觉的情形下这么冒了出来。
而魅晶瞬间瞪大了眼,尖利叫了起来:“千岁爷……是……就是这个……老贼抓走了郡主和洛少爷!”
众人大惊,齐齐看向老头儿肩膀上——果然,那个哭得跟个兔子一样眼睛通红的不是失踪被掳走的百里洛,又是谁?
而魅晶说话间,她手腕的弯刀已经毫不客气地朝这老头儿飞了过去。
却不想老头儿只是瞥了她一眼,那弯刀就在老头儿面前瞬间停住,随后——碎裂成数断,而老头儿只是冷笑地摸摸胡须:“小小女娃儿,不要这么脾气暴躁,当心嫁不出去!”
而众人不由脸色大变,这老头儿的武艺简直匪夷所思,到了以气化器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许在场的能与他一搏的也许就只有从来没有人知道武艺修为有多深的九千岁百里青了。
而周云生也在第一时间瞬间眯起碧蓝如海的眸子,随后在确认了没有看见老头儿身后有西凉茉的身影后,迅速地看向百里青,冷声道:“千岁爷,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交代,这一位抓走我们小小姐的老人家,不但似乎和您相熟,而且似乎,与您的武艺相承一脉。”
那老头儿瞥了周云生一眼,高傲地道:“哟,大秦人么,老夫倒是去过你们那里,女人都放荡得狠,男人都是些笨头笨脑,不过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劲!”
塞缪尔瞬间对着西狄老头儿怒目而视,但周云生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正色看向百里青:“千岁爷!”
百里青在看到老头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喜色,但是在听到了魅晶的指控之后,瞬间那喜色变成了不可置信,随后脸色又迅速地阴沉了下去,看着老头儿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道:“浑蛋变态死老头子,你把我媳妇儿弄到哪里去了,快给我交出来!”
……
——老子是千岁爷又丢了老婆的分界线——
小巷子里
几道人影在老头儿扛着百里洛飞奔而去之后没有太久,就出现在巷子边。
其中一道人影走到已经似乎完全昏迷过去的西凉茉面前,低头看了看,随后伸出脚尖踢了踢她的小腹,确定西凉茉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方才伸手下去略嫌粗鲁地抬起她的脸,对着身后跟上来的那道高大人影道:“是不是这个人?”
那高大的人影眯起眼看了看西凉茉的脸,淡淡地点头:“没错,这就是我要找的人。”
捉住西凉茉脸蛋的那中年人讥诮地冷哼一声:“哼,原本还以为要抓这位千岁王妃、堂堂的飞羽督卫是要费上许多功夫、折损许多人手,却不想如今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来人,装进袋子里带走!”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人拦住了手,那高大的人影蒙着面,只能听见他在面巾下冷冰冰地道:“做交易的时候就说过,这个人是我要的,你们中原人是忘了么!”
没错,他们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死的却是他手底下的人,而且死伤惨重!
那中年人看着那蒙面人阴冷的眼睛里眼的狠佞之色,便轻笑了一声:“放心,放心,大人,咱们当然会遵守咱们之间的约定,只是如今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方才那古怪老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把她扔在这里,看样子倒是中了毒,如果不赶紧回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万一她就这么死掉了,岂非白费功夫,若是让那些手眼通天的司礼监爪牙们看到了,要抓她只怕得下辈子了!”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伏下身子一把将西凉茉拦腰抱起转身向巷子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她和本大人坐一辆马车!”
看着那蒙面人就这么大剌剌地把人扛走了,那中年人细长狭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朝地上“呸”了一声:“什么他娘的狗屁玩意,一个杂毛竟然敢在咱们面前嚣张,总有你倒霉栽在老子手上的时候。”
随后,他却不得不赶紧追了上去:“大人仔细些,不要让人发现她才是,咱们走的路线和下车的时候可有讲究,而且得换个地方藏人!”
……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黑暗中,有什么明亮清冷的东西落在眼帘之上,还有细微的风伴随着那种清冷,仿佛一片轻柔的带露水的叶子掠过眼帘,唤醒了沉睡的心神。
西凉茉轻轻地低吟了一声,随后缓缓地睁开眸子,眼前一片模糊之后,逐渐清晰的是一轮明媚的挂在黑锦缎一般的夜空中的月轮。
“唔……。”
她先是一愣,随后捂着仍旧肿胀昏沉的额头,渐渐地想起来了之前曾经发生的事情。
鸟市上有人刻意的为难,然后那武艺高强得匪夷所思的老头儿强行掳走了她和洛儿,再将她遗弃在了荒废空巷子的角落里。
警告她不要再接近百里青和百里洛,老头儿眼睛里的杀意告诉她,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那样似乎与她娘亲相熟的过去,也在告诉她……
唔,看样子,又是阿九和洛儿曾经的故人,并且熟知那段过去。
她闭上眼,等候那种眩晕过去,心中长叹息——
她这位‘风华绝代,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美人娘,果然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哪怕是死了,也还是给她这个做女儿的埋下各种阴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掉一颗,活着只怕还不知道怎么样。
所以,不是她不孝,但还是蓝翎夫人死了比较好。
不过……
清醒过来的西凉茉很快就发现周围有点儿不太对劲,这里绝非是那个她被遗弃的巷子——
西凉茉瞬间再次睁开了眸子,打量起了周围。
这样闷闷的潮水拍击的声音,还有带着水汽的潮湿感,都在告诉她这是一艘船!
西凉茉蓦然坐了起来,看向那窗外,瞬间脸色一变——这景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上京的运河之处,如此宽阔的河面,这起码到了洛阳的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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