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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荆戈刺秦!

作者:猫腻 字数:5385 书籍:庆余年

  因为难写,所以慢了些,这章的内容,算是满足我憋事,写所想写,很欣慰亚……)

  丁字路口,用碰撞去决定生死的两支骑兵队伍,像两道风一般地卷出各自的街巷,于宫前广场西北角的那一片空缺处,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在冲撞之前的一瞬间,那些高速驶来的黑色骑兵全身罩甲,单手持缰,另一手却没有拿着刀枪,而是平端着弩机,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抠动了扳机!

  庆国骑兵精通骑射之术,但是在这样的正面冲战中,一般习惯以刀枪相向,基本上没有人会拿着弩机进行冲锋。因为弩机本身就有重量,而且在这样短的冲刺距离中,如果动作稍微一慢,只怕弩箭没有发出去,双方便已经撞到了一起。

  但黑骑不一样,他们从入监察院的第一天开始,便养成了这种习惯,单手持弩,依然稳定无比,准确地说,近千人的监察院黑骑,实际上就是一股强大的集体暗杀突袭武器。

  嗤嗤破空声起,在这样短的距离内,数百枝锋利淬毒的弩箭,全数射了出去,没有给那枝正阳门下突过来的骑兵任何反抗的机会。

  无数声闷响过后,正阳门下突过来的骑兵大队前营骑士,不知有多少被弩箭射中,惨然堕马,有的却依然坚持在马背之上,抽出了刀刃,狂吼着向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兵身上砍去。

  黑骑弃弩,自马鞍下拔刀,反手一削。化作一片雪光,直接将骑兵的脑袋砍了下来。

  两百名黑骑同时做出了这个动作。弃弩弃的干净利落。拔刀拔的气动山河,当头一斩是如此地惊心动魄,两百人整整齐齐地做出了如此高难度地攻杀手段。看上去极具一种沙场上的美感。

  一方是在正阳门下苦苦突袭,被监察院千余名部属和禁军大队绞杀许久,终于成功扫荡开道路,千辛万苦来到皇城前方地叛军骑兵大队。一方是隐忍许久,养精蓄锐。只等提司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做出监察院最强力一击地神秘黑骑。

  双方的气势、精神、体力因为时势的关系。原本并不太大地差距,骤然间被拉大到了一种战场上不可能承担的距离。

  两百名黑骑就像是一把被烧热了的刀子,锋利无比地冲入了秦家骑兵大队之中。轻松愉快地将骑兵大队探入皇宫广场的阵形斩开了一道大口子,随着无数鲜血的迸溅,尸首地落马,黑骑成功地冲断了秦家骑兵,将……秦恒以及三百多名骑兵与大队分离开来。让他们成为了一支孤军。

  黑骑骑术高超,竟在快速之中,成功地转换了阵形。整支队伍忽然散开,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向右拉缰,凭恃着奇快地速度和巨大的冲击力,将后方的骑兵大队堵地一顿。

  而剩余的一百多名黑骑则是向左一刺,就像是一群狼群。快速地挑选好自己的目标,向着秦恒所在的前锋营处贴了过去,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用手中的刀撕咬着,斩杀着。

  不过瞬间,秦恒所在地前锋营便死伤惨重。而后方的骑兵大队被这雷霆一击击的有些心神涣乱,一时间根本无法冲上来救援,而此时广场上叛军虽多,但相隔犹有一段距离,尤其是此时叛军正在转换阵形,情势微乱……看黑骑如此雷电般地冲击速度。谁也不知道当大队前来合围时,黑骑会不会将这数百名骑兵全部冲杀干净!

  马蹄如雷,黑骑座下的马沉默奋力前行,秦家骑兵座下的马却悲鸣乱跑,就如同它们背上的主人们此时的心境。黑骑地追杀速度太快,片刻间,竟追着秦恒所在的先锋营斜斜向广场内深入了一段距离,与后方的大队脱离开来。

  这一幕看着实在是令人心惊胆颤,四周尽是叛军,秦老爷子和叶重早已反应过来。命令属下叛军快速向西北方那个缺口处合拢,务必要赶在黑骑得手之前,与秦恒接触。

  如果让逾万叛军成功合围,黑骑再如何强横,也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即便黑骑此时成功地依范闲令斩杀秦恒,只怕最后依然是死路一条。可是以荆戈为首的黑骑,似乎根本没有考虑一点,于万众瞩目间,于无数叛军的包围中。在宽阔的宫前广场上,这般不要命地。勇敢到甚至有些嚣张地追缀着秦恒先锋营的尾巴……

  尘烟渐起,一百多名黑色的骑兵在数万叛军的眼皮子底下,追杀着数百名秦家精锐骑兵,这种绝决的姿态,这种狂妄蔑死的气势,这个令人心悸地画面,必将长久地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一道尘龙,数百骑兵舍生忘死的追杀,由广场西北角,一路贯穿入广场中央!

  秦恒不是弱者,不然不可能在三十几岁的时候,便成为了京都守备师自叶重以后第二年轻的统领大人,也不可能年纪轻轻便成为枢密院的副使。对于战场上的局势,这位秦家的第二代领军人物,毫无疑问有自己的智慧和判断。

  他擅于领兵,而且反应极快,当黑骑的影子出现在他地眼帘侧边后,他马上作出了决断,进行了第一次的正面冲撞,只要能够敌得住第一波的攻势,后方大队续来,对方区区两百余骑,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只是今日京都之战实在和战场上的厮杀有太多的不同,正阳门下的巷战也和往常兵法书所描写的巷战有太大差异,秦恒从来没有想过,监察院这种以情报暗杀存世的部门,居然在巷战中能够爆发出如此巨大地威力,让秦家骑兵损失惨重,同时也消耗了太多的士气和精神体力。

  而最关键地是,秦恒万万没有想到。那区区两百人的黑色骑兵,居然拥有如此强大地气势。快速的冲击力。和冷酷到了极点地杀人手段。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前锋营地五百骑兵,

  对方的第一波攻势都没有抵挡住。被对方狠狠地切

  秦恒的心里寒冷,反应却是奇快。快马加鞭。根本不在原地与黑骑对杀,而是直接加快速度。领着自己地骑兵向着广场中央冲去。四周全部是叛军的人。只要入了合围之中,那些黑骑只有等死地份。

  他要做地是快。尽可能地快!

  应该说秦恒的反应奇快,秦家骑兵地训练也极为有效。虽然被黑骑如狼群被狂奔噬咬着,可是骑兵前锋营仍然成功地从丁家路口处。逃逸到了广场之中。

  只是黑骑更快,更狠。一点也没有被拉下。反而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而戴着银色面具地黑骑首领。更是由侧面冲刺而来,距离秦恒只有三个马身地距离!

  秦恒头盔中的双眼寒芒一射。虽然黑骑地悍勇出乎他的意思,对方竟然敢追着自己深入叛军合围之中。看来是准备拼死也要刺死自己,可是他知道,黑骑地突袭已然失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不会眼看着自己死去,而叛军地救援已经到来。

  此时叛军地换营正进行到一半。便发现秦恒深陷苦战危险之中,自然分出两个大队前来救援,同时意图将这支宛若天外突降地黑色骑兵剿杀干净,只是此时这两个大队距离那条尘龙还有一段距离。大部分是步兵,如果跟得上黑骑突袭与秦恒逃命地奇快速度。

  然而便在此时,叛军中营里响起一声威武地号令:“放!”

  皇城上有神主牌,箭雨没有降落地光荣,广场上惊心动魄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可以阻止秦老爷子决心地存在,随着这一声令下,无数箭锋,向着那道尘龙的所在射了过去!

  嗤嗤破空之声密密麻麻响起,连绵成一片。将那些正在生死之际拼命地骑兵们全部笼罩了进去,竟是根本不在乎黑骑追杀的是他们自家的骑兵!

  秦恒早已猜到自己地父亲在战场之上,从来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也知道这阵箭雨会到来,他地面色铁青,高速奔驰造成他的嘴唇发白。而在箭雨来临之前,已经是一个翻身,射向了座骑的侧后方。

  无情的羽箭噗噗噗噗刺入了所有人地身体,破开那些高速冲刺的骑兵身体,旋转着的箭锋撕裂骑兵的轻甲,钻开人类脆肉的皮肉,扎进他们的内脏或是骨骼!

  一瞬间,高速奔驰追杀的双方骑兵,同时遭遇了箭雨的打击,纷纷堕马。摔倒,摔的骨肉分离,连声闷响。

  在这样的时刻,不论是秦家地骑兵,还是监察院的黑骑,都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凄惨的命运。

  黑骑的盔甲虽由内库丙坊特制,较庆军精锐用料更为轻便精良,可是依然在这轮箭雨下损失惨重。而那些秦家自己的骑兵,更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太子霍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老爷子,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为什么会发出这样一个恐怖地命令,难道他就不担心秦恒的生死,而且这两百名黑骑根本不可能造成什么样大的破坏,便这样用箭雨不分敌我地屠杀,难道不担心造成军心不稳?

  秦老爷子眯着眼睛,寒冷的光芒从那两道小缝里透了出来,场中所有人,只有他清楚这只黑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只有他清楚,如果放任这两百名黑骑追杀下去,秦恒所领的先锋营,根本无法在叛军救援到来之前脱身。

  他知晓黑骑的厉害,更以为范闲在正阳门下的布置,在此处埋伏的黑骑,都是为了先前城头上,令他愤怒到极点地那句话。

  “我要你老秦家断子绝孙!”

  秦老爷子是狠人,范闲既然要让自己断子绝孙。他宁肯是自己动手,也不愿意卑屈地看着范闲安排的人。杀死自己地儿子。更何况……自己老秦家的儿子哪有这么容易死地。

  秦恒没有死,他地座骑满身羽箭,两声悲鸣之后,重重地向着地面摔了下去。而他因为早有准备,虽然被马匹倒地后的前滚之势,与地面狠狠地撞击。身上的盔甲甚至因为与地面的磨擦,擦出了无数微弱地火光。然而却已经卸了大部分的力量。而且凭借着座骑的遮挡,没有中箭。

  箭雨只是一波。紧接着便停了。大部分你追我杀地骑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黑骑虽然存活地人数更多一些,但也失去了座骑。受了或重或轻地伤,他们没有惊惧。而是继续抬起了刀,向着身边那些倒在地上地秦家骑兵杀了过去。

  而此时。秦恒已经站了起来,四周的叛军支援也急速地靠近。

  荆戈。这位戴着银色面具地黑骑副统领。从接触战开始。便成为了黑骑地锋尖。以最绝决地姿态,最快地速度。死死盯着秦恒,没有让他脱离自己地视线。

  箭雨来袭。荆戈一人一骑也受到了惨烈的打击,一枝羽箭极巧地穿过他身上地甲片,斜斜地射入了他的左肩。一抹血痕迅疾渗了出来,而他身下地座骑也是前腿一软。无声地倒向了地面。

  他的脚重重地点马鞍,就在箭雨停止地那一刹那,手持黑色长枪,如一头狼王般扑了出去。带着一抹隐藏了很多年地噬血饥渴,势不可阻。

  三丈距离,转瞬即逝,秦恒此时刚刚从马下抽出大腿,很困难地站了起来,看上去精神体力已经衰竭到了极点,于黑枪凌厉杀意所指,似乎只能束手待死!

  但谁也没有想到,秦恒本来看上去疲惫不堪地身躯,竟在这一刻重新拥有了活力。只听得他猛喝一声,并未转身已抽剑出鞘,整个人地身体快速地旋转了起来,就像是一道影子,极为诡魅地与那道凌厉黑色枪影相擦而过!

  荆戈一枪全力刺出,根本无法料到对方竟有如此巧妙的对枪身法。整个精神气魄全数凝在这一枪上,枪尖此时落空,狠狠刺中秦恒身边地广场石板地

  一声将那片石板刺成无数碎片!

  便在那声闷响间,秦恒身形旋转未停,片刻间迫近了荆戈地身体,一声冷哼,左肘一突,手中的剑锋便往荆戈的颈间割了下去!

  一闪一转一割,如此干净利落的三连击,还是在如此复杂的沙场情形下使出,秦恒果然极为强悍,难怪秦老爷子对他有如此大的信心,让他单独面对银面荆戈地突刺!

  在这样近的距离内,如此狠厉地一割,只怕范闲都难以抵挡,荆戈只怕是死定了。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追杀进行途中,叛军对于皇城的攻击始终没有停歇过,那些用来冲撞宫门的重车,依然不知疲倦,不畏落石火烧地,依次向那三座宫门发起着冲撞,巨大的闷响,不时在皇城上下回荡,听上去就像是震人心魄的鼓点。

  而就在广场上的奇诡追杀进行到最后一刻,秦恒的剑距离荆戈的颈部只有三寸地时候,宫门处的攻防,也出现了令人震惊的变化!

  轰的一声巨响,正中间的那扇厚重宫门居然被冲开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叛军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便是狂喜亢奋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此时黑骑已败,荆戈将死,宫门已开,胜利的天平已经毫无疑问扔掉了所有地法码,开始怯懦地依偎在了叛军一方的身后。

  看着这一幕,太子精神一振,看了一眼身旁地秦老爷子和叶重,深吸一口气,说道:“全力攻击!”

  范闲站在黑色的棺材之上,轻轻地用脚尖敲打着谁也听不懂的节奏,看着皇城上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这些致命的变化,却依然没有下决定一脚蹬开棺材,取出棺材中的那把重狙。

  因为他站的比所有人都高,就像陈萍萍曾经教导过的那样,所以他看的比所有人都远,可以看到一些没有被人注意到的细节。

  他看到仍然停留在西方叛军营中,定州家的将领们正与二皇子商议着什么,却渐渐地靠拢了过去,将二皇子的那些亲信很自然地隔绝在了外围。

  他看见了叛军中营里,那位第一次露出喜悦神色的太子殿下身旁,叶重的脸色一如寻常的平稳,而宫典却是拖后了一个身位。叛军换营的过程里,在救援秦恒所带来的混乱中,定州军的军队渐渐转换了队形,虽然细微,但在居高临下的范闲眼中,却是格外刺眼。

  如果一个复杂的局面是由无数的画面组成,那么这些画面在范闲的眼里,正在发生着一些谁也不明白为什么的变化,但他知道自己的赌博,便是由这些画面的变化,而决定最后的成败。

  他将大魏天子剑紧紧地绑在后背上,手掌拉了拉三处在两年前便给自己准备的钩索,看了一眼守城弩的方向,微微眯眼,说道:“准备。”

  然后他最后一次用脚尖点了点棺材,心想今天还是不会用你。

  画面的变化,便在下一刻突兀发生了,这一次变化将决定庆国今后的岁月,而且注定会成为后世有良心的青年历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的内容。

  第一个画面的变化,是戴着银色面具,马上便要面临死亡的荆戈,就在秦恒的剑锋袭颈前的那一刹那,低了低头。

  荆戈低头!在电光火石间,这一低头看似简单,实则困难到了极点,可是他却做的如此自然,如此快速,就像是在五百年前,荆戈便知道秦恒的这剑将从何方来,将往何方去,已经模拟了无数次,早就做好了迎接这道剑锋的准备。

  恰是那一抹低头的温柔,让秦恒那记杀人的剑,横割在了荆戈的银色面具上,划出一道银色的火光,却没有割断他的脖颈!

  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荆戈那似乎灌注了全身气魄的一枪,一枪刺空,刺破地上青石板上,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快速地反弹回来,顺着他空握着的虎口,倏的一声弹了回去!

  荆戈的手紧紧握着枪锋下三寸地,猛地向上刺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荆戈脸上银色面具还在泛着火花,而他手中的枪尖已经狠狠地从秦恒的下颌部刺上进去!

  喀的一声闷响,锋利地枪尖由秦恒的下颌部直刺入脑,鲜血一飚,秦恒身体一僵然后一软,就此毙命。

  荆戈紧握着枪杆,枪尖挑着秦恒的尸首。

  一声脆响,荆戈的银色面具破成两半,滑落于地,露出他的真实面庞,那张范闲一直很想看到的脸,那张自从他被陈萍萍从黑牢中捞出,成为黑骑一员后,始终藏在银色面具下的脸。

  这张脸眉眼生的很清秀,但是……由左耳到右耳下,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从中间狠狠地切开!很陈旧的伤势,却依然显得如此恐怖,可以想见当年是受了怎样的伤害。

  伤口极大,露出里面的骨肉和白牙,看上去异常恐怖,尤其是先前秦恒一剑虽然被他的银色面具遮挡,可是剑意依然袭面,将他的旧伤口震开,鲜血渐流,更显狰狞!

  整座广场上鸦雀无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狰狞的黑骑统领,用手中的枪尖挑着秦老爷子的独子,不由想到了范闲那句要让秦家断子绝孙的诅咒。

  鲜血从秦恒的喉间滴下,沿着长剑滑到荆戈的手上,湿滑一片。荆戈沉默,心里却在想着,当年你哥哥便是用这一招,毁了自己的脸,这些年自己对秦家的仇恨让自己戴着银色的面具,时刻琢磨着秦家杀场上的手段,可今天你还是用这一招,死在自己手中,便不要喊冤!

  荆戈枪挑秦恒尸首,望着叛军中营秦老爷子所在,厉声喝道:“我就是荆戈!”“秦业!你杀我全家,我也杀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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