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已经乱了。”
杯子在半空中摇晃,杯中的茶也已经开始在晃荡中溢出。斯蒂芬看着山德鲁淡淡说。
山德鲁没有动,脸上的表情漠然冷淡如冰雕。
“你已经和那些年轻家伙一样心中充满了敌意和浮躁。这样的情况下,觉得你还是我们两人的对手么?”
“大概不是。”山德鲁想了想,终于开口淡淡回答。虽然他这样回答,但是身周的魔法波动依然还是在翻腾。
“那就先坐下来好好喝杯茶吧。”斯蒂芬的手虚抬了抬,山德鲁面前的茶杯向上浮了浮。无论是他还是山特,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杀气,直到这个时候都完全和两个劝朋友喝茶的普通老头完全没有区别。
山德鲁倒是微微一怔:“真要我坐下来喝茶?难道你们两人不是来对付我的么?”
并不是这两人没有能为在茶中下可以对付他的毒,而是他知道他们不会。这世上也许其他人都有可能对他下毒,但是唯独这两人不会。
并不是基于什么友谊,信任之类的东西,他和这两人之间也完全变不上这些。他能这样肯定的是因为这两人是真正意义上能够对得起他们的称号,死灵法师。
即便是他们为了维护笛雅谷中不可动手的铁则而确实可能和他动手打个你死我活,但是却绝不会用这种手段。所以在这种无论是气势、心态还是实力,都是对付占据了完全上风的情况下让他喝茶,那就说明了他们真的就只是要他坐下来喝茶而已。
“对付你?山德鲁,你真让我有些失望……”山特努力坐直了一下身体。看着山德鲁咳着断断续续地说。“难道你忘记了,一个死灵法师最重要的是什么了么?”
这句话平和缓慢,夹杂在咳嗽声中让人都不大听得清楚,但是全身都弥漫着杀气和魔法气息的山德鲁周身紧绷着气息顿时再一滞。
斯蒂芬从旁边的石椅上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一口对山德鲁说:“我看得出你的心也被什么东西充塞了,而且塞得很满。你并不是只是因为自己而来找那个家伙,还有其他原因,其他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你已经有些身不由己了,连自己胸中的敌意也压抑不住。才会把我们两人当做你的敌人。”
山德鲁扭头过来看着斯蒂芬。眼中的光芒比刚才的更冷,更死,还有些夺目,他冷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眼光有这么好,连我都能看穿。怎么?你觉得你已经看穿了么?”
但是斯蒂芬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种眼光,甚至没有太在意山德鲁。他靠在椅背上开始缓缓地环顾着四周,眼光在周围地山,天上的云,身边的草木流水上掠过,他的眼神很随意很柔和,声音也是:“我哪里能看穿你?只是我记得你好像一进来之后就没有仔细看过周围。笛雅谷这么美的地方,我回来已经看了整整一天都还没有看够,你二十年不见却一眼不看,那只能说明你的心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山德鲁一怔,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地松开了。不觉也把目光随着斯蒂芬的投向了周围。
上午的阳光正从影旋之巅的最高处洒落下来,将谷中这一大片地美丽景色照映的生意盎然。奇花异草用一种很有意境的方式种植在这谷中的每一处地方,中间有三四株粗壮而枝叶繁茂的大树散落着,一片山中地小溪在这里积蓄出一潭碧绿的水面,还有和环境浑然一体的假山。从每个不同的角度去看这片景色都有不同的美感。当年设计并种植这谷中植被的死灵法师在俗世中知者寥寥,但是知道他名字的都是大陆最有名地园林艺术家,而且都他们对之奉若神明。
摆放在树荫下或者是水潭边的石凳和石椅都是死灵法师们亲手雕琢的。每一件都足够让最挑剔的艺术品收藏家疯狂,现在漂浮在山德鲁面前这只杯子同样也是如此。
在这里,美,高雅,脱俗已经是一种境界,一种感受。一种空气。不需要刻意去感觉,它本身就无处不在。即便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来到这里之后也可以感觉到这完全有别于俗世的气氛。
“二十年没有回来过了……虽然我这人和什么狗屁艺术美学完全不通气,但是这里确实是最眼地地方。”山德鲁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已经柔和了很多。
斯蒂淡淡说:“笛雅谷能这么美,是因为这里超越了世人,这里没有功利,没有**,没有恐怖。死灵法师能站在众生之上,也是因为有一颗高贵的心。”
“没有功利,没有**,没有恐惧,超越了生死,清明高远,这种心态才是伟大的阿基马德给我们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也是一个死灵法师最重要的东西。”山特努力咳了咳嗽,有气无力地看着山德鲁,问。“你,现在还有那颗清明高远的心么?”
“确实,没有了。”山德鲁叹了一口气,终于端起了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你们居然派人监视他?”阿萨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你搞错了吧?山德鲁先生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人监视而不发觉?”小懿冷冷说。“塞德洛斯送给帝国的结盟礼物,那颗完整的星之眼重新安放在传送魔法阵之后,我只是让大神官吩咐派人每各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去图书馆找汤姆老牧师拿书而已,他突然之间不见了,大神官自然会派人我了。”
“你连他也要牌算计?”阿萨腾地站了起来,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意,但是他终究还是把怒意重新压抑了下去,说:“那些东西你们知道了也没用。”
小懿也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阿萨说:“这里是王都,是整个帝国的心脏和头脑,我们有权知道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危险东西埋在我们脚下。我不管山德鲁先生守护的是什么,也不管那该死的笛雅谷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鬼东西。我们要守护的却是这幅员数十万里的帝国国土,上千万的帝国百姓。”
站立的两人眼光互相交汇。阿萨心中原本的愤怒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面前的那张面容即便在发怒,有些红晕的双颊却仍然是美若桃花,那双并没有笑的眼仍然看起来是仿佛在笑,仍然是那么好看。
仍然还是恋人的眼睛,不过现在那是帝国宰相的眼神。
其实这种感觉在之前小懿做出那个对山德鲁的暗示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那个暗示满带着一股政治家特有的心计味道,这中味道他以前也感觉到过,从之前的姆拉克爵身上,还有罗得哈特身上,不过更深更隐讳而已。
当然他知道这并不说明小懿已经朝父亲的方向接近,他当然也知道她现在所做的也都是一个帝国宰相该做的,该说的,该想的,而这样在他面前**裸地表现出来正是亲近的一种表现……但是那种味道,那种把所有事情权衡,分析,算计后产生的类似的金属相刮的生冷味道他已经在姆拉克公爵,罗得哈特身上闻到得太多,太重。现在再闻到,无可抵御地在他心头唤起一种厌恶感。
在自己寄予了最多感情希望的人身上发现了这种已经有些过敏的味道,巨大的抬头让他有些愤怒。但是他旋即又明白了这是无可避免的时候,心中顿时就全成了空荡荡的失落。
小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奇怪变化,她也不再说话了,表情同样地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落寞和局促不安。两人不约而同把眼神都挪开了,不声不响地重新坐下了。
塞德洛斯和罗兰德团长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咳了一声,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说:“之前罗尼斯连我也没有告诉,也同样没有告诉罗兰德团长关于地牢中那个东西的事,我也大概猜得到那东西已经重要到不能让我们知道的地步了。否则当日他怎么不回光辉城堡去做教皇而留在这里?山德鲁先生又怎么会委身在这王都中做了二十年的守尸人?”
塞德洛斯顿了顿,话锋再一转:“但是现在知道地窖中有东西的人已经太多了,谎话对有心人大概是瞒不了多久的。而从贾维主教来看,知道这东西的真实身份而虎视眈眈的人大概也不只他一人。小懿说得没错,这里毕竟是王都,无论那对笛雅谷对山德鲁有多重要,对罗兰德团长和小懿还有我来说,都重要不过整个爱恩法斯特的安危。所以我在这里请你,把事情对我们说清楚吧。我们并不想冒犯山德鲁先生,但是我们更不想因为山德鲁先生一个人的秘密,危及到整个帝国和欧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