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几番想去北院看看秋蝉,皆被红翘极力阻拦。白芷道:“我只远远地看看。”她实在心忧不已,即使她早已明白,秋蝉与宋柯已站在鬼门关徘徊,但秋蝉是她唯一的好友,她做不来无视。
红翘抓着她的衣襟,顽固地摇头,“夫人交代过,不允许小姐去北院。”
白芷怔了一怔,柳氏从不插足她的事,一直是漠不关心的,未料,这时却横亘在她面前了。白芷抿了抿唇,“至少让我及时去收尸啊。”言罢,泪水模糊了眼。她从未如此难过,即使白渊抛弃她们母女俩,她也未曾有这么难过。
红翘见白芷哭得似泪人,心生恻隐,“要不,小姐只在北院门口看看?”
“嗯。”白芷点头如捣蒜。此时,哪有一点小姐的架子?
她急切地来到北院门口。红翘聪慧,朝里面大喊了两声,“秋蝉小姐,秋蝉小姐在吗?”
里面却如死寂一般。
白芷的心口一紧,自个也提了嗓子高喊,”秋蝉,是我,听见应一声。”
门口的侍卫好心劝阻白芷,“白小姐,你别喊了,里面的那两人指定死了。”他们眼里透着冷漠,白芷不禁抖了抖,心也跟着寒了起来。人与人之间,可真是薄如纸。她不也一样吗?若秋蝉不是好友,她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门虚掩开了,从门缝里透着一个单薄的身影,着灰色长袍,长发随便在脑海松垮垮的扎着,额前几缕发遮住了眉眼,唯有那双亮而无邪的眸子让白芷还认得。
宋柯!瘦骨嶙峋的宋柯?不过一个月未见,竟瘦得如此之多。
宋柯道:“白姑娘。”他急切地想开门出来,门只能开出一指缝的距离,因外头被铁索拴住了。白芷怔了一怔,宋柯一向淡淡的,与秋蝉风风火火的性格可谓是水与火,偏偏两人融合的极好。
看门的侍卫见势,手中长棍朝门缝里的他一顶,宋柯弱不禁风地倒在了地上,可他的手还朝白芷伸着,手里拿着一面白色丝巾。
红翘朝侍卫大哥喊了一句,“侍卫大哥,他只是想给我家小姐东西。你帮忙递过来。”
“患瘟疫的东西,谁敢拿?要是得瘟疫怎么办?”侍卫显得极为冷漠,拒绝了红翘的请求。白芷略有生气,觉得侍卫太贪生怕死了,二话不说直上前自个去取。
红预拦,未能拦住,想跟着,又有所顾忌,站在原地直跺脚。
白芷都自个来取了,侍卫还不放行,“白小姐,莫要难为小的,郑大人交代了,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我只是在门外拿个东西,你们不敢,我自个拿都不行吗?”白芷冷眼看他们两眼,惊得看门的两侍卫半句话都不敢回。
白芷再欲上前,两位侍卫以身挡着。
白芷深呼一口气,深知他们两人不会让步,她再怎么“泼辣”也是枉然。她只好一把夺过一旁侍卫的长棍,惊得两位侍卫以为她要动粗,连忙做出防御状。
白芷却把长棍伸进门缝里,对宋柯道:“把帕子放在棍子上。”
宋柯点头照做。白芷拿到帕子,看着宋柯,了然这帕子定当要在无人之时观看,便直接收好帕子,对宋柯道:“你好生歇息,带我像秋蝉问好。多谢你冒死还我手帕。”
宋柯依旧灼灼地凝望着白芷,好似白芷便是他生的希望。
白芷回到自个房间,遣红翘去烧水泡茶。待红翘离开,白芷便迫不及待地从袖口里拿出手帕,上面是宋柯的字,寥寥几笔,只有五个字,却让白芷心惊肉跳。
——救蝉,清风崖。
秋蝉潜逃出去,去清风崖了?清风崖是宋柯与秋蝉居住的山里顶峰,稀有药材的聚集地。但宋柯和秋蝉几乎不去清风崖,除非一群药农结伴上去。因为上面没山路,极为迷路,山中相传有猛兽,单独行动多半凶多吉少。
秋蝉独自去清风崖无疑是想要稀有药材,莫不是为了帮宋柯治病之用?难道瘟疫已有良方可治愈?白芷此刻脑中各种可能在盘旋,担忧也愈加重了些。
宋柯不用口述,而是用笔墨告之,显然是不想告诉别人,可告诉她又有何用?她的体力还不及秋蝉,功夫更是不及,她又能做些什么?
细细一想,白芷才幡然领悟。宋柯只是想通过她告诉郑大人!那些看守的侍卫显然不会帮忙,巴不得他们早死。她不同,她是前知州之女,比普通百姓更容易接近郑子成。宋柯深知她没有能力单独去救秋蝉,可郑子成有且可以不动声色。
只是宋柯未免太瞧得起她白芷了,她何德何能能让郑子成不动声色地派人上山寻人?不过是前知州之女而已……脑海忽然呈现出慕屠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火架上救下的情景。
他说过,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世子的女人……
这、也许可以。
她去求见郑子成郑大人。如她所愿,并未吃闭门羹,还受到了款待。郑子成的府衙比她爹白渊的府衙简略许多,看来为官比她爹清廉。
见到郑子成,她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求郑大人救 救秋蝉。”
“秋蝉?那位得瘟疫的药农之妻?当初可是她自愿要与她丈夫同生同死。”郑子成不以为然。
白芷抿嘴,缓了口气道:“药农宋柯似研发出治愈瘟疫的良方,只是还未确定。此良方缺一味药材,需清风崖采摘,秋蝉为试一试,只身前去,如今生死未卜,还求郑大人相救。”白芷跪下来,一脸诚恳。
郑子成忙不迭扶起她,“白小姐请起。本官只是不明白,为何此事宋柯当时不与我说,而是等事发才说?”
“郑大人有所不知,宋柯的父亲原是一位医术高强的大夫,因太过自信,误诊一位病人致死,心有愧疚,从此归于林间做了药农。从小熏陶,从而宋柯养成了极为谨慎的性子,不是百分确定,定不尝试。”
郑子成了悟地点头,“那白小姐想要本官作甚?”
“似有良方治愈瘟疫这事不要张扬出去。当然最重要的是请郑大人派人上山救人。”
“就照白小姐的意思做。”
白芷微笑算是答谢了。
这么爽快,该是慕屠苏的面子大吧?
白芷心忧秋蝉,也便跟着去了。对于清风崖,白芷还是算为熟悉的,她一马当先,走在搜索捕快的前头,嘴里一直喊着秋蝉的名字。
好些日子未活动筋骨了,白芷在山上打转了两个时辰,已稍感疲惫。她停下脚步,以手扶住树,气喘吁吁,休息片刻。待回复过来,咬咬牙,又重新继续往上爬。
“白小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一捕快走到她跟头问她。
白芷摆手,乍看零零总总几个捕快已超过她了。白芷想,她兴许老了,体力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再一想,她这老姑娘再不嫁,可真是要再跳一次楼,枉重生一回了。
当白芷抬眼能望到万里无云的蓝天,白芷担忧更重了些。若到了山崖口,还未见到秋蝉,她只能跳下山崖去阴曹地府找她了。
白芷才不过走了几步,竟听到狼叫。白芷浑身一凛,像是鬼神附体,鬼使神差地朝狼叫声走去。当她来到一块有树环绕的空旷地旁,有三四只狼围着一棵树,嘶声叫着。白芷把视线往上游动,竟发现秋蝉遍体鳞伤地抱着树干,满脸惊慌地看着下面等待她支撑不住的饿狼。
白芷浑身僵硬,不怕是假的,她虽习过武,可惜从未有实战经历。加上她师傅秋蝉都被逼上树躲避,她更无胜算。思来想去,白芷只好退避几步,找救兵援助。她没本事,还是做英勇男人的背后小女人吧。
未料,她脚踩树枝,树枝断裂的清脆声引起饿狼的注意,发绿的眼眸朝她恶狠狠地扑来,白芷顿了顿,拔腿便跑,饿狼转移目标,集体朝白芷奔去。
秋蝉见白芷引开饿狼,感动得热泪盈眶。白芷实在太英勇了,以身诱狼。秋蝉嘴里呢喃一句,“芷儿,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言罢,浑身一抖……
白芷还怀了慕屠苏的孩子呢?这带球跑,恐怕……
秋蝉歇斯底里地喊,“救命啊!”
白芷慌得乱了阵脚,来回乱跑,待自己喘口气之时,惊愕发现,自己不知在何处了。她还来得及惊慌,身后饿狼紧追不舍。白芷朝天哀嚎一下,继续奔跑逃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就不该来。
白芷不停得奔跑,她的长裙被沿边的断枝划到,白芷直接摔倒,身后饿狼猛得扑了过来。白芷大惊,惊愕地回头,见饿狼流着口水的舌头在她眼前晃啊晃,一股绝望油然而生。
她这一世不是跳楼而死,而是当了饿狼的点心?
呜呼哀哉,命运如此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