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了一辈子谎的女作家,临死之前向自己精心挑选的女传记作者一吐真相。表面上看,“第十三个故事”专为女性读者构思了一个“灰姑娘的孩子”的故事:充满哥特味道的贵族豪宅中,活人如同行尸,灵魂都在空中飘荡,无目的的邪恶操纵着家庭悲剧一幕接一幕上演,幼小孱弱的爱能否幸存?
跌宕起伏的故事一言难尽,然而故事的由头,很难不令人想起去年那本《失窃的孩子》。同样有惊人的销售记录,同样被电影界大腕看好,真正稀罕的是,两个故事都拿儿童5岁前那段“失忆”的岁月来作文章。“在我们自我觉醒之前,我们是小孩子……我们活得像戏院里的迟到者:必须尽力弥补,根据后面事情的轮廓猜想人生的开端。”那“不记得了”的几年究竟发生过什么?长辈们口传的逸事是很难让人满足的,这便有了故事的用武之地:“你想了解某个人吗?了解他的内心、思想和灵魂?那就让他告诉你他出生时的事情。”
事实上,“我”的故事,往往在“我”产生意识之前已经开始,其长度甚至可以超越神秘的早年,延伸至整个家庭的历史。“家庭”成为“生活”和“生命”的舞台,社会文化的大环境,则被处理成轮廓模糊的远景,一带而过。这样的笔法,甚至让我想到了前不久刚刚读完的《金翼——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恐怕,身为人类学者的林耀华先生业已洞悉其中三昧:“没有什么比一个故事更能说明问题。”
作为小说的《第十三个故事》,在欧美多个畅销榜上高居不下,让人不禁产生大众心理学上的好奇——学术著作之外,普罗大众对“我是谁”的千古谜题依然关注。想来,作者戴安娜·赛特菲尔德毕竟出身学院派,放下教鞭专事写作,见识和志向自然不会局限于畅销。于是乎,故事虽写得惊心动魄,却并不是忙着跑马,字里行间多有“纯文学”的尝试。由此放慢了节奏,惯于惊心动魄的读者,大概会觉得有些拖沓。
小说的另一大特点,就是其中强烈的书虫情结。A代表奥斯汀(Austen),B代表勃朗蒂(Brönte),C代表查尔斯(Charles),D代表狄更斯(Dickens)……主人公玛格丽特从小在父亲的古旧书店里帮忙,就这样学会了字母表。她对每一排书架、每一列书脊都视同亲人,更别提自己喜爱的珍版图书。而名作家维达·温特的藏书水准毫不逊色于玛格丽特父亲的书店,书籍正是她不幸的童年中持久的安慰和力量源泉。她们却都遭遇考验,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书籍化为灰烬。小说对此不惜笔墨,足见作者戴安娜·赛特菲尔德对书籍情感之深。
故事里多次提到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多半是作者的个人偏好在先,情节需要其次。古宅的哥特风格,又让人想起艾米莉·勃朗特。戴安娜·赛特菲尔德对自己的这些口味毫不掩饰;小说中许多描写阅读体验的段落,相信能让书虫们感同身受;就连赛特菲尔德写的中文版自序,也透着浓浓的书虫味儿。赛特菲尔德凭借《第十三个故事》从一个书虫成功步入作家行列,本身就是一个足以让书虫——尤其是女书虫们高兴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