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儿怔了片刻,终究是苦笑摇头,跟了上去。
镇魔古洞深处,火盆中的火焰仍然在寂寞地燃烧着。尘封的往事仿佛还在这寂静的洞穴里轻轻回荡,兽神与那个黑暗中的神秘女子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沉默着,似乎都还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就连一旁的饕餮,也有些倦意般趴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但就是在这片寂静之中,突然,饕餮似被什么惊动,猛然从自己双爪之间抬起头来,巨大的铜铃巨眼瞪向远方出口方向,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带着一丝不安。
兽神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而黑暗里,似乎那个女子也“咦”了一声。
那一声隐约的长啸,虽然已经变得有些微弱,但仍然从远方如桀骜狂野的野兽冲来,肆无忌惮地打破了这片沉默,轰然而至。
“有人来了。”兽神淡淡地道。
那黑暗中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竟然有人能够找到这里,只怕多半是云易岚那个老头叫人过来送死,顺便摸摸你的底罢。”
兽神脸上看去似乎还是那般的疲倦,还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道:“随便了,我也懒得去管,不过这些人竟然能够进入洞穴这么深了吗,听那声音,似乎已经过了黑蝠所在之地。不过能进这洞穴,多半也能对付黑蝠了,只是洞口还有一个黑虎凶灵,他们居然能够不声不响地进来,黑虎也没有什么动静,却是不简单了。”
那黑暗中的女子声音忽然道:“你既然已不再是不死不灭之躯,那以你现在所受重伤,可以对付这些实力未明的敌手吗?”
兽神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担心。”
那女子道:“为什么?”
兽神微笑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那女子声音沉默了一会,冷笑道:“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你可不要以为我帮了你一次,这一次就一定还会帮你。似你这等妖法道行,虽然和我有些交情,但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脸我也难说,还不如你早死早好了!”
兽神咳嗽了两声,面上似乎还有些痛楚,但嘴角的笑意倒丝毫不减,只是看着暗处,道:“我迟早会死的,你放心就是。不过在那之前,你不是还要参悟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么?我若死了,你岂非全盘落空?”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法阵就在此处,我还怕你做甚?”
兽神笑道:“世间流传至今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只有此处和焚香谷玄火坛。焚香谷阵图已经损毁,便只剩这里了。你仍未参悟其中阵法奥秘,便只有我能够发动法阵供你参悟,若你有玄火鉴在手,自然也能启动法阵,可惜你没有啊。”他说到此处,顿了顿,面上闪过一丝淡淡惆怅,道,“你现在也是知道的了,这法阵乃是玲珑当年为了禁制于我才设下的,我若死了,这法阵也将灰飞烟灭,如此以来,你岂非什么也得不到?”
那女子沉默了下去,半晌才道:“算你狠。这些人我来对付好了。”
兽神慢慢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狠,是你自己有了牵挂,才如此受制于人。不过……”他缓缓抬眼,看向那黑暗深处,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谁,一定要冒险和我在一起,参悟这个法阵的呢?”
没有回答,周围一片寂静,似乎就在刚才那个瞬间,黑暗中那个神秘的女子已经走得远了。火盆里的火焰还在燃烧着,倒映在兽神眼中。
饕餮慢慢站了起来,不断发出低吼,显得十分不安,兽神默默看着前方虚无的黑暗,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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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异人
中土,河阳城外二十里地。
天色渐渐黑了,古道之上的行人也渐渐不见了,时逢乱世,妖魔盛行,虽然说在正道巨擎青云门山脚之下,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突然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是爱惜自己性命的,更何况是在那场兽妖浩劫刚刚过去的时候,劫后余生的人们,自然更加珍惜自己。
只是,终究还是有几个身影,很是显眼地走在路上,排头一个老者,道骨仙风,手持着一杆竹竿,上面挂着一块旧布,上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字。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头巾蒙面,女的清秀可爱,虽然天色暗了,但似乎还是专心看着手上一本黑色无字封面的书。
这自然是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一行了。
一路之上,他们拖拖拉拉,周一仙不时就将路人拉到一旁,眉飞色舞胡天胡地乱说上一通,小环和野狗道人自然也是看不过眼,只是那些被他拉去算命的人,却当真如周一仙先前所说的,被他算过命之后,个个精神为之大震,付钱之后似乎重燃生机,开开心心地离去了。
到了后来,周一仙银子赚得饱了,小环却已经根本懒得管了,只管自己看书。这一段日子以来,小环对鬼先生那日留下的这本记载诡异鬼道秘术的书,竟然是越来越着迷,非但是休息的时候常看,便是平常走路的时候,也手不释卷,此刻天色已暗,她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的样子,仍然是全心投入在书本之中。
旁边野狗道人招呼了周一仙一句,道:“前辈,今天看来我们又是走不到河阳城,如果找不到人家的话,只怕还是要在野外露宿了。”
周一仙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随即环顾周围,但只见四周昏暗,不要说有什么人家住在这荒野之外,便是年久失修的破庙破屋也无一处。
周一仙咳嗽一声,却只见野狗道人看着他,孙女小环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跟在野狗道人背后,一门心思读那本黑色鬼书。周一仙从来就觉得孙女看这本鬼道之书大大不妥,但哪里不妥却又不好说,每次他说鬼道如何如何残忍无道,乃恶毒妖邪之术,小环都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这门妖邪之术救人的法子多得很,比你的相术强!”
周一仙每每听到此话,都为之汗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他脸皮够厚,不肯认输,但再要小环丢掉鬼道一类的话便说不下去了。不管怎样,周大仙人反正是看着小环看着这书是大不顺眼的,此刻更是微怒喝道:“小环,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看那鬼书?”
小环这才把头从那书上抬了起来,看了看周一仙,不耐烦地道:“爷爷,我们走得这么慢,不是我看书看的,是你给人看相算命骗钱所以搞得这么慢的。”
周一仙窒了一下,老脸微红,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去,干笑道:“算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个,我是说,我们现在没地方住了,总的想个法子罢。”
野狗道人摇了摇头,道:“在这里真的找不到人家借宿的,前辈你对这里比我们熟悉,想想附近有没有什么破庙一类的所在,我们也好对付一宿。”
周一仙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怎么又知道我对这里比较熟悉了,老夫虽然从小生在河阳城,但从来都是浪迹天涯,什么时候对这里熟悉……呃!”
他突然若有所思,话说了一半也停了下来。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有些奇怪,小环道:“爷爷,你想说什么?”
周一仙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前方,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那个……好像我还真记得,前面不远有条岔路,从那个小路上进去,虽然有点远,不过倒的确是有间屋子在那里的。”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高兴了起来,小环笑道:“真的啊,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啊。”
周一仙不知怎么,却显得有些迟疑,眉头一直皱着,努力在回想着什么,道:“可是我心里老是觉得有些不对,时间太久了,我只隐隐约约记得河阳城外这个方向的确有个屋子,可是那屋子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它究竟是什么,我又想不起来了……”
小环白了他一眼,当先走去不去管他,口里道:“好啦,我们快走罢,至少有个屋子,再破也无所谓了,最少比露宿好罢。”
小环先走了,野狗道人自然也跟了上去。周一仙走在最后,身不由己地跟着,但不断用手轻拍脑袋,紧皱眉头,嘴里念念有词,道:“究竟是什么屋子呢,我怎么就是记不起来啊!”
向前走了一段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借助着天上几点微弱的星光,三人果然在大路边发现了一条几乎隐没的小路,通向荒野深处。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点了点头,向着那小道上走了上去,野狗道人还加快了脚步,一边走在了小环前面,一边警惕地向四周注意着。只有周一仙还是跟在最后,口中不时还有些抱怨样子地咕哝着,似乎还是想不起来到底记忆中的那个屋子是什么来历和做什么用的。
这条小路居然十分长,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看见有屋子的迹象,小环有些怀疑起来,回头对周一仙道:“爷爷,你当真没记错?”
周一仙被小环看了一眼,不觉有些心虚,干笑道:“这个……这个……你知道人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会记错一点事情,不过我真的记得这条路上有座房子的,只不过那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一时是想不起来了。再说了,这多少年了,那房子被人拆了也不无可能,就算没人拆,风霜雨雪的只怕塌了也说不定啊。”
小环一时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忽然前方野狗道人站住了身子,随即回头高声叫道:“你们快来,房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