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元澈上门
沈书娴和卫连舟上京时是两个包袱一背就来了,走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谢衡管吃住肯定不会再送东西,卫氏却是想着与弟弟这些年不见,她没能尽到姐姐的责任,此时两人要走,肯定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走。
几大箱的东西给卫连舟抬过来,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都是些衣服玩意之类的。还有一箱是送给卫连舟未出世的孩子的,虽然沈书娴肚子里都没影呢,但卫氏想着孩子要来也快,早些送过来也能冲冲。再者这回见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沈书娴看着东西很犯愁,都是卫氏的心意不能不收了,但要是收了……她和卫连舟就两个人人,这么几箱东西,他们如何带的走。卫连舟看到箱子直接把王府的管事叫过来,让他派了两个小厮来专门负责搬运箱笼,送到青阳就好了,到青阳上船去海口,箱子往船上一扔,自会有人来料理。
临走之前卫连舟去了国公府一趟,也没带沈书娴。慰问顺道告别,国公府现在愁云惨雾,卫连舟过去照个面就回来了。
三天时间到青阳,卫连舟这回没再去麻烦柴大人,而是直接去了驻守青阳的海军将领府邸。没拿帖子,更没有谢衡的信,卫连舟就跟门房的人说,他是海口汇丰船行的老板卫连舟,请求拜见。小厮不敢怠慢,连忙请卫连舟和沈书娴进去。
在官衙住了几天,白天沈书娴连卫连舟的面见不到,天天在书房议事,沈书娴也没去打听他们议什么。家务事她还能插插嘴,现在马上就要开战了,她还是别多嘴了。
商议来商议去,卫连舟终于要回海口,跟来时一样搭卫家的货船回去。想到上回路上沈书娴的辛苦,卫连舟特意问过沈书娴,要不要别派一艘大货船。就是不拉货,只派上水手,这样船上的空间大些,可以多放一点些水和食物。
沈书娴连忙说不要,她还没有如此娇弱,就像有句俗话说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在后宅里住着,吃撑了没事干自然能讲究一下,出门在外,还是别穷讲究了。
临走之时,青阳驻军将领带来了京城国公府的消息,卫大伯上书请旨由嫡次子卫策袭爵,皇帝也爽快,直接下旨正式册封。至于尚公主的事,现在京城已经无人会提起,不过看皇上对卫家的处置,估摸着卫大爷这事的后遗症过去,指婚的圣旨也要下了。卫策由国公府嫡次子变成国公府世子,身份上更能配得上公主。
“希望谢衡能早点把卫策派出来。”卫连舟说着,连这种外派的将领都知道卫策要尚公主,除非卫策死在外头,不然这门婚事是搅不了。现在他希望在此之前,卫策能好好的在外头潇洒一把,也不枉这一世。
“是啊。”沈书娴也巴不得卫策能来,要是卫策来了,卫连舟身边就多了一个能说话能商议的人。弄不好还会买一送一,谢潜也会跟着一起来。谢衡要是再不放心,再把裴霜派过来,那就是买一送二了,不管是海盗,还是卫简来了,她心里的焦躁都会少些。
大货船上晃荡八天,到海口下船时沈书娴虽然全身无力,硬是忍住没吐出来,果然是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沈书娴坐车回家,卫连舟却是直接去了船行,大珠的海军们已经开始行动,浪人海盗们最近可有动静,其他四大船行可有违约的。
这些事情都不用沈书娴去理会,她到家之后就洗洗睡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以前她还没感觉,这趟出门她是深有体会。
“姑娘不在这几日,家中下人们都十分安份。”吴婆子首先上来汇报。
沈书娴只是点点头,主子们都不在,家里吴婆子最大的。下人又都是新买来的,能兴起什么风浪来,便道:“有妈妈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春分看到沈书娴的疲惫,便道:“姑娘还是歇歇吧,大爷才回来,事情肯定多,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宴席。”接风洗尘什么的,要是高门大户里沈书娴也许不用作陪,现在卫连舟做生意开会都把沈书娴带上,更何况是洗尘酒——
转眼间进入十月半,天气开始转冷,据丫头们说海口的冬天并不算冷。该做工的做工,该出海的出海,冷也就冷那么几天,海口的居民很多人连雪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话是如此说,冬衣却是不能少的。
这回裁新衣不止是主子的,下人们的也有,同时沈书娴说了,只要在卫家做工的,每季都有两身新衣。上班要发工作服,老板给的福利好,员工才能更卖力。
几箱冬衣抬进卫家门,好消息也跟着来了,卫策带着裴霜来了。当然不是自身来的,带着官职来的。具体的官职全称沈书娴也记不住,简单来说就是海口驻军将领的副职,虽然是副职,但看看人家的后台背景,真拿他当副职看才是真傻子。
沈书娴没急着去船行见他们,只是让下人们收拾席面,卫策有官职估摸着不会住下来。但既然上门来了,怎么着也得吃顿饭。
果然到了中午时分,卫连舟引着卫策和裴霜进门,宁寒飞和文清作陪。沈书娴张罗着众人坐下,不由得偷偷打量卫策,京中一别也不过月余,卫策的气质已从忧郁变成成熟。脸还是那张脸,声音更没有变,但行动举止,神色中带出来的感觉,似乎都在他说,他放纵随意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
回想当年卫策在淮阳街市上追马,以及后来的出手豪爽;更能在青阳街上当街斩杀海盗,满不在乎的甩手走人。理智的说这都是不成熟的表现,现在卫策整个人都成熟了,稳重了,开始承担起身上的责任,沈书娴突然觉得还是当年的卫策可爱些。
卫连舟和裴霜设局算计了卫大爷,卫策未必不知道,但他依然跟卫连舟,裴霜交好,更理所当然的当这个世子。想想当年卫策对跟他曾经订过亲的绍晚词都没有不管不问,私下里还是给沈家赎身钱,心肠能柔软此至,这回却是被父兄硬逼到这份上。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沈书娴心中感叹,说起来卫家这一辈的儿子们都不错。卫连舟自是不必说,就是变态的卫简都是高智商,生生毁在一个渣爹手上。大房中卫大爷是个渣,但卫策又是难得的人才,结果……
“就是一小股浪人跑到海上兴风作浪,现在朝廷派兵出战,态度强硬,他们敢怎么样。”文清笑着说,他虽然也跟着出过海,到底是文人,能和平解决最好了。
宁寒飞也道:“自从朝廷派了军船出海,他们退的更快。”
本以为会有场大仗可打,没想到这股浪人集团萎的这么快。其实萎的快是正常的,海盗杀人越货更多的是为了抢钱。很多商船看到海盗就先软了,再加上海盗的一般政策就是留下钱财可保性命,所以商户就不抵抗了,直接把船货留下,保命要紧。
这股浪人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大珠的商户如此狠,没实力的不出船了。出船的都是是几大海商联合一起走,人多船多,遇上海盗就是拼得人亡船破也要抵抗到底。这么一折腾,海盗也有点怕,他们是求财的,并不是跟大珠有什么血海深仇。
海域如此宽阔,这里不行我就换别处,就是老大不想换地方。跟着的手下看到如此伤亡也会有点怕,海中岛屿如此之多,海盗团体也不是这一个,这里不好了,我就到其他地方混口饭吃,投的人少,损失又大,再加上几次出海都没有收获,不萎才怪。
卫连舟却是突然问:“扶桑的形势怎么样?”
宁寒飞一脸莫名,文清却是迅速道:“探子说扶桑内乱越演越烈,几大藩邦各自为政,皇室已经失去了全局掌控能力。”
卫策一直旁听,此时却是插言道:“扶桑并不是大珠的附属国,倒是一直仰慕天朝大国,前朝时还有不少扶桑人过来学习。”
大珠国力强盛,从来都是都是周边地区的老大,扶桑相比之下就是小国。虽然小国,有时候也会常往大珠上贡,但并不属于附属国。扶桑有皇室,皇位传递是有自家决定的。并不像其他附属国那样,最大的那个只能称王,还必须有大珠江封之后才正式有效。
一直以来扶桑跟大珠的关系都不错,扶桑虽然不像附属国那样。但态度一直很虔诚,愿意认大珠为老大哥,大珠也不会没事打他。现在突然间扶桑内乱,皇室失去对国家的控制力,这就很难说了。
卫连舟道:“你一直在京城可能并不知道,扶桑对外贸易需求量非常大。”
扶桑的手工业几乎没有发展,在对外贸易中与扶桑人做生意是最好赚钱的,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在扶桑收铜拉回国内由手艺人加工,不管做成什么,再拉到扶桑去,就能赚许多倍。汇丰船行中,有好几艘船,就是专门跑扶桑单线的。大珠与扶桑离的并不远,两国交好,国力强盛,海盗就少。只要顺风顺水,不遇上天灾,一趟下来十几倍的利润肯定有。
裴霜不懂政治,此时却是插嘴道:“要是国家安定,一切都有章法,双方贸易正常肯定不会有问题。真要是内乱起来,这么大的需求量,只怕是……”抢可比买更省钱,既然扶桑国内己经没有法度,有的是亡命之徒出世。
“我担心他们会偷袭沿海城市。”卫连舟说着,大珠虽然只开放了五个港口,但海岸线很长,沿海城市很多。偷偷上了岸,抢了一笔就跑,想抓人都不容易。
卫策看向卫连舟问:“那依三哥之意?”
“通知沿海驻军以及沿海地区的州府衙门,水路并举,提前布防。”卫连舟叹气说着,城市就在那里摆着,谁也不可能搬的走。海盗会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能做的就是先防。
卫策想想又问:“防患于未然是很应该,不过三哥,你常跑海路,离大珠国境最近的海盗团体是哪一个?”
以前大珠与扶桑的关系好,贸易往来十分正常,有海盗来犯,就是不能齐心斩杀,扶桑也不会去坑大珠。现在扶桑出事了,扶桑的浪人看大珠的骨头太难啃,很有可能联合海上强势海盗团体。扶桑离大珠很近,以扶桑为聚点,有了落脚点能及时补给,这样的联合之后,也就越发的难收拾。
“问的好。”卫连舟笑着称赞,卫策的反应果然够快。又道:“离大珠最近也是最难缠的海盗就是元五峰,据说他父亲曾经是大珠官员,获罪抄家,当时他年龄小,只是流放并没有杀头。至于后来怎么成了海盗,估摸着也是跟身世有关系。”
全家获罪,因为年龄小留了性命,但按规矩应该是没入奴籍,子子孙孙为奴,连海商都当不了。倒是当了海盗,没人会管他的出身。
“既然其父是官员,获罪抄家,刑部就该有挡案。”卫策说着,又道:“一会我就修书给谢潜,让他帮忙调阅京中资料。”
几十年前的资料估摸着比较难查,元五峰未必是真名,年龄也搞不清楚。但要是能找到了,查出他还有亲人在大珠,剿杀之类的先不说,打好亲情牌,不让浪人有机会与他合作。
卫连舟笑道:“我也有此意。”元五峰虽然一直当海盗,但并没有打到大珠来,要是有机会成为朋友,至少能暂时少个敌人——
卫策到了海口之后,卫连舟就更忙了,沈书娴有时候晚上都看不到他的人。不是在商户开会,就是跑到军营跟海军们套近乎,他本来就跟海口的驻军关系好,现在要人家卖命出征了,更该好好拉拉关系。
沈书娴除了料理后宅之外,也会到船行去看看。卫连舟开会料理事务时都是带上她的,不过只是船行内部事务,就比如说算帐或者哪个船要出行之类的,凡是牵扯到海盗,海军这种,卫连舟就不让她管了,实在管不了。
“大奶奶,外头元澈大爷来了,说要见大奶奶。”庆喜直接进来通报,都没让婆子传话,实在是来的人太惊悚。元澈来了不好把他赶出去,但卫连舟并不在家中,要是让元澈这种危险人物进门了,出了事要怎么办。
“元澈?!”沈书娴愣了一下,她自然没有忘记那位双瞳色的救命恩人,道:“他指名要见我?不是要见大爷?”
庆喜点头道:“是指名要见大奶奶。”要是见卫连舟,早就有话能挡回去,或者领着元澈去船行找了。
“马上打发人去找大爷。”沈书娴说着,单独见男客没什么,单独见海盗……那就比较要命了。
庆喜忙道:“己经派人去了,但大爷这几天老往军营跑,就是现在往回赶也要一会。元澈大爷就在门外,说要马上见大奶奶,小的好不容易才拦下。”元澈那意思,不让进就要闯。
“那就请元大爷进来。”沈书娴说着,元澈就有闯进来的意思,那还拦什么,家里这几个家丁小厮未必拦的住。而且听卫连舟那个意思,他想跟元五峰交好,那就没必要得罪他弟弟。再者她也十分好奇,元澈指名要指她是什么事?杀了她?绑架她?好像都十分不靠谱。
庆喜脸上仍然显得十分担心,道:“其实也可以再拖一会……”
“算了,就现在见吧。”沈书娴说着,等到元澈心烦气燥,脾气上来更不是好事。
“是。”庆喜应着赶紧去传话。
庆喜去见元澈,沈书娴也把外穿见客的衣服换上,谁知道元澈来干嘛的,但总不好穿着家常便装见他。衣服穿上,元澈就来了,沈书娴上前规矩的道:“见过元大爷。”
元澈上下打量着沈书娴,那神情非常邪恶,沈书娴淡然笑着,一派落落大方的道:“难得元大爷上门来,快请坐。”
“你也坐。”元澈笑着说,仍然是一脸邪恶。
两人前后坐下,沈书娴直入正题道:“我知道元大爷上岸一趟是有正事的,突然到我家来,不知有何重要事情?”
元澈笑着道:“前几天得了一样好东西,觉得配的起你,就给你带来了。”说话间就跟变戏法似的元澈从怀里拿出一个大锦盒,打开拿给沈书娴看。
沈书娴看一眼,心中多少有点惊讶,脸上却是十分淡然。是一串红宝石项琏,中世纪欧洲风格。但每颗石头不但大,而且做工都非常精细,乍看到真是耀眼的很。笑着道:“元大爷有心,拿这个当平常拜见之礼,倒也别致。我一般去别人家里,总是拿尺头之类,想是没元大爷出手大方。”
元澈挑挑眉,只是看些意味深长的看向沈书娴。男人送女人这种礼物,傻子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沈书娴不是傻子,倒是会装傻子。
沈书娴接受到元澈的信号,言语也没那客气,当即笑了起来,道:“难道元大爷送我这个还有其他意思?这实在是……不是我说,我家大爷跑了十年海运,像这些东西,元大爷难道觉得我会看在眼里。”
元澈笑了,摸摸鼻子道:“这话倒是对,卫大爷的身家……是比我厚,我得承认。”
沈书娴也不接话,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元澈。知道就好,她虽然不知道元澈这是抽哪门子风,但给亿万富翁的老婆送钱,这种讨好方式也未免太不上道了。
“没茶吗,我倒是有些渴了。”元澈径自说着,好像刚才的难堪并不存在。
沈书娴这才吩咐道:“春分,倒茶来。”她刚才特意吩咐了,她要是不吭声,并不用端茶上来。
春分这才端茶碗上来,元澈接过来喝了一口,赞道:“茶叶不错。”
“这是前时候我与大爷上京,从京城王府里带出来的,元大爷要是喜欢,我让丫头包了来,也算报答元大爷的救命之恩了。”沈书娴笑着说。
元澈笑道:“拿包茶叶就想报答救命之恩,你的命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沈书娴只是笑也不接话,她知道自己这样太不讲江湖道义,但元澈是海盗,要是听他的意思报恩,那估摸着要用卫连舟的命还了,那还是算了,她是小女子不用按江湖规矩来。
元澈却是不依不饶道:“看来卫兄待你也非常一般,让你连报恩都不敢。”
沈书娴继续沉默,这事她不占理,元澈也不是个嘴角笨的。说不过那就不说,最好的应对就是沉默。
元澈看出沈书娴这是打算沉默装死了,便叹气道:“算了,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何必难为你。我这趟上门来,是想让你再欠我一个人情的。”
沈书娴听得愣了一下,看向元澈道:“我欠你一个人情?此事怎么讲,我不明白。”她避元澈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招惹他。
元澈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递给沈书娴道:“我听说卫大爷四处打听此女的行踪,我恰好知道。”
沈书娴接画像就愣住了,竟然是绍清词的画像,卫连舟在找绍清词?绍清词失踪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心中疑云重重,抬头看一眼元澈,她就更纳闷了,就是卫连舟在找绍清词,这关元澈什么事?元澈就是知道绍清词的下落,特意寻上门来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