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的风雨声突然小了下去,翻滚的广陵江也渐渐平息。这一剑的恐怖威力,足以斩杀仙人,为此,就算是天地也要生出异象,以示敬意。
云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随着这口气被吐了出来。
“哇”的一声,他终于压抑不住伤势,喷出一口鲜血。
“大公子!”一叶娃娃惊呼一声,钻出空间戒指,抱在云默胸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云默身上擦。
雪花姬等人相视一看:“那小娃娃,气息上是天地灵兽。”
凡山河:“云默……”
面对一叶娃娃,云默艰难地笑了笑,将这家伙提了起来丢到一旁,“哭,哭丧呢你,老子,老子还死不了!”
一叶娃娃破涕为笑,但下一刻,突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向后连滚带爬地跑去。
场间响起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声。
云默霍然一惊。
九尾妖狐缓慢抬起头,满头红发飘了起来。
它的嘴角向着两旁裂开,几乎裂到了耳根,口中那两排牙齿不知何时也变得尖锐起来,满口腥臭,桀桀怪笑道,“你的确没死,但马上就要死了!”
它稚嫩白皙的手上,皮肤开始燃烧,一寸寸化为灰烬,露出里面血红色的绒毛。同时,它的指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变长,化作一根根尖锐利爪。
此时此刻,已经看不出它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狐狸。
半人半狐的九尾妖狐,伸出双爪,扣住了黑巨,丝毫不顾爪子接触到剑身时被残留的九天玄火烫的发出白烟,它开始往前走,黑巨一寸寸没入体内。
直到此时,云默才注意到,黑巨之上,并没有血液。
九尾妖狐之心,早在八千年以前,就被浮屠当做了封魔剑阵的阵眼,之后重铸封魔剑阵,九尾妖狐之心,便交给了云默。
八千多年了,没有心脏,它依然活着,如今云默一剑刺穿它的胸膛,它又怎么会死?
“还有什么遗言吗?”九尾妖狐问道,声音依然是小姑娘的声音,但很难将它和这半人半狐的恐怖面容联系起来。
云默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
九尾妖狐面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死到临头,还想要反抗?!”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狐仙出手?!”
一条血红色狐尾,化作一根尖刺,扎进云默左肩,然后拔出,尾尖滴着鲜红的血液。
“本狐仙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又是一道尖刺刺去。
云默喷出一口鲜血。
“你死后,便是剑道宗,是龙象军,是那些敢对本狐仙心存歹意的四圣地!”
听到此语,凡山河、雪花姬几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一道道尖刺,刺向云默四肢和腹部,每一刺,都避开了致命要害。
因为如果云默太快死掉,难解它心头只恨。
三条狐尾化成的尖刺,不断刺入云默体内,然后拔出,再刺入,每一次,都会带出血液和碎肉。
云默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
他想退,却退不了,也不能退,因为他一旦退了,整个剑道宗就会暴露在九尾妖狐身前。
不管到什么时候,九尾妖狐想要将剑道宗夷为平地,只能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骚狐狸,你舍不得杀我吗?”到这种时刻,面对身体巨疼,云默仍是鄙视说道。
两年前的大战,他是这样对四名太上长老说的,两年后的今天,他是这样对剑道宗弟子说的。
也是这样做的。
男人一诺,值得用生命去实现。
“是真蠢还是天真?”九尾妖狐自然知道云默的心思,满是嘲讽地问道。
云默没有说话。
九尾妖狐狰狞一笑,伸手探向云默胸口。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人影极速掠来。
一道剑光闪过,闪电般刺向九尾妖狐头颅。
九尾妖狐任由那道剑光刺中自己眉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那只握剑的手咬去。
足以碎石开山的一剑,寸寸碎裂。
而持剑的那只手臂,也被九尾妖狐咬了下来。
满口腥浓鲜血的九尾妖狐,看着那名头发半白的偷袭者,嘴角微翘,“是你啊?”
它并不认识身前这人,却知道这人是谁。
它的天算之术中,它的棋局里,这人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剑无双没有理会鲜血喷涌如柱的断臂,而是恶狠狠地盯着九尾妖狐。
面对这个永远不可能战胜的强大敌人,剑无双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他的鲜血在燃烧,他的识海也在燃烧。
他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化成短暂却强大的力量。
气势瞬间突破五境之中那道最难逾越的门槛,进入到灵虚境。
从断臂中喷涌而出的血液,也开始燃烧,化作一把燃烧着的剑。
他是剑道宗的大长老,生平只会用剑,也只喜欢用剑。
虽然坐上大长老之位后,他被大大小小的事情所牵绊,但每天仍然都会花掉很多时间来练剑,来修行。
娶妻生子后,他的空余时间便留给了刃水汀和儿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悄悄起床,悄悄的亲吻妻子的额头,然后将儿子的被子盖好,带上剑,轻手轻脚出门,去夜空下领悟剑道。
他修为天赋比不上刃千仇和武痴三两位峰主,更比不上宗族云默,但哪怕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破境入灵虚,他也依然勤练不缀。
剑道,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燃烧精血和生命换来的短暂实力提升,让他终于达到了灵虚境的高度。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这种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只是可惜,这种美妙的感觉,注定长久不了。
燃烧着的血剑,再次刺向九尾妖狐。
这是剑无双此生最巅峰的一剑,也是最后一剑。
“宗主快走!”
剑无双用尽全力爆喝一声。
云默眼中露出不舍:“无双长老……”
从大妖界接他来到式微界,剑无双长老是云默心中重要的一人。
两名破劫境巅峰的长老,同时来到云默身后,分别夹住云默左右肩膀,要向后飞去。
“想走?”九尾妖狐冷哼一声,两条狐尾猛然刺出,两名长老瞬间爆体而亡。
九尾妖狐冷冷看向瞬间破境入灵虚的剑无双,嘲讽说道,“只是灵虚境而已!”
剑无双此生所求,便是灵虚境,然而在九尾妖狐眼中,不管是破劫期,还是灵虚境,都没有什么区别。
面对那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强大一剑,九尾妖狐只是一拳轰了过去。
以拳对剑,怎么看都是轻蔑。
但终究还是让九尾妖狐出手了,剑无双默默想到,为了这,已经足够了。
最后一刻,这名剑道宗大长老转过头,看了一眼云默,眼中有悲苦,有悔意,有解脱,有惘然,也有对生的无限眷恋。
他的目光,越过了云默,看向了剑道宗主峰,仿佛看到了大雨滂沱之中,妻子刃水汀牵着三岁儿子的手,站在长老阁前,远远的看着自己。
终究是不舍啊。
剑无双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的世界,再无悲喜,也不会再有剑道。
“大长老!”
数十名长老飞掠而来,一道道剑光刺向九尾妖狐。
如同飞蛾扑火。
如果有错,那这一死,便是他们能做的最后的弥补。
慷慨赴死。
六十七把剑,尽碎。
六十七名强者,尽亡。
九尾妖狐没有去看满地残肢,而是正视云默,说道:“剑道宗的人,来多少,我就杀多少。”
它猛地抽出插在胸口的黑巨,握着手中,轻轻一弹,说道,“就用你的这把剑,可好?”
云默突然张口,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嘶吼。
九尾妖狐桀桀怪笑,“不要急着死,我会让你死在剑道宗和那什么龙象军的所有人后面,我要让你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慢慢死去!”
九尾妖狐抓住云默的肩膀,五爪嵌入筋肉中,猛地一跃,飞过大江,飞过依然在儒道遵宫众多修者之中冲杀的龙象军头顶,来到主峰上的剑道宗主殿前面。
九尾妖狐虚空一抓,篆刻着剑道宗三个鎏金大字的巨大牌匾,顿时飞了下来,插在地上。
浑身是血的阿哲飞掠而来,拼劲余力使出八歧剑法最重杀伐的一招,天罗杀。
九尾妖狐虚空一抓,阿哲手中的藏锋剑,瞬间脱手而出,被九尾妖狐抓在手里,一只狐尾如同赶苍蝇一般击飞阿哲后,九尾妖狐将藏锋剑猛地折成两半,分别钉入云默左右手心。
刃千仇武痴三两名峰主各自从东西方飞来,还没来得及出手,脚下飞剑就失去控制,来到云默身前,钉入云默双腿。
一柄断开的藏锋,两把剑,将云默四肢钉在剑道宗牌匾之上。
被摆成一个大字、全身上下千疮百孔的云默,死死瞪着九尾妖狐。
梦晶握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
九尾妖狐对眼前这一幕很是满意,沾满鲜血的爪子轻轻拍了拍云默的脸,“放心,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快的,你还没看到剑道宗的人毁于你的这把剑呢!”
它正要走,但突然又转过身,伸出利爪在云默怀里摸了摸,掏出九尾妖狐之心,放入胸膛处的空洞里。
“妖心,多久多久了。”九尾妖狐眼中露出一丝迷离。
【一剑】新年快乐,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