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灵儿一笑,“我说么,无事不登三宝殿,赵师兄,既然有事,那便请讲。”
赵*南星连连摆手,“我刚才那都是说笑,师兄什么的,师妹莫要当真,我此番前来,是炼符堂长老另有特殊熔炼任务,特派我加急送来。”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清单来。
符灵儿也不说话,伸手便接了过去,展开一看面色微变,赵*南星接着说道,“翠华山千叶湖万仙商盟刚刚派特使来到堂中,紧急预定一万张‘定身符’和一万张‘神行符’,定价优厚之极,十日为限取货,另有大东海七星阁预定五千张‘御风符’和‘定身符’各五千张,同样要求十日提货,御清子师祖和师父有事在身脱不开,特着令我火速督办,符灵儿妹妹,这三万张道符的料,你们可要在五日内赶制出来,否则‘炼符堂’的弟子万万炼制不出来啊!”
赵*南星话一出口,立时便引起灰衣弟子们的一片哗然,要知道“熔炼堂”符纸工坊每日熔炼的符纸量满打满算也就千张之数,若是不吃饭不睡觉,能达到一千五百张,赵*南星这一张口,便要符纸工坊在五日内炼制出三万张道符的用料,就算符纸工坊所有弟子全部不眠不休,也无法在五日内完成,这简直比要他们在五日内悟道成仙还要难上几倍,如何能不着急。
符灵儿立时便慌了心神,问道,“怎么会要这么多‘定身符’?那万仙商盟和大东海七星阁要这许多符儿去,要把所有仙家修士都定身不动啊,还有‘御风符’和‘神行符’,这么多,这是要做什么啊!咱们就算全力赶工,不眠不休,在五日内也完成不了这许多符纸的炼制,还有许多其他宗门的预定呢,难道便不做了?”
赵*南星呵呵一笑,“师祖交待,眼下隶属‘炼符堂’的内外门弟子,要抛下其他一切事情,全力完成这三万张道符的订单,神霄派什么的,那些都要濒临灭派解体的宗门,他们的预定符图,暂时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只要完成了这三万张道符的炼制,宗门就是一大笔进项,御清子师祖说了,单是万仙商盟给的酬金晶石灵药之类,便够宗门数千弟子坐吃三年,哈哈,这万仙商盟真是富甲天下,给价之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陆青心中暗忖:“这三种道符并非什么高品的道符,在道符体系中属于中下品的符图之类,只要修为上到了元精境和合期的修士都可炼制书写,炼制起来应该不难,若是要求再低些,甚至刚刚入门的玄窍期的修士勉强都可以灵力书写,‘定身符’以符图中贯注的灵力束缚被施法者的行动,达到禁足的目的,至于‘神行符’和‘御风符’的功能完全类似,主要是用于修法者自身,可起到增加行动速度的效果,若强要分别的话,仅仅在于‘神行符’多用于陆地之上,而‘御风符’多在水上,这三种符普通之极,在寻常坊市都时常有见,但一下便要几万张之数,确实闻所未闻,万仙商盟和七星阁要这么多道符,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其实此时外门“熔炼堂”众灰衣弟子连符灵儿在内,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般多的道符订单,而且要的这么急,究竟是要来做什么之用!
赵*南星也猜出众人所想,“这么多道符,究竟是做什么之用,师祖和师父也颇为纳闷,但西丽山向来有个规矩,就是从不过问订货客人的详细用处,他用来普渡众生还是用来杀人放火,跟咱们西丽山都没有关系,咱们只管限时交付收取酬劳便好。”
本来西丽山符箓派道统传承千年,虽然是炼符大家,自古以来却没有什么以此经营获利的传统,直到道统传到现任宗主灵华天尊手上方才有了这个经营之道,原因是当初灵华天尊刚刚接任宗主之位时,一日游历翠华山千叶湖,在万仙商盟收购炼器所用晶石,受朋友所邀一时兴起,展示了自己所炼制的几十张道符,立时便引起轰动,被其他参与仙品买卖的修士相中,竞相出价买走,灵华天尊一时灵感大发,随即起了在宗门内设立炼符堂,以弟子所炼制普通道符交易给其他宗门修士而谋利的念头,如此一做便是几十载,所炼制的普通道符种类越来越多,主动到西丽山订购的宗派也络绎不绝,西丽山经营道符一道倒成了气候,现在各处仙品交易几乎都有西丽山出产的道符,灵华天尊所说天下道符出我家之说,并非夸大其词,而是确有其事。
符灵儿女孩心性,入西丽山宗门以来向来有师父越清霜照拂,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这次以碧衣弟子的身份在熔炼堂符纸工坊做管事弟子,也是越清霜为了磨练她的心性强行硬派给她,也没想要她窄窄的肩膀担负什么重要的担子,对于像五日内炼制出五万张道符用纸这类的宗门要事,符灵儿顿感有些彷徨无计。
她看了院内众灰衣弟子一眼,大家一时都默不作声,心下均想,这般的暂短时限根本无法完成,看起来只有等待师门的重罚了,过了半晌,符灵儿才道,“这么大的事情,师父为什么没有来,我找师父去。”说着抬腿欲走。
赵*南星道,“师妹还是莫要去了,澹台嫣儿师叔毒伤加重,越师叔和师父跟师祖三个一早便上通天顶去了,师祖从七煞山取回的赤霜灵珠这便要给澹台师叔用上,具体效果如何,现在还没信儿呢。”
一听“赤霜灵珠”四个字,陆青心中便是一动,原来在七煞山御清子拼死与赤血蜈蚣相斗,夺取蜈蚣颌下的那颗“赤霜灵珠”为了救人,要救那人原来就是赵*南星口中的澹台嫣儿师叔,这澹台嫣儿与四大弟子之一的澹台月明同姓,澹台月明是宗主亲子,难道这澹台嫣儿也是灵华天尊是宗亲,否则以御清子那人心性,便如何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杀了蜈蚣取那灵珠。
符灵儿立时便着急起来,眼圈也变得红了,几乎要哭出来,喃喃道,“澹台嫣儿师叔病重,这可如何是好,我和她向来交好,这便去看看她去。”
赵*南星说道,“师妹还是不要去了,你与澹台师叔交好,全宗门上下都晓得,只是眼下师叔病重,宗主老人家和澹台师叔祖都急的心急火燎,此时必然守在澹台师叔身前,你若冒失去了,耽误炼符大事儿,宗主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越师叔面上必不好看,再说师祖拿了‘赤霜灵珠’上去,定然可以药到病除,师妹,眼下还是炼制符纸要紧啊!”
他这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说得符灵儿不住点头,“眼下也只得如此,只是这数万张符纸如何便在五日内炼得出来,这可怎么办?”她还是心中无谱,一个妙龄少女,平时凡事都有师父越清霜代为操心,从未有此等大事担当,一时之间没有了依靠,眼光便向老成和陆青望去。
老成是宗门内年纪最大的灰衣弟子,在熔炼堂符纸工坊一待几十年,平时符灵儿在熔炼符纸上倒也较为依仗,而陆青虽然是入门一天的灰衣弟子,尚且长得又黑又丑,但性情随和毫不浮躁,又谈吐文雅风趣,而且颇知人性,符灵儿昨天与他交流半晌,便有一见如故之感,此时心内彷徨无计之时,自然而然便望向老成和陆青二人。
老成此时目光变得慈和坚定,微微点了点头,而陆青心想,凡事都是在于人为,数万符纸熔炼赶制虽然工量巨大,但一切尽力而为,到时候便是完不成而受罚,也问心无愧,却又有什么担心受怕,当下冲着符灵儿点头说道:
“符灵儿师姐,这数万符纸炼制的工量如此巨大,而且要在五日内完成,以咱们符纸工坊的人手想必无法按时完成交工,我想御清子师祖必然心明如镜,只是眼下救人要紧无暇他顾,所以令这位师兄火速前来通知我们赶快动工,等师祖他老人家在通天顶上抽出身来,必然会再度派人来助咱们一臂之力,眼下咱们别管旁的,只顾先加紧开工便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成是熔炼堂资深灰衣弟子,他的坚定目光让符灵儿心中安定许多,加上陆青一番话更是合情合理,符灵儿心中顿时一片通亮,再也不似刚才那般孤立无助的感觉,这女孩本就心聪目明,加之陆青和老成的支持开导,顿时便有了主意,便坚定的点点头道,“符纸工坊的各位师兄弟,咱们只顾做好眼前活计,尽心尽力便是,其他的暂时不要管他,御清子师祖他老人家心中必有明断。”
符灵儿如此一说,大多数的灰衣弟子便顿时安下心来,浮乱躁动的情绪便平静下来。
其实赵*南星心中另有打算,之前一番做作无非要符灵儿着急而彷徨无计,最后自己再仗义出手帮助,卖人情给符灵儿,要她对自己感激涕零而全心依赖,但陆青此说却完全搅了他的如意打算,要他好人做不成反倒成了逼宫的恶人,加之刚刚陆青以苍蝇讥讽自己,顿时一股恶气从胆边生起,忍不住骂道:
“哪里来的肮脏杂役,却混到外门弟子当中胡言乱语,当真不知道西丽山的刑罚厉害么,来人,给我拖出来打!”他一番大呼小叫,身后的四个黄衫弟子却面面相觑没有动作。
廖咤却从队伍之中冲出,口中说道,“就是这个金沙奴,昨日混到工坊来,立时便寻衅滋事,师兄你们可要好好惩治他一下,否则咱们西丽山便没了规矩。”
他心中积攒了一夜的恶气,冲上去便抓住陆青衣领,手上用力便想把陆青拉倒痛打一顿。
其实西丽山符箓派有内外门之分,以修为境界来论,至少要是先天灵核根器在中上之少年弟子,经过指点玄关窍,和合凝炼神光,引发了灵核之中一点先天元精,并且与两肾间先天元炁融合,有可能逆反先天的弟子,才会被宗门纳入内门之中,另选三代弟子专门调教,这才算成为西丽山的正式弟子。
而那些先天根器差的少年弟子,以及修炼多年也迟迟没有进境,根本没有希望逆反先天的弟子,便被遣至外门七堂各处为宗门基业做贡献,不愿意留下的可以取了盘缠回家,但更多的弟子却依然心存幻想,在劳作之余继续修炼,宁可老死西丽山上,也不愿做回凡人。
所以在西丽山,这外门灰衣弟子也分两类,一类是未来颇有仙途希望的刚入门的少年弟子,这一部分的少年子弟被宗门视为未来的希望,特派专门的三代弟子调教,这些未来之星自然也不用做什么劳役,每日里就是修炼心法,学习仙道之学,只等通过宗门考核便可入得内门成为正式弟子。更有些少年男女仙缘深厚,一眼便被某个二代弟子相中,便直接有了进身之阶,如符灵儿之类,让其他人羡煞。
另一类便是如陆青老成之类,只配在外门七堂各处工坊劳作,也没个专门的三代弟子传授心法,空耗时光不说,一旦有了些许差错,立时便会遭到责罚,简直如同没娘的孩子一般,就算每月有一次集中聚会的传法活动,也是蜻蜓点水般学得尽是皮毛,如所遇非师还会遗祸终生。
廖咤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敢直接上前拉住陆青,一是有赵*南星言语撑腰,二是虽然陆青乃是御清子师祖亲自带来,但廖咤深知西丽山宗门内幕,像陆青这般资质外表的人物,想必定是御清子从路上捡来的金沙奴,送来符纸工坊做劳役罢了。有了这两个因素,廖咤便放开胆子肆无忌惮的动手打人。
陆青早看得清楚,这“熔炼堂”符纸工坊三十六个灰衣弟子,除了老成浑浊的双目中间或一闪的神光,让陆青觉得他有些深不可测,其他的人修为最高不过元精境和合期初段,像眼前这个廖咤,根器倒也算不得下下,却因性情浮躁又不思进取,入门几年,修为始终停留在玄窍期,这等货色便是来上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陆青是天剑世家公子出身,世家名门的底蕴熏染,外表自然温和从容,礼数周到,但骨子中却也刚烈无比,廖咤几次三番无故寻衅滋事,陆青岂能容他,右手上翻,已扣住廖咤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腕,那如同铁钳一般的五指,顿时抓得廖咤骨痛欲裂,忍不住嚎叫起来。
陆青习通了《降龙伏虎诀》,此时身轻体健脱胎换骨,岂是廖咤这等糟糠之体所能比拟,别说廖咤此时修为不过玄窍期,就算他现在打通先天入了内门,以陆青此时连通两关逆反了先天的修为也毫不畏惧。
陆青听得他口中嚎叫,不禁心中有一种残酷的快感,手臂向外一拧便将廖咤身子拉起,陆青就势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之上,“砰”的一声,廖咤便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直直的跌向赵*南星。赵*南星等内门五人向旁边一闪,廖咤直接便摔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爬起身来一看,自己的右手腕肿起来老高,上面黑青五个指印甚是吓人。
廖咤嚎叫一声,“杀人了,金沙奴敢在西丽山撒野,没有王法了!”
陆青冷哼一声,狠道,“闭嘴,再啰哩啰唆,立刻让你变成‘料渣’!”双眼寒光毕露,吓得廖咤立刻没了动静,心中却不住琢磨,自己本来就叫廖咤,再变成一个“料渣”,也是廖咤一个,难道还有另一个么!
廖咤平时在熔炼堂符纸工坊欺压别人惯了,大家一直敢怒不敢言,此时被陆青一招致败,都觉心中痛快,居然没一个有同情之感,也是活该他平时不积攒人品,真到紧要关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赵*南星用脚轻轻将廖咤从地上勾起,心中却不住懊恼,自己挑起事端,带来的四个内门“炼符堂”的弟子却没一个出手帮腔,反倒出来一个小角色迎合,瞬间便被打得如落水狗一般,自己颇觉没有面子,却又不愿亲自动手惩治一个刚来的外门弟子。
见廖咤被陆青痛打,折了赵*南星面子,符灵儿也颇觉痛快,看赵*南星脸上阴晴不定,怕他突然出手伤了陆青,便呵呵一笑说道,“赵师兄,你有所不知,黑丑是御清子师祖昨天刚刚送来的弟子,并不是山外雇来的杂役,你进入内门三月有余,这心来的弟子自然便不识得了。”
赵*南星说道,“西丽山哪有这样的规矩,同门师兄弟之间出手伤人,这个黑丑暴戾之气太重,不好好管制,还要酿成事端。”
符灵儿嫣然一笑,“赵师兄,这是我们符纸工坊弟子之间的小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吧,再说现在炼制符纸重要,这些小事儿还是暂且放到一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