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依稀认得那个人的样貌——窄脸阔鼻子,一丛山羊须,那就是他当初在那间酒吧里见到,并被他一路跟踪过的四个贝卢人其中的一个,这山羊胡子当时在酒吧里的位子,恰好是正脸对着李巍的,因此,对他的样貌,尤其是他的胡子,李巍很有印象。
“尤里,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李巍转脸看着尤里,盯着他的眼睛问。
尤里眼中依然是波澜不兴,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做了你没做完的事情而已……或者说,在这种工作上,我比你更老练一点点。”
“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你离开的时候,反而被人跟踪了,但你却没发觉。”
尤里的话让李巍一阵头皮发紧。
被人反跟踪?李巍回想起来,也忽然觉得,自己离开时的确有些疏忽了,脑中一遍遍想的都是那些贝卢人近乎狂热的举止,和他们那些让人不安的口号,倒真的没有太过在意自己是否被跟踪。
然而,尤里却知道他被人跟踪,也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样说来的话,李巍一路上也是在被尤里跟踪。在返回的时候,李巍则是被包括那个贝卢人追踪者和尤里的两个人跟踪了而全然不觉!
李巍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对尤里的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隐隐觉得,这个尤里,如果哪一天他认为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与他相悖,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地,从背后某个无人察觉地角落向自己发出致命的一击!
“不行……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李巍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但脸上的表情依然镇定。他并不像在尤里这个一半教徒一半杀手的人面前曝露出自己任何的心思。
宗教信徒狂热起来是可怕的,杀手也是可怕的,当两种身份聚合到一个人身上是,这种可怕,就已经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然而更可怕的是,出于某些共同的目标,必须要和这样的人为伴。
李巍只想尽早结束这场旅程,早些把巴灵顿皇室后裔送回巴雷亚罗去,早点和尤里这样的人分道扬镳。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这就把他弄醒,剩下的事,就应该是你的专长了。我想,让这么一个人开口说真话,应该比你当初连续说服一个海盗头子和一个落魄将军要简单。”尤里不冷不热的一番话,也算给了李巍一个台阶下。
“好吧,人都弄回来了,当然要问个明白了。”李巍表情轻松地一点头。
尤里走到床边,掏出一只小瓶,放到昏迷中的山羊胡子宽大的鼻头边,拔下瓶栓,摇了摇。
很快,山羊胡子慢慢有转醒的趋势。
“他的头脑很快会清醒,不过身体肌肉仍然会酸软无力,讲话也不能很大声。”尤里交代完,便自动退到一边。
虽然与人谈判、沟通算是李巍的一项特长,不过,审讯这种事,李巍做的倒也不多。当初在那个空壳子生化基地里“审问”麦维的时候,李巍其实什么都没做,所有的一切基本都是麦维自己说出来的。
当然这一次,李巍心里清楚,对方是已经被洗脑的极端分子,不用些手段,是不可能挖出什么实话来的。
山羊胡子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李巍阴沉沉的一张脸。
不出意料的,山羊胡子对此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倒是清清楚楚地发出一声冷哼,似乎有点“一时失手,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的味道。
李巍当然既不想杀也不想刮,不过,总得有些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你叫什么名字?”李巍坐到床沿上,聊闲天似的随口问。
山羊胡子把头偏向一边,不过目光正对上立在房间一角的尤里,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一定经受过很严酷的训练,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肯说,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对吧?”李巍心平气和地继续说。
山羊胡子不睁眼,冷笑了一声,“呵呵,知道就好。”
“嗯……”李巍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猜,你们组织内部,对于那些告密的人,一定会很有一套的,对吧?”
山羊胡子眉头动了动,但并不作回应。
“那好。”李巍站起身,“老雷,给这位朋友拍个照,对了,尤其要照清楚他里面穿的制服,然后我带着照片去找本市的警卫队……不,我们直接去找维克国防军!”
“你们要干嘛?”山羊胡子忍不住睁开眼急吼吼地问道。
“我们?我们做我们该做的啊……”李巍笑得无比和善,“也就是拿你的照片做证据,然后去把我们自己在你们的集会地点听到的那些口号,和演讲的内容,去转述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人听听啊。这是我们自己听来的,不是你告密的,你放心好了。”
“不!”山羊胡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整个身子往上弹了起来,但终归因为肌肉没有恢复力量而倒了回去,震得整张床嘎吱作响。
“你想通了?”李巍转回身,依然保持着微笑,问倒回床上,表情痛苦不堪的山羊胡子。
“我……我想通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的照片曝光,千万不要!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全部都说!”
“想通了就对了。”李巍欣然点头,“那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有任何隐瞒的,或者有什么地方被我们发现你在说谎的,那就……”
“不会的,绝对不会!”山羊胡子急道。
“那就好。另外,我们也是言而有信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告诉我们你知道的,关于你们组织的所有情况,那么你的安全绝对会有保障。”
李巍在恫吓之后,又给了对方以活下去的承诺,他深知,这种先兵后礼,打一巴掌给块糖的办法,对于这种不够硬的硬骨头,却是极为有效。不过也可以看的出来,那个神秘的贝卢人组织,对于内部叛徒的惩处手段,恐怕是难以想象的惨无人道,否则,现在躺在床上,老实得如同一条忠犬般的贝卢人刚才也不会惧怕到那种程度。
山羊胡子克服着肌肉的酸痛乏力,很艰难的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没什么顾忌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