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上一秒还没想好怎么说服沈暮深画幅能带出去的作品, 下一秒刚到画室,就看到他正盯着自己提前准备的画布思索,虽然画布上一个墨点都没有, 但也能看出他在构思了。
顾朝朝顿时惊喜:“肯画了?”
沈暮深盯着画布不语。
顾朝朝上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直到他乖顺的头发变成鸡窝, 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声气:“怎么这么好,突然改变主意了?”
沈暮深眼眸微动, 却没有回头。
顾朝朝一心想让他画一幅让恩师青眼相加的作品, 可他真答应了,她又开始心疼自家孩子,站在旁边纠结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从他手中夺过画笔:“明天再画吧,先去吃饭。”
沈暮深这才看向她。
“……不容易啊,我都来半个小时了, 才得你这么一眼。”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拉着他就往外走。
沈暮深安静垂眸, 一直盯着她的手看,直到来到餐桌前,才被面前的食物吸引了视线。
“我问过营养师了,你最近调养的还不错,所以可以吃一点垃圾食品,”顾朝朝笑眯眯地把他按到椅子上, 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虽然最好是不吃,但偶尔一次也没关系,不然什么都不尝试,未免有点无趣。”
她说完, 把炸鸡可乐还有薯条都推到了他面前。沈暮深定定看着面前的一切,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在他遥远且模糊的记忆体系里,他似乎也吃过这样的食物,虽然相隔的时间太久,他已经忘了是什么味道,可气味却深入他的灵魂,引起一阵阵低颤。
顾朝朝见他一直盯着薯条,便拿了一根挑了点番茄酱递到他嘴边:“乖,尝尝。”
沈暮深试探地张嘴,好一会儿才把薯条咬进口中,咸香酥脆的口感顿时蔓延,他怔愣一瞬,扭头看向顾朝朝。
“不喜欢吗?”顾朝朝歪头。
沈暮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爸爸。”
顾朝朝倏然心酸。
文中男主在父母离世之后,就住进了只有一个窗户的小房间,只有钱家人偶尔需要时,才作为可以证明他们善心的证物出现,然后再被匆匆送回房间。
所以他在五岁之后,就没有吃过薯条,没有去过电影院,没有娱乐,没有伙伴,孤独而封闭地长到了现在。
这些内容在原文只有简简单单两行字,却是沈暮深十三年的人生。顾朝朝不是滋味地摸摸他的头:“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沈暮深看着她手里剩下的半根薯条,又张嘴咬了上去。因为有一截在她两根手指之间,所以他连带她的手指都咬住了,却没有用力,而是很有分寸地用舌头把薯条勾走了。
顾朝朝手指一痒,回过神时就看到指尖一点水渍,顿时哭笑不得:“你可真是……吃吧吃吧,吃完我陪你看个电影,然后就睡觉了。”
自从上一次他从电影院跑出来后,顾朝朝就把家里废弃已久的影音室重新利用起来,每天晚上都会陪他看个电影。起初看的都是三岁以下儿童可看的,慢慢地逐渐调整,过程中有几次都看到血腥画面,顾朝朝都及时安抚,渐渐的沈暮深也能接受这些东西了。
他虽然活得自我封闭,却不是傻子,跟动画片比起来,他显然也更喜欢成熟点的内容。
吃过晚饭,顾朝朝便拉着他去了影音室,直接让他负责选片。
沈暮深盯着屏幕上五花八门的海报,思索许久后选了一个海报上只有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电影。
“哟,还是个爱情片,我家暮深真是长大了。”顾朝朝打趣一句,确定这电影十八岁以下也可看后,这才点开。
画面开始播放,房间里的灯自动关了,只剩下屏幕上的光影闪动。
不得不说,是一部非常枯燥的电影。
顾朝朝只看了十分钟,就开始打瞌睡,再看沈暮深,正一脸专注地盯着屏幕。
“好看吗?”顾朝朝真心求问。
沈暮深扭头看向她,似乎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算了,你看什么不好看。”
他五岁到十八岁的这段人生太过空白,以至于什么都是新鲜的,顾朝朝毫不怀疑,此刻就算屏幕上是一头猪在奔跑,他也能看两个小时。
她打了个哈欠,在调整舒适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盖上了毯子。旁边的沈暮深还在专注于剧情,而顾朝朝已经开始庆幸,自己当初重新启用影音室时,没忘了安装舒服的沙发床,这样在沈暮深看电影时,她还能偷懒休息。
顾朝朝本来真的只是想休息一下,结果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屏幕上继续播放,枯燥无味的剧情终于在男主告白之后,迎来了第一个小高1潮。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我只知道我只要离开你,就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要发疯,所以我不能离开你,如果你觉得这是爱,那就当做是爱吧!我要跟你结婚,跟你生孩子,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再也不能离开我!”
烂俗的台词被演技一般的男主喊得撕心裂肺,沈暮深略微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顾朝朝是在奇怪的声音里醒来的,她眉头皱了皱,尝试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难耐的娇哼,她才猛地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屏幕上限制级的画面。
顾朝朝:“……”这部不是未成年可看的小清新剧吗?!
她看着男女主大尺度的戏码震惊不要,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顿时一脸惊恐地扭头,就看到沈暮深正盯着画面看得认真。
“别看!”她当即下手捂住他的眼睛。
沈暮深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在她掌心扫过,顾朝朝抖了一下,但更加坚定地捂住了他的眼睛:“不准看。”
“姐姐。”沈暮深叫她。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顾朝朝已经能熟练地从他语气一样的‘姐姐’里,辨认出他不一样的情绪了。比如现在的他,就是在不满。
顾朝朝才不管他满不满的,直接把这段跳过,等画面转到男女主分离的车站,这才松开他:“可以看了。”
沈暮深看向屏幕,似乎意识到了不对,于是又重新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就从这里继续,不愿意就回去睡觉。”顾朝朝态度恶劣,宛若一个不开明的家长在教训儿子。
沈暮深定定看了她许久,最后才扭头看回画面。
顾朝朝默默松了口气,也跟着看向了屏幕。
两人在影音室待到九点多,沈暮深还想再看一部,但顾朝朝果断拒绝了,直接把人送进了房间。
房门在两人之间关上时,顾朝朝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怨念,她笑了笑,心想明天早上去给他买个小蛋糕吧,不然以他的性格,有些事肯定又要非暴力不合作了。
她惦记着这件事,翌日一大早就起床了,亲自跑去给他买了个小蛋糕,拎着进画室时,还思考要怎么哄他,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正专注地在画布上作画。
竟然没记仇?顾朝朝眼睛一亮,当即走了过去:“早上好呀宝宝。”
沈暮深头也没抬继续画画。
顾朝朝放下小蛋糕,在他身边蹲下,然后看向画布,只见上面涂了许多肉粉色,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很奇怪。
“你在画什么?”顾朝朝好奇。从很早之前她就发现了,沈暮深画画每一笔都出其不意,你以为他要画个猫,结果他最后画了个恐龙,你以为他要画苹果,他最后给你一个台灯,而现在……
顾朝朝仔细观察许久,根据这坨肉粉推测:“你要画个粉红色的桥?”
沈暮深没有回答。
顾朝朝啧了一声:“算了不问了,先去吃饭吧。”
说完,直接朝她伸出了手。
沈暮深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她纤瘦的手上,静了许久后抬起头。
“走呀,我牵着你。”顾朝朝笑眯眯地开口。
沈暮深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姐姐。”
“欸!”
沈暮深抓住她的手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去。
“你可别画太复杂的东西,我有点着急,想快点收到礼物。”原文中沈暮深的恩师吴畅是享誉国际的大画家,这次来A市是为了扫墓,等扫墓结束就要出国了,与沈暮深初遇已经是一年之后。
顾朝朝可不能让沈暮深真去等他五年,所以必须在他走之前让沈暮深见到他。
“一定一定要快点画知道吗?”坐下吃饭前,顾朝朝又叮嘱一句。
沈暮深睫毛缓慢地煽动两下,接着慢慢扭头看向平时负责照顾他的佣人,看了一会儿后又看向了管家,最后才低下头开始吃饭。
管家和佣人:“……”沈少爷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吃过早饭,顾朝朝去了公司,沈暮深则再次回到画室创作,两个人各做各的事,一直到中午吃饭才见一面,然后再见就是晚上了。
他们平时的生活就是这样,两人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眼看着吴畅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顾朝朝还是忍不住着急,没事就催沈暮深两句。
沈暮深画画时是个十足的慢性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让他的步调快起来,可自从顾朝朝开始催后,他的进展就突然快了许多。
可也没见他加快速度啊?又一次出现在画室时,顾朝朝看着他慢吞吞地调颜料,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正要说什么时,就看到沈暮深打了个哈欠。
“困了?”顾朝朝问。
沈暮深垂着眼眸继续画画。
顾朝朝看着他眼下的淡淡的青色,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吗?”
沈暮深不理人。
顾朝朝知道也问不出个啥,干脆叫来家庭医生给他简单地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更加疑惑,只是沈暮深专注于画画,她问什么都没有回答。
他到底怎么了?
大约是心里有事儿,她今晚难得没有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后还是睡不着,最后干脆去沈暮深房间看一看。
然而他却不在屋里。
当出现这个认知后,顾朝朝瞬间就慌了,连忙抄起屋里的内部电话,直接打到了管家那儿。
“……沈少爷?”电话里传来有些迷糊的声音。
顾朝朝听到管家开口,思绪突然冷静:“没事了。”
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管家茫然地看着手里电话,好半天之后重新躺下:“真是睡糊涂了,竟然梦见顾总用沈少爷屋里的座机给我打电话……”
这一边,顾朝朝挂掉电话后就径直往画室走,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专注绘画的沈暮深。
沈暮深听到身后动静,难得主动回头。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干嘛来了?”顾朝朝想起自己找不到人时的后怕,顿时咬牙切齿。
沈暮深盯着她看,半天意识到她在生气,嘴唇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画画。”
“我知道你在……”顾朝朝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进度突然加快,是因为偷偷熬夜来画?”
沈暮深没有否认。
顾朝朝的气愤顿时化为乌有,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傻不傻啊。”
沈暮深低头,在画上又添了两笔,最后放下画笔:“好了。”
顾朝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白色的画布上只画了两只手,小的那只牵着大的那只的手腕,大手略微蜷着,饶是顾朝朝这种外行人,也能从简单的两只手上,看出大手对小手的顺从。
她盯着画布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眼熟,好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了:“这是那部电影的海报吧?!”
沈暮深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疑惑,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啧啧啧,你小子还挺闷骚,以前看过那么多电影,怎么没见你画画谁呢?看人家亲到一起就肯画了,怎么,思春了?”顾朝朝打趣。
沈暮深垂眸看向画布,并未觉得不妥。
顾朝朝笑了笑,挽上他的胳膊提建议:“反正都熬夜了,不如熬得彻底一点,再加点别的东西怎么样?只有两只手也太单调了,你看人家海报还知道加一朵花一片云呢。”
沈暮深当没听到。
顾朝朝又说了几句,再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知道他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她好气又好笑,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相信她家的天才画家,画布上什么都不添了。
一幅画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沈暮深拿着不知道哪找来的纸壳,对着画布扇了半天,等颜料半干就递到了顾朝朝面前:“给你。”
“……送给我吗?”虽然这幅画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可顾朝朝看到还是忍不住惊喜。
沈暮深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好一会儿也跟着扬起唇角。
顾朝朝正盯着画看,突然若有所觉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带笑的眼睛。
“嗝……”
因为太过吃惊,她没忍住打了个嗝,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暮深,你笑了欸。”
沈暮深专注地与她对视。
“再给我笑一个。”顾朝朝提要求。
沈暮深沉默许久,对着她僵硬地咧起唇角。
顾朝朝:“……”虽然跟设想中不一样,但有求必应已经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她又对着沈暮深夸了一通,直到他再次扬唇,才拉着他往外走:“虽然明天周末,但也不能熬得太久,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吧。”
沈暮深看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却迟迟不肯动。
顾朝朝拉了两下发现他还在原地,不由得回头问:“怎么了?”
“画。”沈暮深开口。
顾朝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就了然:“先放这里,我明天来拿。”
沈暮深还是不肯动。
顾朝朝只好放软语气:“得等颜料彻底干了呀,不然蹭花了怎么办?”
沈暮深接受这个理由,总算肯跟着她离开了。
两人到沈暮深门口时,已经是凌晨快四点了,顾朝朝笑着帮他开了门:“快回去睡觉吧。”
沈暮深走进房间,然后回头看向她。
顾朝朝乐了:“晚安。”
沈暮深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同样的话。顾朝朝也不强求,捏了捏他的脸就帮他把门关上了。
把沈暮深送回屋后,顾朝朝却没什么睡意,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画室里。
“画得真好,这个水平确定还需要拜师吗?”顾朝朝盯着画布嘟囔一句,唇角不知不觉地扬起骄傲的弧度。
她对着画布傻乐半天,一抬头看到瓷砖上倒映的自己得意嘴脸,赶紧咳了一声放平了唇角。
……哪怕是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着想,也是得送他去拜师的。顾朝朝独自在画室欣赏半个小时,越看越觉得舍不得给吴畅送去,可不送的话又没有东西能说服他,怎么办呢?
顾朝朝思来想去许久,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找来相机对着画室一通拍摄,最后挑出一张最好的保存,等睡醒之后交给了管家。
“帮我洗出一张报纸大小的,用画框裱一下,记得要印得清晰点。”她叮嘱道。
管家看着照片上沈暮深的画室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顾朝朝交代完伸了个懒腰,开开心心把沈暮深的画带去书房摆着了。
管家办事一向靠谱,周一上午十点,裱好的相框就送到了顾朝朝书房里。顾朝朝正在公司开会,看到管家发来的消息后,低头回复一句:“把画送去吴畅酒店,务必要在十一点前送到,他下午一点的飞机,不提前两个小时送到就没机会了。”
回完就投入到工作中了。
管家看到回复愣了愣,扭头盯着相框看了半天,无比确定这是一张放大的照片,而且顾朝朝从一开始就是让他洗照片,而不是画什么。
一向靠谱的管家为难了,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后,一抬头又看到了桌子上小手牵大手的画,然后彻底混乱了。
思考许久,他还是决定给顾朝朝发消息问一下,是送照片还是送画,稳妥起见,他还把两个大小差不多的东西摆在一块拍了张照片。
然而顾朝朝正在讨论项目,没有注意到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
管家迟迟等不来顾朝朝的消息,纠结许久后还是决定按她说的,送画。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将手伸向了照片旁边的大小手。
他拿着画出门时,恰好遇到正在院子里散步的沈暮深。
由于某个小朋友整天待在房间里,身体严重缺乏微量元素,所以今天开始要每天在户外待足一个小时。
管家看到他慢吞吞地走路,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沈少爷好。”
说完,就准备像每一次被无视后一样直接走,然而下一秒,沈暮深却看了过来。
“……您肯搭理我了?”管家一脸惊喜。
沈暮深定定看着他……手里的画。
管家愣了愣,竟然有点失望:“原来看的不是我啊,”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主动解释,“是顾总让我拿走的,说是要送给吴畅吴先生,她没跟你说吗?”
虽然从来没人主动提起,但整个顾家都知道沈暮深最近给顾朝朝画了一幅画,管家虽然没见过,但除了他手里这副,他也实在想不到谁的画能放在顾朝朝的办公桌上。
沈暮深听了管家的话,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许久竟然缓缓开口:“这是……姐姐的。”
沈暮深来家里这么久,虽然偶尔会对他吐出几个音节,可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完整的话,管家空着的手当即捂住心脏,突然感受到了顾朝朝喜当妈的快乐:“沈少爷真棒,竟然能说这么长的句子!”
“姐姐的。”沈暮深僵硬地重复。
管家笑了笑:“是顾总的,也是顾总说要送给吴畅先生,吴畅先生是世界顶级画家,她估计是为了帮你铺路,所以才这么做,顾总对沈少爷真好,沈少爷以后如果能引起吴畅大师的注意,一定要感谢她啊。”
他说了一大段,沈暮深却只听进了前两句,一向沉静的双眸先是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姐姐的。”
管家:“……”
一旁跟着沈暮深的佣人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是是是,是顾总的,管家先生快给顾总送回去。”
“好好好,我这就送回去。”管家回神,拿着画就原路返回。
沈暮深定定看着他,下意识地跟着走了两步,但想到只有在户外待够一个小时,才能拿到三盒颜料,他到底还是停下了。
管家当着他的面回到家里,回头偷瞄一眼看到他没追上来,顿时松了口气,从后门急匆匆离开了。
顾朝朝看到管家发的消息,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回复时,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过来。
她下意识想要挂断,可看到是国外的号码时,心跳突然快了一瞬。顾朝朝咽了下口水,隐隐猜到了什么。
手机震动五声,她赶紧接通,冷静又克制地开口:“喂?”
“是顾总吗?”手机里传出一个温和的男声,“我是吴畅,你送来的画我已经看到了,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引荐我和画的作者见一面?”
顾朝朝:“……”这事儿成了?
“本来是准备走了,可顾总送我一幅这么有诚意的画,我再不多留几天,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对方似乎猜出她的想法,平和地补充一句。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比他还要平和:“送吴先生,当然要最有诚意的画。”
她跟吴畅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挂掉电话后抬头看向落地窗外,好一会儿突然双手握拳欢呼一声。
来送资料的助理吓了一跳,顾朝朝赶紧站直了。
助理尴尬一笑:“顾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嗯,放下吧。”顾朝朝淡定开口。
助理把东西放下,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桌子,这才转身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顾朝朝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助理立刻停下脚步回头。
顾朝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个……”
“我懂,”助理立刻开口,“任何人都不能破坏顾总英明神武的形象,包括我!”
顾朝朝失笑:“谢了。”
助理又表了一次忠心,这才转身离开。
顾朝朝轻呼一口气,确定办公室没人后,又一次放纵自己沉浸在喜悦里。
她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原文中这位恩师的存在对于男主而言至关重要,不仅教会他更巧妙地利用手中画笔,还在生活中引导他一步步走出封闭的世界,如果不是命运不公,让钱家人在紧要关头给了沈暮深致命一击,沈暮深说不定就直接恢复正常了。
而现在,钱家已经大厦将倾,吴畅也为了沈暮深的一幅画决定留下来,再也没人能阻止她家孩子恢复正常了!
顾朝朝越想越激动,深呼吸好几次才算冷静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快一点了,她今天十点才陪沈暮深吃完饭,所以也不着急回去,准备等两个小时之后,再陪他吃一顿没按饭点的午饭。
然而没等两个小时,管家就打电话来了。
“顾总您快回来吧,沈少爷出事了!”
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顾朝朝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也是我不好,今天出门送画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虽然暂时骗过了他,但沈少爷很聪明,晒完太阳就来了书房,没找到画又跑去了您的房间,现在四处翻四处找,家里每一个空间都被他炒菜一样翻来翻去,搞得一团糟……”
顾朝朝已经听不下去了,挂了电话直接往家里赶去,偏偏路上堵车,十分钟也挪动不了几米。她越来越着急,最初接到吴畅电话的欣喜已经半点不剩,可着急没用,焦虑也没用,她最后还是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
等她到家时,家里一半的佣人都成了沈暮深的小尾巴,一边跟着收拾被他弄乱的房间,一边劝导他停下休息,一连串的人在各个房间穿梭,看起来像一出滑稽舞台剧。
管家已经焦头烂额,看到顾朝朝赶紧迎上来:“顾总,快去劝劝沈少爷,他已经来回走了很久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身体会撑不住。”他现在已经不求房子好好的了,只希望沈暮深赶紧停下休息,别又伤到了自己。
顾朝朝紧蹙眉头,直接小跑着追上沈暮深,拦在他面前试图劝说,然而还未开口,他就径直绕过她离开了。顾朝朝愣了愣,回过神后赶紧追上去:“暮深,看看我暮深,我是姐姐。”
沈暮深充耳不闻,只管四处翻找,嘴唇微动似乎念念有词,顾朝朝凑近了才听到,说的是‘姐姐的’。
顾朝朝愈发愧疚,赶紧低声哄道:“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没跟管家伯伯说清楚,管家伯伯误会了才会把画送出去,暮深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这就去把画要回来,保证再也不乱送人了。”
“姐姐的……”
沈暮深此刻终于显露出自闭症患者的执拗,任凭顾朝朝拽着他的胳膊恳求,他也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将所有房间翻遍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后,又从头开始继续翻找。
顾朝朝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路没有放开他的胳膊,结果被拖得跌跌撞撞,跟在身后收拾的佣人们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顾总小心啊。”
“顾总当心点……”
听到他们担忧的声音,顾朝朝只能抽空回头:“都别跟着了,我来劝他就好。”
“可是……”
“也别跟着了,最后再收拾也一样。”顾朝朝叹了声气。
佣人们只好停下。
顾朝朝说话间,又跟着沈暮深来到了书房,看到价值几个亿的项目书被丢在地上,顾朝朝都顾不上心梗,赶紧把门反锁了又去拉他:“暮深……”
话没说完,她就被价值几个亿的项目书绊倒了,七厘米的细高跟一崴,当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沈暮深听到扑通一声闷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朝朝本来怕吓到他,摔倒也没敢喊疼,可一看他直接停下了,当即眼睛一转痛哼一声:“好疼!”
沈暮深僵硬回头,执拗的眼神逐渐平静,随即浮现一丝不知所措。
顾朝朝赶紧朝他伸手:“暮深扶我起来就不疼了。”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伸出的手,好一会儿突然眼圈红了:“姐姐,坏。”
“……对不起暮深,”顾朝朝看着他泛红的眼角,一瞬间快要心疼死了,“我这就去把画要回来好不好?”
“坏。”沈暮深重复。
顾朝朝叹了声气,双手撑着地面刚要爬起来,右脚脚踝就传出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沈暮深很封闭,却也没错过她脸上的痛楚,愣了愣后又唤一声:“姐姐。”
刚才不算疼的时候要装疼让他跟着心疼,现在真疼了反而舍不得他跟着受罪了。顾朝朝强忍着疼痛,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姐姐没事,你过来。”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半天,终于慢慢移动,来到她面前。
顾朝朝见他还傻站着,只能叹息着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地上坐下。
微凉的小手从他毛衣领伸进去,果然摸到一片湿热:“出这么多汗,都不知道把毛衣脱掉吗?”
他的身体是有些热,她的手是凉的,可被她碰过的地方却没有跟着变凉,反而透着火辣辣的热意明明她的手已经离开这么久,却好像依然停留在他的皮肤上。沈暮深对这种热意很是陌生,不由得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他呆呆的样子顾朝朝看过很多次,可第一次见他呆呆地歪头,好像一只充满困惑的狗子。她顿时有种自家孩子解锁新技能的成就感,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妈妈的好大儿。”
沈暮深:“?”
顾朝朝亲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果然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她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开口:“虽然你已经十八了,可你在我眼里,跟八个月的娃没什么不同,所以我偶尔一次忍不住亲亲你……你可以理解吧?”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凑过来,模仿她的动作在她脸颊上也亲了一下。
顾朝朝睁大眼睛,懵了。
沈暮深不知是觉得好玩还是怎么,亲完见她眼睛好像变大,于是又亲了一下。他就像一个刚开始探索世界的孩童,唇上柔软的触感也好,顾朝朝呆呆的反应也好,每一样都让他充满好奇。
他亲了一下又一下,最后突然遵循本能,一口咬住了她的脸。
说是咬住,却只是叼着没有用力。顾朝朝察觉到湿润的触感,终于满脸通红地推开他:“够了够了,不能再亲了……”
说完,又对上他无辜的双眼,怕这孩子被自己无意间引上歧路,又赶紧补充一句,“以后不能乱亲,知道吗!男女有别,你要是这么乱亲人,别人可是会生气的!”
沈暮深沉默片刻,又对着她的脸嘬了一下。
顾朝朝:“……我觉得你在挑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