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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傍峰上,日子平平淡淡又滑过两天。
朱朱求尹子章去向尤千仞探听郑权身体问题的根源,又请了裴谷来,想让他跟郑权探讨一下灵草灵兽作为食物温补身体的学说。
她很想把师父的“病”彻底治好,她是打算在应傍峰上养老的,当然希望“顶头上司”身体健康,不要那么阴阳怪气外加频繁地周期性暴躁难缠,这样她的日子就可以过得更舒心快活。
鉴于师父现在治标的方式是去妓院,裴谷身为男人,很多成人话题旁敲侧击起来应该比她方便,而且用灵草灵兽养生健体,本来就是裴谷提出的,在圣智派很多人都知道,朱朱只是想有人给师父提供一个新的治本思路。
她感觉得出来,师父对她的态度虽然比从前好,但是总有那么点儿奇怪,所以这么敏感的事情,还是让裴谷去比较好。
裴谷对于郑权这个六品顶峰炼丹师仰慕已久,有这样的交流机会自然求之不得,两个人正商量如何找个合适时机去与郑权说话,朱朱住处外边来了客人。
来的人是符尔待,他是专程来请朱朱到尤千仞的洞府去的,说大师兄邸禅尚回来,要朱朱前去相见。换了几个月前,这种事符尔待多半发个传音符过来就罢了,根本不会亲自前来请。可是朱朱现在炼丹术有目共睹,圣智派除了郑权就到她了,符尔待当然对她另眼相看。
尤千仞的洞府内,尹子章比朱朱先到一步,大殿上除了师父尤千仞,还有一个长得十分漂亮可爱的小男孩,正坐没坐相地歪在一旁——竟然就是几天前在汾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猥琐恶霸的小孩子!
尤千仞招手叫尹子章过去,笑着指指那男孩子道:“这就是你的大师兄邸禅尚,他小时候误服了千年玉露长春草,所以容貌一直如此。实际上已经三十八岁了,他是水系单灵根,十五年前筑基,擅长符箓之术,也喜欢斗法。闲时你们可以多多切磋。”
千年玉露长春草乃是炼制驻颜丹的主要材料,十分稀罕珍贵,材料难寻加上炼制过程困难重重。导致驻颜丹这种五品灵丹一直有价无市,不少女修士为了保持青春美貌,倾家荡产但求一枚而不可得,不过对于邸禅尚。空有满腔春色无边的念头,却永远保持着十岁孩童的造型体质。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
尹子章面无表情与邸禅尚见礼,想起他当日在天工坊门前的那一番说辞,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对这位大师兄毫无好感,看得出来对方也一样。
邸禅尚神色不善地打量着尹子章,之前在汾城尹子章改变过形貌,所以他不知道两人早就见过。
初次见面,这个四师弟让他产生十分严重的危机感,这分明就是风格不同的另一个二师弟——长得人模狗样,一副翩翩公子的风流德行。天分好实力高,更兼拜了元婴祖师为师,靠山强硬前途无量。正是最吸引年轻女弟子的品种!也是跟他争夺师妹的强劲对手!他最讨厌的类型!
二师弟整天作温文尔雅状,这个该死的四师弟则是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冷傲德行。都是年轻无知的小师妹们最喜爱的类型,真不是普通的该死!
师父干嘛还要收男弟子呢?都收娇滴滴的女弟子多好?!你看看人家郑长老,要么不收,要收就收女徒儿,啧啧!还是个炼丹天才,简直就是为他这种未来的绝世高手量身定做的最佳道侣,一想到将来他修炼,小师妹炼丹的幸福生活,他就陶醉不已。
师父说四师弟与小师妹是同时拜师入门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亲亲小师妹不会被这个四师弟先下手为强了吧?
邸禅尚沉浸在自己患得患失的忧虑当中,师父尤千仞介绍尹子章的一番话,他压根没注意,都忙着用眼光砍杀面前的假想敌了。
尤千仞看着两个弟子互看不对眼的斗鸡姿态,颇有些头痛,别人家的弟子,师兄弟几个亲如兄弟,怎么他收的几个弟子,都好像天生的冤家对头?打架斗殴、互相陷害跟吃饭喝水一般,莫非资质太好的都这般谁也不服谁?
大殿上气氛有些冷,尤千仞干咳两声,故意扯开话题道:“符尔待去接朱朱,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小师妹叫朱朱?”邸禅尚马上来了精神,涎着脸追问道。朱朱!好可爱的名字!
尤千仞收他做弟子也好几十年了,怎不知道他的想法,想到朱朱那模样,他一把年纪也忍不住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坏心思,故意只字不提朱朱的容貌,点头道:“是啊,她是你二师父的得意弟子,入门半年炼丹术就已经超越了二品炼丹师水平,炼出来的丹药都是中等以上的品质,据说前些日子,三品丹药也能炼制出来了,成丹率在五成以上。”
邸禅尚几乎两眼变成心形,埋怨道:“师父你干嘛让符师兄去接小师妹?我去不就好了?符师兄出了名的温吞性子,真真急死我了!”
“邸师弟,你才回来就急着数落我这个师兄,莫非师兄往日得罪过你?”符尔待笑着走进大殿,朱朱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符尔待走上两步向尤千仞行礼,露出了他身后矮小的朱朱。
邸禅尚满怀希望摆出自认最威武提拔的造型,含情脉脉向朱朱望去……然后所有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猛地哆嗦一下指着朱朱对符尔待道:“这个臭丫头是谁?!我小师妹呢?你带这个乡下丫头来干什么?圣智派怎么会有这么丑怪的丫头?赶快扔下山去!太伤眼!”
朱朱莫名其妙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彻底嫌弃,就算品性再好也不免生气,瞪着邸禅尚不说话。她认得这个臭小孩,哼!听他在天工坊门口说的那番话。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她才不稀罕这样的混账师兄呢!
怀里小猪仿佛知道她的心意,跟她一般对着邸禅尚怒目而视。
“你还敢瞪我?!靠!我挖了你的眼珠子!”邸禅尚恶声恶气地叫嚣着,往朱朱方向走去。
朱朱被他吓到了,马上抱着小猪跑到尹子章身后躲起来。
尤千仞看见自己大弟子这副模样其实很想笑,但还是硬绷着脸道:“胡闹!她就是你的小师妹朱朱,你这个当大师兄的,怎么能这样说话!快去向你师妹道歉!”
邸禅尚一脸痛苦绝望地瞪着尹子章与朱朱的方向,嚎叫道:“师父你开玩笑的吧?郑长老阅人无数,随便一个红颜知己都比这臭丫头漂亮千百倍,怎、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丑八怪?他眼睛出问题了吗?”
“越说越不像话!有你这么编排长辈的吗?”尤千仞黑了脸喝道。邸禅尚这话涉及郑权的隐私。而且郑权现在对朱朱甚是看重,邸禅尚今日的话传到他耳朵里,惹他不高兴了,对邸禅尚日后大大不妙。
元婴修士发起怒来非同小可,邸禅尚扁扁嘴。果然不敢再说什么,那副悲愤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虐待了。
一场本该和谐友好的师兄弟妹见面会。不得不草草收场,尤千仞勉强安慰朱朱两句,就让他们各自离开。
邸禅尚见朱朱与尹子章走了,犹不甘心地缠着尤千仞道:“师父。你再给收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弟子好不好?我不要认那个丑八怪作师妹!”
尤千仞哼一声道:“你不想认她?多的是人求都求不来,郑长老曾经暗示过。朱朱日后炼丹术会胜过他,你不见你四师弟对她多好?你四师弟现下手上的上等丹药多得可以当饭吃。不是师父势利,实在是好的炼丹师太难寻。你一次把郑长老两师徒都得罪了,你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邸禅尚伤心道:“莫非我要学老四牺牲色相巴结那个丑八怪?”仙童一样的精致小脸蛋上露出一副小白花遭遇老鸨逼良为娼的凄厉惊恐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搞笑。
尤千仞一阵无力,他忍不住自问,自己怎么会收下这么个脑筋不正常的活宝:“你别老是臭丫头、丑八怪的乱叫,那小丫头性子很温和,也不爱摆架子,与其他人都相处得好好的。你少惹是生非就行!”
“我不惹事,师父,你再给我收个小师妹吧。要漂亮温柔乖巧可爱那种!”邸禅尚很坚持。
尤千仞被他缠得烦了,一掌将他扫地出门。再不肯理他。
自从那日之后,朱朱没事更绝不肯踏足应傍峰峰顶尤千仞师徒洞府一带,偶然尹子章会把她拎到他的洞府去收拾打扫,朱朱也绝不离开尹子章住处范围,免得撞上那个讨厌的小恶霸。
她主动避让,小恶霸却偏偏找上门来。
邸禅尚到底还是听了师父的话,决定牺牲小我,找朱朱修复关系。
临行前,他唉声叹气摸了摸那支从天工坊买回来的水晶簪子,难得文艺地忧伤自语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簪子啊簪子,老子也想把你配给一个绝世佳人,无奈时也命也,只好把你拿去插牛粪了。”
他摸到朱朱的住处时,朱朱正在屋前新开的小片药田里栽种她从山下采购来的各种灵草、灵果,小猪则快活地在田地边上翻滚嬉戏。
邸禅尚看着这土气满溢村味十足的一幕,暗暗翻个白眼,低骂一声“牛粪”,勉强绷着脸走到田边,哼道:“喂!你过来!”
朱朱一抬头看见他面带不善瞪着自己,顿时有些发怵,不但不肯靠近,反而倒退两步道:“你要干什么?师兄很快要来了。”你要敢捣乱,大恶人自会来收拾你!
邸禅尚听她提起“师兄”两个字,顿时勾起心头最疼,朱朱长得很不好看。不过声音甜甜软软十分好听,如果不看脸,光听这一句“师兄”就足够让邸禅尚酥倒大半,偏偏……发出这么甜美梦幻称呼的是个丑八怪!
邸禅尚的仙童一样的漂亮脸孔扭曲了一下,没好气道:“看见你这德行,老子什么都不想干!哼,老子忘了给你见面礼,这簪子你拿去,花了老子整整两万块灵石!如果不是看在二师父的份上,我扔到荏垢泉里都不便宜你!”
虽然是来求和的。不过他还是很难对这个丑丫头客气,说话间不自觉地就带了明显的鄙夷之意,完全是施恩的口吻。他不想走过去朱朱那边,随手将簪子往她的方向一扔,就想撤退。
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邸禅尚不知道朱朱身上根本全无法力,又带了一肚子怨气憋屈,所以手法力道不免重了些。
朱朱身在最安全的地方。为了节省所余不多的灵石,把八面金雀屏放在了屋里,筑基期修士一出手,就算不带法力。力量速度也非同小可,朱朱根本不及反应就被簪子狠狠砸中手臂。疼得她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很不巧,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前来吃午饭的尹子章眼中,他一跃上前扶起朱朱,锊起她的衣袖摸了摸,发现她的手臂骨竟然被生生撞裂了。
尹子章抬起头冷冷望向邸禅尚。
邸禅尚完全没想到朱朱这么弱,他本来无意伤人,见朱朱疼得眼泪汪汪冷汗直冒也有些心虚,可是被尹子章这一瞪,那点心虚就被压了下去,口硬道:“看什么看!入门快一年了还这么弱要怪谁?”
“怎么回事?”裴谷约定今日下午去见郑权。中午顺道过来骗吃骗喝,见到朱朱一脸痛楚委屈坐在田地里,也吃了一惊。
尹子章将朱朱交到他手上请他替朱朱疗伤。自己站起身走到邸禅尚面前道:“道歉!或者我打到你道歉为止。”
邸禅尚插腰冷笑道:“就凭你?你一个炼气期九层向老子挑战,吃错药了是不是?”
尹子章面无表情道:“到前面去。别弄脏了地方。”这一片药田是朱朱请人新开的,他与裴谷等人也帮了不少忙,如果弄坏了最终还是要麻烦他们。
邸禅尚嚣张地大笑三声:“好小子,今日老子就叫你知道厉害,冰系单灵根就了不起?老子筑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哪!”
两人也不去练武场,直接走到附近一片空地上,一句废话都不说当场开打。
裴谷想不到尹子章竟然敢越级挑战邸禅尚这么个筑基十多年的天才修士,连忙各发了一个传声符到尤千仞以及郑权的洞府,通知两个大人物来劝架。
邸禅尚和尹子章同为尤千仞的入室弟子,又都是圣智派有名的天才,有个什么损伤恐怕都不是小事。
他发过传声符,便小心替朱朱包扎处理伤处,奇怪的是,刚刚看起来相当严重的伤口,才过了这么片刻功夫,竟恢复了许多,裴谷忧心那边战况之余,也不免大感诧异。
朱朱也觉得似乎不那么疼了,便请裴谷扶她去邸尹两人打斗的地方,尹子章虽然曾经成功击杀过筑基期修士,但其中不无侥幸,她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受伤。
再过个多月就是外门弟子大比之期,大师父尤千仞盼着他全胜夺冠呢。尹子章虽然表现得并不太在乎,但是她知道他很好胜,一定也希望能够凭实力夺冠的。
两个走到空地边上,战斗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邸禅尚想着尹子章不过是炼气期修士,开始不免存着轻敌之心,结果一上手便吃了大亏,两人从一见面就已经相看两相厌,现在打出火气来更是出手狠辣。
尹子章吃亏在法力修为差了整整一个层次,不过他身上各种丹药量多且全,随时补充体力灵气,竟然越打越勇,这大半年他吃的不是灵草灵兽就是上等灵丹,身体强健程度并不逊色于筑基期修士。
邸禅尚却一开始就轻敌吃亏,现在拼尽全力竟然也奈何不得尹子章。
他身上带有不少符箓,可是心高气傲不愿意拿出来用,他堂堂一个筑基十多年的修士竟然收拾不了一个炼气期九层的小子已经够丢脸了,还要靠符箓获胜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裴谷的传声符发出去,尤千仞与郑权竟然迟迟没有反应。
裴谷在场旁观,眼看着两个师弟斗法手段层出不穷,不禁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虽然是筑基后期修士,可也不敢保证能够在不伤及两人的情况下将他们分开,只能站在场边干着急。
他没办法,朱朱更是无奈,两人相视苦笑。只有希望他们下手有分寸些了。
这一架打起来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应傍峰的弟子前来围观,喝彩之声此起彼伏,尹子章越级挑战竟然不落下风,实在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叫好声大部分是针对他发出的。
邸禅尚越打越心浮气躁,暗暗埋怨师父不知道哪里收来个这么变态的师弟,怎么修炼的?竟然这么耐打!
他奶奶的。他还以为师父说四师弟拿上等丹药当饭吃是夸张之词,看尹子章从打斗开始至今,吃下去的各种灵丹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比他一年吃的都多!
这都什么世道?!看来师父的说法都嫌太轻描淡写了。
邸禅尚忙着悲愤。一不留神差点被几片冰刃划伤手臂,虽然险险躲过。衣服却裂了两道大口子,气得他差点吐血。
两只斗牛打得日月无光,双方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本来整齐的外观也变得十分凌乱狼狈,发髻歪斜头发披散,鼻青脸肿衣衫破损,不过两个都打得兴起,硬是不肯收手。
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尤千仞终于赶到,二话不说。一手拎一个将他们从半空中拖了下来。
元婴期修士的实力非同小可,也不见他如何施法出力,两人眨眼便动弹不得彻底老实了。
尤千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喝道:“胡闹!门里禁制私斗,你们不知道?!”
尹子章仗着有各种补充灵气法力以及疗伤的灵丹。看上去状态反而比邸禅尚要好些。自己收的弟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尤千仞心里颇感欣慰,面上还是装出怒气勃发的模样。
在他眼皮底下都敢这般,他如果轻松放过此事,以后这两个弟子还不闹翻天了?!
两只斗牛互瞪一眼,不约而同哼了一声。
尤千仞将围观群众统统赶走,冷着脸问道:“你们因何事私斗?”
尹子章不说话,邸禅尚咧咧嘴道:“我们不过切磋一下罢了。”
尹子章、朱朱与裴谷听了他这话都有些意外,明明是尹子章主动邀斗的。他只要说明原因,就算这事是因他误伤朱朱而起,尹子章道理上也要吃亏。
邸禅尚不管他们什么脸色,哼哼道:“师父你不是让我们闲时多多切磋么?”
“兔崽子!”尤千仞哭笑不得骂道:“切磋要切磋成这个德行?为师不来你们是不是要切个你死我活了?!”
“师父放心,徒儿知道分寸。”尹子章平静道。
“呸呸!你什么意思?明明是老子知道分寸,否则你现在早死了十回八回了!”邸禅尚气结道。他并非完全是胡吹大气,他由始至终没有动用过一张符箓,否则尹子章恐怕会很不好受。
尹子章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撇开脸,邸禅尚却从那一眼中看出轻蔑、鄙视、不屑等等各种足以挫伤他高贵自尊的负面含义,顿时气得蹦蹦跳吱吱叫。
“闭嘴!你们两个,从今日、不!从现在开始回去各自洞府闭关,门派大比之前,半步不得离开。”尤千仞二话不说下了处分决定,叫来符尔待将两人各自押送去关禁闭,向裴谷点了点头也返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他只看了眼朱朱被包扎起来的那只手臂,就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尹子章对这个小丫头维护得很,多半是邸禅尚那家伙弄伤了朱朱才惹来这一场架。
朱朱在应傍峰上待了大半年,性子软和低调,胆小怕事,尤千仞都看在眼里,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出事,无非是因为她太弱,偏偏成了郑权的入室弟子又受尹子章重视,所以伤害她被人当成打击郑权又或是尹子章最好的方法。
怀璧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师兄弟之间这一场架尤千仞并不怨怪朱朱。在他看来这其实是好事一桩,一来让尹子章练练手,二来可以让自信过度的邸禅尚收敛一下,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至于尹子章,他确信炼气期内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在他心里,门派大比上会威胁到尹子章以全胜成绩夺冠的,就只有偶元峰那两个刚刚筑基的弟子。
那两个人,分明是苏京有心培养出来的,故意赶在这次参与外门弟子大比。显然是针对尹子章。尤千仞想起刚才收到的消息,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苏京的野心不小,这次门派大比,恐怕不会太平静……
至于两师兄弟会不会因为今日的冲突而产生龃龉。尤千仞完全不担心,他的这几个弟子虽然性情古怪,但都是光明磊落之人。相处久了,终有一日会敞开心胸接受对方。他能护着他们的时间也许已经不太多,但愿他们早日成长起来吧。
回到朱朱的住处,朱朱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不知不觉间已经痊愈。裴谷不可置信地反复看了多遍,确定真的已经恢复如初。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恢复能力这么强,就算是结丹期修士都办不到。
不过朱朱能够恢复总是好事,两人将做好的午饭收拾好,裴谷带着朱朱一起到尹子章的住处去。尹子章从今日起到外门弟子大比那天为止,再不能离开洞府一步,见朱朱平安无事,伤处也好了,总算放下心来。不过仍是拧着朱朱的耳朵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勒令她从今日起必须每时每刻把八面金雀屏带在身上。装入足够多的灵石,以防不测。
朱朱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想到今日的事自己确实也有责任。更加不敢反驳一个字。
下午裴谷到郑权洞府去“请教药理”,两人相谈甚欢。郑权甚是欣赏裴谷那一套“食补学说”,诚意邀请他加入应傍峰。
裴谷与鲍法虎早年是上一任偶元峰掌峰长老的入室弟子,师父陨落之后因为与苏京不睦,受到排挤,加上鲍法虎修炼时过于激进受了内伤,不愿在苏京手底下讨生活,一气之下脱离偶元峰跑到元始谷去。
他们与朱朱关系甚好,裴谷一直很仰慕郑权的炼丹术,鲍法虎也颇得尤千仞的赏识,回去商量过后终于决定双双加入应傍峰。
身边多了两个熟人,朱朱十分开心,两人加入应傍峰后,各自在峰上开了洞府,往来更加方便。
为了表示对尹子章的歉意,朱朱每日煮了各种好吃的,裴谷与鲍法虎不厌其烦送她到尹子章的洞府去。
尹子章与邸禅尚的洞府距离不远,每日到了饭点,邸禅尚就闻到各种让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再看看自己桌上由元始谷食堂送来的猪食,郁闷妒忌得他胃口全无。
食堂现在换了别人负责,食品质量比从前裴谷在时略略提升,总体而言还是十分恶劣,邸禅尚就让偶然来看他的同门打听尹子章的伙食,结果都说是朱朱做的。
邸禅尚吞了吞口水,诚心诚意决定,为了美食、为了丹药,出关之日就要出尽全力去讨好师妹!把师妹从尹子章那里抢过来!
虽然她不漂亮,不过会做饭炼丹啊!等师父再收一个漂亮温柔又会做饭炼丹的师妹,再把她还给尹子章那臭小子好了。
尹子章被关禁闭,无法向尤千仞打听郑权的病史,只能靠裴谷旁敲侧击刺探一些端倪,然后与朱朱琢磨合适的菜谱,做出饭菜来让郑权吃。
郑权作为一个结丹期修士,早就已经可以辟谷不再饮食了,不过朱朱做的饭菜确实色香味俱全,十分能勾引出人的口腹之欲,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试了一下。
以他的见识能耐,轻易就能察觉那些饭菜吃下去有调和内火之效,想到自己的隐疾顿时羞恼不已,可是朱朱一副茫然无知的天真模样,问她这些菜式有什么用,她也只是傻乎乎道:“裴师兄说师父脾气坏肝火盛,吃这个可以少向我发火。”
郑权将信将疑,拿不准她是否知道自己那些龌龊的秘密,心底里也抱着一丝希望。便忍住了强迫自己不再多想此事。
时光荏苒,外门弟子大比之期终于到了。这段时日几乎所有外门弟子都卯足了劲修炼,对丹药的需求量大幅上升,朱朱虽然有小猪帮忙,可是每日还要兼顾郑权与尹子章的伙食,也忙得不可开交。
炼气期的外门弟子每个月能得到的份例十分微薄,要获得灵石购买丹药,只能靠接受门派各种任务,朱朱对于这些困难户从不为难抬价,给的丹药品质也好。一些给不起灵石的弟子,只要替她抓捕灵兽采摘灵草她就以丹药交换,博得了无数外门弟子的好感。
她并不是什么滥好人,她会这么干完全是因为她探听到门派大比有一条古怪的规定,比武双方单方面认输。必须要对方首肯方能安然下台,据说这是为了避免弟子通过避战保存或隐藏实力,造成某些不公。
可对于朱朱这种还未开打就准备认输到底的人而言。这条规定就非常麻烦了,她这么用心交好外门弟子,纯粹是希望到时对方能够痛痛快快让她认输下台,不要为难她罢了。
连败五场就没有继续比试的权利。朱朱觉得最理想的就是这样了!
圣智派外门弟子大比之期,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到来。比试地点在圣智山慧吕峰下一个大广场上。数日之前这里就建好了九座高台。中间一个高台是掌门、长老及贵宾等重要人物的坐席,外围一圈八个台子建造得稍微矮一些都是擂台,每个擂台都设置了类似练武场那样的保护法阵,避免弟子出手不知轻重产生人命伤亡。
一早近千名外门弟子穿着整齐的灰色衣袍进入场中等候,大部分内门弟子也纷纷赶来观战。
辰时正,洪亮的钟声自慧吕峰高处响起,群山回荡,元婴祖师尤千仞、掌门符钰以及各峰长老从天而降,或驾驭飞剑法宝,或踏空而来。在晨雾朝霞之中各色遁光闪射,气势十足。
待庄严肃穆的钟声停下,一众高人已经各就各位。端坐在中心高台之上。奇怪的是,在尤千仞的位置之上。竟然还留着两个坐席,台下的弟子们见了纷纷暗自猜测圣智派究竟还有什么大人物竟然可以坐在元婴祖师的位置上。
朱朱抬头远望台上的七个人,尤千仞神情凝重,心情显然离开心有些距离,而他之下的掌门以及长老大多也是跟他差不多的表情,师父郑权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冷漠姿态,只有苏京眉目舒展,从容的表情下透出抑制不住的得意,太竺峰的掌峰长老刘元彤跟苏京眉来眼去,肯定也是一伙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朱朱心下惴惴,总觉得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忍不住又多看了自己师父一眼。
郑权察觉她的视线,对她皱了皱眉头,耸耸鼻子,朱朱不必靠过去就知道他肯定是哼了自己一声。也对,她今日就是来丢师父的脸的,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打架斗法什么的,她不专业啊!
眼前的情境与一年前何其相似?一年前元始谷太玄坛,师父与她也是这样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隔空对视,不过当时的师父对她全无善意,好像恨不得她越倒霉越好,他不但不会帮她,还会在旁边热烈鼓掌叫好。
今日师父对她虽然仍然没有好脸色,可明知道她会害他当中丢脸,却并没有太多责怪之意,就算有些生气,也是怒其不争那种——只有将她当成自己人,才会是这种表现吧。
朱朱苦中作乐,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
慧吕峰上再次响起钟声,连绵不绝,竟然是七七四十九响,这是迎接钟声中最最尊贵的级别!
台下众多弟子惊疑不定,忽然感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自空中传来,一名紫衣老者,一名玄衣老者从空中漫步而来,一步跨出似乎便是千万里的距离,动作从容散漫,不过几步就越过众人头顶,站到了尤千仞上方的两个座位前。
掌门符钰带同一众长老起身相迎,连尤千仞都不例外!
这两个老者竟都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符钰向他们恭恭敬敬一揖到地,朗声道:“恭迎宗门两位祖师光临敝派。”
紫衣老者嘿嘿冷笑两声。扫了眼台下一脸茫然的弟子们,不悦道:“难得符掌门还记得有宗门的存在,不容易啊!”语气中讥刺之意十分浓厚。
符钰脸色很难看,不过并没有当众发作,在元婴中期修士面前,也确实没有他发作的地方,只能忍气道:“司祖师言重了,宗门数十年不曾与敝派联系,弟子难免生疏。”
紫衣老者全名司辨太,他听出符钰话里的怨气。重重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言重,你们心里有数。”
另外那名玄衣老者名叫邹石,他态度相对平和一些,向符钰点了点头,与司辨太一道坐下。尤千仞冷着脸不言不语也随后坐下。
苏京却甚是热情恭敬地凑到司辨太身边道:“敝派与宗门多年失去联络,这些年来实力每况愈下,今日宗门竟然派出两位祖师出席敝派三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大比。实在是敝派大幸,请两位多多指点,千万不要客气。”
符钰的脸色顿时又黑了几分,苏京说圣智派的实力每况愈下。不是分明在指责他这个掌门不力吗?而且他说话的态度,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圣智派的代表。将他这个掌门置于何地?
苏京代表圣智派自贬身价的行为,当场引起了其他长老以及尤千仞的不满,除了与他交好的刘元彤,其余各人看向苏京的神情都变得十分冷漠鄙夷,苏京只作不见。
司辨太听了苏京的话更是不可一世鼻孔朝天:“外门弟子的比试,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你们地处西南边陲,能有什么人才,能够勉强入眼就算不错了。”
苏京呵呵笑着应和道:“是啊,晚辈一直坚持宁缺毋滥。尽可能从矮子里挑高个,确实不易,偏偏门中却有人自恃身份。任人唯亲又疏于教导,说来惭愧。派中有些长老的入室弟子拜师一年连炼气期一层的修为都没有……如果司祖师不是宗门特使,这样的丑事,晚辈实在羞于启齿啊!”
苏京这话指向性太强,声音响亮,台上台下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各种古怪的眼光纷纷落到朱朱身上。
所幸朱朱的炼丹术名气太响,惠及弟子众多,平日人缘又好,除了偶元峰的部分人,投射过来的眼光绝大多数都是同情和担忧,并无多少恶意。
台上的尤千仞、符钰以及郑权脸色都变了,符钰身为掌门,所思所想要比尤千仞以及郑权多得多,他联系苏京最近的种种作为,恍然明白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宗门祖师,分明是苏京请来对付郑权的!
提到朱朱的事不过是个借口,最终目标是打击郑权,最好将他逼走。郑权对于整个门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邀请郑权加入圣智派并获得郑权的支持,是他能够稳坐掌门之位的重要原因。
正因为有郑权在,靠着他提供的各种丹药,短短几年圣智派已经逐渐现出超越西南诸派的势头,原本与他互别苗头的苏京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苏京不是没想过拉拢郑权,甚至在一年前他还满心想将自己的曾孙女送到郑权门下,可惜郑权油盐不进,反而收了朱朱这么个没有灵根又不能修炼的废物,他怎能不怀恨在心?
果然司辨太一听苏京的话,马上拍案惊奇道:“荒谬荒谬!何人如此无能?简直就是门派之耻!符钰,你就是这样管治圣智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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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