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日傍晚,无眠和西海灵蓝来到黑漠大森林外集散地,在那户相熟人家吃晚饭,本来按无眠的意思是晚饭后就连夜回“丰饶之海”的,但看到西海灵蓝微显憔悴的脸色,想到她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过了,就决定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早回去,给了这家主人一个金币。
那家主人大喜,他这里本来就是住家连带开客店的,因为西海灵蓝与他有恩,他不收西海灵蓝的钱,但这位年轻贵族的钱不收白不收,赶紧去准备热水让他们沐浴。
无眠洗好后,店主人的两个儿进来把大浴桶抬走,店主人亲自送来崭新的被褥,然后带上门出去。
无眠独自在房里转圈,默想孔雀大勇者传授给他的高级心法,这种心法是针对级以上风雷武技的,现在还用不上,回去得加紧修炼了,迅速提高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途。
正想着,有人叩门,走过去拉开门,见西海灵蓝换了一套黑白两色的紧身衣,腰上束着银色的钮丝宽腰带,挎着刀系着小革囊,脚上蹬着浅色的短筒皮靴,新浴后整个人带着淡淡的清香,脸色红扑扑,眼睛明亮亮,不象先前那么憔悴了。
西海灵蓝手里端着一个深黄色的瓦钵,热气从瓦钵盖下冒出,见无眠堵着门很注意地看着她,说:“让开呀。”
无眠赶紧让开,笑着说:“灵蓝老师以前一直扎着头发。发型象个刀柄,现在长发披散开来象换了个人似的,真有点不敢认哪。”
西海灵蓝微觉羞涩,问:“我披着头发很难看是吧?”
“怎么会。”无眠说:“灵蓝老师扎着头发地样显得英气,现在披着头发——”本来是想说俏丽的,忽然想起灵蓝老师的怪脾气,还是少说话的妙,便哼哼两声想蒙混过去。
西海灵蓝没再追问,将瓦钵放在木桌上。说:“这钵汤趁热喝吧,是用那肉芝煮的第二道汤汁,第一道汤汁我喝了,这第二道也应该有点效果。”
无眠就不客气。端起瓦钵先尝了一小口,入嘴有些甜腥味,不算太难喝,他也不怕烫。“咕咚咕咚”大喝起来,不一会就见底了,放下瓦钵,见西海灵蓝站在门外。背对着他梳头,左手一把小小的牛骨梳,右手手腕套着好几根束头发用的皮筋。动作非常快。梳顺头发后。双手十指象跳舞一般,转眼梳成一根倔强的刀柄辫。转过头来,问:“就喝完了?感觉怎么样?”
无眠说:“是,味道真不错,灵蓝老师的厨艺就是好。”
西海灵蓝瞪了他一眼,说:“不是说味道,问你喝了肉芝汤后有什么感觉?”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刚才喝了觉得很不一般呀。”
无眠咂咂了嘴巴,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灌了一肚地汤有点胀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西海灵蓝说:“哦,可能是第二道汤就没效果了吧。”
无眠眼睛打量着西海灵蓝露在衣服外的脖和手,心想:“灵蓝老师现在是不是刀枪不入了?”
面对危险的敌人无眠心机很深,而现在的样却又很单纯,心里地想法西海灵蓝一下就能猜到,她笑了起来,问:“是不是准备用刀在我身上扎扎看?”
无眠笑道:“怎么敢,对了灵蓝老师,你现在就教我四级风武技吧。”
西海灵蓝说:“我可以先教你,但你回帝都还得到武士联盟那里找两位教官学习风雷武技,只是挂个名就行,玄翎说了,雷武技就由你哥哥玄教你。”
无眠心想:“玄翦远在北疆,哪有空教我!”
西海灵蓝便把四级风武技“风龙吼”和五级风武技“闪电之击”的练习方法一并传授给了我,说:“这两种武技都是级武技‘龙柱’的基础,资质绝好的可以混合着修炼,这样一旦掌握了这两种武技,级地‘龙柱’也等于练成了一小半。”
在西海灵蓝眼里,她的这个学生自然是资质绝好的了。
无眠喜道:“那太好了,等于连升三级了,哈哈。”
西海灵蓝说:“不要贪功冒进,尽量把基础打好,你要知道,同样的风武技在不同地人使出来威力就是天差地别,就以‘龙柱’为例,只要练成了一根龙柱就算掌握了这项武技,但只练成一根的怎么和人家根的比?”
无眠点头说:“独眼天王就练成了根。”
西海灵蓝沉默了,心想:“要在三个月内把‘龙柱’练到极限几乎是不可能地事,我当年可是整整花了两年时间,而这已经算是百年内在最短时间练成地人了,张狂用了三年,玄翼纵然天资颖异,但三个月地时间还是太短,和张狂决斗时很难保命,唯一的希望就是速度,玄翼地速度很惊人,他现在的速度已经接近级狂风的速度了,要是能在三个月内把速度提高到飓风级,那么虽然赢不了张狂,但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西海灵蓝便叮嘱说:“这三个月你要勤练高级飞纵术,争取尽快达到我的速度。”
无眠知道灵蓝老师是为了他和独眼天王的决斗担心,微笑道:“老师放心,我会努力的。”
西海灵蓝点点头,自回客房歇息。
长夜漫漫,无眠以练武来消遣,把“闪电之击”的真气运行方式熟练掌握,相信只需十天就能练成这项四级风武技。
窗外簌簌轻响,天又开始下雪了,气温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无眠却是不怕冷,去年冬天他还赤脚和表姐在雪地里捕鸟,所以贵族们常说。夭族人就是命贱,冷热不怕、疼痛不怕,而且从不生病,却会在生命最美好的二十岁时突然死去。
无眠地生日是五月四日,如果不出现奇迹,那么他将在两年零八个月后死去。
“突”的一声,一个小纸球弹破窗棂纸落到火盆边,若不是无眠手快,都要滚到火盆里烧掉了。
无眠飞快地推开窗。只见后院一围矮墙
种着几棵不凋树,矮墙外是一片小树林,这时都隐没纷扬扬的大雪里。
抚平纸团一看。一共十个字:
“来窗外小树林里见我,嫣。”
无眠心头一震:“冷嫣,她怎么在这里?是巧遇还是一直就是跟着我的?”
无眠将纸片丢进火盆里烧了,吹熄了灯。轻轻跃出窗外,看了看隔壁西海灵蓝的房间,窗紧闭,隐隐透出一点微光。那是火盆的亮光,灵蓝老师陪他这个永不疲倦的家伙奔波了三天三夜,实在辛苦。现在应该早就休息了。
无眠蹑手蹑脚走到后院墙边。纵身跃过矮墙。朝小树林跑去。
这时,西海灵蓝房间的窗无声无息地开了。立在窗前的西海灵蓝静静望着无眠迅速远去地背影。
无眠住的这户人家在小镇的最东头,镇东边就是连绵起伏的森林,这后院外地小树林连着大森林。
雪刚下,地上还没积起来,只象霜一般稀稀的一层白,无眠穿过小树林,眼前一条碎石小路,小路那边的树木明显比这边茂密,那边就是森林了。
无眠停下来侧耳听四周动静,猛听得劲风骤起,小路那边密林里高速飞来一团黑影,还有一点寒芒闪烁,来势相当不善。
无眠动如脱兔,身往左一闪,雪花纷飞,那黑影抖出一道长索,在树干一荡,转向又朝无眠冲来,一尺寒芒冷人心肺。
无眠瞬间拔出冷月刀,朝那一尺寒芒劈去,那黑影倏然后退,飘忽如鬼魅,又是一道长索飞缠在树干上,借势再次疾冲过来。
无眠低喝:“冷嫣,你捣什么鬼!”身陡退十米,退出黑影的攻击范围。
两道长索一收,半空飘飞地黑影落下地来,黑色紧身衣勾勒着高挑的身材,斜剪的短发,浑圆的大腿外侧各系着一个小小地鹿皮囊,半高跟的高筒靴衬得两条腿更是修长动人,正是邪族女郎冷嫣。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她地头发右掠,露出地是她那一直遮掩着地左眼,这只左眼幽幽闪着绿芒,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诡艳。
“不错。”冷嫣出声道:“风雷定级赛的双料冠军果然有两下,我还以为你是仗着玄氏家族地声名作弊得来的呢。”
无眠对冷嫣印象不怎么好,因为冷嫣总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样,总认为让无眠移魂到玄翼身上实在是浪费,现在呢,一见面就试他武艺,明显是对他没有信心嘛。
“你找我有什么事?”无眠口气比较冷淡。
冷嫣声音也一下冷起来:“怎么,成了禁卫军副统领、在上流社会站稳了脚跟就想甩掉我们了?”
无眠火了,骂道:“放你的屁,你来不是找我有事难道就专门来试我的身手?你吃饱了撑到了是吧。”
冷嫣气得身发抖,一下说不出话来。
无眠想到她雪夜来找自己可能是有大事,便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但你也不应该那样说我呀,你说吧,有什么——”
“不用说了!”冷嫣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们邪族的先知说得没错,什么样的环境养成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愿意放弃已有的荣华富贵去走一条死一生的路,我——我,我们目长老看错了你!”
冷嫣强忍着眼泪没流下来,身纵起,半空手指变形成长索,在大树上倏缠倏放,身荡秋千般急速远去。
无眠大叫道:“等一下,你听我说。”飞奔着追去。
但是,在这黑夜的树林里谁又能追得上冷嫣呢,就算是西海灵蓝也不能,无眠追出五、里,树林更茂密了,地面上还有缠脚的藤萝,纷纷扬扬的大雪又让他的“耳视术”失去了目标。
无眠怏怏地往回走,心里暗怪自己克制不住火爆脾气,和冷嫣这么个急躁冷傲的女人说这些气话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又想到这个邪族女郎雪夜奔波,一定是有急事找他,现在被他气跑了,不知要耽误了什么事?不过冷嫣也真是急躁过头,没两句话就拿背叛的大帽给他扣上,解释也不听,就跑了。
无眠无奈地摇头,心想:“只有回去找宇翩翩,让她去向冷嫣解释了。”
无眠跃过矮墙回到后院时,看到西海灵蓝的窗依然关着,显然没有被惊动,便穿窗回到自己房间,掸了掸衣服上的雪,雪沫溅入火盆,发出“嗤嗤”轻响,随即一片水气腾起。
隔壁的西海灵蓝盘腿坐在床上,两只短筒皮靴脱在床边,靴底沾着泥印和雪迹,她比无眠早一分钟回到房间,她看到了那个明显是邪族人的黑衣女郎,听到了无眠和那邪族女郎的对话,她第一次对无眠的真正身份起了疑心,心里忽然觉得闷闷不乐,对这个学生瞒着她这么多事很不满。
次日一早,无眠和西海灵蓝辞别店主人继续赶路,这回有坐骑代步轻松了好多,只是雪还在下,西海灵蓝骑在黑骡上,头上戴着宽沿竹笠,也不管无眠有没有东西遮雪,自顾向前。
还是店主人赶上来递给无眠一顶草编的遮阳帽,这草帽挺大的,双肩都能遮住,遮雨不行,挡挡雪倒能派得上用场。
两个人冲风冒雪赶路,上午点来到乱云渡铁索桥,看到金戈和红毛独狼守在桥的这一头,原来是玄翎派他们在这里等候二公的。
西海灵蓝说:“玄翼,我还要进山看看我母亲,三天后我再来。”说完,掉转坐骑,往原路回去。
风紧雪急,西海灵蓝的身影转眼就成淡淡一抹黑痕。
无眠心里暖暖的,灵蓝老师虽然常对他显出冷冰冰的样,但心里其实对他非常好,看到有人来接他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