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关心,也晚了,真正的三娘早就香消玉殒了!陆清宁恨得牙根儿痒痒,只想抓着陆廷轩的脖领子问上一声,你到底算什么男人,又算什么父亲。
可老太爷都出现了,她总不能还自顾自的腹诽不是,忙低头敛衽轻声道:“三娘给祖父问安。”
老太爷嗯了一声,火气似乎小了些,可随即又大了嗓门怒喝陆廷轩道:“还不走?还等着我请你吃宵夜不成?赶紧去看看你媳妇,然后照我说的做!”
陆廷轩似乎没想到,这老爷子当着他闺女儿子的面,还如此给他没脸,脸色越发的黑了。可这老爷子是他亲爹,他还敢跳脚反驳么,连忙低头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他的身影还没在夜色中消失,陆清宁和陆文渊姐弟俩已经坐进了老太爷书房的厅堂里。问了两句谢氏如今的状况,见陆文渊撇着小嘴儿欲哭,陆清宁亦是一副担心又伤痛的模样,老太爷的脸色愈发沉重了。
“你去传我的话儿,明儿一早,便叫包氏将账册和对牌都交出来!”老太爷将喜墨喊来吩咐了一句,沉吟了片刻,又补上一句道:“再叫二太太带着婷姝先将后宅的中馈管起来。”
又看了一眼陆清宁,“三娘还有几个月就该满十二岁了,也跟着你二婶娘和姑母学一学如何打理中馈吧,咱们陆家的嫡女,总不能像官宦之家的姑娘只学琴棋书画,后宅之事却一问三不知。”
陆清宁一阵欣喜,连忙起身谢过老太爷,又说三娘绝不会辜负祖父重望。
她并不是因为能跟着学什么打理中馈便欣喜成这样。老太爷这分明是暂夺了老太太包氏的管家权利!接手的是陆家二太太也罢,是姑母陆婷姝也好,哪怕是个她不识得的猫儿狗的,这是对老太太的进一步惩罚不是么?
“明儿去你娘那里请安,替祖父带个话儿,就说……委屈她了。”老太爷略带无奈与疲惫,挥了挥手叫陆清宁起身回座儿。
陆清宁没大听懂老太爷话里的意思。委屈已经委屈了,带句话又能起什么作用呢,难道身为公爹对儿媳妇说声抱歉,就能抹煞别人对谢氏的伤害?
“你们姐弟还小,并不知道咱们陆家的过去,可祖父……也不愿叫你们以为,咱们家就真是烂了瓤子的,因此今儿就跟你们多说两句。渊儿的大字明儿再写吧。”老太爷叹了口气,便摆出一副拉开话匣子的架势。
陆家曾经也是与陆清宁姐弟俩的外祖家齐名的皇商,大顺朝第一茶商陆家,江南织造谢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自打当今皇上熙文帝登基后,陆家却主动请辞皇商之名,说辞是陆家名下的茶山齐齐的出了虫害,三年五年都不好恢复……户部主管官员不但准了,还立刻下令江南各地将备选商家报备上来,以补了陆家的缺。
世人皆清楚,陆家便是从那一年开始一蹶不振的。先是陆家老太爷将小妾包氏扶了正,填了虚空五年的正室之位,随后便是陆家爷们的宠妾灭妻等等丑闻旷世而出,总之是不一而足。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消再多说什么,陆清宁便有些明白了。
老太爷既然专门提到了,熙文帝登基后、陆家主动提出不做皇商,这根本就是陆家曾经被牵扯到了朝廷派系的争斗中……
新帝登基之日,便是纷争落幕之时。像陆家这种小喽啰,甭管是曾经站错了队,还是想要鸟尽弓藏,与其被动的等待被夺皇商之名利,还不如双手高捧着主动交出去呢。
难道陆家成了眼下这幅样子,是老太爷以为,单单交出皇商的名利还不够,还必须做出一副自乱阵脚的模样来,以便打消上位者的疑虑?那陆家曾经的牵扯,恐怕很深吧!
“祖父的意思是说,这些本是个假象?”陆清宁越想越惊讶,不由问出了口。
老太爷苦笑:“你以为如今还是假象么?任何假象年头久了,那都是真的。”
话已至此,陆清宁根本不敢再多说多问了。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家,能从老太爷的话里分析出一点意思已经不简单了,再多说,便会多错。
再看陆文渊,面上却无一丝波澜。陆清宁不由满心疑惑,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儿?是一点都没听懂,还是?
“你可莫小看了你这个兄弟!”老太爷呵呵笑起来:“他才满三岁便跟着我启蒙,才满五岁便能跟我谈古论今,你以为他是个孩子,他那心智绝不输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啊!”
陆清宁心头苦笑。这古代还就是跟现代不一样,现代的十五六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到了古代,到了老太爷口里,十五六岁都成了年轻人了!
她正要逗弄着陆文渊说两句,方才到底从老太爷的话里听出什么来了,却听外面一声惊呼,像是奶娘苏妈妈的声音:“喜墨姑娘这是怎么了?”
老太爷微微眯眼,方才呵呵笑过的面容立刻紧绷起来。
陆清宁低头转了转眼珠儿,立刻便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却被老太爷喝住:“她既然回来了,总得进屋来回禀一声,你迎出去算什么,别忘了,你是陆家的正儿八经嫡女!”
“总是这般沉不住气,做得了什么大事?!难不成打理中馈的时候,你还上赶的去求管家娘子做这做那!”
讪讪的应了声祖父教训的是,还不等她重新坐定,便见喜墨带着一脸的红肿和没擦干净的泪痕进了屋,越过门槛便扑通跪倒在地。
陆清宁被吓了一跳。这是老太太打的?平心而论,老太太教训个把个奴才,倒也不大为过,可这喜墨毕竟是老太爷的身边人,只是代替老太爷去传达惩处,她也敢动手?
亦或是喜墨不够聪明,借着老太爷的名义去耀武扬威了?还是说老太太非常惧怕老太爷,连带着也让这喜墨三分,竟也是个假象?若是如此,往后对付老太太的路可是更漫长艰巨了!
她不错眼珠儿的盯着喜墨,只盼别从这丫头嘴里说出,请老太爷为奴婢做主一类的话,若是那样,可是个昏招儿。
喜墨却终没辜负她的厚望,跪伏在地上看似可怜,却只说道:“奴婢没完成老太爷交待的事儿,请老太爷责罚奴婢……”
“谁打的?”老太爷不接喜墨的话,只问三个字。
喜墨慌乱的摇头,可她越摇头,老太爷的脸色便越不好看,立刻又是一声怒喝:“我问你是谁打的!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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