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水草早早的就被陆清宁打发出了清宁园。
姑奶奶昨天确实答应她了,今天要为她出气不假,可她始终都不放心,这所谓的出气、到底是把两位姨娘和庶姐庶妹院子里的下人换掉,还是将几人叫去,直截了当的拆穿她头些天落水之事。
如果证据确凿,陆清宁当然更愿意是后者。毕竟这对那几人是个极大的打击,只要没什么特殊事件发生,那几人从此应该再也爬不起来了。可她心里明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
那么便是前者了。小澄的供状上清清楚楚写着偷盗之事,外加数种带表记的头面首饰做物证,两位姨娘和二姑娘四姑娘的门户不紧,已成无法否认的事实。
可这下人,真是那么好换的?两位姨娘再是半奴半主,也不会乖乖引颈待割;两位姑娘更不用提,尤其是四姑娘,那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连自己的嫡姐她都敢害,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我倒觉着姑娘多虑了。”奶娘苏妈妈举起手中纳了一半儿的鞋底儿,就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打量打量针脚,又收回来纳上两针:“那两个姑娘心大着呢,给她们换下人是为了她们好,她们还敢跟姑奶奶说一个不字?”
“叫我说啊,这还是她们在姑奶奶那里表现的好时机呢,与其反抗,还不如趁机装一装乖巧,便算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也得顾全大局。”
听起来倒是这个道理,陆清宁微微点头。可这也得看二太太和姑奶奶派去具体做事的是什么人,万一是个不会说话儿的管事娘子,带着满脸看笑话儿的表情去了,四姑娘陆清雅那脾气,不登时火冒三丈才怪了!
陆清宁并不是怕四姑娘借着换下人的事儿惹是生非。四姑娘越惹事,她越高兴,所以她才早早的把水草打发出去替她看热闹。
她只是替二太太和姑奶奶担心,毕竟昨天才打死小澄,又借机换了一批管事娘子,如果今天又在大房这边闹起来,传到老太爷耳朵里,他会不会认为选错了管家之人?
“姑娘若实在不放心,奶娘陪着你出去晒晒日头可好?”苏妈妈虽是善解人意的这般商量,脸上的表情却甚是犹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何苦往跟前凑呢,那话是怎么说来着,君子不立危墙下……
陆清宁立刻笑着点头:“好哇好哇!我要是没记错,花园子里有处五层的攀云阁,若能登到上面去,清雅园和清莹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咱们便去攀云阁罢!”
奶娘的犹豫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何况她也是那么想的——她可没那么傻,傻到站在二姑娘四姑娘院子门前看笑话儿,万一再被花瓶子茶碗飞出来砸破头,她找谁哭诉去!
攀云阁本就是给后宅的女眷建的,离几个姑娘的院子都不算远,天气好的时候,小姐妹们或是妯娌间约好,便可以去阁中煮茶抚琴,再不便是吟诗涂鸦、抹牌绣花,总之是个聚会的好地方,今儿却要成了陆清宁俯瞰好戏的头等包厢了。
只可惜,姨娘们住得偏远了些,攀云阁里望不见那一边。陆清宁一边遗憾着,一边叫小素带上小丫头稳儿,收拾些煮茶必备的物什,苏妈妈又服侍她将居家的软底鞋换了,几人便浩浩荡荡出了正房。
“坏了!”才出了清宁园的门,陆清宁立刻低呼一声:“奶娘啊,姑奶奶昨儿可是嘱咐我了,叫我在屋里装头疼呢……”
头疼的人儿不好好在屋里养病,却带着妈妈丫头的跑到花园子里煮茶看风景,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儿么!
“那赶紧回吧!”苏妈妈又气又笑。亏她这几日总说姑娘长大了,懂事了,可这毛躁性子还是一如既往。
陆清宁极其不舍的望着门外,花园子里的景色多美啊,可惜她却无缘欣赏,只能折回屋里泡病号去了……却见远远的有个浅绿色身影匆匆往这边来了,不是水草又是谁!
“这丫头腿儿还真快。”苏妈妈不知是赞是叹的说了一声,主仆几人也就不急着回屋,只管站在院门里等水草走过来。
水草远远见到这阵仗,还以为姑娘这是专门出来迎她,难免被吓了一大跳。
走到近前再看,小素的手里还捧着茶具匣子,忙抚胸笑道:“姑娘可吓死奴婢了,不过是放奴婢出去看看热闹回来学嘴,怎么还用这般迎接?”
苏妈妈嗔笑了声没大没小的,便伸手往院子里赶人:“……这院门前不是说话儿的地方。”
陆清宁轻轻一笑,奶娘最近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来原来还是太被动了,总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也终于看懂了逃避不是办法——这样的奶娘可比鸡肋强多了。
等一众人重新进了屋,水草抄起晾好的白开水灌了足足两杯,这才随意的抹了把嘴:“就跟姑娘之前想的一样,二太太和姑奶奶根本没打发什么管事娘子挨个院子跑遍了,只差小丫头将各个院子的管事喊走了。”
“清雅园清莹园去的是两位姑娘的奶娘,晓月苑和秋实苑去的是杜鹃和长生。”
杜鹃长生,是两位姨娘的贴身大丫头,而那两个奶娘,也是跟两位姑娘最亲近的老人儿,只是不知这一去,还回得来不?
“敢情你出去了一个时辰,就打听回来这么点子事儿?”苏妈妈故意逗着水草。姑娘虽给水草涨了月钱,这丫头却是个懂事的,根本不进内室跟小素争宠,苏妈妈先是不大习惯,眼下也将水草当成了自家的孩子一般。
水草听苏妈妈这么一说,立刻一脸紧张:“妈妈您可别吓唬我,水草哪有笋儿那种能耐,敢去花厅趴窗户?”
她一提起笋儿,这房里立刻异常安静起来。不满十岁的小丫头懂什么,当然是老太太怎么教、她就怎么做,如今落了个远远发卖的下场,在场的没有人认为是二太太和姑奶奶狠心,反倒更加埋怨起老太太来……
“姑娘莫急,妈妈也莫急,等去大厨房取午饭的时候,奴婢再多打听打听。”水草一看自己的话惹了祸,便慌忙往回绕。
陆清宁笑着摆手:“也不用多刻意的去打听,再叫人以为咱们多想看笑话似的。我瞧着呀,最迟不过明儿个,这后宅任谁都知道了,那消息还能闪过咱们清宁园去,一丝风都漏不进来?”
就算比别人都早听说那几院儿的消息又如何,也不过是早乐上半会子。
最最要紧的是,水草已经开始拿着大丫头的份例了,不再适合做这种包打听的事,也是时候调教几个小丫头或者粗使婆子了,可是她能信任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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