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芳园的老太太包氏等了一天又一天,三天过去了,孙姨奶奶的茶还不曾端到她跟前来。
如今的孙姨奶奶、曾经的喜墨丫头早去佛堂的故老太太牌位前磕过头了,这事儿当时便有人辗转的传来添芳园,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可她琢磨着,毕竟这也是个规矩,给故老太太磕了头再来她这里敬茶,那个姨奶奶的身份才更牢固不是,可左等右等……
“这都几天了啊,当我是个死的么!”老太太越想越不对路子,一巴掌便险些将炕桌推倒,桌上的小花瓶咕噜噜滚下去掉在木炕上,水淅淅沥沥洒了一片,弹墨的大迎枕沾了水,墨色更深了。
“老太太可不能再动肝火了,小心身子骨儿,”冬青紧着安抚包氏:“您想想啊,也就是多等一天的事儿,明儿您的禁足期便满了,几位太太姑娘少爷少不得都来添芳园给您请安,老太爷一定是将孙姨奶奶敬茶之事安排在明日了。”
冬青言之意下的意思,也不外是人越多越好,越是如此老太太的腰杆儿才越硬。介时那孙姨奶奶来敬茶,老太太少不得要摆出当家主母的谱儿,好生训诫那位一番,不比眼下威风得多?
这一番话还真起了作用,老太太的怒火渐渐将息。谁知眨眼间这西次间的槅扇便被风风火火的夏妍推开,又慌慌张张探头进来道:“老太爷叫孙姨奶奶帮着大房打理大老爷纳妾之事呢。”
哗啦啦,老太太手中的茶碗铿然坠地,又溅起无数碎瓷与水珠。夏妍冒冒失失闯进来说了那么一句,本已知是错了,如今立刻跌跌撞撞进来,也顾不得地上水湿,就势便跪在了地上:“老太太息怒!是奴婢嘴欠惹老太太生气,还请老太太责罚。”
冬青含着眼泪怒瞪了她一眼,也跟着跪在一边:“老太太还请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儿,奴婢愿意替夏妍接受处罚。”
夏妍再市侩,再想攀龙附凤,再怎么想出风头压她一头,也是跟她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她们姐妹四个已经被卖掉两个了,若夏妍再被老太太撵走,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怎么对得住十几年的情分!
“都起来!”老太太耷拉着眉毛恶狠狠的喝道:“我说是你们的错儿了么,不由分说便跪在地上将我的军!”
地上的两个大丫头,谁不知道自己这主子是个什么性子,立刻慌不迭打地上爬起来,一个掏出帕子捡碎瓷,另一个便出去端水盆拿抹布来抹地。
清宁园里。陆青宁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水草一眼:“你说今儿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遇上了夏妍?老太太的禁足还没解呢,她怎么有空往大房这边跑,偏又不是得了老太太的话来瞧太太的。”
从千叠园请了安回来,好巧不巧便与夏妍在小路上撞上,她刻意多跟那丫头说了两句话,如今回到自己屋里,她便拉着水草不撒手,又研究起来夏妍的用意。
水草却有些慌了神,微微一蹲便急切的回道:“姑娘,奴婢跟那个夏妍可不熟……奴婢可没给她通什么风儿啊。”
陆清宁立刻轻笑出声:“谁跟你说这个了?我是说,你也是总出去四处打听事儿的,你看她是不是也跟你似的,专门跑来咱们这边打听什么来了?”
水草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嘿嘿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姑娘方才那话可吓死奴婢了。这不用说啊,夏妍就是来打听事儿的,姑娘若不信便回想回想她那对眼珠子,滴溜溜四处乱转的那模样儿。”
“那你说,如果是老太太听说老爷要纳妾,犯得上打发个贴身大丫头跑过来么。老太太可是巴不得老爷身边莺莺燕燕一大群,大房每天着了火似的她才高兴,如今又要抬进来个清倌人,不是正合她的心了?”陆清宁继续笑问。
夏衣发放完毕便要去给针线房送回执,苏妈妈便出去做这件事儿了。陆清宁正赶上这么个机会,能不像个孩子似的被盯死,当然要跟水草聊个够本,否则她哪敢明目张胆的问这些。
至于兰心和小素,一个是太太给的,跟苏妈妈差不多都是看小孩的,一个是闷罐葫芦又是苏妈妈的亲闺女,她哪敢拉着那两个聊这种事儿?
跟那几个比较起来,水草才是最合适跟她探讨的人,立刻就了她的话儿回道:“姑娘还记得被卖了的那两个,叫春巧秋艳的那两个丫头么?奴婢听苏妈妈说,若不是老太太犯了错,便打算将那两个塞给大老爷和二老爷呢。”
陆清宁听了这话儿,心头立刻明了。敢情那夏妍打了这个小算盘?春巧秋艳被卖了,她便以为能轮到她来给大老爷当姨娘了?如今一听说陆廷轩要纳妾,立刻便猴儿急的跑来……
怪不得听她说起这两日便要给陆廷轩的新姨娘摆酒,夏妍的小脸儿便立刻变成苦瓜样儿,恐怕是觉得没了攀高枝的机会了吧。
高妈妈前两日说的还真对,将沁玉一起抬成姨娘也好。沁玉的脸皮多厚啊,规矩到了那丫头眼里都没了用处,若换成夏妍这种缺心少肺的,如何能跟青楼里出来的红姑娘对抗,又如何能跟宋于两位姨娘打擂台?
水草说罢那几句,又朝窗外瞄了一眼,见小丫头稳儿转儿都在门廊下面玩耍,便低声补充道:“不过奴婢瞧着啊,那夏妍不单单是来打听大老爷纳妾的事儿。孙姨奶奶的抬房酒都摆了好几天了,恐怕老太太的忍耐到了头儿。”
那两个小丫头都是这陆宅的家生子,跟她们几个大的不一样,她们这些大的全是太太的陪房。既是陆家的奴才,谁也不知道她们跟后宅这些妈妈嫂子有什么干系和勾搭,能避着便得避着不是么。
陆清宁当然将水草的谨慎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笑道这丫头最近没少长进。不过这几句倒比头几句还有用处,毕竟夏妍只是个想攀高枝的丫头,不足为虑,老太太的反应却是比较重要的。
“老太太的禁足期满是不是明日啊?听你这么一说,老太太明日也许会发飙,咱们只管等着看好戏,必要之时做一做推墙手罢。”陆清宁微微眯起了眼睛,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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