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抬眸望了一眼陆宅的大门,陆婷姝示意梅妈妈可以放下帘子,再叫车夫赶车离开了。
陆清宁端庄的坐在陆婷姝身边,从打上了马车便垂着脑袋不曾抬眼,直到梅妈妈遵从吩咐、将那马车帷幕放下,她这才变了个人儿似的,昂起头笑着握住陆婷姝的手:“三娘多谢姑母。”
陆婷姝轻笑:“我就知道梅妈妈将帘子一放下,你便会装不下去了,果不其然。”
说实在话,她也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找个借口说去上香才离了这深宅大院,谁的心里不像小鹿一样跃跃欲试?
她陆婷姝虽是个妇人,照理是比年轻姑娘家规矩宽松,可以时不时出去逛上一番,可她毕竟是个和离的妇人,为了陆家的名声,她想那么做却不能做!
和离的妇人便该隅居于娘家最偏僻的那个角落,轻易不出房门,以免叫人家觉得晦气。老太爷给了她跟着二太太一同管家的机会,便是要叫她出了自己的院子来散散心,她不能不识好歹,反倒日日出宅闲逛。
这一次离开陆宅,还是今年来的头一次。本来清明前后,二太太也曾撺掇着说不如一起出去踏青,陆婷姝一想那踏青的人山人海,立刻望而却步,最后也只得是几位太太带着孩子们走了一趟,她自己依旧是窝在房里独自望天。
“三娘装不下去可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陆清宁忍不住翘起嘴角。
姑奶奶找的这个上香的借口实在太可笑,竟然堂而皇之说是要去慈济庵替病重的老太太祈福,老太爷竟然也还答应了!
“嘘!”陆婷姝调皮的竖起指头放在嘴边轻嘘:“就算四太太的马车跟咱们距得远,还是不说破为妙。”
陆家后宅的变天仅限于陆家后宅知晓,面上的和美还是必须装样子,否则老太爷也不会便这么应了这种蹩脚借口;自家人觉得这借口好笑,等到了慈济庵,以那无念师太为首的一众老尼,却会赞不绝口的说她们纯孝呢。
其实无念老尼什么不知什么不晓?陆清宁落水后昏迷不醒,大太太谢氏便请她来过,大户人家内宅里、勾心斗角闹出人命来的事儿多了去了,谁不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即便真是个意外,还拦不住人家胡思乱想呢。
陆婷姝只不过是觉得这次出行跟随的人太多了,有些不大满意。可这种机会对于她来说,本就是很难得,于是也不在乎多来几个不喜欢的人,只管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好了。
“慈济庵的火头师傅做得一手好素斋……”陆婷姝一脸向往。
这话却令陆清宁险些笑个倒仰。她只听说过火头僧的说法,难不成尼姑也能这么称呼?不过不叫火头师傅又该叫什么呢,总不能说慈济庵的厨子不是。
至于姑奶奶的向往,恐怕也不全是对着素斋去的,更多的还是迫切需要体会广阔天地和乡野情趣吧。
在深宅大院关久了,谁不盼望着有这么个机会呢。一眨眼,她已经穿来一个月了,虽说前世受训时也曾被圈在很偏僻的院子里,一关就是好久,可那时心中明知之后有海阔天空等她啊,跟眼下哪能同日而语。
就这么向往着雀跃着,马车碌碌的行进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城。
陆清宁只觉得没了那高耸的城墙阻拦,就连空气都变了样,吸进肺里润润的叫人舒服。只可惜,这大顺朝虽不曾在历史文献里出现过,看来只是个架空王朝,女子地位依旧不高,不单单是经商就学,就算是抛头露面都不容易……
“姑母,三娘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她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的郊野空气,终于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陆婷姝轻声一笑:“这样的三娘反倒叫姑母不适应了呢。你先叫我猜猜……是不是跟这次出府有干系啊,你是想问姑母,除了上香、去世交之家参加花会暖炉会,还有什么能当出府的理由吧?”
陆清宁咬唇摇了摇头,笑道:“姑母虽猜中了些,不过还不大一样。三娘是想问,女子成年出嫁后,不是都有自己的嫁妆产业么,可女子镇日里都在后宅,若有铺子需要打理,那该如何?”
陆婷姝轻瞟了梅妈妈一眼,梅妈妈只管装聋作哑的模样令她放了心——其实她一直都对梅妈妈挺放心的,这才低声道:“怎么,你娘已经将你的嫁妆告诉你了?这也忒早了些吧?”
“姑母!”陆清宁装作小女儿家神色,拉住陆婷姝的手摇晃着不依不饶。
若说婚后的嫁妆可以请管事打理,她是不是现在也能做些什么?
当然她如今只是个小姑娘家家,并没太多私房钱,又没有得用的人手,也许大半都得靠谢氏;可若是谢氏信任她,她也可以费些心思给谢氏和自己姐弟赚更多的钱财傍身啊……同时还能提前练练本事。
至于说到底要做什么生意,那不是现在能想的事儿;她眼下只想知道,这内宅里的女子到底是用什么路径打理生意的。
见她有些羞涩又有些迫切,陆婷姝也就不再打趣她,笑指了指梅妈妈:“姑母的陪嫁铺子和庄子,都是梅妈妈每月月中和月尾各自出府一趟替我打理的。铺子也好,庄子也罢,都有能干的管事们支应着,也都是用惯了的老人,梅妈妈除开替我传些话,便是看看账册。”
敢情还是得有得力的妈妈媳妇子来回出入传递消息,陆清宁微微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成了婚之后的女子便能亲自打理产业呢,原来还是和未嫁之时没什么区别。既是如此,在这种年代成婚有什么好处,不但不能自由行动,还要跟好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不过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给姑母说漏了……连跟你母亲也不能讲。”陆婷姝拉着她与她耳语了一阵子,声音之低,就连梅妈妈也听不见她们姑侄俩到底说的什么。
只见陆清宁的眼神越来越亮,频频点头,等陆婷姝打她耳朵边离开,她又觉得有些惊讶:“姑母……这真的行得通?”
她怎么觉得这跟做梦一样?陆婷姝给她出的主意,她也不是没想过,可等真有人告诉她可以那么做了,她倒有些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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