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城的清晨安然清宁,如同一头还未完全从沉睡中醒来的雄狮,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这个时间段,皇宫的宫门门刚刚打开,文武百官正在宫门口踯躅不行;贩夫走卒才走出家门,还没能走到街道上;从远方来的客人,刚刚和守城侍卫擦身而过,没能来得及领悟这座城市的美丽。偶尔见一两队士兵从街上走过,那脚步也是放的很轻很轻,静悄悄的,似是害怕打扰了这份清晨的宁静。
天空始终是灰沉沉的,悬于头顶的太阳,似乎怎么也冲不破云层的束缚,阳光暗沉,无法照射下来。
雅然居三楼,楚云裳坐在临窗的位置,坐了许久,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看着天,又似是看着地上行走的人,而后,她视线轻转,望向远方。
那里,是皇宫的方向,那里有皇极殿,御书房,有坤宁宫,那里住着,墨龙国权势最盛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陈皇后寿辰在即,各方使者闻风而来,又值无双令现世,质子秦书容返回秦国前夕,墨龙皇和陈皇后,是否有做过什么准备?抑或是,什么都没做?
视线,缓缓收回,再度远眺,那里是宁王府,那里住着一个尊贵奢华的病王爷,此时,他起床了吗?还是一个晚上没睡?
宁静过后便是暴风雨,墨染尘,又可曾做好心理准备?
倏然,一声轻叹,楚云裳阖上眼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应该做点事情了。
楚云裳起身下楼,刚到二楼的旋梯口,就是见着了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白衣男子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笑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挥着手臂高呼道:“三嫂,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
楚云裳轻轻点头,算是应允,视线却是越过墨杰宇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落后于墨杰宇两步,刚好就是三个楼梯的高度,他站在墨杰宇的身后,人影便是比墨杰宇低了一头。似有意似无意的,那人微微佝偻着身体,垮着肩膀,眉眼低垂看着脚尖,如此一来,就更是低人一等,给人一种卑谦谄媚的感觉。
楚云裳发觉这人的眉毛长的极为特别,眉毛颜色很淡,眉形呈现出鹰钩状,而他的脸又是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交相辉映,那眉毛的颜色浅的几乎不见,就是使得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阴厉气质,而且,虽然低着头,楚云裳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邪光
。
“这人是谁?”楚云裳看的眉头一皱,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
墨杰宇只顾着高兴,也没看到楚云裳脸上表情的变化,笑嘻嘻的说道:“三嫂,要不你陪我们坐坐呗,反正也没什么事情。”
楚云裳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玩吧。”
墨杰宇不肯放楚云裳走,接着说道:“三嫂,我听说今日雅然居的老板有一件东西要拍卖,我想拍回去送给娘娘做寿礼,你不留下来帮我看看吗,你知道我的眼光不太好的。”
“你哪里来的银子?”楚云裳疑惑的问道。
墨杰宇虽然每个月都会从皇宫里领取一笔俸禄,但是他素来游手好闲,不务正事,这笔俸禄,注定不会很多,而雅然居这种地方,又是出了名的高端,既然是拍卖会,自然会引起其他的王公子弟前来捧场竞争,而且听墨杰宇的意思,是要将这东西拍回去送给陈皇后做寿诞礼物的,如此一来,这东西的价格,自然也低不了。
墨杰宇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找三哥要的呢,三嫂别多问了,就陪陪我吧。”
楚云裳对这些王公子弟的玩意没兴趣,还是摇头:“你们自己玩吧,我留在这里也不适合,而且我真的有事要去忙。”
墨杰宇一阵失望,只得说道:“好吧,三嫂你先去忙,我过两天去找你玩。”
楚云裳轻嗯一声,不多逗留,大步离开。
直到她离开之后,墨杰宇身后那个一直佝偻着腰的男人的腰杆,才稍稍挺直了一点,露出了疏淡的眉毛和邪厉的眼睛,好奇的问道:“闲王,她就是宁王妃?”
墨杰宇点头,疑惑的问道:“张宽,你不是娶了太傅府的大小姐吗?怎么会不认识她?”
叫张宽的年轻男人讨好的笑道:“认识倒是认识,不过在外头见着了,也不敢确定,而且,就算是我认识她,她也是不认识的
。”
墨杰宇心想也是,他拍了拍张宽的肩膀,说道:“也对,下次再见面,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张宽眉眼微微跳了跳,满脸堆笑的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之色,楚云裳近来在明月城风头正盛,不说王公子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不认识她的都是极少数,张宽娶了楚贝贝,哪里会不认识楚云裳,之所以问话,乃是有别的心思罢了。
不过张宽的小心思隐藏的极深,墨杰宇又是一个不怎么爱动脑子的人,根本就察觉不了,二人说了几句,见又是有人从楼梯下面走来,就是打住话头,一起朝二楼走去。
……
闲聊只是插曲,关于墨杰宇的事情楚云裳很快就抛之脑后,出了雅然居之后,她招呼一辆马车,去了城西。
城西有一座关公庙,在儒家盛行法家没落的时代,这座关公庙年久失修,已然破败不堪,因为这座关公庙乃是附近民众用来做白色法事的地方的缘故,久而久之,这里,就是变成了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停尸房。
楚云裳来的地方就是这座关公庙,那车夫见她一个年轻女子来这种地方,好心提醒了她两句,楚云裳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塞给车夫一锭碎银,下车缓步朝里面走去。
关公庙周围荒草丛生,因为行人极少的缘故,这里极为安静,偶尔风吹过,带起呼呼的幽幽声响,似乎里面的鬼魂在叫唤一般,颇为诡异。
楚云裳不信苍生不敬鬼神,随手推开了关公庙的门,门推开,一股尸体腐烂的气息冲鼻而来,使得楚云裳眉头微微一皱。
落入眼前的,是几十具黑色的棺材,这些棺材大小不等,有新有旧,棺材旁边,用一些木板拼成有一个简易的停尸台,那里停放着的,是一些被抛之在外,无人认领的尸体。
楚云裳朝那边看一眼,一具身穿白衣的尸体落入眼帘,那是——妖娆!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个妖娆的男人已经合上了双眼,风情肆意的一张脸,泛着青青的白,再无一丝生气。
楚云裳轻叹一口气,来到尸体旁边,看了有一会,又是低叹了口气,扯过旁边的一块白色的幔步,轻轻的盖在上面,她说了声安息,转身往外边走去
。
刚走出关公庙,迎面又是有两个人走了过来,这二人入乡随俗,都是一身明月城普通百姓的寻常打扮,只是二人一个白发冷厉,一个彪悍血腥,无形之中,彰显出各自身份的不俗。
二人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楚云裳,均是微微一愣,互相点了点头,那男人开口说道:“云裳,我和火凰先进去看看。”
楚云裳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火凰,也就是韩十朵的身上,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因为火凰与秦国质子秦书容的关系的缘故,眼神略微复杂。
火凰全然不在意她的眼神,大步往关公庙里面走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人龙和火凰从里面走出来,人龙肩膀上抗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的包,那里是妖娆的尸体,他们两个要将妖娆带走,入土为安。
“我们有些话要问你,跟我们走吧。”火凰极为不客气的说道。
楚云裳知道她是这个臭脾气,也不以为意,三个人一起,乘坐一辆马车,朝着明月城郊外而去。
妖娆的尸体就葬在青山绿水之间,随意用几块碎石垒成一座坟墓,没有香烛,没有仪式,更没有墓碑。
妖娆死了,一了百了,除了他以前杀人所留下的仇家之外,他这一死,世上再也无人会惦记着他。
这或许就是妖娆的命,逃不过的宿命!
埋葬了妖娆之后,三个人在小河边坐下,人龙解下腰畔的一壶酒,大口喝了两口,眉头深深皱起,脸上一片阴霾。
火凰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苟言笑,只是认真看的话,就会发觉她纤细的脖子上青筋毕露,那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正是发怒的前兆。
良久,人龙吐出一口酒气,声音低沉的问道:“妖娆是怎么死的?”
楚云裳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棉花糖]”
火凰冷笑:“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妖娆就死在明月城,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你在怀疑是我杀了他吗?”楚云裳声音我微微一变,怫然不悦。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不是吗?”火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声音尖锐,如同两把尖刀飞起,恶狠狠的往楚云裳的身上扎。
“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理由,也不认为自己要为妖娆的死负什么责任,尽管这件事情我听过之后,也是非常的沉痛。”楚云裳自也不需要对火凰客气。
火凰又是一声冷笑:“妖娆的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办事不利,若是你早点拿到无双令的话,他此刻早已返回崖山神殿,怎么可能死在明月城?”
“就算是他拿到了无双令又如何,你以为他能活着走出明月城?”楚云裳的声音硬邦邦的。
“拿到了是一回事,没拿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说的这些假设根本就毫无意义,现在的事实是,你没有拿到无双令,而妖娆死了,所以你,必须承担责任,接受惩罚。”火凰的声音越来越高,气势逼人。
楚云裳一声冷笑,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人龙,问道:“人龙,你是什么意思?”
人龙灌了一口酒,随意抹了抹嘴唇,说道:“妖娆不能白死。”
“我知道。”
“无双令必须得到!”
“没问题!”
“人皇很愤怒。”
“我也知道。”
“所以——”人龙又喝了一口酒,因为胡须没刮干净的缘故,他的面容愈发的粗犷:“所以,你也必须接受惩罚。”
“这是你们的意思,还是人皇的意思?”楚云裳自然不会接受这种结局,但是她也没发火,声音依旧平静,似是在问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
“是人皇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人龙不擅言语,说到这里,他小小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管怎么说,妖娆都是死在了明月城,这是一个毋庸置辩的事实,且不管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但是,他死了,就是死了……而他,本不该死的。”
说着,人龙重重的叹了口气,豪迈的脸上隐隐有悲伤流露。
“所以说,不管我做过什么还是没做什么,错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对吧?”都这个时候了,楚云裳居然还笑的出来。
“这一点,难道有问题吗?”火凰不置可否。
楚云裳回头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座简单的坟墓,想着里面死去的那个人,缓缓说道:“我不认为我有错,所以,我也不会接受什么惩罚。”
“你敢违抗人皇的命令?”火凰高声厉喝。
楚云裳淡笑:“火凰,你没必要假公济私,气急败坏,我知道你喜欢妖娆,妖娆也喜欢你,但是这不是你对我撒泼放肆的理由,你认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当年,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敢拍着桌子对人皇横眉怒眼,你们敢吗?我敢拿剑指着人皇,你们敢吗?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神殿进进出出,你们敢吗?你们自然是不敢的,所以,你们现在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要真是一个好说话的人的话,我和你们,又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火凰咬牙。
是的,楚云裳和他们是不同的,因为她可以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她可以不听任何指令,她活的轻松自在。可是,他们不可以,他们必须每时每刻的为人皇活着,为神殿的使命活着,他们没有自我,他们只是杀人的机器。甚至,他们连爱与被爱的权利都没有,她和妖娆之间,彼此相爱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敢表露心迹,因为一到爱了,就有了缺点和破绽,而人皇,不需要一个有缺点和破绽的人,人皇需要的,只是一个老老实实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傀儡。如若这只傀儡产生了感情,那么,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下场便是——死!
可是,楚云裳为什么可以不一样?
她为什么可以活的那么潇洒?
她凭什么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她到底哪一点好,有什么权利和他们不同?
火凰越想,就越是觉得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难道她失去了爱人,还要在楚云裳面前低下一头不成
。
牙关紧咬,怒火中烧,火凰伸手指着楚云裳,喋喋笑道:“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眼中杀气肆虐,动手,就在一念之间。
楚云裳将她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沉默不言,她不惧怕动手,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咕噜……咕噜……”
人龙一连灌了好几口酒,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向火凰,也走向楚云裳,他开口说道:“楚云裳,这是人皇的命令!就算是你的地位再超然,你也不能违抗人皇的命令,而我们,更不可以,所以,你不要让我们为难,不然大家都不好过。”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牺牲自己?”楚云裳冷冷一笑。
“不是牺牲,而是惩罚,人皇做事素来奖罚分明,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你做的不够好,无双令没拿到,妖娆死了,凶手逍遥法外,难道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了?”人龙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一股无形的威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妖娆的死是个意外,至于凶手,我会去查,也可以给他报仇,但是,我还是坚持认为,这件事情,我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如果你们非要说我错了,那么,便动手吧。”楚云裳略有些悲哀的说道。
她终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即便妖娆的死,本身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人皇的这道命令来的如此之快,不用说,是要给她敲醒警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逼迫的她,陷身于这场纷争之中。
“你真的要逼我们动手吗?”人龙的脾气本就暴躁,终于怒了,他身为楚国的大将军,在战场上号称铁血无敌,铁骑过处,无人能挡,这些年来,四处作战,杀人盈野,身上本就充满血腥之气,他这一怒,身上的血腥杀气外溢,彪悍霸道。
“哈哈哈……”楚云裳忽然笑了起来:“要动手就动手,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来吧,我准备好了
。”
“哼!”
火凰站起身,嘴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哼声,虎视眈眈的盯着楚云裳。
“来吧,还犹豫什么,放心,我不杀你们。”楚云裳淡笑着说道。
“放肆!”
“放肆!”
人龙和火凰,瞬间被楚云裳这话给激怒了,火凰人影一闪,手里的长剑划起一道冰冷的剑光,刺向楚云裳的胸口。
人龙不以身法见长,但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杀人机器,他慢于火凰一步,却也不慢多少,几乎是同一时间,挥起如小山一般的拳头,重重的砸向楚云裳的脑袋。
一剑,一拳,皆是招式暴烈,直逼要害。
楚云裳丝毫不惧,她脚底轻移,人影飘忽,避过火凰刺来的一剑,手腕抬起,一拳,轰向人龙的拳头。
“轰!”的一声响起,拳风四溢,一阵骨节爆开的声音响起。
二人一触及分,人龙身影一折,后退两步,楚云裳则是人影飘忽,迎向了火凰的第二剑。
依旧是一拳,平平无奇的一拳,这一拳,轰向火凰的剑尖,她的拳头不大不小,莹白如玉,这样的一只小手,放在普通人家的大家闺秀身上,估计连杀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
楚云裳出身于太傅府,虽然身份不算尊贵,也算的上是大家闺秀,但是她本人,绝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她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所以,她的拳头,虽然看上去柔弱,但是依旧一拳将人龙轰开,也依旧,一拳,挡住了火凰的剑。
火凰的一剑刺在她的拳头上,就像是刺在了石头上一般,再也无法寸进半分,那犀利的剑尖,在楚云裳的拳头留下一圈淡淡的白色印痕,可是,也仅仅是一道印痕。
拳风刚烈,罡风四起,劲风扫荡之下,吹的火凰裙摆飞扬,火凰脸色大变,赶紧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楚云裳的拳头,破开了她手里的剑锋,直直平移而下,砸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
一拳,仅仅是一拳,火凰半空之中人影一折,腰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妖艳的弧线,然后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被砸的高高飞起,重重落地,砰的一声,溅起一地灰尘,身受重伤。
火凰性情刚烈,宁死不折,人影一落地,她立即站起身来,可是一拳之下,五脏六腑已然受创,汩汩鲜血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往外冒,染红了她的唇角。
“怎么可能,竟然连她一拳都挡不住,这些年来她蜗居在明月城养尊处优,武功怎么可能精进的如此厉害?”火凰内心大震,脸色苍白如纸。
一边,人龙也是深感骇然,他们两个联手竟然都不是楚云裳的对手,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屈辱的愤怒的不甘的情绪一一在人龙的心头浮现,他不信,他不信楚云裳如此厉害。
“嗷呜——”
人龙一声怒吼,飞身而起,又是一拳砸向楚云裳,楚云裳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讥笑,衣袖轻甩,人影不动,直直出拳。
拳对拳。
平平实实,毫无花哨。
“轰”的一声闷响,高高飞起的人龙,来的快,去的更快,身体横甩,如同一片被春风吹起的叶子,飘的很远,“哗”的一声,掉进了河里。
水花四溅,那水,溅了火凰一身一脸,可是火凰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似乎那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双眸赤红的看着楚云裳,眼中凶光肆虐,她的眼神依旧狂野而坚定,没有惧怕,更眉头退缩,因为他们本就是未杀而生以杀为乐之人,除非死去,不然,谁也无法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山风阵阵吹拂,空气之中浓郁的泥土芳香之中,含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这血,是从火凰身体里流出来的,也是从人龙的手臂上流出来的,刚才楚云裳那一拳,几乎废掉了人龙的右手。
河水里,人龙浮出了脑袋,和火凰一样,死死的看着楚云裳,没有着急的出手,他们在等待机会
。
陡然,火凰动了,剑光如雷,风雷阵阵,挟裹着冰冷的杀意刺向楚云裳,同一时间,人龙带起一阵水花,飞出水面,淡黄色的拳头,轰向楚云裳。
同一时间出手,配合默契,没有任何的破绽。
火凰和人龙都被打出了火气,这一剑一拳,更是凶狠,要置楚云裳于死地。
楚云裳没有硬碰,迅速后退,她速度极快,人影飘忽,火凰的剑,人龙的拳,也是跟着她一起进,始终逼迫在她的面前。
“找死!”
一声大喝,楚云裳半空之中的身影陡然停下,纹丝不动,如一座屹立千年的高山。
她左手出拳,右手出指。
左手的拳,迎向人龙的拳,右手的指,以指代剑,迎向火凰的剑。
拳与拳碰撞,指与剑碰撞。
人龙的身影再度被砸的高高飞起,如同一枚炮弹一般的重重的砸落在地上,而火凰的剑,被楚云裳手指轻轻一划,竟是被划出了一个豁口。
“去!”
一声娇呼,楚云裳在最关键的时候,手指微微停滞,原本要插进火凰喉咙里的那根手指,硬生生的停顿下来。
剑光在她眼前一闪,一道薄薄的凉意贴着脸上的肌肤一刮而过,旋即,火凰人影急速后退,退到了远方的一棵树下,蹬蹬蹬蹬一连后退十来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楚云裳人影随之落地,她没有去看人龙,也没有去看火凰,而是低下头,一根手指轻轻的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那里留下了一道剑痕。
此刻,正有鲜血从里面溢出,血虽不多,终究还是受了伤。
她摸了一会,缓缓转身,朝着来路的方向走去,背影在人龙和火凰看来,有些寂寞,有些萧索
。
人龙和火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二人都知道,刚才,如若不是楚云裳手下留情的话,二人就是不死也是重伤,特别是火凰清楚的感知到,刚才那个瞬间,楚云裳的手指指甲已经刮在了她脖子的血管上,只需要楚云裳手指轻轻一动,她的喉咙,就会出现一个大洞,如此一来,根本就不可能在楚云裳的脸上留下一道剑伤。
“可是为什么,她不杀自己?为什么?”火凰想不明白。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次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这是生死搏杀,而不是在崖山之上,同门之间的切磋,一旦有机会,她必然将楚云裳斩杀于剑下。
可是,她根本就不是楚云裳的对手,楚云裳杀她如杀鸡,不费吹灰之力。
“为什么,楚云裳,你为什么不杀我,不要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感激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火凰声嘶力竭的嘶吼,眼角,泪水横流,泪流满面,为这份屈辱,也为妖娆的死。
远远的,楚云裳听到火凰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一丝的停顿,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后悔不杀他们吗?
自然不是的,她做事,从来就不后悔。
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原本,是同一类人,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活下去。
只是同一类人,活法不同,那么,结果自然不同。
火凰人龙他们,为了活着,苟且卑微,而她,即便是死,也要死的自自在在,这就是差距!
无自由,毋宁死!
即便是人皇,也不能命令她!
即便是跪着死,她也要骄傲的抬着头,卑微的活着,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失去自我的人形傀儡
。
“都是可怜人,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轻声苦笑,楚云裳的身影,慢慢走远。
人龙收回视线,看一眼火凰,再看一眼自己的双手,粗犷酷烈的男人,第一次,生出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他杀过太多人,自然知道,一个人死的时候,样子有多难看。
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可惜,有的时候,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楚云裳走回宁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走的很慢很慢,走了这么长的路,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但是,她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自四岁那年,被冰山带走,扔在冰天雪地的大雨之中三天三夜之后,她就比任何人都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要想活着,就必须强大,必须,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
因为她强大,因为她有一颗这样的心,所以她还活着。
刚进宁王府,就看到墨染尘带着墨飞要出门,墨染尘看到楚云裳的时候,脸色些微的不自然,这是昨天晚上的那桩糊涂事所留下的后遗症,不过在看到楚云裳脸颊上的一丝血迹之后,他又是微微一愣,她受伤了,什么人伤了她?
墨飞看到楚云裳脸上的伤的时候,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心说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了宁王妃,莫不是嫌命太长了不成?
墨染尘也是奇怪为什么会受伤,楚云裳的武功他是知道的,比之他,亦是不曾逊色,她这种人,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你做什么了,怎么会受伤?”犹豫了一下,墨染尘皱眉问道。
昨晚的事情,在他心底留下的不快还未散去,是以虽然是一句关心的话,语气却是极为冷硬
。
“没什么,闲的无聊,出去找人打了一架。”楚云裳淡淡说完,转身即走,往留芳苑的方向走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都没看墨染尘一眼,似乎墨染尘就是一团空气,这种无礼的举动使得墨染尘眼皮子猛的一跳,心头怒意横生,他咬牙说道:“墨飞,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墨飞无奈的说道;“王爷,那些安插在王妃身边的人,已经撤掉了。”
“哼!”
墨染尘脸色铁青,甩了甩衣袖往外边走,走几步又是转身回来,大声命令道:“查!”
“是。”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查不出个结果,但是见墨染尘脸色不悦,墨飞也不敢多嘴,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心里却是苦闷不已,王妃啊王妃,小的知道你本事大,但是请消停点,别再折磨小的了成不,小的还想多活几年啊。
墨飞不敢多呆,赶紧往外边走去,墨染尘既然说要查,那定然是要查的,还要查个彻底,查个天翻地覆。
等到墨飞走了,墨染尘的脸色才稍稍柔和一点,他皱着眉头,望向留芳苑的方向,不太清楚楚云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情不好,可是他的心情又岂是好的?
昨天夜里,他被楚云裳肆意报复玩弄,虽然知道事情的源头是起于自己,但是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件非常没面子的事情。
而且不知道为何,他隐隐觉得,昨天晚上,楚云裳未必没有动情,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做。
既然动情,却又无情,感情上的两个极端,短时间内出现在楚云裳的身上,这一点在让墨染尘愤怒的同时,何尝不是疑惑不解?
轻轻的甩了甩脑袋,屏去胡思乱想,墨染尘疑惑不解的自语道:“她是怎么伤的?”
虽然无法得到答案,不过墨染尘也知道,能够让楚云裳受伤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之辈
!
无双令现世,各方使者云集,陈皇后寿宴,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墨染尘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的,难道,她是因为这个受的伤?
墨染尘又是想起几天之前,楚云裳说过,得到无双令,或许有希望救他一命。
当时的他,对这个问题并未细想,可是此时一想,楚云裳岂不是早就得知了无双令在明月城出现,并且连无双令所代表的含义都一清二楚。
“她,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墨染尘心头微微复杂,微微不是滋味!
……
时间过的很快,三天时间,转眼即过。
陈皇后大寿,墨龙皇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明月城全城张灯结彩,喜气盈盈,举国上下,共同庆祝当朝国母的寿宴。
寿宴在仁和殿举行,宴请群臣,各国使者,派出代表参加宴席。
楚云裳作为宁王的家眷,亦是在邀请之列。
一大清早,宁王府内就热闹起来,楚云裳起了个大早,在珠儿的伺候下,梳洗打扮。
珠儿一边帮楚云裳挽发,一边叽叽喳喳的说道:“小姐,昨天墨飞跟我说,说我送给他的牙刷很好用,问我们还有没有,他说要送一把给王爷。”
那牙刷是楚云裳无聊的时候做的,她虽然很懒,但是在生活方面倒是不愿意亏待自己,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就有用,当然也仅仅限于她和珠儿二人,就连楚太傅都没有用过,倒是没想到珠儿这丫头偷偷摸摸送了一把给墨飞,惹的她一声轻笑。
“珠儿,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墨飞那个家伙了吧?”楚云裳似笑非笑的问道。
珠儿闹了个大红脸,争辩道:“才没有,他长的又不帅,又没权没势的,我干吗喜欢他啊,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你都不知道当初在明月城外见面的时候他有多过分,我可是一直记恨着呢
。”
“既然讨厌他,干吗还送他牙刷?”这点小心思岂能瞒的过楚云裳。
珠儿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讨厌他才让他将牙刷干净,长命百岁,好恨上一辈子啊。”
“狡猾!”楚云裳没好气的在珠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珠儿见楚云裳没有生气,嘻嘻一笑,说道:“小姐,那你说我们要不要送给王爷一把啊。”
“这事你做主就是了。”楚云裳淡淡的道,说的心不在焉的。
珠儿哦一声,心里想到,听墨飞说,小姐和王爷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那么送肯定是要送的,可是怎么送呢?以什么名义送呢?仅仅是送一把牙刷,着实太寒酸了点。
珠儿又哪里会想到,就在前几天,楚云裳已经和墨染尘闹翻了,不然也不至于这几天时间里都不见面。
辰时三刻,梳妆打扮好的楚云裳起身出门,出留芳苑朝王府门口走去,她在门口和墨染尘遇上,这是三天来,二人第一次遇上。
“果然,宁王府还是小了点。”楚云裳默默说道。
墨染尘心情复杂,不是因为楚云裳打扮过后让人耳目一新,而是昨天,他从墨飞那里得知消息,那天楚云裳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和韩十朵、彭飙见过面。
韩十朵来自秦国,是秦书容的贴身剑侍,彭飙来自楚国,是楚国赫赫有名的铁血无敌大将军,他们两个人和楚云裳碰到一起,虽然原因不明,但是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也是困扰了他足足三天。
此刻见着楚云裳,墨染尘的疑惑依然不解,以至于对楚云裳的衣着容貌都是一扫而过,然后上了停靠在门外边的马车。
楚云裳自也不在意,提了裙子上了马车,珠儿留在王府,墨飞驾驶着马车,一路往皇宫方向行去。
今日陈皇后寿诞,明月城举城庆祝,其他的王公贵族在邀请之列的,亦是在这个时候登上马车,赶往皇宫,一路上,除了嘈杂的人声之外,马车咕噜的声音,也是时不时传来,异常热闹
。
马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楚云裳的一举一动皆是被墨染尘看在眼里,见得楚云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墨染尘眉头微微一皱,莫名的有些烦躁。
“昨晚没睡好吗?”他开口问道。
“啊……”楚云裳这才收回视线,看着他,然后说道:“没有啊,睡的很好。”
“既然睡的很好,那么就打起精神来,一会去了仁和殿,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墨染尘沉声说道。
楚云裳笑,这王爷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改,总是喜欢教训她,不过她脸皮厚,教训就教训吧,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就成了。
微微低着头,她说道:“是,王爷。”
嘴角划过一抹微笑,笑意浅浅,自然也是敷衍。
这个时候,墨染尘才发觉楚云裳今日的打扮与往日有些不同,隆重了许多。
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的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起,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耳后,简约之中,不失大气,特别是刚才她低头的时候,耳垂的两对耳环发出轻微的叮咚之声,尤为显目,衬得别有一番美丽可人之姿。
尽管,脸还是那脸,身子,还是那身子,但是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番修饰,她的身上,便是多了几分迷人的风采,让人轻易就会忽略掉她的脸,而是,从她的身上,看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美丽。
尽管墨染尘深知,只要楚云裳愿意,只要她撕下脸上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她将会比这世上任何女人都要美丽。
自然,或许是私心作祟,或许是其他的,楚云裳戴着这张面具的时候,墨染尘不但不会不满,反而有窃窃的欢喜,好似因为那个和楚云裳一起守着的关于美丽的秘密,让他感觉自己可以和楚云裳拉的很近。
尽管,彼此之间,其实是很远。
墨染尘看的微微一怔,一时间倒是忘记了说话,马车在青石路面上行走,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使得这段漫长的路程,不至于那么单调和尴尬
。
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在这里,文武百官都下了马车,墨染尘虽然有特权,倒也不好在这种时候逾了规矩。
刚下马车,楚云裳就是听到一声惊呼:“三嫂。”
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带着孩子气的墨杰宇,大步跑了过来,他跑到楚云裳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眼,才眉开眼笑的说道:“三嫂,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楚云裳也不懂得含蓄。
墨染尘下了车来,对着墨杰宇笑了笑,墨杰宇笑的夸张,又是说道:“三哥,你今天真是帅呆了,和三嫂站在一起,简直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太让人羡慕了。”
“哼!”墨染尘自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将墨杰宇小孩子气的话放在心上。
楚云裳则是微微一笑,笑眯眯的说道:“有吗?”
墨杰宇用力点头:“哪里会没有,三嫂,你的眼神,不会有问题吧?”
“我倒是觉得闲王你今天比较帅,估计会倾倒不少小女生呢。”楚云裳打量他一句,这才看向墨染尘。
之前没有注意到墨染尘,倒不是因为审美出现了疲劳,而是故意不看,此时一看,墨染尘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依旧是一身绯衣,简单,一成不变,但是他这种男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变化,因为任何变化,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他已经很好,无需任何多余的修饰,那些修饰,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玷污。
楚云裳偷偷看了一眼,赶紧收回视线,待发现到墨杰宇眼中的促狭之色,这才假装嗔怒,墨杰宇哈哈大笑,欢乐的不行。
二人正谈着话,忽听耳边又是两辆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峫王墨修竹和晔萝郡主仲相思。
许是月亮山上的时候在仲相思的心里留下了阴影的缘故,仲相思看楚云裳的眼神微微不自在,只是眼中依旧有怨恨之色
。
倒是墨修竹,忽然哈哈一笑,上了前来,态度截然不同于白鸦寺内的冷漠,此刻笑的无比热情,他用力拍了拍墨杰宇的肩膀,笑着说道:“倒是没想到三弟和弟妹都已经到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晚了一步。”
墨杰宇疑惑的问道:“不是二哥吗?”
墨修竹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光芒,呵呵笑道:“没差别没差别,二哥就二哥。”
旋即,他看向楚云裳,笑道:“一别多日不见,弟妹风采依旧,让人看的心下欢喜,一会定当多喝两杯才行。”
“好啊。”楚云裳笑眯眯的道。
“那行,我这就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墨修竹也不废话,大步往里面走去,走几步,又是回过头来对着墨杰宇说道:“四弟,听闻你淘了一件好宝贝要献给娘娘,一会得让我开开眼界才行,不然我这做二哥的,可是要生大气的。”
“好啊好啊。”墨杰宇没想到自己从雅然居里淘到宝贝的事情连墨修竹都听说过了,笑的无比欢喜,好似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墨修竹一走,仲相思也没凑过来,她远远的看了墨染尘一眼,眼中有深深的痴迷和眷念,然后随着人群一起,往皇宫里面行去。
“走吧。”墨染尘也道。
三人来到仁和殿的时候,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文武百官皆有,因为是皇后娘娘寿辰的缘故,破例让这些官员带了家眷过来,有的带了夫人,有的则是带了儿子和女儿。
众官员同朝为官,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又是一个喜庆的日子,脸上都是带着笑容,各自寒暄,低声说着一些客套的话。
墨修竹就在人群中间,他是一个交际高手,也自有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几句话就拉近了和一部分官员之间的距离,其中的一些官太太和官小姐,更是喜欢往他身上凑。
墨修竹一一应付,不紧不慢,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极为适应这种场面
。
楚云裳看了一会墨修竹,又会回过头来看着墨染尘,她忽然很好奇,这种大场面,墨染尘会如何表现。
但是让她失望了,墨染尘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表现,他也不屑于去做,他直接走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至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说。
楚云裳心下苦笑,这人还真是一个怪胎。
她只得在墨染尘的身旁坐下,这一坐下,从下往上看,这才发现不少官员看墨染尘的眼神又敬又怕,虽然离的很远,却无一不是对着墨染尘行使一会注目礼,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似乎彼此之间,早就心存某种默契一种。
这种程度上的默契,可是比之墨修竹丝毫不逊。
楚云裳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这样?
墨染尘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让这些官员对他如此敬畏啊,就算是墨龙皇,也不过如是吧?
楚云裳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句话——高贵如王,卑微如狗!
有一种人,他与生俱来而高贵,他的高贵,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他骄傲,他强大,他不需要是一个八面玲珑的高手,他独来独往,偏偏鹤立鸡群,他注定是众人的焦点,让万人敬仰。
又有一种人,机关算尽,踌躇满志,野心勃勃,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为此,他可以低头,可以弯腰,可以谄笑,甚至可以双膝下跪。可是一旦跪下,所有的骄傲,便是顷刻间化为乌有,即便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再一次的站起来,可是那卑微,却是深深的烙印进了他的灵魂里,他,卑微如狗。
后者是墨修竹,前者是——墨染尘!
“这,就是天生的王者气度吗?果然不凡!”楚云裳心想。
过了有一会,一个老太监扯着一把嗓子,声音尖细的大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老太监声音一出,仁和殿内,顿时一片安静,落针可闻,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快,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仁和殿内,正是墨龙皇和陈皇后
。
墨龙皇高居于龙椅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绣九爪金龙,尊贵威严,此刻,墨龙皇脸上有着浅浅的柔柔的笑,坐下之后,便是将视线投向陈皇后,今日,陈皇后才是真正的主角。
墨龙国民风开放,是以陈皇后的着装也是极为大胆,陈皇后身形款款,着一身飘纱罗裙,罗裙紧裹,显出玲珑如玉的诱人身姿,外披一件蓝蝶外衣,稍稍遮住白皙的肌肤及丰腴的娇躯,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
耳畔,是一对极品宝玉耳环,耳环垂下,轻轻摇曳,那散落在肩旁的青丝,用一根血玉簪子挽起,似是头顶一抹红色流云随风而动。
额间一抹朱砂痣,更是衬的陈皇后风神秀逸,娇媚似仙,却又有着一种让人不能亵渎的威仪。
此时,陈皇后浅浅盈身,开口说道:“众位爱卿辛苦了,这就坐吧。”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谢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回以一礼,各自落座。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投向陈皇后,便连楚云裳也不曾例外,楚云裳看的暗自感叹,几日不见,陈皇后似乎更加年轻美丽,也不知道是如何保养。
陈皇后进宫已然多年,没有人知道她的具体年龄是多少,或许三十,或许四十,也或许五十,但是她的容颜,却始终是二十,不管过了多少年,丝毫不见改变,也不曾有一丝老去。
如同楚云裳一样,众官太太官小姐也是看的心头艳羡,却又是不敢多看,只能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
楚云裳一声感叹:“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不老仙术?”
陈皇后脸上挂着雍容和煦的笑,四下打量了一下众人,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楚云裳身上的时候,稍稍停滞了一下,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楚云裳并没多想,她今日前来,只是一个陪衬,连话都不用说,吃好喝好,然后跟随着墨染尘回王府就是。
众人落座之后,司仪太监宣读圣旨,颂扬国体,称赞皇后娘娘贤淑得体,母仪天下,凤仪不老,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宫……紧接着是皇上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国泰民安……
如此这般,轮番的繁文缛节过后,墨龙皇的手才轻轻抬起,说道:“宴
!”
话音落,立即有宫女太监如穿花蝴蝶一般,将各种珍馐美酒送到各个桌子上,这些美食,都是为了陈皇后生日从墨龙国全国各地征集而来,皆是平日难得一见的珍品,可见墨龙皇对陈皇后皇恩盛宠,极尽眷爱。
“众爱卿,一起饮了这杯美酒。”
墨龙皇举起手里的酒杯,缓缓说道。
“谢皇上。”
众臣举起酒杯,遥遥相敬,楚云裳虽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礼节,也是举起了酒杯,这种时候,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人看在眼里,她不得不注意一点。
“喝。”墨龙皇衣袖遮杯,饮下美酒。
“谢皇上。”众臣高声齐呼。
一杯酒尽,墨龙皇又是大手一挥,正要示意众臣开席,忽然,殿门外面,一个尖细而高亢的声音传来。
“楚国大将军彭飙来贺,献薄翼玉如衣一件,恭祝皇后娘娘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秦国质子秦书容来贺,献凤凰于飞琴一把,火树银花不夜天一株,恭祝皇后娘娘福祉绵长,万载同春。”
“齐国君主陛下齐亦风来贺,献黄金万两,牛羊千头,绫罗绸缎万匹,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祝皇帝陛下,家和国兴,源远流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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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氵朝要来了,就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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