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楚国樊城陷落,墨龙国运城陷落,有人朝南,有人望北,天下风云际会,所有的视线,所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叫楚华韶,她是楚国流落民间十五年的长公主!
楚太后薨,楚华韶回国,两个消息不胫而走,八方云动,原本就极为微妙的形势,似乎,因为楚太后的死,而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是又因为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华韶公主的出现,给楚国皇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又是让人望而却步。"无/弹窗广/告全文字 X 下载
樊城,鼓楼之上。
鼓楼是樊城最高层的建筑物,立地而起数十丈之高,午后天晴,一道人影,站在至高之处,迎着风,孑然而立。
这人一身麻衣微微飞扬,黑发垂散在脑后,他的衣和发,都不拘不束,飘飘逸逸,贵气天成。
这人,正是秦书容,
此时登高望远,秦书容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远方,远方便是楚国的皇城邺城,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微微起了波澜。
毋庸置疑,华韶长公主的回国,给秦国进军楚国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变数,尽管并不知道华韶长公主是何身份来历,但是既然在如此危急时刻出现,楚太后又是临危托孤,必然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因为华韶长公主的横空出世,各处波澜横生的缘故,使得秦书容心情有点烦闷,连带着攻陷樊城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几分。
在他的身后,并排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黑衣白发,红唇似烈焰,背后,一团地狱曼陀罗,开的正艳,花袭人,人却比花更加的妖艳妩媚,此人,正是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火凰,化名韩十朵,秦书容的贴身剑侍。
另外一人,一身金色铠甲,身材高大,外形粗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酷烈的嗜血霸气,正是秦国的先锋大将军厉平。
火凰和厉平此时都没说话,恭恭敬敬的站在秦书容的身后,偶尔四目相对,才会看出彼此目光之中微微翻涌的涟漪。
好一会,秦书容收回视线,淡淡的问道:“关于楚华韶的消息,查的如何了?”
火凰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此人来历极为古怪,出身不明,楚国皇室,也没有更多的消息走漏出来,似乎是有人刻意布下了烟雾弹。”
“烟雾弹?”淡然一笑,秦书容的声音不高不低:“只怕未必是烟雾弹。楚太后布局多年,以一己之力牵动四国的局势,手腕不可谓不强势,算计不可谓不深沉,若只是一枚烟雾弹,未免太低估她的手段了。”
厉平这时说道:“太子,即便楚华韶有些古怪,但她毕竟流落民间十多年,在楚国根本就没有根基,即便她顺利坐镇楚皇宫,也未必能够改变当下的局势。”
眉头微微皱起,秦书容说道:“你的意思是?”
厉平挺直了腰杆,声音冷厉,说道:“樊城已陷落,接下来便是武城和迁城。樊城、武城、迁城三城成犄角之势,拱卫楚国皇城邺城,只需我们将武城和迁城拿下,必然能够从正面威慑楚皇宫,那时,即便这楚华韶真有古怪,只怕也是力有未逮,来不及了。”
轻声笑了笑:“主意倒是不错,十朵,你的意思呢?”
韩十朵平素极为骄傲,在秦书容面前却是刻意敛了锋芒,她抬头看了秦书容一眼,似乎意外秦书容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又是有些为难该如何回答。
她抱着手里的长剑,手指微微用力,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会,这才缓缓说道:“我要去一趟邺城,看看这楚华韶到底是什么人。”
“好!”秦书容一锤定音。
韩十朵未曾想到秦书容会答应的这么快,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最终,她朝着秦书容鞠了一躬,立即遁走,人影一闪,直接从鼓楼之上跳了下去,几个起伏,消失不见。
厉平是个粗人,除了对行军打仗有一定的心得之外,对于揣摩人的心理,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他见韩十朵离开,觉得古怪,便是问道:“太子,会不会不太合适?韩十朵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她这么离开,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书容摆手打断,“不用多言,我心里有数!”
秦书容转过头,视线再次落向远方,留下一个背影给厉平,厉平没有看到,秦书容的眸中,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
墨龙国运城。
齐亦风是一个行事风格诡异,为人极为乖张之人,不同于秦书容攻陷樊城之后大力采取安抚的政策,齐亦风则是积极采用打压政策,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一旦有反对势力抬头,就是一棍子打下去,打的没人敢开口说话。
运城被攻陷之后,立即被齐国的大军扫荡了一面,此时,除了大军驻守之外,基本上,成了一座空城。
运城城主府内,齐亦风大马金刀,安坐如山。
他在喝酒,喝的是运城出产的美酒,他喝的很舒心,很惬意。这酒也的确合乎他的心意,他一连喝了好几天,也没喝腻!喝的是酒,又何尝不是天下大势!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光头,光头的头并不圆,而是头顶上尖尖的凸出一块,形如一块奇石,因为头顶上绣着一朵莲花图案的缘故,更是多了几分邪魅的气息。
可是偏偏,光头长了一张国字脸,极为硬朗,眉峰武威,气势凛然。
这一阴一柔的气息,原本是极为不协调的,可是偏偏,出现在他的身上,却是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这人,正是齐国的大国师,周玄尘。
周玄尘没有喝酒,而是在喝茶,他喝茶的动作很优雅,很享受,不同于齐亦风的霸烈,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女性的阴柔。
“国师,楚华韶此人的来历,可查清楚了?”齐亦风的第一句话,和秦书容的别无二致。
周玄尘吹了吹茶叶,漫不经心的说道:“楚华韶是什么来历,重要吗?”他一开口,声音也极为女性化,轻轻柔柔,和他本人的外表,两个极端,也是异常诡异!
“国师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齐亦风也不在乎周玄尘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说话的语气和口吻,一成不变。
周玄尘淡淡一笑,这一笑,他的两条柳叶眉,活灵活现,他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陛下既然定下了进攻的基调,就应该一往无前的推进才对,毕竟,我们的对手,是墨染尘,不是楚华韶。”
齐亦风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他大口喝了一口酒,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说道:“说的没错,我倒是差点忘记了这事了。”
齐亦风性格爽朗,为人不羁,倒也不失磊落,只是偶尔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不为人知的色彩,却是无一人敢轻视之。
周玄尘又是说道:“楚太后临危布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齐国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楚华韶是个强势的人,那么,和秦国方面必有一场血战,墨龙国方面的后方在楚华韶的威慑之下,也未必能够安稳,而我们齐国,远离是非的漩涡,此时更是大有所为之时。[ 小 ] [ 说 ] [ 网 ] ”
话说完,周玄尘垂下了眼眸,不再多说。
齐亦风一阵意动,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问道:“国师的意思是,继续屠城的计划?”
周玄尘笑而不语,起身,缓缓往外边走去。
齐亦风看着周玄尘离去的背影,眼眸深处,这才有一阵暴虐的光芒一闪而过,他随之起身,朝外走去。
计划早已定好,连屠三城,接下来,就是沙城和山城的末日了。
墨染尘,但愿你能禁受住我的雷霆一击!不然,没有对手的人生,真是太过无趣了!
……
墨龙国大军,在墨染尘的率领下,一路北上,才至盐城,就是听到运城被攻陷的消息,大军上下,大惊失色,谁也没有想到,有周尧、李玉、潘杰三位将军坐镇的的运城,竟然被齐亦风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特别是运城遭遇屠城之后,就是连墨染尘,也是脸色微微一变!
齐亦风在挑衅他,运城作为二人正面交锋的第一站,齐亦风不计损失,正面强攻,只为了,一举击溃墨龙国大军的锐气,给他一个下马威。
“好一个齐亦风!”眼中有精光在肆虐,墨染尘平静无波的一张脸,第一次,微微动容。
而后,楚太后薨,华韶长公主回国的消息,也是在墨染尘的心里,惊起了一丝涟漪。
形势,顷刻间急转疾下,似乎在他刚出明月城那一刻起,就有人针对着他处心积虑的布了一局棋,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墨染尘极为不安。
他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传令下去,彻查华韶长公主的身份来历!”墨染尘大声命令道。
“是!”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墨染尘不知道,在他发出这道命令的同时,暗地里,秦国和楚国方面,也是派出了前往楚国的探子。
一时间,随着楚云裳回归楚国,楚国立时卷入了风口浪尖,楚云裳本人,第一次,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样貌,出现在世人面前。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楚国六小姐,亦不再是宁王府,她是楚国长公主楚华韶!
她在楚国甫一出现,就是惊动了整个天下!
……
楚太后薨。
邺城之内,一片哀嚎!
楚国上下,原本风雨飘摇的局势,更显严峻,即便有华韶长公主横空出世,亦是避免不了形势朝着一边倾倒。
在这种时候,秦国大军,发动第二波进攻,大军分为两个方向,直奔楚国的武城和迁城。齐国方面,亦是大军继续南下,烟尘滚滚,席卷墨龙国的沙城和山城。
秦国方面如狼似虎,层层紧逼,步步环视,楚国方面,岌岌可危,即便楚云裳再不情愿,亦是只能临危受命,背水一战。
而在这种关键时刻,楚云裳也是愈发感知,个人能力之渺小。
关键时候,楚国上下,竟无一人可用,不知道是该说楚太后手腕强势,还是说楚国上下一片悲哀。
英华宫内,楚太后安然入殓,小皇帝周知白哭的不省人事,一干宫女太监,亦是神色动容,哀声一片。
楚云裳送楚太后最后一程,衣袖一敛,大步朝外边走去。
走出英华宫,就是见着萧慎牵着宝儿,站在一棵老槐树下。
萧慎依旧是一身紫衣,临风而立,丰姿洒脱,脸上有着散漫不羁的笑,却也有着隐隐不安的愁容。
萧慎见着楚云裳从里面出来,立即牵着宝儿迎了上去。
越走近,萧慎就越是发现,楚云裳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摘下了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倾世的脸庞,美艳,却陌生,尽管萧慎早就知晓,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之下,有着如何一张倾城倾国的脸,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是陡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好似,楚云裳在这一刹那之间,明明和他越走越近,却是离的,越来越远!
二人的脚步,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下,四目相对,楚云裳神色淡然,萧慎脸上的笑容,也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节哀!”萧慎出声安慰道。
楚云裳轻轻点头:“谢谢!多谢关心!”
“你决定好了?”萧慎再一次问道。‘
“嗯。”楚云裳轻轻点头,神色坚毅!
萧慎听的这话,不知怎么的,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云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云裳轻轻摇头,说道:“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暂时没什么事。”
萧慎看出楚云裳的犹豫,他正色说道:“既然我跟随来到楚国,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
“谢谢!”楚云裳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萧慎的肩膀,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又是对宝儿说道:“宝儿,这几天,你就陪着小皇帝吧。”
“好的。”宝儿眨了眨眼睛,乖巧的回应。
楚云裳不再说话,直接朝外走去,而后,皇宫之内,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响起:“公主殿下上朝……公主殿下上朝!”
萧慎听的这声音,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的表情,少见的严肃:“云裳,我知道,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楚云裳回到楚国,垂帘听政,第一次主持朝事议政!
她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对大权在握也没有势在必得的野心,但是楚太后临终托孤,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做,这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而她的性格是,要么不做,要么,就要一鸣惊天下!
……
皇极殿。
楚国文武大臣,齐聚于此,一个个都面色各异,有的不屑,有些期待,更有的,不闻不问,神情安然。
“公主殿下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殿内众臣这才敛了各自的面容,各个神色肃穆,垂首敛目,肃静恭候。
楚云裳一身华服锦衣,在四名宫人的引领下,一步一步,缓缓入内,静坐于帘幕之后!
“公主到!”
殿内众臣齐齐下跪,朗声恭喝:“恭迎公主殿下!”
楚云裳的视线,缓缓在群臣身上扫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众臣起身,面向楚云裳。
隔着垂帘,众人无法看清楚楚云裳的模样,楚云裳却可以一览无余的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不得不说,小小的一道帘幕,楚太后竟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文武百官,几十个人,楚云裳的视线,一扫而过,最终,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彭飙!
当日在墨龙国之时,就曾和彭飙打过照面,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是戴着人皮面具,不显真容,此时,就算是彭飙能够一眼看穿垂帘,也未必能认出她。
楚云裳之所以会一眼就注意到彭飙,除了一身黄金锁甲极为显目之外,他身上所流露出来的那种震慑全场的桀骜气息,也是让她微微侧目。
彭飙,极不简单!
想到此处,楚云裳开口说道:“彭飙将军,何在?”
这声音不高不低,并不威严,却是字字在众人耳边响起,如同楚云裳就在他们耳边说话一样。
终于有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一声脚步声响起,这人一步跨出,声势如雷,震的整座皇极殿都随着他脚步的节奏动了动。
彭飙出列,声音不徐不疾:“臣,见过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他虽然说的极为客气,可是满脸漫不经心的表情,语气也是毫无恭敬的成分,摆明并未将楚云裳放在心上。
楚云裳虽然早就知晓彭飙的身份,知道他极为不好相与,却是没想到,彭飙会如此不给面子,脸色微微一怒。
“彭将军,本宫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还请你一一解答。”楚云裳压制住怒火,冷冷说道。
“公主请说。”彭飙还是极为淡然。
“樊城攻陷,大军溃散之时,不知彭将军安何在?”楚云裳沉声问道。
彭飙轻声一笑:“微臣奉太后之命,进京述职,拱卫皇城安全,樊城之事,微臣鞭长莫及,也是非常的遗憾。”
言下之意,樊城的战事,他并未参与,亦是没有责任。
“樊城一战,李敏和黄鹤两位将军为国捐躯,死前高呼援军未至,时不我待,彭将军作为三军统领,不知该做和解释?”楚云裳再次问道,声音严厉了几分。
彭飙这才抬起头,若有似无的朝着帘幕之后那道虚无的影子看了一眼,有些吃惊,他说道:“公主殿下所说此事,完全是子虚乌有,臣奉太后之命,大军调动之后,第一时间奔赴樊城,微臣怎敢耽误战机。”
“那好,樊城粮草迟迟压着不放,这一点,彭将军又如何说?”楚云裳倒是没想到彭飙粗犷的外表下,心思如此细腻,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心头不免怒意更盛!
彭飙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公主殿下刚刚回国,对楚国上下的形势不清不楚,一味的质问微臣,是否不太合理?”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了?”低声一喝,楚云裳厉声问道。
“微臣做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公主殿下的指责,皆是空穴来风,微臣自是不认!”
“既然如此,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奉太后之命拱卫京师安全,可是本宫一路走来,邺城上下,人心不稳,一片哀嚎,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楚云裳的问话,一句比一句严厉,气势一句高于一句,更是直指彭飙本人。
彭飙淡淡一笑,并不将楚云裳的话放在身上,说的更随意了,他笑着说道:“看来长公主殿下对微臣极为不满,一回国就有意拿微臣立威,说不得,微臣只得自动请辞了。”
彭飙这话一出,群臣皆是哗然。
谁也没想到局面一下子就闹成此种地步,楚云裳步步紧逼,彭飙散漫应付,竟然还以请辞威胁之。
楚云裳早就知晓彭飙是个刺头,目中无人,当下冷冷一笑,也不管众人震惊的眼神,当即说道:“既是如此,本宫也不为难彭将军,彭将军为国奔波,旧疾缠身,又是未曾成家立业,如此舍小家为大家的情怀,本宫欣赏不已,也是时候,休息一段时间了。”
“你……”彭飙本来不过是以言语相激,他知道楚国目前的情况,根本就少不了他,却是没想到楚云裳会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将他套了进去。
“怎么,彭将军莫不是出尔反尔不成?堂堂将军,军令如山,彭将军如此言行,不由得让本宫担忧将军是否真能做好统领三军的职责!”楚云裳怒声发问!
这话,就说的比较严厉了,摆明了是要逼迫的彭飙交出虎符。
彭飙这时明白上了楚云裳的当,一张脸气的青一阵紫一阵,他原本以为楚云裳初入楚国,根基不稳,势必难以打开局面,加之对他有所倚重的缘故,必然被他牵着鼻子走。
哪里知道,楚云裳竟然从小处着手,步步紧逼,第一次召开朝事议政,就要将他拿下。
真是好手段,好魄力。
只是,要想将他拿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彭飙鼻子里冷哼一声,环视四周一圈,说道:“公主真是好大的威势,令人佩服!”随即垂下眼眸,不再回话。
立即有人上前请命,“公主殿下,彭将军坐镇邺城,威慑四方,乃是楚国最大的凭仗,公主殿下切不可意气用事,因为一己私欲,陷楚国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你是谁?”楚云裳看他一眼,淡淡问道。
“微臣梁新波。”这人恭敬的回道。
“梁新波,兵部尚书,我认识你。”楚云裳拿手指了指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却是笑着对其他人说道:“梁尚书刚才说本宫为一己私欲,陷楚国上下于不仁不义之地,不知诸位大臣,可有话说?”
梁新波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没想到楚云裳不正面回答他的质问,而是反过来将话题抛给了其他的人,不由暗骂楚云裳之狡猾。
群臣也是没想到楚云裳会如此一说,不由面露为难之色,迟迟没人说话。
好一会,一人站了出来,先是作揖,这才说道:“公主殿下回国时日尚短,对楚国国内的形势并不清楚,微臣以为,彭将军或许有过错,但是彭将军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乃是不可多得的社稷之才,公主殿下切要三思。”
“哦?”楚云裳轻轻点头。
又是有人说道:“梁尚书也是为国操劳,直言进谏,并无任何私心,如对公主殿下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顾忌大局,宽以待之。”
这人说的是梁新波没有私心,言下之意,就是她有私心了。
楚云裳心里冷笑,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还有谁要话要说的?一并说来,本宫一概听着。”
“公主殿下,微臣以为,楚国目前内忧外患,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彭将军和梁尚书,为国为民,劳苦功高,兢兢业业,乃是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万万不能轻言降罪。”
“公主殿下,太后曾有言,人皆有缺点,但是不能只盯着缺点,而是要看其优点。彭将军和梁尚书为国请命,拳拳爱国之心溢于言表,还望公主殿下,慎行深思!”
……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朝廷群臣,竟然有过半在替彭飙和梁新波说话。
楚云裳一开始拿彭飙问事,本就是存心试探彭飙在楚国上下的根基人脉,这一试,虽然试出了结果,却是让她大吃一惊。
彭飙此人看似粗莽,却是不曾想到,竟然不动声色之间,悄然掌控了大半个朝廷。
若是她晚来一步,只怕,兵不血刃之间,楚国,就是落入了彭飙的手里。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
这人,当真是留不得了。
不然,楚国即便不是败亡在秦国之手,亦是会落入彭飙之手,改弦易张!
微微一笑,楚云裳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噤声,笑着说道:“本宫刚才不过是跟彭将军开个玩笑,彭将军劳苦功高,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本宫恩赏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处置彭将军,各位多虑了。”
“这……”风向,悄无声息一转,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楚云裳是个什么意思。
唯有一身材高瘦的年轻人,眼前微微一变,抬头看了楚云裳一眼。
楚云裳又是说道:“好了,继续下一个议会,此次秦国大军进攻,樊城沦陷,武城和迁城岌岌可危,不知道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大家有什么看法?”
“刷刷……刷刷……”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彭飙的身上。
彭飙脸色阴晴不定,竟是有些犹豫,他原本以为大权在握,完全可以将楚云裳架空,假以时日,入主朝廷,改易天下江山,乃是必然之事,哪曾想到,却是被楚云裳三言两语,弄的分了神。
彭飙不说话,楚云裳也不勉强,拿手点了点梁新波,说道:“不知梁尚书有什么看法?”
梁新波没想到楚云裳一开口将将难题扔给了自己,气的暗自咬牙,心里怒骂不已,却是保守的说道:“公主殿下,微臣人微言轻,不敢妄自言语。”
楚云裳心里冷哼一声,刚才做彭飙的急先锋的时候那么积极,一有事就急着推卸,所谓朝廷重臣,不过是句笑话。
表面上,她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依梁尚书看来,谁来说话比较合适?”
梁新波终于脸色大变,再一次领教了楚云裳这杀人不用刀的手腕,心里暗惊不已,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说话。
此时,殿内群臣,也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有人脸色发白,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则是偷偷抬头窥视帘幕之后的人,似乎想看清楚,那帘幕之后,代为摄政的长公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云裳居高临下,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心里冷笑几声。
难怪外面一直传闻,楚太后一死,楚国境内就无人可用,如今一场朝政议会,文臣武官一旁散沙,此事可见一斑。
“怎么,梁尚书没听到本宫的话不成?还是说,觉得本宫人微言轻,说话如放风,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楚云裳的语气冷峻,高声质问。
“微臣不敢!”梁新波即便胆子再大,也是不敢背负一个藐视朝廷的罪名,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本宫又没有治你的罪,有何不敢,梁尚书有话但说无妨,本宫一一听着就是,起来吧。”轻轻摆手,楚云裳淡然说道。
梁新波哪里还敢起来,他心里清楚,楚云裳表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实则,是要拿他开刀了。
梁新波一阵懊恼,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深深的垂下头,不言不语,做缩头乌龟。
楚云裳见状,一声冷笑,又是对其他人说道:“各位大人,是不是也没有听到本宫的话?”
“臣等听到了。”众臣面色各异,齐声答道。
“既是如此,那各位大人意见如何?”楚云裳眯着眼睛说话。
此言一出,底下便安静了会儿。
“怎么?各位大人都白长了脑袋白长了一张嘴吗?”楚云裳的声音又是冷了几分。
众臣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楚云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是却都明白,楚云裳虽然初入楚国,却并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这几板子打下来,打的众人晕头转向。
终于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开口:“回公主殿下,臣以为,还是议和为佳,秦国强势,楚国势弱,国力悬殊,实力相差太大。一旦开战,祸害的,必然是楚国的黎民百姓!”
“哦,议和?请问龙大人,你说说看,秦国方面,如何才肯与楚国议和?”楚云裳笑眯眯的说道。
“秦国大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然,无外乎是为了秦国太子秦书容立威,而且在微臣看来,一旦战事持久,秦国方面也必然困扰不堪,如此一来,只需我国将樊城,武城和迁城相送,并许以好处,签下同盟之约,秦国方面必然息鼓收兵!”龙大人一板一眼的说道。
“秦国大军一马平川,所过之处,无所披靡,正是势头大好之时,若是执意不收兵,又该如何?”
“这……”龙大人一阵为难,说不出话来了。
楚云裳一阵恼怒,再次问道:“不知各位大人,是否同意龙大人的说法?是否还有其他的提议?”
“臣以为,议和之说可成,割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国势弱,一旦全民开战,只怕顷刻间危在旦夕,言战,不可为!”
“臣认为万万不可,秦国狼子野心,所图乃大,如若我国退让,必然会进一步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
“臣认为可以一战!”
“臣认为,议和可成,但是必须一战,彰显我国的威风!”
……
楚云裳听着底下的议论之声,心,渐渐的往下沉。
她不知道楚太后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处理,但是她心里知晓,以秦书容的秉性,一旦议和,楚国灭国,就在顷刻之间。
一国一家,如果失去了斗志,那么迟早任人宰割!
偏偏这些自以为功高劳苦的臣子,自以为是的认为许之以利,就能让秦国退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楚云裳没有做正面回应,而是看向了彭飙,轻声问道:“彭将军意下如何?”
“可以一战!”彭飙爽朗而干脆,直接说道。
说来说去,话题还是回到了彭飙的身上,众人都没想到彭飙竟然会主战,一时皆是呆住,齐齐噤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彭飙的身上,各自心神暗动,也不知道是何意图。
楚云裳说了这么多,等了就是这个答案,她朗声一笑:“有彭将军出马,必然力压秦国百万大军,本宫明日即在丰宁宫为将军设宴,为将军壮行!”
“谢公主殿下!”彭飙不为所动,眼神微微闪烁,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退朝!”楚云裳大手一挥,发出命令,起身,缓缓朝着后殿走去,留给众臣一个怎么也看不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