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楠木包金马车一车当先,马车轮轴压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声音远远传开。代表皇权、贵气的黑楠木马车,一路驶过,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后边,跟随着三匹颜色各异的骏马,均是天生不凡的神骏,而马背上的三个男人,一个一身麻衣,衣和发都不拘不束,飘飘洒洒,温雅如玉,气质不凡;一个一身青衣,青衣之上,紫蟒图腾活灵活现,振翅欲飞,其人更是面如冠玉,贵气逼人;一个一身紫衣,长身玉立,眉如新月,眼若灿星,邪魅惊人。
三人的出现,比之那辆奢华马车更来的吸引人的注意力,众人抬头看着马背上的三人,眼神深深沉陷进去难以自拔。
三人各个风华绝代,国色天香,人人如龙,甫一出现,就引起了一场巨大的轰动。
马车车厢内,楚云裳慵懒的侧着身子,枕靠在墨染尘的大腿上,手指之间,缠绕着墨染尘的一缕青丝,一派悠闲之色。
明月城外的偶遇,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困扰,虽然秦书容三人不约而同的出现,多多少少令她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墨染尘的一根手指,轻轻抚摸过楚云裳的脸颊,感受着楚云裳那一抹细腻滑嫩的肌肤,不同于楚云裳的悠闲惬意,他的眼底,有着丝丝的担忧。
无双公子一枚无双诏令,将秦书容几人召集到一起,其用意虽然还不明朗,墨染尘却也知道,事态若是控制不好,轻易就会引发一场大的波澜,乃至浩劫。
而墨龙国,已然经受不起太大的浩劫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不过才八月初,秦书容齐亦风萧慎三人,来的稍稍有点有点早了,具体怎么安排他们三人,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楚云裳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看到墨染尘眼底深处的担忧,轻声一笑,说道:“殿下在想事情?”
墨染尘说道:“目前事态的发展,总之无法让人轻松,你可有什么想法?”
楚云裳摇头,淡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那么,既来之,则安之。”
“好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墨染尘笑了笑,说道:“你倒是比我看得开。”
楚云裳道:“我只是出于某一种直觉,觉得月圆之约未必是坏事,无双公子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的很,但至少,他一手阻止了四国之间战争的扩大化,从这一点来看,他就功不可没了。”
“或许如此,但是我想不通月圆之约的意义是什么。”墨染尘皱眉说道。
楚云裳嗯哼一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墨染尘的肚子下,有些话,却是没说了。
她此时想起了远在极北之巅崖山之上的人皇,人皇冲天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无双公子以一己之力阻止了四国之间战争的扩大化,无形之中,等于是站在了人皇的对立面,在这种情况下,月圆之约,不但有必要,而且是势在必行。
而且楚云裳最为担忧的是,她一连杀了人龙和火凰,人皇肯定也是收到了消息,虽然人皇到现在还没有传出动静,可是一旦有动静传来,那么必然,就是山崩地裂的大动作。
这种悠闲的日子,或许不长了。
一辆马车,带着三匹骏马,一路往太子府方向而去,途径溧水之时,溧水之上的一座圆形拱桥之上,一个白发老者带着一个娇俏的少女,站在那里,往这边投来警惕的目光。
“马车内是太子殿下?”李雅妍踮起脚尖往这边看了看,歪着小脑袋问道。
李东阳没有回答这个没有营养的问题,他盯着黑楠木马车死死的看着,眼神发直,凶光凛然。
长子李元的死,在李东阳的心里,深深的埋下了一根刺,轻易就刺的他心口发疼,而据李家的仆人收集到的消息,李元,正是死在赶车的马夫的手里。
那个人,他也打听到了,叫墨飞,是太子墨染尘的贴身护卫。
李东阳在西苑行宫得知李元死的消息之时,冲冠盛怒,直言要让凶手付出代价,却也万万没有想到,杀死李元的凶手来头会这么大,即便杀人者是一个小小的马夫,但是显而易见,李元的死,和太子墨染尘以及太子妃楚云裳,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而这一点,也是让这个富可敌国的红顶商人气恼和头疼的厉害,虽说要报仇,可是这个仇,又如何去报?
以墨染尘的身份,如果真是他下令去杀一个人的话,不管那人是善人还是恶人,都是白死。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用来欺骗全天下黎民百姓的笑谈罢了,到了李东阳这个层次,自然是不会对这句话有半分信任之感。
而且,最主要的是,墨龙皇已老,在朝廷政务之上力不从心,墨染尘登基为皇,不过迟早的事情。
而要找一国之皇报仇,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尽管,李东阳一点都笑不出来。
李雅妍见李东阳不说话,又是说道:“杀死大哥的人,是不是那个马夫?”
李雅妍的心思毕竟单纯许多,并没有深入思考,联想不到深层面的东西,李东阳犹豫了一下,也是没有将自己的隐忧说出来,他道:“是的。”
李雅妍攥起小拳头,恶狠狠的说道:“那么,我要杀了他!”
李东阳吓一大跳,赶忙说道:“雅妍,你不要乱来,那人是太子殿下的近侍,万万不能得罪。”
李雅妍不满的撇嘴道:“胆小鬼,不过是一个赶车的马夫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太子殿下的近侍杀了人,太子殿下如此英明,又岂会包容这个杀人犯?我要是将他杀了,太子殿下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李东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知是过往的过度宠溺害了她,但是事实已然形成,矫枉过正也没了必要,最主要的是,后天,闲王墨杰宇就要举行纳妃仪式,他绝对不允许在这个关头出现任何问题。
至于这笔账,不是不算,而是时机未到,他心想,总会有机会好好的算上一笔的。
李东阳便是说道:“雅妍,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不要胡乱插手。”
李雅妍哼哼两声,说道:“难怪别人说,人越有钱越怕死,想你在东昌也是一号人物,李家子弟在街头横着走也不会有人胆敢嚼舌半句,怎么一来明月城就变了个人似的。”
对于李雅妍的大不敬,李东阳也是无奈的很,好心劝慰道:“雅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不到江南,不知道钱袋子里的银两少,不到明月城,不知道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小。李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毕竟是一个新兴家族,比之江南萧家,底蕴方面大大不足。更不用说明月城各司,掌管天下官帽,在这里,谨言慎行是必须的,不然迟早会酿成滔天大祸。”
“大哥都被人杀了,难道还不算是滔天大祸,难道还要做缩头乌龟?”李雅妍是越来越不满了。
“你还小,跟你说你也不懂,跟我走,回西苑行宫,好好准备准备,你大哥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李东阳吩咐道。
李雅妍翻个白眼,不满之极,赖着不肯走,心里跃跃欲试,一心要替大哥李元报仇。
李东阳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这点小心思,不由分说,拉着就走,李雅妍大声尖叫,李东阳干脆让两个仆人一左一右的将李雅妍抗上马车。
李东阳和李雅妍一走,溧水之畔的一栋三楼酒楼之内,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了窗前。
墨杰宇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却迟迟没有醉倒,反而眼神,愈发清明了点。
李东阳和李雅妍父女二人,他刚才看的清清楚楚,虽然并不知道父女二人说了些什么话,但是顺着二人的视线看过去,眼底,就是一辆黑楠木包金的马车,虽然马车后边跟随的三匹骏马之上的三个男人个个如龙,可也无法吸引墨杰宇的半点注意力。
因为他知道,马车内,坐着一个女人,她是太子妃,他曾经叫她三嫂。
“李东阳和李雅妍刚才一直都盯着马车方向看,而且目露凶光,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略一思付,墨杰宇叫过一个小二,让他去打听打听近来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至始至终,他的心思,都没有放在李雅妍的身上,对于这个即将成为他的妃子的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他连她的样子都没记住。
这世上的女人,能够被人记住容貌的很多,但是能够被他记住容貌的,却很少,不多不少,也就一个而已。
虽然那个女人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
不多一会,店小二跑了回来,将上午发生的杀人事件汇报了一遍,墨杰宇随手扔下一锭银子,招呼店小二离开,却又是笑了笑,眼中有一抹锋芒一闪而过。
“李元既然胆敢****楚家的姐妹,就算是被太子妃杀了也是白死,李东阳,莫非你还想翻起什么风浪来不成?简直是白痴!”墨杰宇不满之色,流露无遗。
如若楚云裳听到或者看到这么一幕的话,她一定会诗兴大发,来一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可惜楚云裳并不知道这么一幕,李东阳和李雅妍父女,也不知道这样一幕,唯有墨杰宇一人,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也是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楚云裳现在所关心的,是秦书容三人的安置问题,此时她坐直了身子,手里拿着一个茶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温声细语的向墨染尘提出建议:“城内有几家皇家客栈,专门用来招待外国使者的,让他们三人住过去会不会好一点?”
墨染尘笑了,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楚云裳竟然会想着这些旁枝末节的问题,他还以为她随心所欲惯了,对只要不触碰到原则的事情,都是不闻不问的呢。
“他们三人的身份毕竟不凡,住在客栈的话太过招人耳目,并不是太好,太子府内也有厢房,他们愿意的话,住进太子府也成。”墨染尘说道。
“会不会不太好?”楚云裳担忧,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现在是越来越适应这个太子妃的身份了,考虑问题也细致许多,她说道:“各国才兵戎相见不久,虽然现在边关息战,但也难免会因为一些问题摩擦出火花,到时候太子府内上演全武行就不太好了。”
墨染尘笑道:“你的担心有点多余,要是他们连这么点克制力都没有的话,何谈坐镇一方,何为一国之王者?”
楚云裳吐了吐舌头,也是发觉自己问的有点白痴,且不说萧慎,秦书容和齐亦风,都不是凡人。
二人一人是秦国太子,一个是齐国的少年君王,不管是胸襟还是气度,都是一等一的高雅,哪里会做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事,又不是那些被古惑仔荼毒心灵热血冲动的粗鄙少年。
说着这些话,马车慢慢的在太子府门口停了下来,墨染尘作为主人,下了马车,迎接三人,楚云裳依旧乘坐马车,直接进入大门,往里面行去。
太子妃的身份太惹眼,同样也有着百般的禁忌和束缚,在外人面前,起码的风仪还是要有的,尽管楚云裳也很想看看这四个男人共聚一堂会是一个什么场景。
抱了抱拳,墨染尘说道:“齐兄,秦兄,萧兄,要是不介意的话,这段时间就在太子府住下如何?”
“自然是好的。”齐亦风爽朗一笑。
秦书容和萧慎也是无不可,并不多话。
“那好,请,我让下人准备些饭菜,为几位世兄接风洗尘。”墨染尘客气的说道。
“有劳了。”三人一起点了点头,在婢女的带领下,各自去了厢房,楚云裳想象中的火星撞地球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好在楚云裳已经离开,不然肯定会失望的很。
楚云裳在留芳苑门口下了马车,一下车,珠儿就贼兮兮的摸了过来,说道:“小姐,我听说来了三个绝世大帅哥?”
楚云裳笑:“是啊,都比墨飞帅。”
珠儿嘟嘴,嘟囔道:“不许说墨飞,墨飞是最帅的。”
楚云裳弹了弹她的小脑袋,吩咐道:“别八卦了,快去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
“好嘞。”珠儿嘻嘻一笑,跑的飞快,准备去了。
楚云裳刚沐浴出来,珠儿又是满脸八卦的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我刚才见到秦太子了。”
“不是早就见过?”楚云裳快无语了,这丫头简直是太八卦了,可惜生不逢时,不然一定是一个合格的狗仔队,当然也是她前世最痛恨的对象。
珠儿道:“再看一次又不会怎样,反正就是很好看啊,不过小姐前不久刚和秦国打过仗,秦太子就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晚上睡觉小心点。”楚云裳故意说道。
“啊!”珠儿吓一大跳,瞪大眼睛:“小姐,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很小的。”
“没出息的东西。”楚云裳懒的理她,自顾自的整理好衣裳,又是说道:“你去叫了墨飞过来,我有话问他。”
一提起墨飞,珠儿马上来了精神,赶紧去叫了。
墨飞一会过来,恭敬的说道:“太子妃,有什么事情吩咐?”
楚云裳问道:“今日街头的那几个人的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墨飞有些为难,说道:“刚才有消息传来,那几个人,是李家的人。”
“李家的人?东昌李家?”楚云裳马上联想起来了。
墨飞点头:“是的,死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李东阳的长子李元。”
“这还真是巧了,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家那边应该有得到消息了吧,是个什么反应?”楚云裳居然还笑的出来。
墨飞的心情也轻松,小小一个李家,还不至于让他太过重视,墨飞便是笑着回应道:“西苑行宫那边有消息传来,李东阳很生气,李家小姐李雅妍,也很生气。”
楚云裳摆了摆手:“就让他们气着吧,总会气消的。”言外之意,是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要知虽然东昌李家富可敌国,极不好惹,但是既然是李元犯错在先,欺辱的又是楚家的人,楚云裳自然不会给任何面子,这个李元,死了,也是白死。
墨飞明白她的意思,慢慢退下。
楚云裳举重若轻的态度看的珠儿咋舌不已,对楚云裳愈发的佩服了,她问道:“李雅妍不是要嫁给闲王为妃的吗?”。
楚云裳点头:“没错。”
“那么现在算不算结仇了?”珠儿担忧的问道。
“这个就要看李东阳怎么去理解了。”楚云裳嗯哼一声。
天黑的很快,天刚擦黑,就有府内的佣人过来,叫唤道:“太子妃,殿下让您过去一趟。”
“好!”楚云裳起身,带着珠儿出了门去。
因为秦书容三人的到来,墨染尘作为东道主,设宴接风洗尘。
楚云裳过去的时候,四人已然安然入座了,四人,或代表极致皇权,或代表泼天富贵,都是人中之龙。
四人皆是艳盖朝阳之姿,衣着颜色各不相同,一眼看去,姹紫嫣红,争妍斗艳。
最主要的是,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几个身份、立场不同,甚至在前不久还生死相对的四人,会坐到同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命运的际遇,当真是妙不可言。
墨染尘一出现,就是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力,齐亦风生为北方人,有着北方人特有的豪爽,看人的眼神直接而****,毫不掩饰对楚云裳的欣赏。他一边看一边笑,笑容诡异而****。
秦书容略微含蓄,可也含蓄的有限,洗去了血腥之气的楚云裳,如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花,浑身上下,充满了女性特有的****力,谁能想到前不久这个女人还指挥着千军万马,给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弄的他焦头烂额。
萧慎,则是简单的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彼此之间太过熟悉,也无需多看,但是看的少,并不代表感情不深。只是因他和楚云裳之间有着固有的默契,并不需要用太多的肢体语言来表现罢了。
墨染尘挪开椅子,让楚云裳落座。
他起身,斟满几杯酒,说道:“几位世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我敬各位一杯。”
“太子客气了,我等不请自来,太子不要嫌我等麻烦才好。”齐亦风笑眯眯的说道。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放下身段说出这样的话,一句麻烦,自是另有用意。
而且墨龙国和齐国之间,恩怨是非纠葛,远远不会如此容易就理顺,这话虽是客气,却也不无警醒之意。
“自然不会。”墨染尘淡然轻笑:“诸位既然来到太子府,自然就是我的客人,哪里会有什么麻烦。想必,诸位也不会给我添麻烦的不是吗?”。
一句话,反其道而行之,堵住了齐亦风的嘴巴,齐亦风干笑一声,率先将杯子里的酒饮尽。
秦书容笑的温文尔雅,书生气极重,他举起酒杯,朝墨染尘示意一笑,说道:“谢谢太子的美酒,若有机会前去秦国,定当厚待。”
他生而为秦国太子,却沦为墨龙国质子十五年,秦书容这话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是想必若墨染尘去了秦国,可不仅仅是厚待那么简单。
墨染尘眉笑眼不笑:“早就听闻秦国盛产一种叫琼浆的美酒,若是有机会,定当前往,让太子殿下请我好好喝上一壶。不过现在,我先请太子喝一壶。”
喝一壶,可不是什么好话,至于谁让谁喝一壶,谁是东道主谁是客人,一言以断之,现在在墨龙国,墨染尘是主人,自然是让秦书容喝上一壶了。
酒宴才开始,机锋便层出不穷,酒虽好酒,宴,却绝非好宴了。
萧慎眉头微微一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太子殿下,我敬你。”
说是敬酒,自己却先喝了,萧慎心思玲珑,可见一斑。
果然,墨染尘眉头微微一皱,淡笑着说道:“世子客气了,我敬你与你敬我,又有什么区别,世子既然喝了,我又岂能矫情。”
墨染尘仰起脖子,喝掉杯子里的酒,迅速满上一杯,道:“世子,我再敬你一杯。”
萧慎微微诧异,轻笑点头:“好。”
又是一杯,失去的主动权,再度回到墨染尘的手里。
墨染尘为人沉稳,滴水不漏,一旁的楚云裳看在眼里,会心微笑,原本她还担心墨染尘不擅交际,却是未曾想到,不过第一杯酒,墨染尘就给了他如此惊喜。
细说起来,墨染尘并非是八面玲珑之人,但是他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天生的王者气度,比之齐亦风和秦书容,毫不逊色,甚至隐隐压上一头,至于萧慎,在楚云裳看来,完全就是凑个热闹罢了。
第一杯酒过后,气氛变得活络了一些,大家开吃吃菜,秦书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百合,笑了笑,说道:“百合花,还是在楚国开的最好,秦国国内,百合开的一片凋零,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便连同一样的花,开在不同的地方,也是大不相同。”
齐亦风夹起一片鲈鱼,说道:“齐国地处草原,水源极为珍贵,放牧牛马之时,都是逐水而居,山高水寒,比之墨龙国国内的风景宜人,大大不同,这鱼,味道不错,我很喜欢,可要多吃点才行。”
说完,二人看了萧慎一眼,萧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一圈,笑道:“还好,我不挑食。”
他倒是聪明,不凑这个热闹了。
秦书容和齐亦风,表面上是在说食物,实则是借用食物,谈论各国的风土人情。
秦国百合花开的一片凋零,楚国水土肥沃,正是花开之时,秦国大军南侵之心,并未断绝。而齐亦风说的更是直接,北方苦寒,墨龙国风景宜人,两相比较,南下之心,昭然若揭。
楚云裳虽然知道这顿饭不太好吃,却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难吃,一时间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的很,
她咳嗽了两声,拿过水杯漱口,说道:“山高水寒出好汉,牛马背上出英豪,若北人南下,喝温吞水,吃阳春米,只怕除了肠胃水土不服,性子也会随波逐流,进而变得绵软,失去了刚烈的个性,此举,是否舍本求末?而我听说秦国咸城牡丹花此时正是开的正艳之时,牡丹花贵为百花之首,艳冠群芳,倒也让人心生羡慕,毕竟楚国,可开不出那般好看的牡丹花。”
她故意打乱了顺序,先说齐国后说秦国,题外之意就是,她首先是墨龙国的太子妃,而后才是楚国的华韶长公主,遣词造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淡淡然的几句话,就是让齐亦风和秦书容脸色微微一变,齐亦风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应该叫你太子妃,还是华韶长公主呢?”
“有区别吗?”。楚云裳反问。
“自然有区别,楚国是楚国,墨龙国是墨龙国,不能一概论之。”齐亦风挑拨离间。
楚云裳笑了:“若是有一天,这天下只剩下一个国家,那么在你看来,是墨龙国,还是楚国?”
齐亦风话语微微一滞,觉得这话怎么回答都不对劲,秦书容说道:“为什么会只剩下两个国家?”
楚云裳答道:“楚国和墨龙国结盟有天然的优势,齐国和秦国,可是没有的。”
话不必说的太完整,是个什么意思桌边的几个人都是能明白,秦书容和齐亦风的脸色立时变得不自然起来,就连墨染尘也是微感诧异,似是没想到楚云裳会说出这种话来。
当然这话,楚云裳说了便是说了,她本是一个没有归属感的人,所谓家国天下,观念淡薄的很,楚国也好,墨龙国也好,如有必要,变成一个国家,更是大大的好,也省了她的心思。
但是她这话说来轻巧,旁人却是闻之色变,齐亦风和秦书容陷入沉思之中,就连萧慎,也是眉眼连连跳动了好几下。
桌边的气氛,霎时冷寂下来,楚云裳端起酒杯,说道:“我敬诸位一杯,希望大家在墨龙国玩的开心。”
三人苦笑,回以一杯,一杯酒喝下,苦不堪言。
所谓玩的开心,自然是指不要想着打其他的主意,名闻天下的华韶长公主,不仅仅是一个军事天才,其心智算计,亦是一等一的厉害,令人刮目相看。
这时,墨染尘忽然笑了,说道:“大家喝酒吃菜,奔波了一天,也是累了。”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一唱一喝,将攻势化解于无形之中,此消彼长之下,竟是楚云裳和墨染尘占了上风。
萧慎倒还好,毕竟他无欲无求,齐亦风和秦书容既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对楚云裳的兴趣,愈发的浓厚了。
后宫女子不得参政,这一条,在四个国家都是共识,但也仅仅是共识,十五年前,楚皇薨,楚太后代为摄政,从后宫走向前台,打破了这条约定成俗的规定,十五年后,楚云裳横空出世,以一种更为犀利的姿态,凌驾于楚太后之上,和秦国并驾齐驱,隐隐有一代女皇的风范。
这样的女人,多少年来,也不过是出了两个而已,而这两个,都出自楚国。
齐亦风和秦书容都是心思异样,他俩看着楚云裳那张不染尘埃,如玉般莹白的脸,看着她水玉一般的双眸,心里,隐隐有一种共识,若是后宫之中,有如此女子,何愁天下江山不能平定?
可惜,她已然嫁为人妇!即便是以江山做聘,天下为媒,只怕也是无法将她从墨染尘手里抢走了。
二人更是对墨染尘暗生羡慕,如此佳人,绝代风华自不必说,单单其心智和魄力,就足以令无数好男儿竞折腰。
二人想着此点,相视一眼,眼中,均有深深的忧虑浅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