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带路!”拔脚欲走,王叔仁忽然想起身后的“尾巴”。
老目沉凝片刻,他掏出钱袋递给十一。“方才为师看见阿归正往边走,你在这里等着,若她问起,就为师访友去。你们且去玩儿,晚些时候师傅自会回家。”
当余秭归到时,巷子里只剩下十一。
“师兄,师傅呢?”
“师傅访友去了。”手里捧着钱袋,十一愣愣地看着巷尾。
蛾眉皱,急急欲寻。
“慢着。”上官拉住的手,望向十一,“尊师可是自愿前去?”
“嗯,师傅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又不是被逼迫的那种,而是…而是…”娃娃脸有些苦恼,半晌才恍然道,“对,就像是七师兄和八师兄吵架的那种生气。”
“原来是他。”
“谁?”师兄妹两人看向上官,异口同声道。
“当年敏怀太子有少师少保,文武两位老师。两人虽惺惺相惜,却见面就吵,在当时也算是桩趣闻。”
“那位少师可信么?”还是有担心。
王叔仁之所以留下十一,多少对那位老友还是忌惮的,毕竟十年过去人心变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上官并没有说出心中所想,只道:“荀少师是们八师兄的祖父。”
秭归还未深究,就听十一好奇道:“哎,那师傅和八师兄的祖父究竟有什么仇啊?”
关于这她也很想知道,毕竟师傅并不是个脾气向来不错,能将他当爆竹的人啊。
两双眼齐齐看向早他们出生许久的某人。
“据是美男子之争。”上官意悠悠道。
哈?
见她难得眼睛脱窗,上官笑得春眸荡漾。“恰似含山流云之态,仿如衔远凌绝之姿,这在两句当年京师是用来形容少师少保美貌的词句,你们不知道么?”
嘴角轻颤,余秭归还未开口,就听十一悲愤大吼。
“骗——人——”
岁月静好,曾记得青葱时候。
前敏怀太子少师——荀禹(字仲华),躺在藤椅里悠悠想到。
突地就听走廊上脚步愤恨,如数十年前的太子府,书房的门被人狠狠拍开。
“荀三粗,你下的好帖!”
荀少师头也不回,轻松躲开软绵绵的击。
“位道长。”仆从显然没见过么暴力的老道,在旁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好,们下去吧。”荀少师站起身,很具威严地向后摆摆手。
待下人退离,房中只剩两个老头时,他转过身。
“元……”后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清矍的面皮难以抑制地抽搐,而后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
院子里,仆从的头被吹歪,架子上的八哥应声落地。
捡起击不中的名帖,王叔仁卯足全力,向着那个笑得鸡皮疙瘩掉满地的老头狠狠二击。
脸部盖着红印,荀少师指着王叔仁又是一阵抽搐。
“说话。”王叔仁鸠占鹊巢地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地倒杯茶。
“……,你怎么变成这样,报应啊!哈哈哈~”
王叔仁白一眼。“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 @
荀少师自豪地梳梳自己的美髯,而后鄙夷地看向王叔仁下巴上那稀疏的几根毛。“这就是差距。”
王叔仁鼻子哼。“五大三粗的武把式。”
“嫉妒。”荀少师针见血。
“也不知道谁嫉妒谁。”王叔仁不屑。
“自欺欺人。”荀少师再来。
“哟,你会拽文了。”
绵里藏针,正好戳到荀少师的痛处。
“王元宝,别以为读过几本书就能呼啦上树。年轻时见到那张小白脸就想揍,现在看到这张树皮老脸,老子的拳头又痒起来。”
“武夫,莽汉,君子不屑为伍!”
“君子?少顶着脸皮放屁!外面人不知道,老子还不知道么,你小子贪财、记仇,借个铜板都能记到下辈子!”
“还好刀儿跟着我,要是长在你身边,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仿若回到当年,太子府里梨花蹁跹,文武麦芒对针尖。
这时候总会出现个青年。
好了好了,两位先生。
丝毫不在意两人的无礼,那人的脸上是毫无芥蒂的微笑。
转眼间梨花已逝,一别经年。
四目相对,那时风华不再,含山衔远垂垂老矣。
“老。”荀少师重重地拍拍他的肩。 @
“倒是他从未老过。”王叔仁没有是谁,可荀少师却很明白。
两人默默半晌,荀少师先叹口气。“没想到你还活着。” @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
圣德帝即位后,不仅是死了几年的五绝,连荀少师都没逃过朝堂暗箭。夜间,夺去少师、一等爵、震国将军的名号,就此放逐出朝,回家养老。
“老夫原以为,辅佐今上御宇有功,刀儿回京便指日可待,没想到……”荀少师喉头微涩。
“仲华,是我对不起你。”王叔仁低下头。
荀少师摇摇头,伸手指指王叔仁的老目,再指指自己的。“都怪两双老眼,误将毒蛇当成骏马,呕心沥血地调教。。”
“仲华一语中的。”王叔仁亦是苦笑摇头,“当年太子请我教导三皇子,原以为这孩子即是太子最亲近的弟弟,多少沾染太子的仁厚,必不会走偏路的,哪知道…哪知道……哎!”
“我早说过三皇子双目不正,可你不信,什么善教者以不倦之意须迟久之功。若将三皇子教养成才,必能对太子大有助益。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面对荀少师的指责,王叔仁俯首认罪。
厌烦地将茶倒掉,荀少师轻车熟路地从塌下取出坛酒,人盏斟得满满。
“如今想来三皇子对太子殿下少有兄弟之情,多为嫉恨之意。从五绝的灭门,到将军府的没落,再到先帝政令的废除。元宝也知道,先帝临朝后期,多是太子监国。不论是收留灾民的流民坊,还是收留鳏寡军属的养济堂,亦或是与江湖人和平相处的惯例,这些都是与民休息的仁政啊。结果呢!”荀少师仰头一口喝干,重重落下酒盏。
“全被推翻!什么流民坊如养虎为患,养济堂吃光皇粮,江湖自封盟主有意推翻皇朝,真放他祖宗八代的狗屁!”
“莫要将太子殿下骂进去。”王叔仁瞥他眼。
荀少师梗一下,方又道:“还有什么攘外必先安内,半年伐蜀三年灭狄,都过年了,进川的军队还在山沟里绕着,军饷大把花着。放着两河灾民不管,倒和那个肥头大耳的穆郡王扛上。”
杯中酒一口闷,荀少师痛心疾首地拍着王叔仁的瘦肩。“元宝啊,远走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太子殿下监国时留下的底子几乎被先皇败光,剩下的那也在几年被用个底朝天。”
他象征性地将酒盏翻个个儿。
“如今京师就是个空架子,富商们十室九空,抄家的银子三分进皇帝的私房金库,三分进内阁,三分被百官分刮。”荀少师比出小手指,“只有一分进户部。”
“糊涂!”王叔仁愤恨摔盏,“君则怎会容许杀鸡取卵的灭国败招。”
“他?”荀少师嗤笑,“元宝啊,知道着孩子你是中意的,要不然也不会留他在朝然后假死遁走,只是人是会变的。”
“皇帝御宇之时提出三年灭狄,老夫第一个反对,老夫就算是武人,当年也听过你和太子商量的十年之计。知道以今日之大魏,举倾国之力也难灭北狄,不如先与民休息,待十年后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再挥戈向北。只可惜,皇帝憎恨一切与太子有关的人与事,硬将如此良计说成偏安苟合的歪理,并以此罪名将老夫放逐出朝。”
鼻尖满是酒气,荀少师站起身。“其实在老夫提出十年之计前,曾请季君则过府商议。当夜他应承得好好,大殿之上必与老夫合力劝服皇帝,可在嗅出风声后,他却一个字也没说。”
王叔仁颤,杯中酒撒出几分。
“元宝啊,你这个徒弟是个权臣的料却没有直臣的心。如果给他个百废待兴的皇朝让他从头做起,不一定能行,可如今,哼。”荀少师冷哼一声,“碰到更厉害的角色,他怕是自身难保。”
“仲华。”
荀少师转过身,只见王叔仁放下酒盏,眉目清明地看着他。“拐着弯话真不是你的性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荀少师老目一颤。“元宝……”
“别告诉,今日请来只是老友叙情,这话—”王叔仁一顿,“太假。”
“原来老夫也变虚伪了。”荀少师自嘲一笑,而后肃清双目,“元宝,今日的龙旗可看清。”
“是次黄龙旗。”
“不错,圣德快不行了。”荀少师精短道,“是时候还政皇孙。”
闻言,王叔仁瞪目。
“元宝,当年皇孙是我们合力救出,也是冬至之日,难道忘了么?”
怎能忘,如何忘?
他还记得从马车的暗格里抱出藏身其中的小小皇孙,那是他最心爱弟子的孩子。
小小的,如猫儿般。
“大大,这是哪儿?”
太子守礼,让小皇孙称他一声大师傅,可皇孙贪懒便称他为大大。
昔日俊美的玉面已饱经风霜,他摸着皇孙的头。“乖,今后不可再叫大大。”
“那君临要叫大大什么呢?”
“就叫师傅吧,还有皇孙也不可自称君临。”
“可是皇爷爷为君临取的名字呀。”
是,是元宁帝为最心爱的皇孙起的乳名,君临君临,饱含圣意却又催命,这么复杂而又黑暗的朝廷,一个小小的孩子又怎会明白。
看着他纯真清澈的瞳眸,王叔仁心酸道。
“今后就叫十一,世间再无君临。”
第十五章 大傩之舞
时雍坊曾因太子府的坐落而繁华,后随敏怀太子的故去而没落,可谓当时京师气运交移的最佳诠释。如今坊间富贵鲜少,仅余几位失势官员宅院,前太子太师荀大人的府邸便是其中之一。
“多谢小哥。”
冲荀府门房微微一礼,余秭归走下石阶。
“怎样?师傅他还好么?”不等靠近,十一便迎上去。
“师傅他和人拼酒,结果烂醉如泥。”
娃娃脸有片刻呆滞。“长么大还没见师傅醉过呢。”
不仅师兄,连她也没见过。
师傅偶尔小酌,却不会放任自己多喝。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吟诗傻笑的疯老头会是她的师傅。
既然师傅能放纵自己醉到种地步,想必荀府是安全。
“等师傅睡醒,再来接他吧。”
着看久未出声的上官意一眼。
这人心眼虽多,对她却是真真切切的好,她是知道的,以至于只要心中有事,就会忍不住寻找那双春眸。虽然看人眼色的习惯有些孬,可她非但不在意,反而暖暖的觉得安心。
“天色不早,先找间寺庙吧。”上官提议道。
她遂点头。
冬至祭祖,大魏人多在此时选择返乡。若来不及回家,便会寻正经寺院,于佛祖前点烛烧纸,遥祭家中祖先。
过去她因不愿承认双亲故去,从未烧过纸钱。不知泉下爹娘囊中羞涩之时,有没有偷偷骂她。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寻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