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宝在试衣镜前左转右转,试图找到一些不买的理由,“这个肩膀是不是露出来太大了?”
导购说:“不会啊,恰到好处。这样正好可以露出你漂亮的锁骨,不是说锁骨是女人最性感迷人的地方,小姐你身材这么好多露一点没关系的。”
梅宝又说:“裙摆的长度也有点短啊。”
导购几乎要生气的语气说:“这件的设计就是不过膝的,这样不是更多地衬托出你修长的美腿嘛!小姐我觉得您是不是有点太过保守了?现在是流行齐X小短裙的时代,我向你保证你身上这件简直就是淑女装了。”
梅宝无奈地说:“真的好看么?”
导购诚恳地连连点头,“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能这么好地撑起这件裙子的客人,这简直就是给您量身定做的。穿上这条裙子去见男朋友或者老公,他一定会重新被你迷上一次。”
梅宝说:“……我单身。”
导购一点都不内疚,马上说:“那就更应该买这条裙子了,穿得漂漂亮亮的邂逅命中的那个他多好!”
梅宝一点都没有被导购的巧舌如簧打动,不过她用手轻轻抚摩那如肌肤平滑柔顺的面料上,心情也仿佛跟着柔顺起来,最后说:“那麻烦你给我开票吧。”
导购用压抑喜悦的声音说:“您是用现金还是用卡?”
梅宝说:“现金。”
她大概很长时间之内都不会用上信用卡。
梅宝舍不得脱下来裙子,她让导购把商标剪下来,直接就穿着裙子走了。
可是这还不算完,她马上就觉得随身背的包和这裙子完全不配,于是她直奔包包专区,尽量节省地买了一个小坤包,又花去五百多。然后她又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可是这个时候她身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块钱了,已经无力再为自己购置这商场里除了袜子之外任何一件像样的服饰了。
带着点遗憾的心情她离开商店,然后总体来说,她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过的十分愉快。
穿着心爱的裙子的感觉太过美好,高回头率也印证了她的魅力,她越发舒展长腿,步履轻快自信,长发轻舞飞扬,嘴角也挂着一点自信迷人的微笑什么的。
梅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高雅的女性,徜徉在满是闪着光芒的美丽的事物中间,空气也小清新起来,生活零压力,样样美好。
一件裙子带给她的快乐比想象的要大,她晚上去上瑜伽课的时候早到的学员看到她,纷纷夸她:“梅宝老师你好漂亮!”
梅宝略微笑着道谢,做女人被同性赞一声靓是如此单纯地快乐。
一位大妈学员开玩笑说:“梅宝老师今天是不是有约会啊?老漂亮的!”
梅宝想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但是转念想接下来大概是“我给你介绍啊”之类的对话,于是含笑不语当做默认了。
上完课她和小夏一起去“官邸”上工,出了健身会馆的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幸而一个学员开了车来,主动送他们一程。
经理见到梅宝露出一点惊艳的神色来,啧啧摇头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换了身衣裳立刻就很带感了么!”
不过他对于梅宝的舞技还是表示了下怀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本来我是不想用没有经验的新人的,但是我看你是块好料子,而且人么也老实。你到台上先看着别人怎么跳的,跟上节奏,配合下气氛,很简单的,如果你能适应这里的工作,那么我这里的待遇在同类的夜店里还算是可以的。”
小夏插嘴说:“经理你放心啦,我会关照她的。梅宝的舞蹈天分是很好的。”
结果这天晚上梅宝的表现果真印证了“天分”这两个词——如果不是她之前隐瞒了自己的实力的话,就只能这么理解了。
夜色渐浓,小雨淅淅沥沥下得缠绵,露天茶座无人问津,舞池里加倍地喧嚣拥挤。震耳欲聋的音乐、光怪陆离的氛围、人和人突破了社交距离之后暧昧的亲近、还有香水和酒精的味道,各色俊男靓女兴奋投入的劲头就好像即便下一秒世界末日也不在乎。
梅宝被小夏强行拉上一个仿佛吧台一样的领舞台,在稍微矜持了一下下之后,她很快就自然融入到这氛围中,舞姿自然随意又不失性感激情。
小夏和在一旁督战的经理暗自奇怪,觉得她简直不像是没有夜场工作经验的人。
不过这个不重要,经理喜笑颜开,觉得自己也许见到一块宝。
只是在这晚接近尾声的时候梅宝还是给他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一个喝得半醉的美国醉汉趁机摸上梅宝的大腿。
这个事情在夜店实在是稀松平常,只是像小夏她们知道如何巧妙地化解,又有见非礼的人英俊帅气情投意合顺水推舟的。可是梅宝的反应就比较激烈——她一抬腿用高跟鞋把人给踹得鼻子飙血,血溅当场。
美国人大叫着“bitch!”,梅宝不知悔改,毫无惧色地回敬他“sonofbitch!”。
最后还是在骚动进一步扩大前保安把那人请出舞池。
小夏也把梅宝拉走,那外国佬酒醒了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夏对梅宝传授经验,教她以后如何应对这种色鬼。
梅宝说:“我很讨厌这个。”
小夏说:“大家都讨厌被揩油,不过这也是难免的,想开点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有底线,他们过过瘾,不过分,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是工作中必要的损耗。什么工作都有风险和牺牲啊,比如当老师会吃粉笔灰,得咽炎;白领要加班,会过劳死;做夜场而不被吃豆腐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梅宝说:“我就是受不了被不喜欢的人摸——如果必须这样的话我也许不能胜任。”
小夏说:“服了你了——”
经理闻讯赶过来,用人之际他不想太挑剔了,只当是新人一时别扭的应激反应而原谅梅宝了,反而安慰她说:“有自己一点原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想被人摸的话——顶多你就躲开咯,踢客人的脸总归不大好么!”
梅宝垂下眼,想到自己因为这身裙子而几近破产的经济状况,心情沉重下来,说:“好的,我尽量控制下。”
她想为今之计只有坚持做满一个月,至少拿到薪水后,然后就不做了。
然而时候证明,她今晚的一切打算后来都没有得到有效地实行,因为穷,她在夜店不止工作了一个月,并且她所谓的“尽量控制”的承诺也约等于无,在“官邸”期间梅宝曾经用几国语言和各国色鬼互相谩骂,把不止一个毛手毛脚的贱男人弄得飙血。
晚上淋了一些雨,梅宝新买的裙子被打湿,她舍不得糟蹋东西,小心地洗了,晾起来——这样她就又没有漂亮衣服穿了。而且她身上只剩下一点点钱,连吃饭都成问题。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然后是吃药、吃饭、体能训练,当看到挂在阳台上那件花枝招展的裙子,她就想起自己穷得快揭不开锅这件事来。
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想,“只能去找那个人借钱了吧……”
她穿上绿裙子,去中医馆打秋风。
医生对于她的到访感到意外,但是热烈欢迎,他把这个看成是私人友谊的伟大进展什么的,但是他的谈话仍旧以工作入手,“你这次干的漂亮!有前辈评价说对这种性质的案子就是要用非常手段,既要办了事,也兼顾社会效应,对那些渣滓也产生震慑作用,他们以后作奸犯科也要掂量下贼心贼胆。”
梅宝说开始怀疑医生的专业素质——按理说没有哪个杀手组织希望犯下的案子成为社会头条,又不是需要打广告的行业。
她不咸不淡地说:“我只是按照委托人的意愿行事,不是出于我个人的爱好。如果你这么欣赏我,下次可不要委派这么脏累的活儿给我就好了。”
医生笑说:“知道你喜欢低调——不过这次确实后续有点麻烦,因为此事媒体有报道,小哈那边可能会受到舆论压力,近期他们可能会开很多会商量对策。”小哈是他们之间用来称呼警察的暗语。
梅宝说:“哦。你不是告诉我,连善后也要我来吧——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医生笑说:“当然不是,你放心好了。侠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梅宝忍不住切入正题了,她咳了咳,有点尴尬地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钱的事。”
医生笑说:“你的裙子很漂亮。”
梅宝顿了下,和医生目光对视,缓声说:“昨天买的。”
医生从碟子里挑拣点心,笑说:“我知道,女人花费就是要大一些——缺钱了吧?”
梅宝说:“我又找了一份打工,不过薪水要等月底才能拿到手……我想从你这里支点钱。”
医生就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大方地递给梅宝,“这里有五千块,你先拿去用。漂亮女人值得给自己买几件好衣服。不必委屈自己。”
梅宝见他说的仗义,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说:“你要记到我的账上,我会慢慢还。”
医生说:“那当然。”
梅宝说:“……”看来她想多了。
医生递给她一份报纸,“你可以看看,这上面有这案子的报道。”
梅宝想说她对自己做过的案子从来不想复习,很想不给面子地推开就走,但是刚刚借完钱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勉为其难地接下来,意思意思地翻看起来。
头版是一个车祸案件,上面有个被剃光了所有头发,嘴上插着呼吸管的女人,青肿的脸上几乎看不清长相,旁边配的题目是“肇事司机自首,受害人仍未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