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就说他给乞丐本人及他的家庭造成的毁灭打击,“如果不是你,他也许不用过那样一文不名的人生。”
教练低声说:“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我,他也许连三十岁都活不到就死在工地上了……注定成功的人经历什么挫折都会成功,注定失败的人不管有什么机会都没办法抓住……我到底有什么错!”
医生说:“你这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反思?!”
梅宝在卫生间一边修指甲一边提醒,“小点声,不要以为星级酒店的隔音足够好。”
医生压低声说:“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逼他日复一日做艰苦的训练,没书读,没娱乐活动,把他当做笼子里的种狗一样,喂养长大就是为了将来给你赚钱。这和挨千刀的狗贩子有什么差别?!”
教练说:“你才是狗贩子!我们是为了国家荣誉在战斗!你以为我愿意逼那些孩子吗?可是不逼不出成绩,不出成绩就被全国人民骂。你小时候学习不好父母打你,难道你长大了也会杀掉他们?我没错!”
医生说:“你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的功利心找借口而已——这个且不说,运动员成绩好的时候你就当块宝,没有用了就当累赘丢掉,他们退役后的生活你有没有关心过?”
教练说:“我怎么不关心!——可是这不是我关心能解决的事情!我不能给安排工作,我不能给提供上学、就业、住房,这些都是组织上应该过问的问题,我只是一个教练,应该我管吗?”
医生说:“嗬哟!你还挺有理的!推的一干二净!就因为有你这种人,一路上踩在无数运动员的身上才爬上来,结果成全的只是你们少数几个台面上的人,下面千千万万失败者的辛苦全都成了炮灰!你拿什么陪人家的青春幸福?!”
教练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就是这个道理,站在台上的永远就只是那几个幸运的人。率队比赛就好像上战场,如果每个人的利益诉求都要兼顾,怎么打仗?我是搞竞技体育的,不是搞工会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的,比赛也是!连这个觉悟都没有就不是体育人!”
医生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你嘴真硬!”
梅宝从卫生间走出来,冷笑抱肩:“你要审一个常年做运动员思想工作的教练毕竟不容易——过把瘾就让他死吧。”
教练的呼吸重又急促起来,刚刚的豪迈之气消散不少,又想到还没有结束的比赛,更加难过,哀求说:“你们两位,就算要杀我……能不能看在国家荣誉的份上……暂时让我比完这两天?……如果我死在这里一定会成为这里最大的新闻,到时候我们整个队的名誉也会受损……求求你们了,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就算我有什么错……回去清算还不行吗?别让外国人捡个笑话……”
梅宝把那截牙刷柄在指捡绕了几绕,完全不为所动,就要动手。
医生突然大声说:“等等!”
梅宝看他,黑暗里看不清细微的表情,只听到他短促的呼吸,听起来心虚缭乱。
梅宝冷声说:“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杀他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医生说:“你让我想想。”
梅宝冷硬地说:“你让我飞了半个地球过来就是为了看你自掘坟墓的?”
医生说:“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可是我就是这样子,就是没办法像这个混蛋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没有错……如果我杀了他又后悔了怎么办?我没办法改变这个错误……每当我亲手杀人都会有这样的犹豫,就没办法……再说你得承认他说的有点道理。”
这时候电话铃响起来,所有的人神经都绷起来,看着电话的方向,听它久久地响着。
梅宝说:“给你三秒钟,快点决定!”
医生快疯了,抱着头说:“三秒钟根本不够思考的!”
梅宝气得说:“那就不要杀了,快点撤!”
医生说:“可是现在等于打草惊蛇了,如果不杀他的话以后想杀是不是就不方便了?我已经答应乞丐了……”
梅宝也快被他气疯了,吼他:“那你在这慢慢想,我走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走廊里有不只一人的脚步声传来,神色一凛。
敲门声响起,总领队在门外喊:“X教练!老X!睡这么早干什么?你忘了还要开会么?!怎么回事?!”
又听他在外面说:“小O,你去找前台要钥匙,我们进去叫醒他,这个老X,睡起脚来比猪还死,现在可还不是时候安睡。”
正说着,门打开了,黑黝黝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突然从两面冲出两个人,闪过他们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领队他们目瞪口呆,来回地看着,不知道是追上去还是进去看,最后两个人向电梯追去,领队进门打开灯,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教练被人绑在椅子上,胸前一摊血嘴巴被堵着,看不出死活。
场面混乱起来,幸而领队镇定下来组织人手有序工作起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先想到的也是把影响降到最低,顾全大局。
把教练嘴巴里的毛巾抽出来发现他人还没有死,只是一激动——昏过去了。
梅宝她们顺利冲上电梯,身后追上来的两个人因为是运动员速度很快,也随即冲进来,电梯门在打斗中关上。等到再打开的时候,梅宝和医生踩着瘫倒在地的两个运动员走了出来,一路走到大门,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大吼一声,梅宝拉着医生如风一样直窜了出去。
追兵在他们身后聚集起来。
梅宝一边狂跑一边怒骂医生:“被你害死了!”
医生一边狂跑一边说:“……能和你同死做鬼也风流哈哈。”
梅宝很想现在就把他丢给追兵,自己脱身,但是一想自己的手术还要用这个贱人,就忍下了。
廖忠平在上班时间组织办事处的同志一起看电视直播的国际大赛,体操赛场上中国健儿的英姿博得阵阵掌声。
廖忠平也看的津津有味,时而点评一下,另外两名同志不时附和。
电话铃响,小丁同志去接。
他接电话的时候神色紧张,身体立正,恭敬地叫廖主任来接。
廖忠平摇着大蒲扇就走过来,接过电话,“首长,有什么指示?”语气也是随便的,还带着点看大赛的悠闲的兴奋感。
“忠平,你马上到某国首都去一下。那里有紧急任务。”
廖忠平说:“首长,我现在已经是驻某地办事处主任了,还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外事任务能不能让处里的其他同志去?或者欧洲科的人处理下不行吗?”
首长C严肃地说:“让你去是因为非你去不可。”
廖忠平稍微正经了点,放下蒲扇,正色说:“出了什么事?”
首长C顿了下,然后说:“我们在某国的绿色通道被人用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用的。”
廖忠平神色一变。
首长C说:“这个绿色通道是当年派你和夜泊建立起来的,现在夜泊不在了,只有你出马去查一下情况。”
廖忠平立正,“是!我接受任务,马上出发。”
撂下电话,廖忠平拧着眉,显出一副不轻易显露忧心忡忡到杀气重重的表情。
小王和小丁整齐地站在那里,目光坚定如钢铁战士,等候调遣。
廖忠平路过他们的时候交代任务:“我要出差,你们留守,小丁主抓办公室这一摊,小王你去照顾夜辰。”
“是!”
“……是。”
廖忠平走出办公室就这么一路到了欧洲某国,从盘旋的飞机舷窗向下看这块异国土地的时候他的心说不出是揪起来还是沉下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动用了那条隐蔽的绿色通道,这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真相在等着他
21第6章(3)
辗转逃回国内后,梅宝把医生狠狠揍了一顿,揍得他鬼哭狼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来是为医生的愚蠢行为,这要是搁梅宝从前的单位,出了这事肯定上军事法庭坐牢的;二是因为医生嘴贱的毛病不改。
梅宝边揍边骂他:“你这种也叫男人?!”
医生边挨揍边还嘴:“反正想切了子孙根的不是我!”
梅宝完全把他当沙包来揍,医生就只有防守的份。他没下都挨到,但是实际上懂行的人,比如梅宝心里清楚,医生没下都巧妙地避开了重要部位受力点,因此表面上看皮开肉绽,但他没受到任何内伤,回头自己在诊所里随便吃点药过几天就没事人了。
碰上这样的同伴,梅宝完全无可奈何,因为日后还有重大用途又不能认真打死。只能教训了事。
虽然打不死,但是挨打也疼,医生最后受不了了大声求饶,“我错了!是我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想怎样?!——嗷——好吧好吧,我给你经济补偿好吧!求你别揍了!”
梅宝又踢了两下,停下来,说:“你给多少?”
医生说:“五、五千。”
梅宝重新又踢打起来。
医生说:“一万!”
还打。
医生仿佛割肉一般说:“三万!三万总行了吧!嫌少的话你就直接打死我吧!再多也没有了。”
梅宝踩着他的脑袋碾着,火大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担了多大风险?!要不是你——你!”咬牙碾动。
有件事她一想起来就无比心慌——在被追杀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她不得已动用了多年前曾经一手建立的绿色通道,逃离某国后,医生才又想办法和侠取得联系,从别的渠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