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力不从心,只艰难地滑动了下手臂,便彻底丧失了思维的一切活动,沉甸甸的黑暗降临。
电话里刘莲子并没有对廖忠平说的那么具体,只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他谈。廖忠平态度有点犹豫,似乎并不想和她在约诊时间以外的场合见面。
刘莲子说她有必须见他的理由,要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和夜泊有关的事。
廖忠平随即答应,两人约好了见面地点。
刘莲子开车赴约的时候,那个大胆的猜测始终在心里萦绕,像一只庞答狰狞的UFO慢慢逼近降落,阴影压下来铺天盖日的都是它的。
如果她关于夜泊死亡真相的猜测就是事实真相的话,那多可怕!廖忠平这么多年的自我放逐放浪形骸算什么?她的蹉跎青春错失所爱算什么?如果那是真相……她和他是不是就可以抛弃过往,再续前缘了?
真相虽然具有颠覆性,也必然让廖忠平痛苦,但这不是世界末日,甚至应该是她一直心底祈祷的解脱和救赎——她不止一次地暗自设想:如果夜泊没有在救援行动中牺牲,她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廖忠平,以他的睿智和洞察力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到现在毫无察觉,也许这件事情落入他盲点的唯一理由就是——廖忠平陈年的心理伤痛落下的障碍。
夜泊是他的至痛,痛到需要深深遮盖,轻易不会给人碰到痛处,痛到他自己也总是刻意忽略。时间久了最重要的事反而变得最模糊。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遗忘,就像慢性病,一点点侵蚀着原本那个健康上进的大好青年的灵魂,最后他变得扭曲变态玩世不恭。
既然廖忠平无法自发地发现这个可能的真相,那么就由她来揭开这秘密的面纱,让这残酷的现实惊醒他混混噩噩的梦,那样,从前那个正直善良可亲可爱的廖忠平就又会回来了……
她停好车,匆匆向约会地点走去,然而就在她转过街角眼见到那个咖啡馆大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她重重地撞飞到天上,在抛物线运动了十几米之后她摔到地面上,头部硬着陆直接撞到路边的道牙子,她眼前一黑,意识在暗昧中浮动,昏暗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影,站在亮处俯瞰着她。
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了?……我要去见忠平……我要告诉他关于那个女人……夜泊……
她下意识地仍旧要挣扎着起来赴那个重要的约会,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岂可在这种地方倒下。然而她力不从心,只艰难地滑动了下手臂,便彻底丧失了思维的一切活动,沉甸甸的黑暗降临。
53第11章(2)
梅宝没有被包养的经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笼统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大概可以称为“以提供某种形式的X服务的方式来换取金钱”——廖忠平一语成谶,她终于成了他口中“出来卖的”了。
廖忠平看起来倒是四平八稳,按需索取,好像颇有点经验的样子,虽然他并不肯承认自己在包养方面有任何经验。据他自己说参加工作以来从未在一个城市待过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不能同某位异性建立这么一种常来常往的关系。
梅宝听他这样自诉的时候心理一栋,脱口说:“那么和同性也没有吗?”
廖忠平脸色很难看,沉声说:“我不是同志,没有那个爱好。如果不是你从外表上看起来完全是个女人,也不会出现你这个意外。以后不要对我谈这种话题。”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在床上,梅宝伺候他到了一半,然后发现他兴致突然全消,黑着脸把她推开,提起裤子走人了。
梅宝擦擦嘴角,心想他对同X恋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反感,不……应该说是变本加厉地反感,到了谈起来就萎的程度,不得不说是种赤果果的病态了。一个七处的大校,如此敏感脆弱真的好吗?
不过除了对这种话题的绝对排斥之外,廖忠平倒没有别的特别难伺候的地方了。他经常出差,回来约她亲热一番也不胡来,基本上就靠手和嘴,也许是对同志的那种行为有心理阴影,他决口不提用别的方式搞,反而对梅宝前戏做足,手段温柔敦厚。
梅宝对仿佛强行征地一样被廖忠平包养的事情与其说是觉得委屈,不如说是害怕担心,担心自己在他的面前露脸多了,有一天被看出破绽端倪,联想到本应该死去的某个人。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情况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糟糕——廖忠平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待她随便而狎昵,甚至还有一点点冷酷。
他该是不会认出她了,否则就不止是冷酷这么简单。**
梅宝渐渐放心,却难免暗暗失落——仅仅过了这几年,他就抛却过往轻装上阵了。没了刘医生,还有梅舞女,他的生活变得比从前更加香艳斑斓。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偷偷在意着那些年,那些事。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放下曾经,彻底融入梅宝这个身份,认真地做一个利用闲暇时间出卖身体赚取生活费用的女人?——命运把她再次送到廖忠平身边,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是玩笑,但也是宿命。
能再次留在他的身边,安然无恙,说实话,她甚至有点庆幸……她并不讨厌他对自己做的事情,如果他能从这具尚未改装完整的残破身体上找到快乐,那就没有吝惜的理由。
事态平稳心情沉淀之后,随着一次次约炮的有惊无险,梅宝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颇为坦然地接受被保养的既成事实了。
梅宝去查了廖忠平给的那张卡,显示金额有一万块,第二个月月初很暗示地又打进去一万。看来他擅自给定的价钱就是这个了。
关于这笔钱,梅宝的想法是——堂堂七处大校出手也没有多大方,勾引她的时候似乎还说过按照欧洲红灯区红牌的价码付费,她不信红牌包月就只值这个钱。
但是又一想,算了,反正也不是图钱……何况一万块不多,也不算太少,和自己夜店的月收入基本持平,这让她加快了攒钱的进度,也不算亏。
关于包养的副作用再有就是——她似乎更加频繁深入地进入廖忠平的家庭生活了。廖忠平不地道,把他俩之间的互动关系从床上延伸到床下,或者更全面地说是从床下延伸到床上又落到床下的。他越来越频繁地在自己出差的时候把夜辰拜托给她带。
夜辰虽然和梅宝有血缘关系,这孩子也不难带,但是他和廖忠平一样,是夜泊的遗产,每次看见都会提醒她感情和身体上的旧债。
她委婉加直接地拒绝过几次,说自己不会带孩子,让他另觅高人。
廖忠平一句话打发她:“你一直带的不错。”
梅宝又说:“一次两次的还可以,经常的话我没有耐性。何况我的工作对小孩子的成长不好——你不是很在意这个?”
廖忠平说:“好不好的,小孩不撒谎。我问过你带他时候的情况,他说喜欢你,听说你教她打拳。”
梅宝被噎住了,特别是打拳这个话题,她怕他追问。
她又试图转移目标,建议说:“你应该找个更加体面的人照顾小孩,比如说那次大桥事故的时候受伤的女人,我看她不错。现在她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你去找她好了。”
廖忠平叹气说:“夜辰很明显更喜欢跟你,而且我怕娶她。”
梅宝心想他摆明是在说让她接孩子不会承担娶她的风险,很合算的样子——混蛋!……不过她一点也没有嫁的意思……总觉得很别扭的说法。
于是廖忠平就心安理得继续指示她做这个事。不过每次归来他多多少少都会带些礼物给她,这是他的体贴之处——梅宝从前就知道他是个好男人的料子,虽然现在歪了,毕竟旧时的底子还在。
而且如果他碰上一个阶段出差的日子多,下个月梅宝的卡里就会多出五千块的补助——这是廖忠平的现实精明之处,把钱情关系理得清。
梅宝觉得如果忽略掉过去将来只剩下现在,日子突然变得不是那么艰难了——和一个自己仍有感觉的男人约约会,带带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偶尔三个人在一起吃顿饭,送孩子回去休息后她去上班,他等她到下班,午夜再去酒店厮混一个晚上,天亮了说再见,如此打发了一个又一个晨昏。
只是苦了在办公室做账的小丁,廖忠平每个月要都他向上面多申请一万到两万块钱的经费,又不提供具体去处明细,只简单说是活动经费。
小丁问说有没有发票之类的单据,廖忠平说没有。
小丁为难地说有财务程序组织纪律之类的障碍,不好走账,怕申请了上面不批,还建议说让廖主任买点假发票报账。
廖忠平沉稳地说你就照我说的报,批不批上面的人会看着办的。
在一旁低头研究“参考消息”的小王冷眼旁观,心中冷笑,心想廖主任你还真是厚脸皮,你这是什么钱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么?我就是组织秘密派来你身边承担监视任务的!我会如实地向首长们报告——你在此地频繁出入欢场,包养舞女,更过分的是包养的费用居然还企图伸手向组织要!有我在是不会然让你的无耻行径给七处蒙羞的!
他捏紧了正义的拳头,砸在报纸上分析中倭关系的版面。
他的内心活动立刻落实在书面材料上,他用冷静客观的笔调写了一份详细的关于“廖忠平违反组织纪律保养情妇巧立名目企图让组织替他承担玩女人费用”的报告,他最后指出,廖忠平虽然有才能,但是德行堪忧,以干部必须具备德才兼备的标准来看,这样的人才实际上已经成为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