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组织把你派给我治病是有道理的。我承认我有病,心里有病。我以为我能控制,但是这次的事让我认清自己的德行。”他苦笑自嘲,“我快成神经病了——也许我已经疯了。”
刘莲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廖忠平拉起她的手,握住,放在额前抵住。
过了这么一会,才放下手,抬眼,轻声说:“等这个案子彻底结了,我想我的职业生涯也该告一段落了,再做下去我怕我的罪孽更深……等我的转职报告下来,我就回来娶你。”
他知道她不会回答,是说给自己听。
一瞬间他想到梅宝,可是随即刻意把那倩影抹去。
廖忠平渐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他不止一次在出任务的时候“玩过界”,却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后期处理如此拖沓繁冗,当然这可以解释成此次被杀的对象并非绝对的敌人,而是被利用的无辜人士,但是七处如此“不痛快”倒是罕见,这难免让廖忠平这个淫津业界多年的人生疑——难道自己又摊上什么出人意料的问题?
他的预感很快就证明。
这一天午后,廖忠平又被请到单位喝茶,而且这次请客的主人不是别人,乃是他的顶头上司——三首长。
首长们并没有提及那次袭警事件,反而从他意想不到的方面入手,他们询问他的私生活。
需知领导们即便是要关心下属的个人问题也多会选择在私下场合发问,像这样的架势分明表示:他的私生活已经进入组织调查的范围,而且性质还很严重。
廖忠平近期的私生活当然也一个叫梅宝的女人脱不了干系。他一边交代自己和梅宝的关系,一边飞快地思考:难道她双性人的身份被发现了,然后首长们觉得不妥?……应该不会,这个属于个人取向问题。别说我这样的,就是小X和小O那样在单位里公然搞基的领导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则是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难道梅宝耽误到了七处的工作?
听完他的交代,三位领导互相看了眼,照例由首长A开腔,他说:“忠平同志,你的交代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你真的对这个你所谓的‘普通欢场女子’的真实身份一点怀疑都没有?”
廖忠平僵在那里,皱了下眉说:“报告首长,我承认我是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和她的关系也比较肤浅。那是因为我对她的兴趣仅限于某些特定的场合时机。所以并没有花很多心思在她身上。”
首长B冷哼,“是吗?你不是曾经冒着得罪大人物的危险在她被便衣羁押的时候出手相救?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
首长C也叹气说:“忠平,以你的能力和眼力,我们都很怀疑你这次有失水准。”
廖忠平心里很很多念头闪过,他想这么说起来梅宝肯定身份不一般了,甚至不是善类,而自己留她在身边却不自知,不仅留人笑柄,更严重的是会引起高层的猜疑。而他们这种性质的工作,受到领导的质疑,有时候结果是致命的。
在梅宝和七处之间,他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后者——这个毕竟是他曾经立志为止献身的行当,虽然现在已经萌生退意,但是他从不怀疑组织的正义性。
他两手交叉放在桌上,捏了捏,说:“各位首长,如果你们怀疑我的立场和信念,我可以立刻请辞,怎么处罚我都无所谓。至于那个女人,也请按照正常的程序处理,我绝对不会出手干预……转职后我会娶刘莲子,照顾她。”
首长C一愣,刘莲子是他侄女,他当然认为这个是好消息。
但是他此刻更不便表态。
几个首长又互相看了看对方,似在用眼神无声沟通,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但实际上,他们早决定相信他,如果不是这样今天在廖忠平对面谈话的就不会是他们三个。
首长A说:“忠平同志,王首阳正在接受调查,根据他的供述,我们获得了一条十分重要的情报,这个情报和你的情妇梅宝有很大关系。我希望你能抱着正确的态度看待这件事情。”
廖忠平正色谨听。
首长A于是继续说:“王首阳在某地任GA厅长的时候私下里替BOSS同志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工作,其中包括暗地里排除异己。他自己不方便出马,于是联系了一个民间杀手组织。我们尚不明确这个组织的结构成员性质等等信息。王首阳也说的比较含混。他提到作为交换他会为这个组织做一些事情,比如——他为一个叫‘梅宝’的女人在GA内部网上做了个新的身份。我们有理由猜测,这个女人和那个神秘组织有着密切的联系,是重点目标。”
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廖忠平的呆坐当场,难以置信。
那个性感妖冶的梅宝居然是……杀手?
首长A又说:“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个组织成员一共两人,除了梅宝,还有一个医生,他是组织的联络人之一。”
首长B推给他一沓文件,“这里是具体资料,你回去看下。这次不要看走眼了!”
首长A正色说:“廖忠平同志,组织上经过讨论决定,由你负责对这个神秘组织的调查工作。希望你能够认真工作,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待。”
廖忠平心很乱,乱中却有一个念头猛地跳了出来,他锵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说:“我把夜辰留给梅宝照看了!”
首长C叹气,让他安坐,说:“你是关己则乱。我们既然已经和你谈到这个地步了,就说明已经有了先期的动作了。你放心,夜辰那孩子现在由小丁照看,而那个梅宝和她的同伙医生已经被证实失踪了。”
73第13章(1)
两天前,夜里。
梅宝正在独居的住处收拾行李包,把那条绿色的裙子匆匆塞进背包。有人敲门。
梅宝警觉,停下手边的动作,从床垫下掏出两把枪,一把牛仔裤的后腰,一把捏在手里,向门那边无声靠近。
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不像是收水费电费卫生费的人。
她从猫眼里往外窥视,看到医生那张微微变形的脸显得异常愁苦。
梅宝于是想闭门不见。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大声喊:“小梅,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
梅宝怕惹起邻居的怀疑,如果报警就更麻烦。她把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冷冷地看着医生。
“你来干什么?没事回去吧。”
医生试图挤进去,说:“你让我进去说话呗,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梅宝一只手把他拒之门外,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以后不要说认识我。”
医生眨了眨眼睛,说:“你这是已经打算跑路了?——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理直气壮地吼。
正赶上一个老太太下楼路过,侧着眼睛过去了。
梅宝烦极,把他让进屋子里来,门一关,然后枪就顶到医生的脑袋上,“你说的对,我应该现在打死你,把你当尸体藏在壁橱里,等你化成尸水让楼下的人报警给你收尸。”
医生举着双手无辜地说:“我不是要缠着你,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知道么?最新消息,王首阳已经把咱们给供了出去。咱俩的名字就在七处挂牌了。”
梅宝用枪抵了抵他的闹嗲,皱眉说:“王首阳供出你没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我又没有以侠成员的身份和他打过交道。”
医生说:“怎么没有……你那身份证以为是街上200块钱一个办来的么?”
梅宝略微吃惊,“那是王首阳经受的?!”
医生点头,“货真价实的。”他轻轻用一根手指推开梅宝的枪管,“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你心里有个数,我们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更是同病相怜同舟共济……”他如往常一样信口开河。
梅宝握枪的手按住额头,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
七处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沾边的组织,现在居然在那里挂上名了。不知道她是什么等级的任务,会受到什么程度的追杀……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这辈子就没消停过。
医生还在那里试图说服她相信他们之间是存在深厚情谊的,这个时候更要团结御敌。
梅宝实在犯得够呛,抬手给他一枪。枪上装了消音器,听上去像是橡皮子弹的声音,但是实际效果足以致命。
医生眼疾手快,一矮身抱头躲过,还嬉皮笑脸地说:“咋还急眼了呢?这不是和你商量正事呢吗!”
梅宝看这个厚着脸皮打不死嚼不烂的玩意,泄气了,把枪收起来,背起一个双肩包就要跑路。
医生不怕死地拦着说:“内个,你就算实在要各跑各的,我也没办法,但是,咱俩之间有笔帐是不是趁这个机会算一算?”
梅宝说:“什么帐?”
医生说:“内个……别装糊涂了,你懂的!”
梅宝说:“……滚!”
医生说:“你欠我的车钱!还有你上次在我那拿的药还没给钱!这两个加起来你说得多少钱?你就这么走了,以后天南海北的没个信,我找谁要去?不就成了烂帐了?!你要走也行,把帐结了。”
梅宝又反手把枪从后腰抽出来说:“我没钱。要不你去找阎王要好了。”
医生说:“那那那——你又掏这玩意干啥?这不跟你商量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你没钱和跑路的两个问题,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
梅宝挑眉,示意他干脆点别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