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云初冲珠儿笑道:“和大嫂相比,我待你们严了些……”
“四奶奶……”珠儿双手紧拧着帕子。
“她们踢了一上午方格,想是也腻了……”云初淡淡道,“我也放你们一天假,你带几个小丫头出去和她们一起藏猫猫吧……”
“这……”珠儿一怔,随即就想通了,嘻嘻笑道,“是,奴婢这儿就去……”
露院门口,一群小丫鬟叽叽喳喳地玩的不亦乐乎。
“好了没有……”紧闭着眼睛,莺儿喊道,“我睁眼了。”
“不行,你们偷看……”玉儿尖声叫道。
“才没有,我们眼睛一直闭着”
“那……”玉儿想了想,“你们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墙。”
想了想,莺儿和双儿就闭着眼转过身……
珠儿悄悄地朝院内招招手,如意扶着云初迅速地从侧门闪出,在珠儿的掩护下顺着一条林荫小路向左走去……
瞧着云初和如意没了影,珠儿才朝早跑到右面去的玉儿招招手,玉儿立即闪身藏到一个大槐树后,扯着嗓子喊道:
“好了你们找吧?”
已经正午了,她怎么还没来?
抬头看看日头,江贤面色沉郁,她不会是和他玩起了青楼女子的那套伎俩,故意拿娇吧?
他可不是那些酸腐的士子名流,以宽仁大度为美德,可以花几个时辰来等一个旷世才女,任她捉弄!
眉头一挑,江贤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有些后悔一听她找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欣欣然地赶了来,猛地合上手里的折扇,江贤转身想要离开,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一动,眼睛扫了一圈,江贤一纵身,跃上了枝头,林中的一切尽扫眼底,瞧见那纤细婀娜的身影,眼前就是一亮。
一改往日的素白,她穿一件蓝色碎花长裙,外罩白色百合云锦夹卦,三千青丝挽成简单的百合髻,斜插一支极为素气的碧玉钗,纤纤巧巧,有如空谷幽兰,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透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听着她匆匆的脚步,瞧见她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汗,江贤眉宇间就露出一抹笑意。
看这样子,她是有事绊住了,不是故意姗姗来迟。
阴霾一扫而空,江贤的心情没由来的明媚起来,却并不下来,悠然地倚在树干上,笑看着云初在林间急得团团转。
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云初又转了一圈,无意间踩断一枚树枝,嘎巴一声脆响,瞬间惊起几只红耳鹎,仿佛并不怕人,红耳鹎在林间盘旋了几圈,又落在树梢间轻快地叫起来,越发显得树林的幽静。
这里哪有人影?
他是没来,还是走了?
渐渐地,云初的心不踏实起来,她来的太晚,他会不会是等不耐走了?
短短几次接触,她知道他并不是个好迁就的人。
今天如果见不到他,借不到外援,那如烟……
一想起如烟眼中那熊熊的复仇烈焰,和她那视死如归的决心,云初的心就痛了一下,身子止不住瑟瑟地抖起来,双手抱臂轻倚着树干,云初缓缓地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还见不到他,不是走了,就是他不屑见她,她该怎么办?是按如意所说,回去迷昏如烟,阻止她复仇,还是干脆去奎宿阁找他?
暗叹一声,她不是如烟,奎宿阁她是进不去的
霎那间的软弱过后,云初随即咬咬牙,无论如何,她绝不让如烟死
打定了主意,云初就起身往回走,感觉不对,她忽然站在,猛一转身,仰头向树上望去,就见树梢间一双石青色软底鞋,悠悠荡荡地在头上晃啊晃。
一瞬间,她想起了那日藏身在假山洞中,就瞧见这样的一双软底鞋在洞外兜兜转转,和董书私会。那次他要杀她灭口的情形又闪现在眼前,云初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倚在树上,瞠目结舌地看着笑盈盈的江贤。
“……怎么,不是栾姑娘约我来的吗?”一纵身,江贤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指撑开折扇,笑看着云初,“竟像见了鬼似的?”
笑意不减,江贤的眉头却皱了皱,他真有那么可怕吗?
“你……”
云初想质问江贤,他早来了,怎么不下来,就瞧着她在树下着急,冷静下来,对上那狡黠的目光,声音便卡在了喉咙里,她瞬间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得,惩戒自己的迟到,心里暗暗发笑,真是个小气的人,连女人都不肯让一让。
知道了他的用意,再质问只是自取其辱,一闪念,云初轻笑道:
“……你早来了?”
没料到她话锋急转,明明是一副想质问的样子,却又笑起来,江贤眼底就闪过一抹深思。
“……有些事耽误了,还望江公子莫怪。”毕竟有求与人,见他不语,云初主动道歉。
“……什么事?”
声音淡淡的,依然是惜言如金,云初却是心下一轻,他这么问,就说明是肯帮忙了。
“我……”提到杀人,云初有些迟疑,“我……想求江公子替我杀二个人……”
杀人?
她想杀谁?
她一个养在深闺,只会吟诗作赋的女人,除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能结下什么仇家?
下意识地瞄了眼她的小腹,不会是为了这个孩子,她现在就开始筹划吧?看不出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女人,竟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凤眸一凛,江贤眼底笑容尽敛。
感觉周围空气骤然变冷,云初身子颤了一下,心头顿生一股怯意,不是如烟的命悬在那儿,下一刻,她就打算逃走了。
后背僵直着立在那里,云初硬着头皮和江贤对视着,手心攥满了汗。
“……栾姑娘想杀什么人?”
“邑州守尉贾平和他的随从程十一……”
“……那个盐运使出身的三品官?”
江贤的心没由来的一轻,眉头却动了动,邑州远在千里,他怎么得罪了她?
“就是他……”云初点点头,又补充道,“他奉召来栾城述职,后日离开……”又道,“我要他死在栾城”
“为什么?”
“为……”
云初一怔,不是说雇杀手都不问事由,只问结果吗?
有心拒绝回答,对上江贤不容置疑的目光,云初直觉地认为,如果她不说出原因,江贤根本就不会答应。
自嘲地笑笑,她是在求人,不是雇杀手,还没有那么大牌,可以在他的追问下保持沉默。
简单地将贾平和如烟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她看着江贤,“……如烟后日也会去报仇,还求江公子务必保护她能活着回来。”
语气十分诚恳,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眉宇间透着股小女人的味道,江贤的目光难的地柔了下来,想不到,她竟会为了一个丫鬟来求他。
“……这就是栾姑娘当初要我帮你做的那件事儿?”
云初果断地摇摇头:“不是。”
“为什么?”
“这……”
今天前,云初从没想过求江贤为如烟报仇,也从没把两件事儿联系起来,江贤一问,她便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问她为什么,还真被问住了,微一迟疑,云初随即说道:
“公子的毒我尚未能解,那个条件暂时还不做数……”
这么说,她是想让他做白工了。
他的玉佩都被她抢去了,还说暂不做数,这个理由可是够冠冕堂皇的了
江贤嘴角掠过一抹玩味。他不介意帮她做事,但他讨厌被她这样赤露o裸的敲诈,想起被她敲去的二千两银子,江贤唇边玩味更浓。
“……可能栾姑娘不知道”江贤把手里的折扇合上又打开,缓缓说道:“我从不白给人家做事。”
云初脸腾的涨红起来,这个她还从没想过。
江贤不缺银子,她也没那个财力,直觉地就没想要付报酬。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用了哀求的语气,一相情愿地以为,江贤总是个大男人,不会计较这些,为了让她安心解毒,也会出手。
拿眼角偷睨着江贤的神色,正对上他狡黠的目光,云初一阵气苦。
他是想把那二千两诈回去
她要在府外建立班底,这二千两算起来还紧巴巴的,来之前,如意还一个劲给她念“穷”经呢,二千两再被他诈回去,她干脆什么也别做了,就安安心心地在府里呆着,洗净脖子等姚阑砍好了。
可看这架势,今日她不出钱,江贤是绝不会答应帮忙的。
怎么办?
一时间,云初急出了一头的细汗。
看着她一副守财奴的架势,江贤冷哼一声,刷地合上折扇,他打算离开。
她不值得他出手
见他要走,云初一急,忽然想起三七粉来。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三七粉的来历,肯花一千两来试探她,就说明他对三七粉很感兴趣。
“嗯……”假意不知他要走,云初故作沉吟道:“我可以配制白药……”
“白药”果然,江贤的目光如星辰般闪亮起来,“你能配多少?”
她猜对了
云初嘴角就弯了弯,娇嫩的面颊恍如一朵清丽的雪莲,瞬间明媚起来。
“江公子想要多少……”
流连于她唇边的一缕昳丽,江贤有片刻的失神,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那是上好的止血药,如果能大量输入军营……”
自觉失言,江贤随即打住,摇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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