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如烟睁大了眼,不安地看着云初。
陆轩是为求娶云初而获罪,这样一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是好事啊”云初眼前却是一亮,她正愁满朝文武不肯为陆轩求情呢,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她不在乎被流言加身,“陆轩入狱本就无律可依,全凭万岁的喜怒,这样一来,迫于压力,万岁就不得不放人了……”
“可是……”喜菊忍不住要哭。
“……还有什么?”感觉不对,云初追问。
“……陆夫人除了给陆学士申冤外,她还说……还说……”喜菊声音低不可闻。
“还说什么”如烟凶道,“你真是急死个人……”
如烟不过一个官囚,也敢凶她
“……她还说四奶奶是妖星下凡专门蛊惑人心,唐公子就是个先例,现在又来蛊惑陆学士……”喜菊怒瞪着如烟,嘴里也没了好气,“她口口声声说陆学士是受了四奶奶您的迷惑,才做出这种荒唐的事儿,又说四奶奶命硬,克夫克子……不仅她这个母亲,就是陆家族里也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媳妇走进陆家的门,写进陆氏的族谱”重呼出一口气,“她还说了更多,都难听死了……”
“……恩将仇报”如烟咬牙切齿,“早知如此,四奶奶就不该救……”
如烟话没说话,就听当啷一声,云初手里的青花瓷杯落在地上。
“四奶奶……”
瞧见她脸色瓷白,如烟一把抱住她,感觉怀里的身体瑟瑟发抖,无一丝温度,如烟低叫了一声,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云初一向坚强,遇事沉静,她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说的……”顶着一口怒气说完,喜菊也颇后悔,跟着呜呜地哭起来。
云初震惊,不是为她被流言诽谤,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做她想做的,但是,她忘了,这是古代,不是前世,她和他两情相悦就好,不在乎各自的家庭,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这些;只想她们能够双宿一起飞,却忘了,陆轩还有父母,还有家族。
在这百善孝为先的古代,他怎么可能违抗父母和族里的意愿
就算能,她又如何能够看着他为了声名如此狼藉的她背负不孝的骂名,而被族里除名?
无论是栾国还是黎国,被族里除名的人都是没有资格出仕的,都是要被削了功名的。
虽然她不介意这些,但陆轩不会不介意。
想起那日在紫云阁陆轩的义正言辞,云初就打了个寒战,用力把身体蜷缩在如烟怀里,她感觉好累,好冷,身心疲惫。
“四奶奶……”从没见她这么无助过,如烟一声声地叫她,“不要憋在心里,您有委屈,就哭出来吧……”
眼泪是宣泄痛苦的最好方式,可云初却没有眼泪。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乱做一团,三人都没发现,玉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屋里。
回头看看云初那没有焦距的目光,喜菊擦擦眼泪:“四奶奶听说了陆夫人击登闻鼓的事儿……”
午门前那些诽谤云初的话,早传到了太后那儿,一听这话,玉蓉脸色也是一变,呆愣半晌,蹲上前拉住云初的手:“都是些民间无知妇人胡说八道,董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夫人原本是个村妇,是陆轩中了状元后,她才身价百倍。
“玉蓉姑娘来了……”游魂被拉回来,云初勉强扯了个笑。
看她笑的凄凉,想起那天云初哀求她打探陆轩被关在什么地方,冒死哀求太后救他,又不顾身后,在未央宫前频频给魏公公鞠躬,玉蓉也止不住鼻子发酸,她一心救他,他却如此待她,这世间何其残忍。
“董夫人不要担心……”玉蓉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太后会给你做主的……”
“玉蓉姑娘有事?”云初已平静下来。
“太后传您过去……”感觉她手一颤,玉蓉忙道,“……也是听说了这事儿,怕你想不开,叫你过去说说话。”
“让太后操心了,玉蓉姑娘先回去,我收拾一下……”云初歉然道。
“嗯……”玉蓉点点头,“我先去回太后一声,你慢慢梳洗就是。”
打水为云初洗漱了,如烟扶她在铜镜前坐下,云初回头问端水出去的喜菊:“……陆学士兄弟几人?”
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喜菊一怔,回了头看云初:“四奶奶是忘了,陆学士是三代单传,他只有一个庶出的姐姐,墨帝10年嫁给了太常寺少卿袁大人做妾……”恍然感觉云初身子晃了下,喜菊就问,“四奶奶怎么了?”
“随便问问,你去吧……”
喜菊应了声是,端水出了门口,叫了小宫女进来打扫。
……
“……奴婢握着她的手都感觉冰凉冰凉的。”玉蓉给太后学云初刚刚的情景。
“她就是想不开……”太后叹息一声,“总是太年轻了,她不知道,那日陆轩死了,对她是最有利的。”
“……她不会背上克夫的名声吗?”想起云初那日的说辞,玉晗忍不住问。
“克夫克子的名声早就背上了,那日陆轩死了,只会让人对她敬而远之,对这事禁口,如今……”太后叹息一声,没说下去。
殿内沉静下来,有小宫女来回:“董夫人过来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太后拽了云初的手,“凡事想开些,别竟钻牛角,无知村妇之言,怎么能当了真,仔细滑了胎。”指着她的肚子,“只有他才是你后半生最大的依靠……”
太后说着,回了头吩咐人给云初上茶点。
“臣女愚笨,让太后挂心了……”云初眼圈一红。
“你就像哀家的小女儿……”太后叹息一声,“你的事儿,哀家能不挂心吗?”
“太后……”云初低叫一声,考虑着怎样能让她出面平息这件事。
“云初吃点心,这是芙蓉水晶糕,御膳房用冰块镇了的,清凉爽口,正好驱驱火气……”
仿佛知道云初的心思,太后指着宫女端上的点心,没让她说。
云初就知趣地闭了嘴。
事态的发展远远脱出了她的控制,这个时候,和太后一样,静观其变也好。
“……墨汁也能入药吗?”看她吃的认真,太后突然问。
她不信陆轩这么迂腐憨直的一个文人,会是星宿下凡,拷问了掖庭宫和麒麟殿的公公,从陆轩罚跪到第二天他被带上金銮殿,唯一的怪异之处就是云初当着廉贵妃的面逼他喝了一碗墨汁,云初医术高明,手段常常出人意表,太后怀疑毛病就出在那碗墨汁上。
此外,她把云初看得紧紧的,云初也再没机会和陆轩接触。
云初一怔,一口芙蓉水晶糕噎在喉间,接过如烟递上来的水,顺了下去,摇摇头道:
“臣女从没听说过墨汁能入药……”见太后皱眉,又试探着问,“要不,太后去问问太医院众位太医?”嘻嘻地笑道,“臣女只是半路看了些医书,论功底,还得那些医道世家。”
太医她早就问过了,要是有答案,怕是不用她问,墨帝早就跑过来问罪了,端详了半天,没见云初有任何异色,太后暗叹一声,没言语。
殿内沉静下来。
看到帘外有人影晃动,太后就示意玉晗出去看看。
是小碌子有事回禀,看见云初也在,跪在那儿欲言又止。
太后也看了云初一眼,问小碌子:“是午门前击鼓的事吗,你只管说,不碍事。”
“回太后……”小碌子磕了个头,“陆夫人被带上了金銮殿,引起轩然大……”
“什么?”太后眉头一挑,“……她竟熬过了刑杖和滚钉板?”
“午门前的民怨太大,纷纷说陆学士是文曲星下凡,午门当值公公秦海怕激起民愤,不敢对陆夫人用刑,籍口她是文曲星之母,不易重刑加身,可以让仆人替代,结果陆家忠仆陆泰过了滚钉板,却没熬过刑杖,已被抬了回去,秦海带她觐见了万岁……”
让仆人替代?
太后一惊,这事儿惯例不是没有,但那都是祖上有功勋的人家,有先帝赏的黄马褂之类得护身符,陆轩的母亲还够不上
而且,替代的人没熬过刑,击鼓者也不得觐见万岁,可陆夫人偏偏上了金銮殿,而且还引起轩然大。
谁给秦海的胆子,不回奏万岁,就私自改了朝廷的规矩?
秦……海……
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太后蓦然心一动,秦海是廉贵妃入宫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念头一闪,太后心咚地跳了一下,她忽然回过味来,就算万岁荒唐些,圈禁了陆轩,但他一没用刑,二没审讯,三没定罪,还犯不上激起多大民怨。
不过两天,外面怎么就会闹的沸沸扬扬?
陆夫人不过一个无知村妇,她怎么就会知道去午门前击登闻鼓?
从她在午门前击鼓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午门前怎么就会人山人海?
难到,栾城的人都赋闲在家,不需要种田谋生了?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陆夫人还没有这个能力,那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端茶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思绪,太后平静地问道:
“……又引起了什么轩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