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金熙赶早儿将晾干的柠檬草和一些新剪的鲜枝送到加兰洋行,方千重给她结过帐,她便美滋滋怀揣着现钞回了家。
明儿一早就要毕业考试了,功课倒是不用怎么复习,好好歇歇才是真的——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剪枝晾草,每天晚上睡觉时都快十一点了。金熙摸了摸怀里的现金,想着还是与枪和子弹一起放进空间里更保险,便又往空间里去了一回。
出来后,金熙手里拿着一包薰衣草花蕾,给老太太送了过去。老太太最近总是睡不好觉,她将薰衣草交给秋桂,嘱咐秋桂给老太太做个香花枕头。
老太太本来还想留她说一会儿话,又听她说要回含香馆温习功课,也就不再强留。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唤住已经快出门的金熙,“你回来,我还有事儿问问你,只耽误你一小会儿。”
金熙连忙退回来,坐在老太太罗汉床下的小脚凳上,仰脸望着老太太等她开口。
老太太掂量了下用词,缓缓开口道:“你三姐姐说是从学堂里听说的,你们同班的学生说,见着你和一个男子去喝咖啡?”
金熙笑了:“就这事儿啊?您当我刚才给秋桂的那包香料哪里来的?那人是个香料行的老板,有人说他那里有打法兰西进口的香料,专治失眠的,可那人又轻易不零卖……”
老太太欣慰的笑起来,原来这孩子是惦记着她的失眠,专门求人去了,还真是不枉疼这孩子一场,“可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呢?你毕竟是个小姑娘家的,凡事还是稳妥些为好,万一遇上了个坏人,你叫祖母如何与你父亲交待?”
金熙摇晃着老太太的大腿:“熙儿知道祖母是为熙儿好。那人不也是开洋行的么,当然是覃慕盈他哥哥介绍来的,并不是什么坏人。难道祖母您忘了,熙儿可是会武艺的,平常男子三五个也近不了熙儿的身呢。”
这老太太总想与覃家结亲,金熙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这会儿就拿了覃家做挡箭牌——能挡一遭儿是一遭儿吧,难不成这老太太还会拉着她去覃家对质?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说是覃家少爷介绍认识的,眼睛不自禁笑眯成两条缝儿。两家的孩子们不靠着老的搭桥牵线儿,也能玩儿到一起去,当然是好事儿啊。现在不都是讲什么时髦儿,而不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老太太便拉着金熙赶紧打脚凳上立起来,“快回去温习功课去吧,祖母不耽误你上进了。”
又嘱咐秋桂拿些燕窝出来:“送到小厨房去,叫她们炖了送到含香馆,给六姑娘补补身子。要考试了,身子骨顶不住可不成。”
金熙便辞了老太太,一路回了含香馆。心道怕谣言怕谣言,到底还是起了谣言。好在老太太这里被她安抚好了,至于学校里么,这几天考试,先饶了徐梦婷和洪丙艳吧,扭头再找机会和这两个八婆算账。
而那金子琳怎么竟然死不悔改?得着机会就踩乎别人,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金家又不是个普通人家,多了个女孩子就少了别人的吃穿,她金熙是吃了她金子琳的,还是穿了她金子琳的?这孩子怕是前世总说的那个公主病吧?
好在金熙是个穿来的,并不真是小金熙,否则依着小金熙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那爆脾气……不两拳打死金子琳才怪了。即便这样,金熙有时都忍不住想要给金子琳两下子的冲动。
回到房里洗了澡,金熙便抱着书本上了床。在外间上夜的春分,发觉六姑娘房里的灯一直不曾灭,却不敢吱声儿更不敢进屋帮忙,又暗暗安慰自己道,只当六姑娘温习功课熬夜吧。
其实金熙实在是这些天累坏了。为了晾出十斤柠檬草,要剪多少鲜草啊。今儿好不容易给方重天交了货,她上了床没片刻就睡着了,当然也就没顾得拉灯绳儿……
而金子琳窝在自己的房里,一边看书温习课程一边走神儿。也不知这次小匪婆子能得到什么惩罚?虽说时代不同了,也不能随便跟着陌生男子去喝咖啡不是?她个小丫头片子才几岁,就这么招惹男人,活该被老太太骂死打死……
她正自顾自的幸灾乐祸,却听着门外响起似玉的声音:“三姑娘,老太太屋里的春棠姐姐来了。”
这是来做什么?莫不是老太太对小匪婆子发飙了,找她去老太太院儿里跟小匪婆子对质?对质就对质,谁怕谁啊。金子琳欢快的蹦起来就想往外走,春棠却板着脸进了屋。
不过是应景儿般给金子琳行了礼,春棠低着头道:“老太太叫我给三姑娘传个话儿……说是谣言止于智者,咱们家姑娘听了外头的疯话,回来也该将那些腌臜东西烂在肚子里。”
“金家的姑娘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添油加醋。再有下次,老太太定不饶恕。”
金子琳先是被春棠这些话浇了个透心凉,怎么着,白天那个刁状白告了?转瞬又纳过闷来,这不但是白告了状,还被倒打了一耙啊!这些训责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尤其是又从个丫头嘴里转述出来,倒将金子琳气得浑身直打颤。
抡这丫头一巴掌吧,又是老太太身边的得脸丫头,实在不好惹;不抡吧,这气又往何处宣泄去?金子琳勉强劝慰了自己几句,先忍了吧。便对春棠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了。我还要温功课。”
春棠才不管她的冷热。这个家还是老太太当家呢,在老太太那里不讨好的姑娘们,倒比丫头还不如。听着金子琳这么说,只微微屈了屈膝,扭头便走了。
而她走了后,金子琳那一直强压着的火气便噔噔的往上窜,连摔了几个茶碗,仍觉得不解气。这小匪婆子到底施了什么妖法,叫死老太太这般护着她?难道她金子琳一个正经太太生的,连个私生女都比不上?
又想起那次从覃宅回来的当晚,她娘搂着她说的那些话。忍,再忍,还忍,忍到老太太没了那天儿,又和大伯分了家,就算彻底解脱了。到那时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金子琳想到这儿,抱着脑袋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日子,要忍到哪天才算个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