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樱娘这次来,在京城一住就是两个月还不说要离开。于是金家老宅的老太太与二太太都有些慌了神儿。
这天二太太终于忍不住了,便对老太太道:“那方巾巷……无论如何也是咱们家的产业,怎么能叫她住起来没完到了呢?”
老太太虽说也怕孙樱娘彻底住下不走了,却实在不喜佟氏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儿,因此皱着眉翻了翻眼皮道:“你这是质问我呢?难道她是我请来的?人家来看女儿,我还能去将她打走?”
“何况你也忒小家子气了些吧,她还能给方巾巷的房子底下按上轱辘推走不成?”
二爷金文清这些日子每天早出晚归,都要去方巾巷点个卯、再去忙生意或是再回多福巷,甚至有时还会留在方巾巷过夜,老太太心里是一清二楚。她实际并不是怕孙樱娘不走,而是怕不走之后,她家老二就会张罗将人接回老宅。
金熙临搬走前说得好,自打她下了山,金家就不曾消停过。若再来了个匪婆子,与金熙一大一小两个活土匪,老太太只怕自己活不到六十岁。
至今回忆起那叶大勇废了的一条腿,老太太都不禁浑身冒冷汗。多亏六丫头到了金家后,她对她还不薄……否则那枪口不定哪天就对准了她的脑袋瓜子呢。
二太太听着老太太一溜的反问,本还想再劝老太太几句,老太太摆手道:“你若有那能耐,你就去撵人。这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做,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话才一说完,二太太只觉得浑身都起了小米粒般的鸡皮疙瘩,汗毛也立了起来。叶大勇腿上那个枪子儿穿的洞,前头有铜元大小就够唬人的了,后头竟然被炸烂得杯口大……当初她大概有小半年都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血洞,除了血洞还是血洞。
金子琳早就被老太太发话放了出来,因为她毕竟还是要上学的。自打被禁足又解禁后,她似乎老实了不少。才一出来就又听说金熙开枪打伤了人,更是将她吓得半死,好在金熙没多久就搬走了,她的心才算半落了地。
方才她听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在为金熙她娘的事儿发愁,一时来劲儿,她也想替老太太与二太太分分忧,已经低头想了半晌主意,这会儿听老太太一说她还想多活几年,立刻将想法儿都吓丢到九霄云外,只抬了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二太太不说话儿。
二太太连忙安抚她道:“琳儿不怕,你毕竟与六姑娘是同父姊妹,她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将你如何,何况还有娘呢。”
金子琳不但没被她娘这话安抚住,反倒更觉得害怕了,眼中含泪对老太太说道:“祖母啊,难道咱们不能到警局去,请人将那土匪婆子抓起来么?”
“胡闹!”老太太立时就怒了,“你的意思是大声告诉别人、咱们金家通匪了?没脑子的东西!你若是还不长进,金家早晚都得被你毁了!”
二太太虽说糊涂的时候多,却明白金子琳这主意实在是烂得可以。老太太说的对,若被有心人给金家按上个通匪的罪名,要命是不至于,可被警局趁机啃个倾家荡产也是极有可能的——这金家的家财可是有她三个儿子一半呢。
因此老太太才训斥罢金子琳,她也紧跟着板脸斥责了几句:“小孩子莫出些馊主意,警局是好沾惹的么?有错没错落在他们手里,也得咬得你只剩骨头……”
若不是怕这些乱七八糟的后果,老太太与金文清当初又怎么会轻易饶了二太太。二太太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不要说是金熙持枪打伤了人,只说姑娘的院子半夜进了人,这话儿传出去也能要了金家的命——脸面不就是命么。
老太太和二太太这里为孙樱娘不提离去一事烦恼的不行,孙樱娘在方巾巷却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金熙紧着拦着不叫走:“我九月才开学,娘陪我到开学前再走不好么。”
其实孙樱娘又哪里舍得离开,只是最近金文清往方巾巷跑得太勤,她只怕呆的日子久了,就更舍不得离去。这些日子她也不是没想过,若是彻底离开射马岭,与女儿相依为命这么住在一起,其实也挺好。
可是这外室不是外室、姨太太不是姨太太的名头儿,实在不好听。满京城也没一个她认识的,她倒不怕面子不好看,熙儿呢?被她这么一带累,往后找婆家都是难题。
她离开东北来京城时,瞧见一路上正在热火朝天的修铁路,据说后年就能通火车了。她还专门下车拉着个工人问过,说是等铁路修好了、坐火车从东北来京城,三四天就能到呢,这往后每年来瞧熙儿一次不是也很方便?
她将这些都给金熙掰开揉碎讲了一遍,金熙既感受到了她那种怕与金文清旧情复燃的恐慌,也看清了她对自己的疼爱之心。只要对她金熙有好处,哪怕叫孙樱娘一辈子都不见她也是能忍的……当年死活要送她下山,不也是为了这个?
金熙含着泪道:“要不咱们跑了吧?离开金家这个名头儿罩着就不能好好活着了么,我不信。”
“又说浑话。”孙樱娘亦含泪笑嗔,“娘的苦心,你明明都懂……你又是个省事的孩子,没有娘在身边,也能过得挺好,娘看得出来。”
可到底禁不住金熙的软磨硬泡,孙樱娘终于答应暂时不走了,说在京城再陪着女儿住到八月:“若是回去的太晚了,和当初应了的时候对不上,你舅舅也不放心。万一再带着人马杀到京城来,可如何是好?”
金熙含着泪扑哧笑了。舅舅其实是有大名儿的,叫做孙宝龄。可就因了那炮筒子脾气,再加上十几岁就上了射马岭拉起人马做了绺子,大名也就被人渐渐遗忘,孙大炮这称呼倒似乎成了大名一般,不,比大名还贴切响亮得多。
金文清这时也打理完生意,离了洋行直接往方巾巷而来。才一进屋,就瞧见孙樱娘金熙娘儿俩哭得眼睛通红,床旁脚踏上又放着行李,立刻犹如雕像般呆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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