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谅眉头狠狠皱起来,他绷紧了薄唇,钳制住她的肩膀,“你没有错,你什么错也没有!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都说我错了,你好好的,你想怎么报复我都接受,即便你要我去死,我也接受。”
余林大惊,他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这么久以来,周子谅醒来之后一直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从未开口说过生死的话,可是这一刻,为了让夏天冷静下来,他不惜说出这种话。
夏天紧紧咬着下唇,她满脸都是泪水。目光涣散的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夏栀,突然就直直的晕了过去。
周子谅伸手搂住了她缓缓下滑的身子。
夏天晕倒之后,周子谅自己做主,处理了所有的后续。将夏栀的尸体带去谢仁医院的太平间,把夏天也带回了自己的一处私宅。
是以前从未住过的地方,因为谢仁说她受了太大刺激。所以尽量将那些会让她想起这些伤心事的东西全部丢掉,换个地方,换个心情生活。
这处私宅是如同老宅那般偏偏安静的,一楼的平房。四周都是玻璃,南墙外种了一排观赏用的翠竹,冬季时分,竹叶依旧翠绿,不时有几片泛黄的竹叶从枝头飘落下来。
外面飘着雪,风萧萧兮,竹叶被吹动时,发出哗哗的声音。
周子谅在床前站了许久,直到余林推门进来,向他报告情况。
“夏栀从那天和林慕安一起出去吃过午餐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电话号码也显示没有给其他外人打过电话。平日去菜市场,张姨都会跟着,张姨说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周子谅没有开口说话,余林接着说。
“林慕安回了愉安,近期没有通告。应该会等过完年之后才回来,需要我提前预约和他见面吗?”
周子谅猛的抬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很低:“不必,他没资格让我约他。我会等他接到消息来见夏天的时候,当着夏天的面,亲自质问他。”
要彻底击垮一个情敌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希望看到的东西彻底击垮。
“周先生……”张姨急匆匆的从对面房间跑过来,推开了门。“夏小姐醒了,您快来看看吧。”
周子谅大惊,退开余林,大步朝着对面的方向走过去。
夏天已经醒来,张姨简单的为她整理了一下。将凌乱的头发扎起来,穿上了外套和鞋子,但夏天眼睛里根本没有焦距,就像是失了魂。
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眼睛虚无的盯着前方。
“夏天。”周子谅上前,在她旁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询问她:“你没事吧,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让张姨给你做点东西吃好不好?”
夏天依旧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像只鸵鸟一般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这是怎么回事?”周子谅看向余林。
余林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立马去请谢医生过来。”
说完就转身跑出了房间,无论周子谅怎么开口引导她说话。怎么询问她的情况,夏天都一直不肯开口。
她的眼睛总是空洞无神,没有聚焦。明明眼底无泪,可周子谅就是能感觉到她的悲戚。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谢仁来的很快,他简单的给夏天做了检查,夏天还是像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周子谅显得有几分急躁:“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换别人。”
谢仁耐着脾气应了他一句:“要换人就趁早,你总是把我当神仙看。治病救人这件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我又不是华佗再世,什么病都能治好。”
周子谅眉头拧得很紧,按他以前的脾气,此刻必然会暴跳如雷,狠狠的抨击谢仁。可是为了让他专心给夏天治疗,周子谅居然选择了闭嘴。
谢仁反倒觉得这是个新鲜事了,以前这个人对感情有多迟钝,有多反感,此刻就有多尖锐敏感。
最后他拿出手机,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张夏天和夏栀以前拍的照片,那时候夏天还能在她面前演戏。像是笑的十分开心的样子,搂着夏栀拍下这张照片。
夏天终于像是受到刺痛一般,猛的眨了眨眼睛。
谢仁问她:“现在觉得很自责是吗?”
夏天又开始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到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的地方,想将自己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
周子谅在旁边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膀,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谢仁接着说:“觉得是你自己害死了妈妈,觉得以后再也没有人陪着你走下去了。觉得……如果不是你一直隐瞒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她就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自杀了是吗?因为不敢面对,所以宁愿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为不去听不去看,就可以逃离这一切。”
夏天睫毛更深的颤抖,她突然紧紧闭上眼睛,掩耳盗铃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谢仁依旧继续开口:“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妈妈已经知道了你所做的一切,因为对你很失望,所以才会选择自杀,而你以后连请求她原谅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她,夏天突然就挣扎着站起来。拉开被子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小小的一团,藏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没错!
他说的每一点都没有错,她觉得自责。觉得愧疚,因为她害死了妈妈。
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这一生过得太过坎坷。好不容易将她养大成人,可是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这样决绝的离开了。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给她,将她一个人独自留在这世界。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一开始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只要她死了,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为什么她不死?
安炫死了,子瑜死了,现在连妈妈也已经死了。
为什么活着的那个人偏偏是她!
夏天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使劲往下掉。她整个人都哭到发抖,世界在她面前颠倒,一切都在岸崩离析。
夏天原本一直在狠狠的哭泣,周子谅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她。看着她整个人狠狠的发抖,却一直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直到后来,她突然就不动了
没有任何动静,连轻微呼吸的动作也没有。周子谅深深皱眉,又过了一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连忙将厚重的被子掀开,夏天满脸已经通红。因为一直没有呼吸,所以眼睛已经开始充血。
周子谅伸手去掰她的下颚,可是她依旧紧紧闭着唇,不肯呼吸。
他十分恐惧的伸手去掰她的嘴:“夏天,你不可以这样,呼吸!”
可是她不肯,最后他情急之下只好俯身吻上去。他的手指死死地钳制住她的下颚,疼痛让夏天不得不张开嘴。周子谅一口一口的将空气渡到她的胸腔里,夏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舌尖。
咬破了周子谅的舌尖,浓郁的血腥气在两个人的口腔中蔓延开。
周子谅紧紧压住她的两只手臂,在她耳边呢喃:“活下来!夏天,你一定要活下来,该死的那个人是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逼你的!”
夏天狠狠的抽气,胸腔里像是灌满了石头一般。又硬又紧,每一次呼吸都像狠狠抽气。
她摇头,崩溃大哭:“活不下去……我怎么能活下去,妈妈不在了……她不要我了……我怎么能活下去……”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根本抑制不了。
挣扎的太厉害,连周子谅都快要按不住她。情急之下他只好大声呼唤张姨,将夏栀的手机递了过来。
周子谅看着她那张痛不欲生的脸,咬牙说:“你乖乖的听话,这里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一段视频。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把这个视频给你看。”
夏天突然安静下来,周子谅一直喘息着,看她真的冷静了,才松开手。
他将手机立在不远处的桌面上,夏天就坐在这边的床上。周子谅将视频点击播放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在门口等着,也方便随时听着房间里的情况。
夏天泪眼朦胧,死死的盯着手机里的视频。
视频里的背景就是她们家里,夏栀是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录下这个视频。视频中,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将手机立在桌边,对着镜头说了许多。
视频里出现她熟悉的面孔的一瞬间,夏天就崩溃了。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唇,怕自己的哭声太大,会盖过妈妈的声音。
她很贪婪的凑近,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她的声音。
夏栀说:“天天,妈妈对不起你。一直以来只知道贪图享乐,根本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你。更不知道你现在的真实处境到底是怎样,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但你不要怪慕安,如果不是他,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了我到底承受了多少。你一定要记住,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你,你要勇敢的做你想做的决定。”
她说着,眼泪就不自觉的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