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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岑虽是答应的痛快,但心中是着实没底的。有了心事,再硬撑下去也有了瑕疵。
曲一鸣能看得出她有一腔心绪,便也不多坐,只说等君悦楼里的姑娘都采买齐了再着人给苏岑送信,商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起身告辞,这雅间里就只剩下了苏岑和曲九凤。
曲九凤挥手撵走了唱曲的姑娘,对苏岑道:“这里闷坐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去二楼吧,这个时辰该有歌舞了。”
苏岑没什么兴致,架不住曲九凤生拉硬拽:“我只当你想透了,人生就该及时行乐,故此才要来这种地方,谁知你还是看不开,办完了事就想走,好没意思。我既然来了,不看歌舞誓不罢休,不成,你得陪我看完歌舞再回去。”
苏岑没法,只得和曲九凤一同去了二楼。
她想的很简单,这里是曲家的买卖,曲一鸣虽然走了,却不会不叫人照顾曲九凤,想来如果不是故意惹是生非,应该只是看看歌舞这么简单。
那就看吧。
人若与人交往,便不能只依着自己性子来,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不管怎么样,这回也算是曲家兄妹帮了大忙。
别人未必肯信她,毕竟她一分钱不出,只不过押个蓝宝石罢了。纵然价值连城,到最后还是要收回她的囊中。
而且君悦楼势必要大变动,大作为,前期投入的可是真金白银,全是曲家掏的,都只为了她一个人,她当心存感激。
二楼果然热闹。
来这里的人可就杂了。不比在包间里要酒菜听曲的,只需几文钱便可进门,要一壶粗茶,一碟小点心,白看几个时辰的歌舞,一共也花不了多少钱。
因此这里倒是达官贵族少,反是平常客人多,都不过是花小钱过过眼瘾。
曲九凤拉着苏岑在前排坐下。
想必这里的座次也是按地势优劣收钱的,显见的前几排人又少了些。
曲九凤招手叫龟公,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又要了一碟小点心,对苏岑道:“你尝尝,比不得精珍细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岑只拈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还好,清淡中有甜,但也的确比不得孟家厨房做的点心。
茶也就罢了,她不喜欢闲来无事坐着喝茶,在这里不比在家,出入都不方便,因此只抬了眼,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几个跳舞的女子。
曲九凤说的热闹,真的来看歌舞,又只张罗着招呼苏岑:“这糕点味道怎么样?这茶呢?你倒看的入神,且别只顾看,倒是吃些东西……”
见苏岑笑笑只是不理,也觉无味,又开始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起来。
苏岑先时只是好奇,看来看去便觉得这歌舞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仗着舞女们的艳色,衣衫薄秀吸引人的眼球罢了。
歌声倒也柔媚,舞姿却略显粗糙,除了诱惑,毫无美感可言。
苏岑微笑摇头,打算和曲九凤告辞先行离开。却见曲九凤正和别人梗着脖子对骂:“大爷出了钱,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管得着吗?”
苏岑一回头,见原来是曲九凤来回晃着身子,挡住了后面的看客,那看客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还算干净雅致,手里还拿着一柄绸扇,只是面目青白,带了些猥琐之相,因着争吵,面红耳赤,那青白混在一起这脸就成了灰色。
曲九凤不知为什么这么张狂,这男人也不示弱,反骂起来,不顾风度,直逼近曲九凤道:“你一个臭娘们,穿一件男人衣服就真当自己是男人么?学男人喝花酒,听唱曲,你长男人那物是了没?”
越说越不堪,引的旁边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原本还当曲九凤是爷的人这会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个女人。从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出来的话就越发难听。
曲九凤终究是个女子,又尚未出阁,开始还强撑着骂几句,到最后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苏岑便一拉曲九凤,也不看那男人,更不管旁边看热闹的,只对她道:“罢了,这歌舞也不过如此,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这里人多又杂,空气污浊的厉害。”
不由分说,拽着曲九凤就往外走。
那男人不依不饶的道:“臭娘们,你有种就再跟爷斗?你说谁把这里弄的乌烟障气?爷是花了银子的,不像你们这种小相公……”
曲九凤气的满面通红,捋胳膊挽袖子,对苏岑道:“你听听他满嘴胡泌的是什么粪?我若能忍下去,就白活了这十几年,不行,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苏岑也不回话,只拽着曲九凤往外走。
曲九凤恨恨的抱怨:“你别管我,我今天咽不下这口恶气。”
玫瑰在一旁帮着苏岑往外拖曲九凤,劝道:“曲少爷,您就听我家公子一回吧,他说的话断断不会有错。”
曲九凤不依不饶:“你看,苏岑,都不如一个丫头,她还知道在外人面前叫我一声公子,维护着我的颜面……做爷就得有爷的模样,我绝对不能吃这个亏。”
苏岑只是看一眼玫瑰,再看向曲九凤,淡淡的道:“你回去跟他打上一架,便能把这面子找回来,便是出了一口恶气对不对?”
“那当然,我好歹也是常在街面上混的,总不能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你放手,你胆子小不敢惹事,我也不要你管,可是你别只管着我……”
苏岑果然放开了曲九凤,清冷的眼神里就带了一点不耐,直直的逼视着曲九凤,道:“好。”
曲九凤倒怔了,拂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绽开一抹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嘛,你等看,看我怎么把这蠢祸打的满地找牙,满脸开花。”
苏岑果然没拦,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往外就走。
玫瑰急了,一边要拉苏岑,一边要拉曲九凤,乱成一团。她两边都顾不得,拉着这个,跑了那个,放了那个,这个也没拉住。玫瑰几乎要哭出来了,只得看着苏岑道:“公子,好歹您和曲少爷是一起出来的,要回也得一并回去。”
苏岑冷笑道:“曲少爷多本事的一个人,她能吃得了亏吗?不用你多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曲九凤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更是大步腾腾往里而去。
玫瑰急的直叫:“曲少爷,您到是回来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就是想出气,何不找曲大爷来……”
曲九凤哪里听的进去,大步之下,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玫瑰看着苏岑,为难的道:“公子,您看这可怎么好?”
苏岑皱眉,盯着已然看不见了背影,曲九凤消失的地方,忽然对自己判断人的认知产生了怀疑。虽说与曲九凤交浅言深,可是也不至于连着见了三次面,每次都这么大相么庭。在吴府,她是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就算是上次,也不过是显出一点女孩子该有的任性可爱,怎么这会就成了如此骄纵张扬的恶霸少女了?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谁挡了谁,就算另一个态度不好,先认一句错,各退一步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就算对方不依不饶,说话刻薄难听,她也实在没必要非得撑着男人的面子跟人斗狠逞凶。
再者,早被人揭破了原是女儿家的事实,就更不该非得和他争个输赢高下了。
天底下看不惯的人和事多了,都路见不平,拔刀相见,怒目而视,扫平一切么?合则聚,不合则散,不到违法犯经的份上,没必要事事,人人都针锋相对吧。
和人斗口角,只能是自失身份,又明显力气多有不敌,这会闹起来,曲九凤注定只有吃亏的份。
想到这,苏岑对玫瑰道:“你去找个人问问,曲大爷可曾走了?如果走了,叫这里的管事们过来帮帮劝劝曲姑娘。”
不是苏岑贪生怕死不帮曲九凤,实在是她一人之力未免过于绵薄,和曲九凤一样不管不顾的和人寻衅斗殴,分明是自己找死,于事无补。
孟家才有孟君文因为这君悦楼里的女子吃了大亏,她可不想再搭上自己。不管她有什么理由,不管她貌似有孟老夫人撑腰,在这君悦楼里生事,便是不安份,替孟家惹事,即使她真倒了大霉,都是她一个人的过错,生死都不能洗清苏家的冤白。
玫瑰应声是,却不走,看着苏岑问:“那您,在这等奴婢?”
苏岑摇摇头:“我去门口等你。”
玫瑰想想也是。这君悦楼里并不安全。尽管苏岑着了男装,除了钗环首饰,可也不这是掩耳盗铃而已,但凡有心人就能察觉出来她是女子。
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在孟府里本来地位就岌岌可危,再徒然生起事端,只怕就更难了。
因此玫瑰便再三强调:“公子,您一定要等奴婢回来,不见不散。”
不过片刻功夫,哪里就出事了,苏岑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也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