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和莼之被阿卉带到了一个彩旗飘飘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人群围成一圈,三个人好容易才挤了进去。
人群中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堆了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想必就是获胜者的赏金了。
圆桌边摆着七张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身着金色华服的人。面对围观的人群,背对圆桌,正在各自向人群挥手微笑。
天宝看着金灿灿的元宝愣了很久。问道:“怎么比赛?”
“你先看他们,看一会就懂了。”
天宝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不穿灰色衣服呢?啊,他们都长着翅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鸟人?我还以为鸟人是骂人的话呢。”
莼之道:“《拾遗记》称尧帝时代有人见过全身长满白毛的人在空中飞翔,人称飞人。所以正确的叫法是飞人不是鸟人。”
阿卉说:“我听我娘说过一次,飞人是夜莺和人类的后代。”
天宝张大了嘴:“鸟和人类成亲?”
阿卉奇怪地看着他:“很出奇吗?就拿龙来说吧,龙与牛成亲可生麒麟,与鲲成亲可生蛟与鲸成亲可生蜃,与狮成亲可生狻猊,与狮成亲可生狻猊,与狼成亲可生睚眦,与熊成亲可生貔貅龙,与鹰成亲可生大鹏……”
天宝问道:“可是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学鸟叫?”
阿卉道:“说是为了人类和鸟类互通有无,和平相处。鸟族在云南设立了鸟乐学宫,这些参赛的大都是学宫的弟子,也有自行练习的鸟乐爱好者。这些主考官都是学宫的老先生。”
此时,一只白色大鸟驮着一个少年,扑棱扑棱飞到半空,那少年显然十分怕高,双目紧闭,不敢向下看。紧紧抱着鸟的翅膀。地上的人都仰头向上看。
大鸟叫了一声,少年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大鸟又叫了一声,少年仍然没出声,一个背上长翅膀的人叫起来:“他便溺了!”人们哄堂大笑。
大鸟扑棱扑棱飞下来,少年捂着脸跑了。
莼之看他的裤子,果然湿了一大片,摇摇头,心想这评判之人竟不安慰他而是取笑于他,真是有失师德。
天宝轻声问道:“鸟乐到底是什么?”
阿卉乐不可支:“就是学鸟唱歌。”
又有一只白色大鸟托着位中年男子飞到半空,那中年男子显然有备而来,大鸟轻轻鸣叫后,他就开始张嘴,模仿夜莺发出清亮的鸣叫声。初时那叫声清脆而微弱,渐渐地象从远方飞来一般,声音越来越大,抛入每个人的耳朵。
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按捺不住,激动地飞到空中,不住鼓掌。
围观的人群受其感染,掌声又热烈了一些。那男子受了鼓励,声音越发高昂。
又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飞到空中,拼命鼓掌,看起来非常兴奋,好象中了奖的样子。
阿卉瞧得高兴,咯咯咯地笑。
有观者在旁议论:“这叫声华而不实,投机取巧,两位考官居然装得这么兴奋,实在不公。”
天宝问道:“这位兄弟,请问比赛如何定胜负?”
“目下报名的一共十六位考生。每位考官背对考生凭叫声盲选,每位可以选出两位心仪者。心仪考官数多者胜,若数目接近,就再比一轮。”
此时有个男童骑着大鸟一飞冲天,飞得极高,众人皆惊叹。
男童胆子很大,有心炫耀御鸟之术,在海选现场上空盘旋了两圈才停下来。
早有人低声议论:“此童子是鸟乐学宫祭酒大人的孙子,今年第一次参加海选,人人皆知他善于御鸟,他这样出场,考官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大鸟停下来之后,那男童立于鸟背之上,清清嗓子,开腔唱了起来。声音清亮,果然悦耳。
一曲未完,果然有四位考官转了过来。接着,又有一位考官转了过来。
“五位!”众皆哗然:“这小小孩童有望折桂了。”
天宝道:“怎么这些仙兽也搞人间腐败这一套?”
莼之道:“平心而论,小童唱得不错,惟才是举是正途。”
天宝对莼之的话不认同,但没有说话。
阿卉道:“天宝哥哥,你去吧。那边有个弃赛的,多了一只鸟。”
天宝道:“我不去了,我不会学鸟叫。”
阿卉笑道:“这有什么不会的,你声音好听,直接上去叫几声也不止两位考官心仪。若有三四个考官心仪,已有胜算。就算只有两个考官心仪,也能得一锭金子。”
天宝连连摆手:“我怕高。”
莼之诚恳地说:“大哥,你就上去试一试,得不了状元,得个探花也是好的。”
天宝十分不悦,涨红了脸:“好好的人学什么畜生叫?我不去。我不要赏金。你们想要,自己去叫。”
莼之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我会叫,我就自己上去了。”
这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低声道:“兄台可是想上去参赛?我可以帮你。”
莼之想回头看看是谁,那人却低声说:“不要回头。”接着那人塞了一件物事塞入莼之手心:“吞了此物即会鸟乐。你获胜后赏金分一半给我即可。”
莼之张开手心看,原来那人往自己手里塞了一枚小小的蜡丸。
“你是谁?为何不自己上去?”
那人沉默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这是我在一个古墓中找到的。我也拿不准有没有效。”
莼之心想你倒老实,自己不敢试叫我去试。
“古墓中找到的?除非是公冶长的墓,否则都是假的。”
那人大惊,声音高了两度:“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公冶长的墓里找到的?”
“《论语义疏》里说过,公冶长是世间唯一会鸟语的人……”
阿卉、天宝听到声音,同时回头,阿卉跳起来:“朱墨哥哥!你怎么来啦!”
莼之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站在自己后面的人和朱碧像得出奇,乍一看,还以为是朱碧女扮男装,但他比朱碧高了一个头,是个很英俊的少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身灰衣在他身上极其熨帖,只是他的脸色也如朱碧一般极其苍白,想来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原因。莼之想起朱碧说过有个弟弟从小在古墓中长大,八成就是这位了。
“阿卉!你都长这么高了!”朱墨眼睛往阿卉后面看:“你琪姑姑来了吗?”
“她没来,她出庄办事去了。”
那少年极其失望,哦了一声。
阿卉道:“朱墨哥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朱碧姐姐中了毒,师祖带她上昆仑了!”
“什么毒?”
“乌金丸。”
少年大吃一惊:“她怎么会惹上魔族的?”
莼之道:“令姐中毒时,我和她在一起。”将那临安古墓中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一遍。
朱墨听完莼之的话,面色更白,眼睛眨了又眨,显然在极速思考。他弯下腰来对阿卉说:“阿卉,师祖可说过几时回鹊庄?”
阿卉摇摇头。
“如果师祖带朱碧姐姐回到鹊庄,请务必叫乌鹊通知我。”取出个木盒:“这里有块古墨,为韦诞亲制。十分难得,你一定要替我转交给琪姑姑。”
韦诞是三国时魏国的制墨名家,能书善画,能制笔制墨,享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的美誉,韦誔亲制的墨存世极少,想来是朱墨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莼之和天宝同时想:原来朱墨喜欢玉琪。
阿卉眨眨眼:“好。”又补充道:“你对玉琪姐姐可真好。”
朱墨神色凝重,也不接话,将另一枚蜡丸塞入莼之手中:“传说这种药丸吃了便能听鸟语说鸟语,我从公冶长墓中取来,想必不会假,只是时日过久,恐有质变。这里不家一粒,可能是一样的,也可能是刚才那粒药的解药。你自己决定吃不吃,赏金我不要了。”
又对阿卉说:“我去找乌金丸的解药,你回到庄上,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记得把墨给琪姑姑。”说罢转身大步走开。
阿卉道:“莼之哥哥,公冶长是谁?”
“是孔夫子的女婿。他善解鸟语。”
天宝问道:“这位叫朱墨的小哥准备去哪里找解药?”
阿卉看了莼之一眼,见他眼中亮光一闪,知道他已想到。笑道:“莼之哥哥你真聪明,天宝哥哥你还没想到吧?那我们仨人中你最笨!”
天宝脸上火辣辣的。没有说话。
莼之见天宝神色,道:“三妹,你真是不会聊天。”
阿卉得意地说:“这点我随老白。朱墨哥哥是千年难遇极有天份的搬山奇才,自然是去墓中寻找解药。我听娘说,盗墓的人分为四大门派:摸金、搬山、卸岭、发丘四派。朱墨哥哥的父亲擅寻穴找墓、机关阵法,也就是搬山派。”
天宝仍一脸懵懂:“去谁的墓?”
“你猜猜。”
天宝摇头:“我猜不出来。”
阿卉笑而不答。
天宝看看莼之,见他眼睛发亮,显然也想到了,而且也不打算告诉自己,觉得自己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比自己有学问的人的森森恶意,又想起陆离的风采,胸中腾起一股极重的烦闷。
阿卉问道:“莼之哥哥,你要不要吃这个药上去比赛?”
莼之低头看看手心的两枚蜡丸,认真地摇摇头:“我不吃。”
天宝突然说:“我吃,给我!”
莼之忙握住拳头,把手缩了回去,冷静地说:“若此物真由公冶长墓中取出,迄今已一千六百年,无论真假,都不应吃下去。若是有毒,那就因小失大了。”
天宝却发了狠,抓过莼之的手,劈手抢过蜡丸:“给我!”
莼之见天宝十分坚决,不再抢夺,对阿卉说:“不知道松鼠吃了这药会不会学鸟叫,那想必挺有意思的。”
阿卉抱紧小松鼠:“你想得美!我的马立将来是要成仙的。”
天宝心生自暴自弃之意,心想,你的宠物松鼠的命也比我好。马上掰开一粒蜡丸,见那壳内是一颗心型的药丸,象是一颗小小的鸟心。
阿卉忙道:“天宝哥哥,你还是先别吃,我没带任何解毒的药品在身边。真要吃,等我娘来了再吃。”
天宝象没听见一般,把鸟心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