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者活物也,盖有有神、有力、有声、有色,有形。
——《善玉师手记》
陆晓齐睡到半夜,忽觉得房间有人。
他不耐烦坐起身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被面前一幕吓了一跳。
红衣丁瑶正一柄寒刃,指着就站在陆晓齐枕头近旁的一名白衣男子。
陆晓齐一下子头脑清醒了。.c0m
他见那白衣男子背影,宋装打扮,白色披风白色束腰裙衫,长发丝绦天鹅颈,削背蜂腰,若是女子也定是个出尘的美人胚子。
“怎么了?”陆晓齐莫名其妙,现在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半夜里闯到别人卧室里来吗?
那男子听见陆晓齐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不要紧,差点把陆晓齐的心肝吓出来。
雪白的鹅蛋脸上,没有五官。
真就是光滑的鹅蛋脸。
陆晓齐抿紧嘴巴控制住自己没有丢人地尖叫出来,他只是瞪圆了眼珠子看向丁瑶腹语:
鬼?
再一想不应该啊,白临自从被多秋扰得一夜噩梦之后,早就养成好习惯,把这里用各种法器围得跟铁桶似的,寻常小鬼根本进不来,再高深的鬼也进不了这个有诛邪阵压脚的房间。
丁瑶摇摇头:“他不是鬼。”
陆晓齐一听放心了,怎么看这也就是个不一样的人,他麻着胆子打量一下,发现这男子双手捧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牌,那玉牌是圆形,麒麟牌,缀着璎珞,是块美玉不假,可惜了有裂。圆牌中间的位置上,一道长长细裂纹,眼看快要断开不能戴了。
“你,找我,修玉器?”陆晓齐张口问她,心想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竟然没有脸,也不会说话,那该怎么吃东西呢?
那男子跪下,双手捧上那块玉:“上人!修好它我便好了!”
陆晓齐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不是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因为他没有嘴。
这声音……他和丁瑶面面相觑:“玉灵?!”
陆晓齐接过那块圆牌,摸在手中立刻感觉到了不同,他,这个素衣男子,真是个玉灵。且正是这块玉的玉灵。
最强者玉灵,有形!
陆晓齐惊了,能附身人类的玉灵比比皆是,能冒充人类的玉灵闻所未闻!
若他这张脸修好,站在阳光下,谁能分辨他是人是灵?
“你这么强大,为何不能修好自己?要向我求救?”陆晓齐问他。
“请上人救我。”男子不虞其他,执着求救。
丁瑶早已收了刀,站在一边。
陆晓齐无奈:“道德绑架是吧!今夜是睡不着了,看在你满身蓝色荧光的份儿上,许你!”
这断玉他若不救,很快便散了,玉灵便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陆晓齐双手合十抚紧了那块昆仑白玉,指尖流出一些玉灵之力,缓缓缠绕十指直到没入白玉之中,片刻,他摊开手心,将这块费心劳力修补好的圆牌提在手中细看。
洁白无瑕,结构致密,祥云花头,麒麟瑞兽,别具风格,栩栩如生。
价值百万的好玉。
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金相玉质的脸,眼神纯净,是个翩翩少年,可惜神情却如断雁孤鸿,叫人怜惜。
“谢过上人。”
陆晓齐甩甩手:“我不习惯别人跪我,一跪准没好事,你叫什么名字?快快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他盯着麒麟忍不住多看几眼,唉!真好看。
可是,上一个这么漂亮的男子,闻花公子,就没少给他惹麻烦,闹心得很,都是蓝颜祸水。陆晓齐担心这一个麻烦更大,毕竟他自己明明就很强大,竟然把自己搞成要断为两半的这个样子跑过来求救。
那少年便站起身来:“名字?我应该就叫麒麟。”
陆晓齐懂了,玉灵跟残魂不一样,玉灵本身是没有名字的,鱼宝宝那也是被封禁在玉牌中的神兽,它也并不是什么玉灵。
眼前这位,怕是有过主人,他主人就叫他麒麟,他便也只能知道这个称呼了。
“看你这身打扮……”陆晓齐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刚刚苏醒过来的玉灵之一了。
麒麟行了个拱手礼:“上人,我是替主人出来求药的,一不小心迷了路,也没有求到药,只在迷茫之中寻得一缕同类生机,这才寻来了。一到这里,就只看见了上人。”
他口口声声称呼陆晓齐为上人,陆晓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辈分,只觉得他对自己甚为恭敬,是个好孩子,既然是善玉,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求什么药?我这又不是药房。你且说说那药的名字,你没有钱,我帮你出钱去买便是了。”
麒麟少年却茫然在原地,眉头紧锁起来,好半晌轻吐一句:“药,药的名字我……怎么会忘了?”
陆晓齐见状捂着脸:他就知道!才不会如此简单!
他想睡个好觉为什么就这么难?
丁瑶在暗处偷偷笑了笑。
陆晓齐扶着额头:“算了算了,我不睡了还不行吗!把手给我感受一下你的记忆。”
麒麟少年很是听话,将一双纤纤玉手伸过去,陆晓齐刚想捏住又有点迟疑:
“你你你,先告诉我有没有经历什么吓人的东西?”他的心脏可才受了伤,被一股自己都没搞清楚的力量维护着,再吓坏了多麻烦。
麒麟少年摇头,十分肯定地说:“没有。”
陆晓齐下床拿毛巾洗了一把脸,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握住那双素手,闭眼沉浸玉灵之中,两下会合记忆。
眼前白茫茫一片,陆晓齐对这种片段不陌生,这是刚苏醒的玉灵常有的状况,这只懵懂纯洁的麒麟看样子还没缓过神来,但是他相信,记忆深刻的画面一定都还在。比如求药这件事,他还不是一苏醒就想起来了。
果然,只见前方一片白茫茫之中,“嗖!”地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到了近处陆晓齐才发现:“箭?”
一箭射中他胸膛!
陆晓齐好一阵疼痛,差点疼出屏幕回到现实中来。
这说明当时玉牌被射中了。
才进入记忆就被射中一箭,他好生懊恼:还说不可怕?被射死了不可怕么?
眼前是一块出现细纹的麒麟玉佩,正被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捡起来揣回怀内,一声年轻的怒吼响彻云霄:“随我杀敌!”
陆晓齐立刻明白了。
这主人,是个将领。
而这玉佩,就是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箭,才出现的细纹。
随即劈天盖地的箭雨灭杀而下,盾牌挡在耳边受到惊心动魄的冲击,血腥味连绵不绝,血肉之躯一片片倒下,满目疮痍。
陆晓齐感觉自己身在其中,心惊胆战。
“呸,这个麒麟敢骗我,这还不可怕吗?”
反观那将军毫发无伤,还真是块护主的好玉啊!
金戈铁马的画面翻涌过去,帐篷内几盏灯下,将军拭剑完毕,特意从怀中掏出白玉麒麟,大拇指轻抚了一下,重新挂回胸前,并没有多话。
文人喜好将玉佩挂在腰间,淑女喜好挂在裙边行走起来环佩叮当十分悦耳,武将不喜多余的配饰,真有玉佩每常在剑鞘刀身,锦上添花而已。
而这位将军应当是真心喜欢麒麟玉佩,将这么大一块佩戴在了胸前他也不嫌沉。
恍惚之间听得一句将军肺腑之言:“金戈风雷,生死不弃”
陆晓齐便身有簌簌之感,十分愉悦。
忽见一大宅内院,有个精壮青年舞剑,气宇轩昂目有精光,不料麒麟甩出,跌落在阶下,竟滚为一个素衣少年来,那少年懵懂,倒是舞剑青年对之一笑,搀他起来
……
陆晓齐竭尽全力也只搜寻到这三处记忆来,他放开少年的手苦笑着说:
“你还真的什么都忘记了,自己出来干嘛的都忘了,也是厉害。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这个光景,不管你求什么药,都迟了!”
麒麟惊恐:“为什么?”
陆晓齐有点不忍心也必须告诉他:
“你那个朝代看着衣装,最早也过去了一千年,什么人能等你一千年哪?黑山老妖啊?”
麒麟怔怔的:“一千年,那是多久?为何不能等?”
陆晓齐一听很是无奈,他双手抱头苦思冥想该怎么跟这个死脑筋解释,果然是麒麟神兽,完全不懂人间事啊!这会算起来康黎都比他强多了。
丁瑶难得好心提醒麒麟:“你的主人是人类,他们不同于你我,也就数十年寿元,最多不过百来年,若是得了顽疾,说不定你前脚出来寻药,后脚他就离世了。更别说,你沉睡了一千年,麒麟,他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麒麟听了,表情更加迷糊起来,他似乎全身每一处都在拒绝这个理论,摇头摆手地说:
“不对,不对,我记得,一定有办法回去找他,我记得……”
他眼神一亮:“我想起来了,我之所以不能自我修复,是因为,我要用所有灵力,去所有地方,所有的时间,去找药!”
他沉吟着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了起来:
“只身……入山海!”
“只身入山海?”陆晓齐一下子明白了,他震惊到拧紧手指:
“你可以去任何时间?那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你不是沉睡了,你是不顾后果穿越了很多个朝代,在时间中行走?最后走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