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钱小山身上,质疑、期待、冷眼旁观......各种各样的眼神,每个人和每个人都不一样。
钱小山咽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那我就从头开始说。”
在这种状况下,她除了继续按照计划行事,没有别的选择,即便这个时候屋内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她。
“那天傍晚,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到各自的府中,因为我收拾的比较快,所以当我走出屋子的时候,后院内空荡荡的,我一眼就看到了小雪和另一个熟悉的背影。”
说到这儿的时候,钱小山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雪,却不想对方正耷拉着眉眼看着炭盆发呆,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今天所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钱小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在这个档口,她也不敢多有停顿,只能接着说下去。
“因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魏琪的背影,所以特别好奇,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不过她们走的很快,当我追上去的时候,她们已经开始说话了。”
“我本来是想上去打招呼的,但还没等我上前,就听到了小雪和魏琪的对话。”钱小山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继续说:“我听到小雪说,她要让魏琪来夫人这儿诬告欧姐姐,好让夫人生气,将她们都赶出去,那样的——”
没等她说完,一旁的小雪就忽的冷笑了一声。
屋内蓦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炭盆里的木炭燃烧的声音,气氛倏的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小雪,等着她说话。
但奇怪的是,她什么话也没有辩解,只说:“您继续。”
被对方莫名冷笑吓了一跳的钱小山都快崩溃了,哪里还有能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哆嗦的愈发厉害,牙齿上下打颤,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见状,小满也不在为难钱小山,只道:“钱小山,我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她让珍珠搀扶着自己起身,走到钱小山面前,眼睛看着对方,说道:“不管是有人威胁你,还是有人诱惑你,亦或者是你存了私心,故意挑拨我们府中绣娘们的关系,我命令你,你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真相说出来。”
“若你直接说了,我还能饶你一命,但若是据实不告,别说是你的性命,就是你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小满说的风轻云淡,好似只是在说吃饭、睡觉这样的平常事,可在旁人听来,却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就连汪幼荷和珍珠这样和小满较为亲近的人,也有些微微诧异。
更别提当事人钱小山,在小满刚说完这话之后,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瞬间涕泪横流,哭的极为伤心。
“你哭什么?”小满冷笑:“被污蔑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夫人,您不知道。”钱小山伸出一只手拽住小满的衣衫,仰着头,任由眼泪顺着脸颊留下,红着眼睛说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如若我不按照他们说的做,那我一家人的性命都难保啊!”
小满皱了皱眉,心想:难道不是自己府中的绣娘威胁钱小山吗?竟还扯到了她的家人!
可若不是欧倩倩等人威胁钱小山做的,那又会是谁呢?
“夫人,我不是故意欺瞒您,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谁。”钱小山哭着,声音低低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找到了我,我特别害怕,他们用我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我真的很害怕啊,不得不这么做。”
汪幼荷不耐怒喝:“你直接说重点好不好?谁要听你有多委屈呀!”
正拽着小满裙子哭的钱小山一怔,一时间也忘了哭喊,直至珍珠蹲下身子扯开她拽着小满的手,钱小山才反应过来。
她咬着唇低下头,神情也不似之前夸张,而是一边静静哭一边说道:“他们让我污蔑小雪,然后将这件事情嫁祸到欧姐姐她们头上,好让夫人疑心是她们内斗,然后将她们都赶出去。”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如若不是方才小满用家人的性命威胁她,钱小山恐怕就要将事情嫁祸给欧倩倩等人了。
可直至此时,欧倩倩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当成枪使!
最先站起来的是欧倩倩,她撸起袖子,叉着腰站在跪在地上的钱小山面前,毫不客气的骂道:“钱小山!你也太过分了吧!你把我们当成什么?居然还敢骗我们,让我们去帮你对付小雪?!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后,脾气火爆的江秋也站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的戳着钱小山的额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压根就没停下来过。
许是看到她们这样闹腾小满都没制止,剩下的两个人也都站起来,跟着欧倩倩和江秋一起指责钱小山。
屋子内登时充满女性特有的尖细骂人声,钱小山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更别提反驳了。
半晌过去,小满才扬手打断,待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她说:“骂也骂了,现在你们是不是该跟小雪道歉了?”
虽说是被利用了,但如今真相大白,小雪所受的那些冤枉和委屈,也只能靠她们道歉来弥补。
幸而这几个人也不是矫情的主,自知自己做错了事,被人拿着当枪使,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丝毫不扭捏。
四人起身一个接一个的跟小雪道了歉,又一个劲儿的自嘲来逗小雪开心,待取得小雪的原谅之后,她们才回去坐着。
这几个人毕竟是和小雪一路从上京来的,府中现如今也只剩下这几个绣娘,再者说,小雪自己心里也清楚,如若自己不原谅她们又能怎么样呢?她们也是受人利用,并非存心针对自己。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钱小山为什么针对自己,又为什么要挑拨自己和几个绣娘的关系,正如欧倩倩所说,她们和钱小山之间并没有大的瓜葛,对方为什么要跟她们过不去呢?
和小雪一样,小满同样也十分好奇这一点,故而当小雪和几个绣娘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小满便立刻开始解决正事。
她问:“钱小山,魏琪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沉默良久的贾萌忽的绷紧了身子,红肿如核桃一般的眼睛立刻看向钱小山,又是惊愕又是愤怒,一时间脸色难看的很。
贾萌视线灼灼,即便钱小山还跪着,压根没看对方,也感觉到了好似有针刺在自己背上一样。
她十分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缓缓摇头,“我只是遵照那些人的吩咐行事,并没有下手害任何人。”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讽刺。
当然,这话在小满听来便更加可笑,她冷笑,“这还不算害人吗?如若不是你挑拨小雪和其他几个绣娘的关系,欧倩倩她们至于去当面羞辱小雪?”
“说到底,这还不都是你的原因吗?钱小山,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而不是虚构和隐瞒,更不是为自己开脱。”
钱小山苦笑,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夫人,我这就将事情全部说出来。”
她现在依然陷入两难的境地,唯一支撑着钱小山说出这些话的,就是她觉得小满应该比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更为善良一些,不会随意取走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进郡主府报道的那一天早上,我正好好的走在路上,但从一旁的胡同里忽然冒出来个人,一把捂住我的鼻子和眼睛,只瞬间的功夫就将我带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
“他们用家人和我自己的姓名威胁我,让我进入郡主府做他们的眼线和工具,让我挑拨小雪和绣娘的关系,好能让夫人您将她们都赶出去。”
“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奈何他们对我家的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没办法,为了家人,我只能这么做。”
说到这儿,钱小山低下头,轻声啜泣,“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报道那天你来的那么晚,是因为被人劫走了?”小雪皱眉,突然想到了这回事。
钱小山咬着唇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怪不得她那天总觉得对方很奇怪,明明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但穿着却那么随意,头发也那么乱,原是被人绑走了。
“那魏琪呢?”一旁的贾萌着急问道:“魏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只是因为风寒而死的吗?”
钱小山只是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对于他们的事情我一丁点都不清楚,他们也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魏琪。”
看着跪在地上的钱小山,她耷拉着头,声音低低的,偶尔会露出一丝哭腔,时不时抬起手臂擦去脸上的泪水,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怜。
小满深呼一口气,在珍珠的搀扶下看着窗外,心想:跟自己有恩怨,且来无影去无踪,莫不是那些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