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奕平生昨天传达了一个重要通知,说翌日上午有重要事情宣布,但第二天快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些师弟师妹还没有到齐。
此时,奕平生站在小师妹那片快要凋零了小花圃前,脸色平平,但心里有些不悦。
这段时间,雾隐谷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原因众多,但主要原因还是来自那份江湖令和小师弟真实身份一事,这两个消息已经在无极宫传开了,几乎是人人皆知。
箫剑生竟然是十七年前那个紫运少年,对于无极宫来说,显然这是一个晴天霹雳,太过震撼了,这让不少人都想起了去年的那次大考,箫剑生的大名被挂在鲜艳的榜单之上,后面清晰的标注了挂名二字,一时之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那个时候的箫剑生还不会奴剑,还不会修行,受尽了人们的白眼,最后,箫剑生还被宫主收归门下,更令得很多人愤愤不平,仿佛一切历历在目。
然而,人们终于知道了真相,理解了宫主胧月为何会收箫剑生为亲传弟子,那么一个平平的少年竟然得天眷顾,命运似乎有些不公。
消息准确无误,人们无声的接纳了。
而且奉天王朝青云观被血洗一事也已经映射到了箫剑生身上,箫剑生倒地是人还是魔鬼,人们在恐怖的同时,隐隐想起了那句话,紫运降,天下乱。
这几日,无极宫从上到下一片声讨之声,已经有部分弟子联名请求长老院将箫剑生除名。
关于这件事情长老院一时还无法决断,主要是来自长老院的声音不够统一。
其中有几个长老提出了强烈的反对,理由也很充分,箫剑生并没有触犯规格,历来除名的弟子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视无极宫宫规为儿戏,所以,除名一说显然不符合无极宫立宫根本,只要箫剑生是无极宫的弟子一天,无极宫便有责任和他同生共死。
关于是否对箫剑生除名一事,在无极宫弟子内部也形成了鲜明的两派,以许相依和霍海为首的一些人建议生擒箫剑生,然后交于武榜发落,武榜历来已久,虽然久不问世事,但谁敢不承认武榜的强大,武榜之上都是一些妖孽人才,兴许那一天便盯上了无极宫。
但以向源郎为首的一伙,还有此次前往大良国的一些弟子坚决反对将箫剑生除名一说。
一时间,关于是否将箫剑生逐出无极宫或除名一事,争论的不可开交。
关于箫剑生紫运一事,不仅普通弟子和那些掌教、教习、执事门不知情,就连他的师兄师姐们知者也甚少,所以,奕平生今日要说的事便和这两件事有关。
小师妹陶芊芊从早到午都拉着脸子无精打采的坐在河边,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这几日她疏于打理小花园,导致那些花苗几日之内死了大半,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再没了往昔的鲜艳。
快午时的时候,人总算是聚齐了,秦墨染、李陌离、勾天成、青玄、陶芊芊……
奕平生目色沉沉的一个个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在了陶芊芊身上,奕平生低沉道:“沾花惹草,不务正业,荒度光阴。”
陶芊芊撅着小嘴不敢啃声,过了一会才委屈道:“大师兄冤枉芊芊了,芊芊何曾荒度光阴,人家种花养草也是一种修行。”
奕平生反问道:“大道三千,可曾有沾花惹草一道?”
陶芊芊平复了一下心情,亦是反问道:“师傅曾说,大道本无根无叶,怎会说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千道,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说不定那日便生出一个花仙子道。”
奕平生瞥了一眼陶芊芊满头的花花草草,平复了一下心中浊气,再懒得和这丫头计较,都怪师傅将她宠的没边没际的。
奕平生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现在看来小师弟是对的,无极宫太安逸了,终究少了血雨腥风的洗礼。”
李陌离吃惊的看着奕平生,声音怪怪道:“大师兄要出世?”
奕平生重重的点了点头:“或许江湖会多一个奕平生其人,或许多一座奕平生的墓碑,不管如何。”
奕平生郑重其事的给秦墨染行了一礼,说道:“墨染,你辛苦了。”
秦墨染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楚,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道:“师兄要出世本是好事,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师兄是打算前往中京城参加天下英雄会吗?”
奕平生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秦墨染接着道:“师妹听说天下英雄会前三甲的名单可以参加武榜重新排序,莫非师兄想晋级武榜?”
奕平生说道:“以小师弟有仇必报的性格,既然武榜发出了江湖令追杀他,有朝一日他势必会杀回去的,在小师弟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他的路还很长,到处都是陷进,这时候必须有人替他清理出一条道来,我是大师兄,这件事我来做最合适。”
众人忽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齐齐抬头看向奕平生,第一次怎么认真的对着大师兄行了一个大礼,奕平生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道:“我们不能被困死在一张盘棋内。”
……
这一日,白衣奕平生一人独行离开了无极宫。
恰好也是这一日,一首高大的楼船迎风破浪离开了这片陆地,向深海最近的一处岛屿行去。
……
此时,一首长达百丈的红木楼船内,身穿黑袍的箫剑生正迎着海风站在船头之上,他一手压着斗笠防止被海风吹走,一手扶着围栏目光伸向了大海的深处,他一边呼吸着湿湿的海风,一边憧憬着下一站的风景,不知不觉一轮皓月从东方升起。
皓月明亮的令人无限遐想,感觉既近但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箫剑生脑海内忽然映出了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就在这时,箫剑生身后有一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很快,一道人影离着箫剑生几步处站定。
几息后,那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声音虽小,但箫剑生颇有触动,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向对方看了一眼,或许是对方一直在看着他,两道凌厉的目光对在了一起,他这才发现对方也不过二十岁上下,一生青衣生的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一眼看去便是那种读书人模样,但他身后的弓囊和箭囊又让箫剑生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箫剑生轻笑一声道:“有情有景,尤其适合咱们这些远行的路人,很是触动人。”
青衣男子很有礼貌的报以一笑,说道:“既是远行,莫非这位兄弟也是前往神冢?”
箫剑生点头道:“正是,听闻借兵山的神冢里面藏着一些不出世的神兵利器,便萌发了想法。”
青衣男子忽然说道:“请问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回道:“箫剑山,来自西荒无极宫。”
说话的同时,箫剑生已经将气海内重新蕴养的青剑如行气一般悄悄逼至了胸腔之内,眼前这青衣男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他不得不防。
青衣男子畅快淋漓的笑了笑,抱拳道:“箫兄弟看来也是爽快之人,鄙人神箭羽,羽既是姓也是名,来自极北之地,久于世间走动,箫兄可能没有听说过,当年先祖善于骑射曾追随鹰主南征北战,便赐予神箭家族一说。”
箫剑生看了眼青衣男子身后的弓囊,说道:“抱歉,确实没有听过,箫某只听说过位于大金帝国之北有一片荒凉之地,哪里地处严寒人野稀少,如此苛刻之地,必出稀缺人才吧。”
神箭羽轻轻用手摩挲了一下弓囊,颇有一丝傲然的说道:“这张弓好久没有拉开过了,箫兄弟有没有兴趣见识一番?”
箫剑生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好。”
少倾,神箭羽从身后探出一张看似极其普通的弓,然后抽出的箭支也是普通的箭,甚至都不如当日溪谷内奉天王朝那些军卒们手中的弓箭华丽。
然而就是怎么一张普通的弓搭上普通的箭,在弓满的那一刻,箫剑生突然感知到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危机,就在这时,神箭羽转头看了箫剑生一眼,轻笑道:“箫兄弟可有话要对无极宫某个人说起,比如你的朋友或红颜知己。”
箫剑生摇了摇头。
少倾,神箭羽冲着箫剑生神秘一笑,已然箭支离弦而去。
百丈之外,箭支猛然爆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向盛开在天空之上绚丽的烟花般,千丈之外,青色的火焰之外似乎又泛起了一团蓝色的光芒,非常绚丽,就在箫剑生看的有些眼睛发直的时候,燃烧的箭支突然循入了云层之上。
这一幕让箫剑生忽然想起了昊然之境,或许此时那支燃烧的箭已经贴着昊然之境的卷云,迎着圣光开始加速远去了。
几息后,箫剑生正色道:“羽兄,这箭去了哪里?”
神箭羽回道:“听闻无极宫有座三圣殿,三圣殿内有令世人垂涎的无极仙尸,神箭羽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试试你们无极宫有没有人能拦下这一箭。”
箫剑生呵呵笑出了声,并没有因为这个骄傲的家伙敢当着他的面放肆而感到不悦,相反他很欣赏神箭羽这份玩世不恭的胆量,如果他有这个本事,怕是早就一箭射向了剑山,说不定能一剑射穿霍青城的脑袋。
神箭羽无奈的看着箫剑生道:“箫兄弟觉得很好笑吗?”
箫剑生乐道:“箭走昊然之境,算是取巧,也算是一份不俗的实力,不过箫某还是善意的提醒一句,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神箭羽似乎觉得可笑,冷笑着摇头。
仅仅是几息后,神箭羽就皱了皱眉,与此同时,神箭羽那张带着些许高傲的脸庞忽然变的狰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