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赵凌雪穿着很随和,很单薄,翘凸的身姿尽显。
赵凌雪穿过那片梅林,缓步走在一条鹅卵石铺设的曲径之上,向紫竹林之中的凤敲竹凉亭走去。
凉亭地势很高,可以看遍华沁苑角角落落,可以爬在围栏上俯视湖面,可以欣赏湖中那些白天鹅追逐嬉戏,可以欣赏成群结队的五色鱼激起的水波。
可惜,赵凌雪今日无心赏景,她只是在凤敲竹内安静的呆了一小会,便步伐轻盈的向湖边走去,然后脱掉精致的鞋子,撩起紫色的裙摆,面无表情的向湖中走去。
秋天的湖水很凉,那股凉意很快便顺着赵凌雪的腿传遍了全身,她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倒影,头发有些凌乱,面色也不尽好看,似乎有些陌生,她干脆赌气不再去看,一直往前行,很快沁凉的湖水漫过了她的蛮腰。
就在这时,不知从那里飞奔出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远远的就喘气如牛喊道:“公主你不能这样啊,为了一个男人太不值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碗儿怎么活啊,你要投河自尽,那碗儿陪着你一起去死好了,反正你死了,碗儿也活不成了。”
赵凌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湖中行走。
长相漂亮略显胖的丫鬟飞奔而来,直接跳入沁凉入骨的湖中,惊的湖中那些闲游的五色鱼拼命的往湖底钻,远处几只爱干净白天鹅,猛的看向发疯的丫鬟,再顾不上洗澡,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丫鬟不会游泳,再加上冲的太猛,很快便在湖中扑腾了起来,咕咕咕冒了几个气泡便沉入湖底。赵凌雪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忍着裙子湿水将丫鬟捞了起来,丫鬟顾不上吐掉嘴里的湖水,扯住赵凌雪的裙子就往外拉。
刺啦一声,两人彻底傻眼了。
丫鬟四下里瞅瞅,发现周围没有人,这才咳嗽了几声,拍着胸脯开始大喘气。
赵凌雪瞪了眼丫鬟,责怪道:“大瓷碗儿,你可不能光吃不长心眼,更不能胡说八道,什么男人不男人,本公主已经有心上人了,知道的人明白你缺心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公主反悔了呢,这话若是传入几位姐姐耳中,你叫本公主如何做人?”
有些缺心眼的丫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开始争辩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既不练剑,也不弹琴,整天对着那什么指柔发呆,一呆就是一天时间啊,多荒废光阴,那是定情物吗?人家颜公子都上门几次了,你说你对得起颜公子那个俊模样吗,我看你呀,就是打算红杏出墙……”
赵凌雪被丫鬟一顿数落,插不上嘴,最后干脆捂住碗儿那张吧吧的嘴,威胁道:“那只是一柄剑而已,又不是人,休要胡说,如果再敢在本公主面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许配给颜义辞?”
“碗儿才不要嫁人,碗儿还没侍候够宫主呢,宫主你不能这么狠心……”
丫鬟先是被吓的够呛,当听到颜义辞的名字后旋即笑道:“可是……人家颜公子同意吗?再说了,他同意了碗儿也的好好考虑一下,听说漂亮的男人靠不住。”
赵凌雪叹了口,本来她打算借着冰冷的湖水让自己清醒一下,不要思思念念那个人,结果让大瓷碗儿搅黄了,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又无法对着大瓷碗儿发泄出来。
大瓷碗儿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了,曾经也聪明伶俐过,后来不知为何,脑袋有些不好使了,胆子也越来越大,经常干些反扑为主的糊涂事,好在赵凌雪不和她一般计较,不然就算浑身长满脑袋也不够砍的。
赵凌雪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大瓷碗儿可怜,马上便消了气,俩人如亲姐妹一般手牵手向湖岸走去,俩人在湖边打了几个喷嚏,快速向公主府而去,路上依稀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大瓷碗儿,本公主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
“嗯嗯,没听说他死的消息,不然肯定会传入宫中。”
“那便最好,不然……”
“宫主,你怎么会关心一个和陛下作对男人的死活,还不是红杏出墙了?”
“大瓷碗,你要牢牢记住,以后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只管帮本公主打听消息便是。”
“碗儿要斗胆提醒公主,做女人要本分……”
“本公主真生气了,绝对要割掉你的舌头,然后嫁给那个牛高马大的陈刚……”
“才不要呢,那陈刚整天板着一张脸,走起路像老牛拉犁一样,碗儿要嫁颜公子那样的人。”
一主一仆快速穿过一条廊桥,然后推开一扇精致的大门,大门刚关好,声音再次大了起来。
“那个男人有颜公子好看吗?笑起来有酒窝吗,碗儿喜欢爱笑的男人,如果有,碗儿同意公主不守妇道一次……”
“因为他的命是本公主的,本公主不允许他死在别人手里,只有本公主亲手杀死他,方解心头之恨。”
“公主你好残忍啊,但是碗儿知道公主到时候肯定又下不去手……不过,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公主,碗儿饿了,要不你去御厨房偷点牛肉回来……”
……
“太像了,莫非世间上真有天命轮回一说,若非如此,为何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一个幽深的山洞之中,箫剑生盘腿而坐,满面愁云,静静的凝视着腿上的那柄断剑,这已经是第好几次看着断剑发呆了,只要看到断剑他就能想起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想到最深处,他会情不自禁的傻笑。
如今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颜义辞留在他体内的剑气依然没有抹去,那日与颜义辞一战,看似轻松取胜,实则万般辛酸只有自知,颜义辞的确很强,配得上天下英雄会状元这个称谓,他的剑气犹如一根根针芒一样留在了箫剑生体内,异常顽固,箫剑生动用了各种办法都没有将那些剑气清楚掉,更别说想要吸收。
胸口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箫剑生故意没让那处剑伤好的太过完美,而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其实那日他本可以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的,只是为了让赵凌雪记住他,在脑海之中永远抹不去他的影子,他冒险一试,险些丢了性命。
看起来很傻,但箫剑生绝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他担心给赵凌雪造成某种不良的影响,比如道心受阻,那日,虽然他只瞥了眼赵凌雪,但已经判断出,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稚公主,而且是第一次杀人,她的镇定全是装出来的,她的手一直在抖。
半夜时分,箫剑生突然快速的收好那柄断剑,消失在山洞之中。
很快,便有人寻到了山洞,总共五人,各自举着火把,气势汹汹而来,怒气冲冲而出,其中一人手里拖着一只血肉模糊的黑狼尸体。
那人气呼呼说道:“这厮也太狡猾了,竟敢将江湖令封入黑狼体内,故意将咱们引错了方向,这简直就是在戏耍武榜和衣袖坊,如此触怒武榜那几人,他会死的很快。”
“我现在很怀疑箫剑生会不会再回泥井口,那厮明知泥井口危机重重,他会自投罗网?如果那箫剑生真这么做了,我倒是敬他有些胆量。”
“吕思贤说了,咱们只需再泥井口守株待兔便可,至于他回不回去,鬼知道呢。”
“那厮实力不俗,单凭咱们衣袖坊几人,不足以将他除掉,好在他已经彻底的触怒了安公子,不管他走到天涯海角,我想安公子肯定咽不下那口气。”
“是啊,堂堂的南国安公子竟然被一老一少耍的团团转,这口气放在谁身上必怒无疑,何况一向自恃高人一等的安公子。”
泥井口,曾经默默无闻,现在因为箫剑生的缘故,已经被很多人关注,尤其是离此比较近的筠天城,会隔三差五派一批马队过来骚扰一顿,这些人最开始还算本分,到最后干脆做起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勾当,再加上那些江湖人士鬼魅般的身影,导致不少原始居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如今的泥井口只剩下一些挪不动步的老人,他们还坚守在这方寸大小的土地上,听天由命。
就在今日,狂风大作伴雨落的中午刚过,地面之上还湿漉漉的,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再次集结泥井口,这些人将那口老井团团围住,在村中搜刮了一些水桶,开始干起了饮马的勾当,村民们看在眼里,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一个腿脚不好使的老人,靠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目色愤恨的望着这群土匪一样的人,小声嘀咕道:“这些天杀的短命鬼,等着吧,好好闹腾,迟早有人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刘大爷是不是老糊涂了,尽说大实话,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朝廷人员。”
老人呸了一口,突然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猛然回头,却见一个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就站在他身旁,来人缓缓拿下了斗笠,老人揉了揉昏黄的老眼,终于看清了那张沧桑又饱满的脸,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