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剑生!
赵凌雪敛去脸色的冰寒,咬牙低声念出了书生的名字。
当猜测变成了真实,赵凌雪有些不愿意相信,但由不得她不信。
她忽然感觉有些凄凉,有些孤独,有些冷,这一刻她想到了位于华沁苑的家。
赵凌雪紧紧的抱紧怀里的大瓷碗,声音沙哑道:“大瓷碗儿,其实你就是个笨蛋,傻的可怜的笨蛋,他就是那个家伙,你还说不是,雪儿这就去和曹旺讲条件,雪儿要亲手杀死她。”
赵凌雪不知道大瓷碗还能不能活下来,她想和大瓷碗更亲近一些,所以没称本公主,自称雪儿。
赵凌雪准备起身,但发现昏睡中的大瓷碗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襟。
赵凌雪柔声道:“胡婉儿,你不能拦着雪儿,你不要忘了咱们这一路所受的苦因何而来,若不是他,你和雪儿需要遭这份罪吗?”
大瓷碗依然死死的抓着赵凌雪的衣袖。
其实,大瓷碗一直都死死的抓着赵凌雪的衣袖,至昏厥那一刻起,或许也是不想失去什么,这是人的本能。
赵凌雪无奈,一点一点扒开大瓷碗的手,轻缓的将大瓷碗放在地上,起身向曹旺走去,刚走两步,恰好看到曹旺手中的火焰棍至高空砸落,顿时天将流火,如一颗颗缩小了无数倍的流星,书生朝天斜刺一枪,想强行以枪锋替自己刺出一条出路,但没有成功。
流火无穷极,隐隐包含着某种繁奥的阵符的威力。
登时,书生周身腾起四面色彩绚丽的光焰墙,火焰墙熊熊燃烧,高耸而起,很快便将书生围在其中。
绚丽夺目的火焰越烧越旺,火苗跳动的噗噗作响,最初赵凌雪还能透过火焰看到书生咬牙坚持的画面,还能看清书生意欲窜出去的动作,但高空之上曹旺不住气的屈指轻弹,每一次弹指都伴随着阵阵流火而降,随着火焰越烧越猛,书生整个人被围困在四面火墙之中,透过火焰墙隐隐能看出书生不停的举枪横扫,挺刺,劈砍的模糊动作。
随着赵凌雪越走越近,书生举枪的动作越来越小,赵凌雪能闻到一阵刺鼻的烤糊味道,但她没有停下,寒冷的眸子故意避开那道身影,继续向前。
忽然一股浓烈的炙烤味道扑面而来,赵凌雪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可能是火墙内的书生听到了赵凌雪的脚步,或许他在想赵凌雪要过来帮他,书生声嘶力竭道:“危险,不要过来!”
事实上,赵凌雪也只能止步这里了,黄枯的秋草早已被火焰点燃,如一条条窜动的火蛇一般,肆意随风游曳,炙热的温度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曹旺看向赵凌雪,说道:“公主殿下,有话要说?”
赵凌雪说道:“本公主要你放了他,交由本公主处理,然后本公主可以随你回宫。”
曹旺笑道:“他是谁,让殿下如此上心,让杂家猜上一猜可好?”
赵凌雪有些急躁的等在哪里。
曹旺狞笑道:“能让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又如此心心念念的莫非是颜家的公子?”
赵凌雪脸色有些难堪,低声道:“休要胡言乱语,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曹旺不急不怒,面带嘲讽道:“此子如果是那箫剑生,这事情可就有看点了,公主殿下您认为呢?”
赵凌雪先是一愣,身体明显有些站立不稳。
那双惹人的疼爱的眸子,不知道何时冷冽的快要结冰,那双雪般的玉手从搓握到放下,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来回,她不知道曹旺是如何得知了书生的真实身份,但她知道曹旺肯定已经识破了书生的身份。
赵凌雪试着镇定了一下,微微怒道:“他是谁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考虑要不要答应本公主的条件。”
曹旺没做考虑,冷笑道:“现在和杂家谈条件已经晚了,杂家杀了箫剑生自然会将殿下请回宫中,到时候再奏明陛下,说公主殿下在朝天山和长亭山下私通我奉天王朝逆贼箫剑生,两人偷偷私会,杂家认为陛下肯定会秉着对我奉天王朝上上下下的态度去处理好这件家丑的。”
忽然,赵凌雪吃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在原地挪步,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远处有几颗被秋风吹秃的大树,大树的枝干上蹲着几十只黑色的乌鸦,这些乌鸦似乎闻到了某种气味,兴奋的哇哇直叫,血红的眼睛时刻不离火焰墙中那个已经不再挣扎的人影。
肆意的火焰绵延处百丈范围,不仅逼着赵凌雪抱着大瓷碗后退,远处不少看热闹的人本能的屏住了呼吸,他们远远的就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仿佛那滚窜的火苗就在他们眼前燃烧。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白面人好怪异的手段,难不成这是连一具全尸都不打算留下?”
“我看他半成是个太监,能做太监的人不光对自己狠心,对别人更不用说了。”
人群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扎着一条长命辫子,正属于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小男孩双手抱着一个大号的水葫芦就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俺爹说了,水可以灭火,你玩火你肯定不是好人。”
小男孩跑的气喘吁吁,水葫芦里的水随着小男孩上下颠簸,其实已经溅洒的差不多了,但他依然在跑,似乎是被烤的有些受不了,改用一只手抱着水葫芦,另一只手挡着脸,后仰着幼小的身体,小男孩距离火场还有几十丈的时候,曹旺不耐烦的一挥手,小男孩突然向后飞了出去,幸亏有眼疾手快的大人将小男孩接了下来,不然砸落地上,难逃一死。
“看看,被俺说中了吧,当太监的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此刻,曹旺的双眼已经血红,惨白的脸上配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令的不少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曹旺看向人群,人群突然哑言。
曹旺望向树上,那几只聒噪的乌鸦登时吓的振翅飞远。
曹旺看向赵凌雪,赵凌雪突然冷笑出声,同时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赵凌雪挥动衣袖卷起无数青色水珠,水珠在空中汇聚成河,灌入四方的火墙内,火墙不仅没有熄灭,反而随着曹旺一声大笑,开始向中间的书生聚拢而去。
赵凌雪吃惊道:“曹旺,你敢!”
曹旺回道:“死无对证,杂家自然不会放过。”
赵凌雪震怒的不可言语,猛然腾空,白皙的手掌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涡流,涡流越来越大,就在她准备以掌劈向曹旺的时候,火墙突然打开一道缺口,没有任何人看到那缺口是如何出现,待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之后,那提枪的书生早已身在空中,人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书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在凝聚最强的一击。
可能是书生的速度太快了,如离弦的箭矢一般,也或许是曹旺对自己布下的火焰阵太过自信,书生这一枪的冲杀速度也超过了曹旺的意料,曹旺勉强以手中的棍形武器格挡,但长枪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刺曹旺胸膛而去。
面对着忍受火焰炙烤了这么长时间才凝聚而成的一枪,曹旺红色瞳孔猛然收缩成一个鲜红的血洞,似要将书生连同那柄好枪一起吸入其中,曹旺没有躲避,任由枪锋刺入胸膛,在那身华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咕咕血染的红色印记。
随着书生手中的长枪发出嗡嗡的抖动,枪锋搅动开来如无数柄利刃一样在曹旺的胸口切割,切的血肉模糊,衣衫的的布片纷飞,顷刻便血染衣襟。
望着飘血后退的曹旺,书生那双如星辉一样璀璨的眸子却越来凝重,曹旺不仅衣衫之下穿着金光闪闪的护甲,而且自身的护体也极为坚固,看似血流不止,实在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反而他被那双血洞一样的眼睛盯着看好似坠入了一个无底的血涡一般,进难进,退难退。
长枪之上挂着一个人,一直御行出几百丈远处,惊走了围过来的人群,惊走了还不肯飞远的乌鸦,书生在凝聚出那一枪之后已经乏力,此刻已经有些力竭,持枪的手臂颤抖不已,头痛欲裂的眼睛都难以睁起。
就当两人冲上堪比长亭山一样的高度时,曹旺笑望着书生,手中的棍形武器突然脱手飞向书生,书生无力躲闪,身前的防御层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一样碎裂无数,棍端直接刺入腹中,书生的身体失去平衡,好似云端急坠,顷刻间砸落在地,在离河边不远的泥潭上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大坑底部,书生嘴里不断的往外溢血,腹部同样如此,整个脸部都被自己嘴里溢出的血水模糊了,简直惨不忍睹,但他的眼睛一直还是睁着的,当远处有脚步声走近时,书生单手压着腹部的血洞,跃出了深坑。
赵凌雪远远的看着浴血全身的书生,看着书生咳嗽都要喷血的艰难表情,她的眸子有同情,有失望,也有不甘,但埋在心底已经很久的念头一点点消散了,在她看来,此刻的书生根本再经不起一剑的伤害。
几息后,赵凌雪和曹旺从两个方向一起走向书生。
书生则是摇摇晃晃向赵凌雪靠近,他担心那个阉人对赵凌雪不利,他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很难再拦得住那个太监,以太监刚才那番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不将公主放在眼里,这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
赵凌雪和曹旺几乎是同时到达书生跟前,曹旺血红的眸子隔着书生对赵凌雪笑道:“杂家赢了,公主殿下现在总该随杂家回宫了吧?”
赵凌雪咬着雪白的嘴唇,坚决了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