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很强大,除了燃烧的沧海剑意,还有某个人的滔天怒意。
两相彼此交织、叠加在一起,已经凌驾于七境巅峰之上,目标也很确定,就是奕平生。
这已经超越了奕平生可以承受的范畴,哪怕再加上秦墨染也不行。
两人都是六境,距离七境很近,但毕竟还是六境,不可以简单叠加来算,两人虽然耳染目眩了一些六境之上的精妙,但对道的领悟还不够身临其境,便无法窥视其真容,无法支配更多的天地元气为其所用。
来之前,奕平生还在纠结箫剑生的未来,是否坦途。
前一刻,他刚刚看到了希望,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夜,夜色很美,尤其是有师妹陪着,可以让他感觉到修行之外的别样生活,可以放松因为曾经的担忧,压抑已久的心情,所以他走的不是很快。
下一刻,毫无征兆,一剑呼啸而来。
剑在鞘中却无法拔出,这是境界的压制,也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似乎各方面都算计的很好,地点,时间,两人放松警惕的心情。
一剑,破开了两人心意相通之后凝聚出的身前防御,破开了奕平生厚厚的棉衣,破开了他的气海,也破碎掉了他对大道的憧憬,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血也没有外流,整个人已经闷了。
秦墨染也闷了,看着插进大师兄腹部的那柄锈剑,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忽然感觉夜空是多么的压抑,压抑的无处发泄,压抑的欲哭无泪。
剑还在燃烧某个人的意志,炙热无比,但对奕平生来说它是冰冷的,比深埋地下的千年寒冰都要入骨。
他的手还在剑柄之上,从紧握道颤抖的无法抓紧,他的眼眸从清澈到迷茫,再到不知所以。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两人面前不远处。
那人摊开手掌,锈剑飞回,这时那股滚热的鲜血才顺着不算大的伤口喷溅而出,喷洒在几丈之外的冰面上,与冰融为一体。
安公子平静说道:“其实,安某并不想这样做,武榜发掘一个可用之才也不容易,以你的资质还可以走的很远,而不是今天这个局面。”
秦墨染紧紧的攥着剑柄,她想拔剑,但那只带血的手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奕平生痛苦的笑了一声,说道:“但你还是做了,既然做了就没必要说这些废话。”
安公子挑了挑眉,浅笑一声,问道:“为何将曹旺的行踪暴露给戚长弓,莫非你的眼中没有武榜的规矩?”
面对安公子高姿态的拷问,奕平生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平缓笑道:“有,但是和我师弟比起来一文不值。”
安公子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烁光芒,他刚才遇见了曹旺,彻底沦为了普通人,既然奕平生无视武榜的规矩,将曹旺北行的消息走漏出去,今天这个结果,便是对他最好的惩戒,他快要随手杀掉奕平生,但杀掉一个人带去的痛苦只是短暂的几息,毁掉一个人希望的痛苦,却是伴随着这个人终身,形影不离,痛不欲生。
所以,他只有让奕平生最痛苦,才能警示武榜的其他人,奕平生修行大道的终
止,何尝不会成为箫剑生的修行之道上一个绊脚石。
须臾之后,安公子那双隐藏的很深的眼睛扫过奕平生用手捂着的伤口,又轻描淡写的看了眼秦墨染,玩味笑道:“奕平生,安某现在问你后悔吗?为了他人的道而断送了自己的道值得吗?”
这句话在奕平生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重复,已经充实了他整个脑海。
后悔吗?他当初也曾问过自己,师傅也曾问过他同样的话题,他当时没有回答,但不等于他没有答案。
他有两个答案。
如果师弟像很多人说的,将来成长起来,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人物,他肯定会后悔。
如果师弟将来问鼎大道,秉性还如少年时期纯善,他可做师弟脚下的垫脚石,他没有后悔的道理,甚至会欣慰。
但此时安公子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
安公子的语气也令得秦墨染极度厌恶,但大师兄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反击,她只能将这口气憋在心底,痛苦的闭上眼睛,在心底祈求黎明快些来临,将这个噩梦带走。
但慢慢长夜才刚刚开始,天幕还没有完全降下,秦墨染看不到属于她和大师兄的黎明,她的脸色是那么的冷,但她的心是那么的脆弱,仿佛就是一个已经裂缝的瓷瓶,几乎到了蹦碎的边缘。
就在这时,奕平生突然冷笑了起来,他笑的汗流浃背,笑的嘴唇泛白干涉,他冷笑着反问道:“安大小姐,你这般做就等于和无极宫彻底的走上了对抗之路,无极宫虽然一下推崇先礼后兵,但世人谁敢否认他的庞大,你这般做,也彻底的将小师弟推上了对武榜的复仇之路,但你已经做了,你后悔吗?”
随着奕平生这句话出口,周围忽然安静的有些可怕,几十丈范围内全部被安公子的气场充实,风不可入,似乎连天上的星辰都停止了眨动。
沉寂了几息之后,安公子下意识的扶了一下那张银色面具,面具之后的那双眼睛极慢的眨动了几下,忽然,他的锈剑漂浮起来,越过奕平生和秦墨染的头顶,剑尖开始倾斜向下,仿佛如一只即将俯冲的猎鹰,随时将逼近猎物。
就在这时,那张银色面具之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奕平生,你不应该暗中调查安某的身份。”
嗡的一声,锈剑的剑尖微颤出一个刺人眼眸的光弧,光弧如剑,刹那间刺入奕平生和秦墨染的眼中,就当奕平生和秦墨染痛苦闭上眼睛的须臾之间,锈剑破开夜色而来,目标依然是奕平生。
与此同时,一声剑鸣轻啸而去。
那剑裹着秋水的肃杀之意与锈剑擦身而过,然而那秋分还没有来得及荡起水波般的涟漪,已经被沧海的剑意吞噬其中,秦墨染的佩剑似发出嗡嗡的痛哼之声,被荡出了数十丈远,再没有回头。
锈剑轨迹不变,反而多了一份肃杀之意,在几丈高出斩出一道足以分割开夜色的银线,银线和周围的极寒之气摩擦出呲呲的尖锐声,袭向地面两人。
秦墨染气海突然爆发,并指为剑在空中点出,双指之上一个蓝色光点被拉伸为一道弧形的蓝色光弧,璀璨的光弧激射向那条银线,试图阻断那条银线,突然
,银线出现了一道缺口,但却不是秦墨染所为。
是被一道无形的念力生生的撕开的,仿佛就像一个人双手扯断一根线那般,银线闪过,奕平生和秦墨染刚好至那道缺口中穿过,虽然没有被银线所伤,但依然被那道饱含杀意的剑意撞出了很远。
锈剑在空中沉寂了几息,似在思考。
随即,突然划破夜空而去,身后留下一道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剑影。
锈剑的目标并非奕平生和秦墨染,而是夜色中裹着一身寒意与杀意的另外一人。
秦墨染抱着瑟瑟发抖的大师兄,两人的目光寻着剑去的方向看去,远处正有一个朦胧的人影慢步走来,其实他走的并不慢,只不过偶尔会被那柄锈剑的逼的倒退几步,然后接着再走。
奕平生虚弱说道:“那家伙来了,他不应该走了吗,听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秦墨染回道:“莫非大师兄不盼着小师弟来吗?”
奕平生笑了一声,说道:“盼是盼,但也怕,担心他走的时候带着一身伤。”
秦墨染安慰道:“不会的,他身后至少有苏剑凝前辈。”
奕平生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说道:“墨染,大师兄是不是很没用,说实话,不许说谎。”
秦墨染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那个人走的近了一些的时候,秦墨染看到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但他依然在走,似乎没有能阻挡他的东西,那柄锈剑仿佛锦上添花一般时不时的在他身上留下一朵血花,但他的始终没有皱眉一下眉头。
秦墨染知道他受过很多的伤,或许已经习惯了伤痛,习惯到了麻木的程度,也或许他顾不上自己的痛处。
当箫剑生看到冰面上倒着的两个人,尤其是看到奕平生痛苦的按压着腹部的伤口,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随即对着夜空嘶吼一声,那撕裂般的吼声,仿佛穿透了夜空,抵达了那些云层之上,云层为之震动,有沸沸扬扬的雪片轻轻飘落,只不过云层很高,雪片飘落下来还的一会。
就在这时,箫剑生猛然提速,他完全无视了肩头上暴起的一朵娇艳血花,彻底将那柄锈剑逼的折回了头,重新回到了安公子手中。
几息之后,箫剑生来到奕平生和秦墨染身前,他皱着眉心看了眼无助的大师姐,然后看了眼大师兄似乎想对他表达一个笑意的脸,他又看向大师兄受伤的位置,忽然间,他的眼神颤抖了起来,他的眼眸在颤抖中一丝丝变黑,黑的让刚刚降临的夜色逊色。
箫剑生没有安慰,只是给大师兄深深的鞠了一躬。
奕平生勉强笑道:“这家伙,平时也没见你对师兄这般恭敬过。”
箫剑生平时爱笑,哪怕在临敌的时候也能笑出来,他自己美其名曰自信,然而这次他完全笑不出来,此时,他的心在滴血,在烈火在煎熬,他支起身,收敛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对着奕平生平静说道:“让师兄受连累了,今夜,请允许师弟惊天动地一次,师弟为师兄讨回公道。”
箫剑生转身走向安公子。
天上的雪片,这时候开始降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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