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78章有大改动!)
华堂春蓄力一剑让看台上的人群呼吸凝滞,因为看的太专注,那一剑仿佛跳出了擂台,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这里绝大部分的人并不是纯粹来看热闹,而是抱着观摩学习的态度来的,一个是月华长老的弟子,一个更是宫主的弟子,这两人身上自有他们接触不到的精华,所以在看到华堂春那一剑的瞬间,人群不自觉的将自己置换到了箫剑生的位置。
他们会进行本能的反思,这一剑将如何化解。
这也是为何世上修行之人千千万,独领大道没几人,终其一生,哪怕将世界的剑招习的稀烂,但对敌之时终觉得不够用,跳不出剑招之外谈何修的上乘剑法,缺的正是这种身临其境的机会。
很多人感觉束手无策内心震颤不已,仿佛那一剑刺进了自己咽喉,将里面的血肉搅的一塌糊涂,只有为数不多的天道院弟子脸色还算正常,眼中充满了欣赏之意。
这一剑不仅仅是发挥出了华堂春剑术的最高水准,而且已经具备了浅显的剑意,剑术到剑气凌然是一个跳跃,剑气到剑意是一个飞跃,剑意距剑心通明是一道天堑沟壑,剑心通明道剑心通灵,一字差了万千距离,能迈到通灵一步的人凤毛麟角,倒是听闻当年剑山一代剑女苏剑凝有这等资质,但最后却很遗憾的被后人遗忘了。
华堂春剑尖在前人在后推动而精进,对手极难避其锋芒,可以称之为精妙的计算。
此时的箫剑生能清晰的感觉到雨幕的挤压,似乎整个擂台都向他倾斜了过来,箫剑生手握虬龙钝剑而不出剑,只是随着那弧形的雨幕在后退,一丈接着一丈,眼看即将退到擂台的边缘,再退将是万丈深渊。
这一幕很符合看台上那些人的想法,一个从大山中走来的少年,能逼出华堂春这一剑已经很了不起了。
箫剑生还在退步,被大雨湿透的衣衫猎猎作响,湿漉漉的长发向前飘洒,但他目色平静的看着那漫天的雨,看着白色水雾中的剑尖。
直到他能清晰的感知到擂台的边缘时,猛然间双脚在台面生根,剑在手中,手在空中,没有蓄力直接劈下,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简单而粗暴,像似不经意的在挥剑。
箫剑生为了这一剑在瀑布之下演练了千遍,将本该护体的元阳之气也用在了虬龙钝剑之上,五盏青灯被他激发到了爆燃的状态,一道数丈宽的剑气沟壑豁然成型,沟壑之内磅礴的剑气肆意而凌乱,如一台绞肉机,哪怕是一滴雨也逃不过被搅碎的命运。
冲锋在华堂春剑尖外的雨幕突然遽剑,越来越稀稀薄,长剑的嗡嗡声在某一时刻遽停。
华堂春的脸上也跟着遽变,眼见一剑将建树很不甘心,他没用任何的犹豫果断放弃了这一剑,选择纵身跃起避其锋芒,但他身上的衣衫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还是被剑气撕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里面银色的丝甲。
箫剑生瞥了眼华堂春身上的丝甲,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他抹的干干净净。
他狞笑了一声。
虬龙钝剑脱手飞出,长剑之上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鎏金色,闪耀在擂台之上。
曾有见过黄放翁一剑风雷的,看到这一幕后猛然失声,想将憋在嗓子眼里的那个字喊出来,但时间仓促,此一剑风雷虽没有当日黄放翁三丈鎏金巨剑的壮阔手笔,但依然虬龙之上风卷雷动,光弧刺眼逼人,华堂春人在中空中,银色丝甲发生了严重的变形,向他身体内塌陷了回去,挤压着他的脏腑往外渗血,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犹如一道血雨。
结束了,人群慢慢的恢复着发酸了眼睛,开始捡拾不知道何时掉在地上的雨伞。
华堂春砸落在台面上,龇牙咧嘴的爬起来,用袖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几声,表面上畅快说道:“那黄放翁老祖可真舍得啊。”
当日黄放翁一剑风雷,令全场人遭殃,就连四长老这种级别的强者也没能例外,此时此刻这霸道一剑被箫剑生使了出来,威力虽不及黄放翁三成,但足以让华堂春心生忌惮,同时眼神中满满的嫉妒。
箫剑生跟着也咳嗽了几声,懒洋洋的眨了几下眼睛,一手提剑一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往前挪了几步,旋即将虬龙长剑柱在地上支撑身体,苦笑道:“看来月华长老也是倾囊所有了,连丝甲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不管如何你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这辈子别指望合五境了,止步五境吧。”
箫剑生故意将心服口服四个字拉长了声调。
华堂春忽然凭空生出一种憋屈要死的冲动,他想爆粗口,将眼前这个赖皮骂个鸡飞狗跳,但他是华堂春,自幼家教还算良好,脑海中根本没有这种让他出恶气的激爽用词。
“心服口服?止步?”
华堂春脸色涨红,须臾之间,五支明晃晃的类似飞剑一样的东西刺向箫剑生,箫剑生猛的目露精光后撤两步,手中虬龙钝剑做了个仓促的斜劈,似要将飞来的如倒悬的冰锥一样的东西击飞。
看台上的人群听不清刚才两人简短的交流了什么,但他们能清楚的看着华堂春不愧是月华长老的得意门生,心思何其玲珑,这个时候还有保留,就在箫剑生最虚弱的一瞬间,恰到好处的射出了飞剑,而那箫剑生登时被打的手忙脚乱,这便是差距吧,来自大山里的孩子终究见识少,根本没法和华堂春这种天才少年相提并论。
但是,他们看不到此刻华堂春绝望带着愤怒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杀意渐渐的冰寒,渐渐的凝固。
华堂春呆滞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雨滴,那雨滴仿佛越落越慢,仿佛正在凝滞,他力竭的问道:“这一剑什么名堂?”
箫剑生似乎刚品尝完最可口的美食,亦是静静的看着天空落下的雨滴,回味道:“我自山中来,看着漫天雨,这一剑没名没姓。”
华堂春突然感觉眉心处凉风飕飕,一股令他恐惧不安的东西正顺着他的眉心向身体内蔓延,这种东西所过之处撕裂一切,经脉和脏腑不可修复的尽毁,他猛然间跪倒在地,脑袋低垂。
悠悠的抬起了一剑,长剑指向箫剑生但没有再出剑,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看着这一剑,他们都在猜测这一剑是何名堂,为何没有剑气波动。
箫剑生往后捋了下长发,没有回头转身而去,手里除了虬龙钝剑之外,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支冰锥一样的坚硬东西,冰寒入骨,闪闪发光。
月状看台上,他重新捡起那片被踩的细碎的大叶子,小心的盖在头上,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天,向雾隐谷走去。
人群开始散去,回过神来的完颜庆和殷洪烈疾步冲向擂台。
……
丹霞殿,宫主胧月简朴的书房内,她悠悠的合上一本没有书封的书,轻轻的将小格窗推上关好,看着那从远处脚步沉重走过的少年,目色复杂也欣慰。
她与世无争,她的几个弟子亦是甘愿如此,但并不等于这个世界便如她所愿。
就在刚才,她最小的徒弟给她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这世界不会因为你关起窗户变的晴空万里。
更不会因为你闭起耳朵听不到外面风雨雷电。
胧月轻轻的拿起笔架上最纤细的一支细毫,飞快的写下两道密函。
少倾,有人敲响了胧月的书房门,在门外说道:“师傅,有长老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