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剑生来到门前,伸手将上面留下刀刃切口的木闩移开,快速的拉开一扇门,半依在门框上,探出上半身借着昏黄的灯光向廊道深处看去。
恰在此时,廊道尽头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箫剑生使劲的皱了一下眉头,还没等他完全的回过神来,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开了,声音甚是吓人,随着一个尖锐的女子惨叫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高个子精瘦男子手里拖着一把长刀狼狈至极的冲入廊道。
高个子男子刚一站稳,一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瘦骨嶙峋的花白头发老者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老者穿着极其普通,灰色粗布长衫拖地,花白的头发发尾系着一短绳,腰间还系着一条黑布拧成的长绳,长绳的一头垂落在脚下看着有些绊脚,另一头吊着一个磨得油光铮亮的大号水葫芦,形象完全和高人不沾边。
箫剑生看着老者有几分眼熟,他突然想了起来,入驻客栈当天,他和上官雪吃饭的时候,临桌有几人,其中那个半百头发的老者和那个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姑娘令他记忆最深。
高个子男子看到老者紧追不舍,登时脸如死灰,声音颤颤的说道:“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杀了我妹妹,何必还要赶尽杀绝,放晚辈一条生路,晚辈愿将这悦来春风双手奉上,如何?”
老者打量了一眼廊道和凌乱的客房,一副嫌弃的样子,咂了砸嘴说道:“年轻人,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妹妹是作死,自己撞到水葫芦上自绝了小命,和老夫可没有半点关系,至于你这什么春什么风,老夫一过路之人,兜子太小装不走啊。”
“……”
高个男子苦笑连连,还是极尽心平气和的说道:“前辈,当真没有可回旋之地?”
老者摇头道:“你这廊道太窄了,回旋不开啊。”
就在高个子男子感觉快吐血之时,老者忽然一乐道:“想要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的……”
高个男子精神一震,眼冒精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但紧接着,老者指着高个子男子那条握刀的胳膊说道:“自断一臂!”
箫剑生站在门口听的清楚,这老头不仅没有点高手风范,乍一看还有点无赖的感觉,但他确的暗暗叫好,如这高个子男子,之前用下三滥的手段不一定害过了多少人,能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了。
就在箫剑生静下心来等着这场好戏如何收场之时,高个子男子突然怒道:“死老头,逼我出刀。”
就见高个男子手中那把长刀,忽然由拖刀变为横刀,那刀似乎刹那间有了灵气,嗡嗡嗡三声过后,那把长刀好似延长了数尺,化作三道雪亮的白光,随着高个子男子身形晃动,三道白光分上中下三路斩向老者的脖子,腰身和膝盖三处。
三道亮光刹那而至,老者竟是双目微眯立于原地不动静静的欣赏着那悦目的刀光,直至刀光离他不足尺许距离,老者这才抬起袖口轻描淡写的一挥,箫剑生只感觉眼前有黑影闪过,三道刀光遽然暗淡无光。
随着嗡的一声长啸,长刀笔直飞出刺入廊道墙壁之下,竟有一尺之深,随着眼前的黑影散去,老者一只枯手抓着高个子男子的手腕处,随着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高个子男子刚才还在握刀的那条手臂如面条般垂了下去。
因为疼痛,高个男子五官已经移位,他目眦欲裂的看着对面的老者,竟是口吐黑血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听老者嘿嘿一乐道:“年轻人,露馅了吧,连最起码的握刀都不会,非要学人家用刀,华而不实有何用处,快刀门那点东西快要被你糟践光了吧。”
握刀……华而不实……快刀门……
就在箫剑生细细的琢磨着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就见老者目光炯炯的望着悠长的廊道,朗声道:“偷的好,偷的巧才算是偷,不然,还不如不偷的好啊。”
老者再次挥袖,高个男子倒飞出去,足足跌出几丈远。
老者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大步而去。
此时的箫剑生脸色极其难看,他正要转身退回客房内,就见高个男子突然起身,冲着不远处的箫剑生怨毒的瞅了一眼,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箫剑生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
就在箫剑生感到不妙之时,高个男子已经腾空跃起,几个健步奔至长刀之前,左手摘刀、左手横刀、左手出刀一气合成,箫剑生只感觉眼前雪亮的刀光闪动,竟有一种令他要窒息的感觉,他脑海里想着如何如何避开这刀光,如何如何闪退回客栈,然而那刀光似乎带着某种威压,此刻的他连腿都迈不开,后背紧紧的贴近门框,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一道如闪电般的刀光。
电光火石之间,早已守护在箫剑生身后的上官雪秋水眸子璨若星辰,双指作剑将这些日子来气海内积攒下的元阳之气尽数迸出,随着修长的双指点出,一道无形无影的涟漪之气激射而出和刀芒相交于一点,突然间,原本亮如闪电般的白光遽然暗淡,眨眼间没入箫剑生胸口。
箫剑生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向门框,不堪重负的门框直接断裂为数节,箫剑生胸前位置,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贯通胸口,随着血线缓慢裂开,他的胸前血流如注。
高瘦男子脚下奔走速度丝毫不减,看着血染胸前的箫剑生,眼露不屑之色,狞笑着就要冲向廊道深处,就在他和箫剑生错身的一瞬间,箫剑生忽然间怒目圆睁,早已蓄力的一拳丝毫没有预备正中高个男子的心口。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断之声响彻整条廊道。
高个男子突然驻足,胸口下陷拳头大一块,他的双目在这一瞬间布满了血色,眼神灰暗无比,长刀再次脱手,身体倒飞出去,半道上喋血无数。
箫剑生似乎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反反复复念叨着一句话,华而不实。
梦醒后的箫剑生看到侧躺在地下的上官雪,面无人色,他来不及按压身上的刀口,冲跑过去将上官雪抱紧怀中,吃力的冲向床榻,轻悠的将上官雪放下。
这已是上官雪第二次气海受伤,按照当初上官雪所说,气海乃一个修行者的根基,伤及气海不仅修行境界会跌落,甚至有可能以后也会绝了修行之路,面对双目紧闭,嘴角淋漓淌血的上官雪,箫剑生身体轻颤,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上官雪朱红色的唇轻轻开合了一下,箫剑生赶紧将耳朵贴到上官雪唇边,就听上官雪气若游丝的说道:“你真的很傻。”
箫剑生苦笑道:“你比我还傻。”
上官雪睫毛微颤,吃力的抓住箫剑生的搁置在她脑后的手,还想再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第二次进入了昏迷状态。
箫剑生来不及细想,第一时间抓起包囊随意的跨上肩头,然后正打算抱起上官雪离开客栈,想在街面上寻家医馆,忽然,他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等他回头看时,发现一个眼睛很大很水灵的小姑娘无声无息的站在敞空的门口。
小姑娘星眸微转间说道:“大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箫剑生冷冰冰道:“有事?”
小姑娘嗯了一声,借着廊外的光线,踩着满地的碎木渣子走了进来,来到箫剑生跟前,吃惊的看了一眼上官雪,然后伸开紧攥的小手,将一大一小两粒丹药小心翼翼的放在箫剑生能看到的位置,然后又将一个磨得油光铮亮的水葫芦放下,这才声音清脆的说道:“我爷爷说了,大粒的是给你的,小粒的给姐姐的,千万别服错了哦。”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赶紧抬起头,借着阴暗的光线看着两个滚圆的丹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小姑娘并没有耽搁时间,基本就是说完就走,只是快到门口的时候,箫剑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强行挤出一丝笑说道:“替我谢谢你爷爷。”
小姑娘婉儿一笑,眨巴了几下大眼睛:“我爷爷说这叫江湖救急,不用谢的。”
小姑娘说完,人已经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