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氏一样在库房里面忙活的还有中宫私府令尹善。皇后娘娘上任第二天就让他彻底清点长秋宫财物,只把他忙得脚不沾地。长秋宫本来是有账册的,但是账目不清,而且上面记载的东西也多有毁损,皇后命他此次务必清点清楚,日后但有所用,只管找他要的。他也是半点不敢马虎。暑热的天里,带着一大帮人在沉闷的库房里正忙活着,就见红宛带着一众宫女给送了些解暑的汤水,忙迎上去。
“红宛姑娘怎么得空往这边来啊?”中宫私府令虽官轶一千石,宫女无官无品,但他可不敢得罪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请大人安。奴婢奉皇后娘娘的令,来给大人送些解暑的汤水。众位大人辛苦。”红宛说着又深施一礼,尹善哪儿敢受,赶紧还礼,众人一番说笑热闹。宫里的人都知道,夏天的冰,冬天的碳各宫各殿都是有定额的,长秋宫也不例外,皇后居然能给奴才们享用,众人心中又怎么会不感激。
刘秀前殿议完了事便匆匆赶到了长秋宫,见郭氏只是略有倦容,倒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通儿倒是哪里不适,朕刚得内侍报喜,又听说你中了暑气,到底怎么会事儿,怎么会弄得连人都见不了了。”
郭圣通心里暗笑,我可是只让人报了喜,您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臣妾哪里是有什么病啊,只不过是想到以姐姐的品行今天必定过来请安,既受之有愧,又于心不忍,正好看着太医在这儿,就说自己心慌头昏,太医哪儿敢说臣妾是没病装的,只好说是中了暑气,让臣妾静养。”
“都快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如此胡闹,哪儿有人会自己咒自己的。”
“臣妾有皇上庇护,什么都不怕。陛下您是没看见当时涂太医那个样子哦,憋了老半天才慢吞吞的说,‘皇后娘娘是中了暑气,最好安心静养,待臣开个清热解暑的方子,等下娘娘若觉得好些了,就不必服用,要是仍旧不好,可以用上一两剂。’”郭圣通边说边笑,把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新月。刘秀看她样子,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烟消云散。
“涂太医医术最精,又重医德,那么一大把年纪被你耍弄,你要好好赏赐他。你如今身为国母,理应做为天下表率,这种任性胡闹的事情,以后万万不可了。”
郭圣通见刘秀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臣妾以后再不敢胡闹了。只是有件事还得请陛下帮忙。”
“什么事儿?”
“臣妾今天虽然胡闹,但是目的也好的,昨天的时候就跟姐姐说我们姐妹之间不需多礼,日后只以常理相见,可是姐姐为人谦谨,不肯答应。臣妾料定姐姐今天必来,也是无奈之下才想了这么个主意。果然,早上让内侍去往各处传讯的时候,姐姐都已经要出门了。臣妾想,不如请皇上下道旨意,只说臣妾怀孕期间,需要安心静养,免了朝见也就是了。”
“这怎么可以,从现在到孩子出生怎么也得九个多月,你怎么能一直不见人呢?”
“那就请皇上在填上一句,非诏不得觐见如何。”
刘秀其实很是意动,但又觉得不合礼制,“你就只管安心静养吧,不要胡思乱想,这种事情,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
“怎么会呢,臣妾心中倒是有个主意,对不对的陛下暂且听一听,有不妥当的地方也可以慢慢商议。”
“你先说来听听。”
“臣妾觉得,如今这宫里只有贵人、美人、宫人、采女几个品级,虽然只有贵人授金印紫绶,享有爵位俸禄,但是贵人无定数,过几年宫里的姐妹只怕多了起来,到时候自有高门望族之女,勋爵功臣之后,陛下总不能都封为美人宫人,可是若要有人与姐姐比肩,就算姐姐不计较,臣妾心里都觉得过不去。所以臣妾想啊,不如在贵人之上,添上一位夫人,只在皇后之下,位比王侯,享受贵人双俸,特赐黄赤绶带,而且定下制度只册封一人,后*宫之中无人可望其项背。陛下以为如何?”郭圣通知道自己这番作为恐怕要让刘秀怀疑,但为了能够退居幕后,也不得不兵行险招,赌的不过是刘秀平日对自己的印象,还有肚子里的那块肉。想想刘秀废后诏书里所说的无《关雎》之德,却有吕霍之风,郭圣通不由苦笑,自己身边既没有张良出谋,也没有霍光出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行这吕霍旧事。
刘秀看着郭圣通也是困惑不已,实在想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看这个提议对她都是百害无一利,就算是她与丽华关系缓和了,但也不至于就到了这种地步,可是郭氏又绝对不是一个懂得隐私算计的人,实在难以解释,对于天上不明不白掉下来的馅饼,刘秀可是不敢接,“朕初定天下之时,规定了**之中只有皇后贵人享有俸禄,现在加上夫人,岂不是朝令夕改,在说又哪有什么名门贵女,皇后想得太多了。”
“臣妾现在身为皇后,再不是漆里舍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自然凡事都要设身处地为陛下着想,再说陛下对臣妾的情意,臣妾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怎么能明知陛下心念姐姐,却故作不知,不肯多出一份敬重呢?臣妾也知陛下难处,只要陛下觉得此事可行,就选个合适的时机,由臣妾给来上奏请封,朝中之人又怎么管到皇上的家务事儿呢。”郭圣通不知道这番话,刘秀能相信多少,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件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通儿如今正有身孕,不宜劳神。”听着自己的称呼从皇后到通儿,郭圣通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半的地。
“是啊是啊,陛下既然知道臣妾不宜劳神,那就准了臣妾之前所请吧,让臣妾在宫中安心静养如何。”郭圣通一脸无赖的样子,到让刘秀无可奈何。
“这件事情,就不用再发明旨了,外臣命妇自然是你想见就见,不想见也就算了,西宫那边朕亲自说一声,除了年节祭祀都不必过来请安。”
“刚刚光想着姐姐的事儿了,臣妾差点忘了。今天武强侯夫人上了折子请见,臣妾已经准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妾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得跟陛下讨个主意。”
刘秀笑道,“自己没注意还命她进宫,推了也就是了。”
“不是怕寒了忠臣的心嘛!”
“他算什么忠臣”,刘秀心中忿忿,“你只管听听她说怎么说就是了,不要随意答应。”
“臣妾明白。”郭圣通很想试探一下为什么刘秀的态度会变化这么大,又怕弄巧成拙,于是赶紧把刘秀往西宫打发。
刘秀不发明旨本意是不愿引起是非争议,但是却偏偏忘了,这宫里石头只怕都会说话,用不了多久,这阴贵人恃宠生娇,不敬皇后就将传遍宫廷内外。
郭圣通虽然没有完全如愿,但总算可以暂时关紧门户。又说服了刘秀各个主要宫殿均设少府一职,统揽一宫事务,只需定期向长秋宫汇报,由大长秋统辖。郭圣通此举本意不过是在于少参与西宫的事情,可以防止一些阴谋陷害,却无意中惠及了不少宫廷内侍,博得一片称颂赞扬。后来听赵普提起这些,很是让皇后娘娘哭笑不得。
不提郭圣通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此安心抚养刘彊。却说刘秀到了西宫,把皇后的意思一说,阴丽华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但是现在已经棋差半招,就只能被动接受了,不然只怕是要步步出错的。
“通儿还是原来的样子,好的时候恨不得什么都给了你,恼得时候却要闹的天下都不得安宁。其实本性却不坏,极容易相处。如今,她知道了你的好,也愿意为你着想,朕倒是放心不少。”
阴丽华这里刚刚稳住点心神,却被刘秀一席话赌的差点上不来气,偏偏还得笑脸以对,不是一般的苦。
直到听说自己宫里也可以设置一名少府,心里才略高兴了些。少府本来是皇太后、太皇太后的长信宫和长乐宫才可以设置的,西宫少府当然比不得那两宫权力大,但自己行事总是方便很多,不知道那个郭圣通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样就把权利放了出来。
两人要的东西原本就不一样,现在两下相安倒没什么不好。阴丽华见郭圣通着力避让,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拿她没有办法了。到把目标放到了宫里另一个人身上,没想到上一次居然命大躲了过去,结果安分了没几天又跳出来了,偏偏刘秀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深,倒不好随意处置,还真是按到了葫芦又起来个瓢。阴丽华这会儿就烦躁不已,却不知道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许柔然经过上次一事,可不再像从前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