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李世民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冷笑,那双红腥了的双眼看着那个棺材,嘲讽着说道:“朕的儿子,走了,走在朕前面了,有什么万岁的,万岁有个屁用!”
一下子,殿内安静一片,大气都没人敢出一下的,每个人的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引起陛下的注意,触了陛下的眉头。
李世民慢慢地继续走着,虽然身板还是尽量挺直着,可一步步的都好像是有千斤重担一样。
他冰冷的眼神看了一遍殿里的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敢和他对视的,他放眼望去,都是谦恭,都是臣服,都是畏惧。
“你们都在哭,都哭的厉害,可是谁的心,又能痛的过朕的心,那是朕的儿子,朕的长子,是观音婢和朕的第一个孩子。”李世民想到了这里,就更加悲伤难过,痛心不已,看着这满殿里的宫女内侍、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心里一阵摇头叹息。
最后,他的眼神在一个人的身上停了下来。
李阙,这个平日里胆怯懦弱,口舌愚笨,不学无术的嫡孙。
这个孙子跪着在这里,身上脸上都是眼泪,那白色素净的衣裳袖子都湿透了,现在还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个儿哭出声,洁白的牙齿下,是咬破了嘴唇流出来的鲜血。
“算了,顽劣也好,口舌不清不楚也罢,终究是我李家的嫡孙,是朕的嫡孙,倒是个仁义明礼的孩子,是真心哭他爹的。”
“朕的孙子,哪怕是愚笨一些,谅谁也不敢欺负了他去。”
如此想着,李世民一边走着,一边对李阙这小孙子点了一下头。
咚!
咚!
咚!
李阙磕了三个响头,磕在了大殿的青石地砖上,整个殿内都是他磕头的回响。
而他再次抬起头来。依旧是死死的咬着嘴唇,沙哑的喉咙内无比悲痛的喊了一个词语出来。
“爷爷!”
这一声爷爷,包含了一个孙儿对爷爷的孺慕之情!
这一声爷爷,包含了无限祖孙之间的情深义重!
这一声爷爷,有太多太多无法诉说的委屈!
这一声爷爷,有太多太多无法诉说的渴望了!
这一声爷爷,伤了天底下所有的爷爷的心了!
一下子,李世民那滴眼泪本来强忍着的眼泪,一时之间,夺眶而出了,怎么也忍不住了。
他走快了几步,来到了李阙的身旁,伸出那个满是老茧的大手,想摸一下李阙的脑袋,却还是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什么也不用多说了,这孩子不容易啊,李世民哽咽着道:“阙儿,爷爷在这呢,有爷爷呢。”
“爷爷!”李阙放声大哭了起来,看的是面前的天可汗李世民,心里想着的却是后世的爷爷奶奶,他在后世的时候就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要是爷爷奶奶知道他没有了,那得多难过啊!
“阙儿,朕知道,朕都知道。”李世民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道。
说罢,满满地来到了灵柩那,看着已经沉睡在里面的儿子,这儿子从小长得就好看,像观音婢,也是最像观音婢的儿子,也是他寄托了所有期望了的儿子。
现在的李世民身上没有了那种压迫人的帝王地势,反而像是一个憔悴,悲痛伤心难过的中年人。
“承干!”李世民哽咽着喊着儿子的名字,可是他的儿子却再也无法给他回忆了,想去摸一下儿子那张干净熟悉的脸,可是他的手,这辈子杀过太多人了,沾了太多血了,颤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不敢触碰。
这是大唐的太子,储君,更是他的长子。
也是这个孩子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觉得他会看着这个孩子成家立业,做好一个合格的帝国储君。
出生在承干殿,以承干殿命名,名字也别具深意:“承继皇业,总领乾坤”之意。是先皇大唐为他亲自取的。
这个孩子也真的做到了,文武兼修,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
尚在襁褓中的就被封为恒山王。
八岁被册立为大唐储君。
李世民是马上皇帝,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打仗。
所以很注重对李承干的培养,一册立就选了房玄龄,长孙无忌、孔颖达、李纲、于志宁、杜正伦、蔡允恭等当世大儒为李承干的老师,辅助李承乾,替李承干铺垫东宫班底。
这个孩子,向自己,向他母后,还有大唐的朝臣们证明了,他是一个合格的帝国储君,这孩子温文谦和。
对老师,虚心请教,态度极为礼敬。
对弟弟妹妹姐姐们也一向是极其尊重,对自己和他母后,还有自己后宫那些嫔妃们都是仁孝纯深。
对待大臣们,也是谦虚温文,宽容有加,尤其是出身秦王府的那些臣子们,私底下都是以叔伯相称。
处理政事上,李世民也一直很注意锻炼他,从贞观四年就让十三岁的他上朝听讼了,做的也可圈可点,展示出了经国安邦的卓越才能。
他,是李世民的骄傲和得意。
也是李唐江山未来的帝王。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抛下他的父皇和大唐江山走了。
这是他的嫡长子,长得最像他的发妻观音婢,性格却和他相似的太子,走了,他还这么的年轻。
看着无法再睁开眼看自己,无法再给自己任何回应的儿子,李世民感觉心里头被什么东西堵塞着了一样,死活透不过气来。
他想痛快放声哭一场。
他想仰天大喊,想问问老天爷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先是从他的身边带走了观音婢。
现在又把他的儿子带走了。
他不是天子吗?不是受命于天吗?他执政这么多年来无愧天下百姓,为何要如此待他?
难道真的是玄武门之变的报应吗?
那为什么不冲着他来,要冲着他的儿子,他的妻子?
可是天子的尊严,帝王的天威,让他无法把这些委屈诉诸于口,只能死死的藏着,压着在自己的心里。
突然,大家看到了陛下的身体突然的往前倾了一下,那个满是老茧的大手负责制那灵柩的边上,脚步有些仓皇。
“陛下!”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