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问道:“请问英雄尊姓大名?”
凤玄道:“你莫非是怕我骗你不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赵瑜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认识英雄许久,还不曾知道姓名,真是……有些失礼,下赵瑜,赵是‘赵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之赵,瑜是……”
凤玄不说,是怕他纠缠,但到这份上,又听他啰嗦,他不说便有些不够磊落,又无端耽搁时间,便打断赵瑜道:“连世珏。”
这话一说,赵瑜同赵忠两个双双嗷了一声:“你就是连世珏?”
凤玄道:“怎么?”便也想到了前日老村长传话。
果真赵瑜道:“找了你好久!原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打不相识,哈哈哈……”瞬间自觉得是天注定缘分,一时得意非凡语无伦次。
赵忠道:“公子!”用力将他一拉,赵瑜回过神来:“怎么?”赵忠道:“公子,原来他就是连世珏,两人竟然是一人,现怎么是好?”
赵瑜想了想:“原先是不知姓名,大海捞针想找也无从找起,如今知道他是谁,以后还怕找不到人?”
赵忠道:“瞧他是个倔脾气,就算是找到了,人家不睬你,也是枉然。”
赵瑜也觉有些苦恼,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凤玄后将两人“私语”听个一清二楚,此刻便冷冷道:“你究竟要不要听?”
赵瑜忙道:“当然要,当然要!”转过身来,道,“连英雄,你既然知道那山贼勾结王捕头,那晚上擒下山贼人必然是你了吧?”
凤玄不应也不否认,赵瑜咳嗽了声,道:“本来我想让连家村村长请你来,不过并没见到……你说这可多么巧,所以我想……你能不能稍微地考虑一下,留县衙内帮手呢?”
凤玄见他又厮缠,脸色有些不好:“不想。”
赵忠这一刻拼命地心里想法儿,他先头听了凤玄话,知道自己主子有难,若没个可靠人,以后别说吃饭,连脑袋也要搬家,可惜他主意有限,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只听赵瑜正温柔地絮絮善诱,道:“你若是肯留下,我出十两银子当花红,每个月还有三百文俸禄……”
赵忠一听这个,心里头却一动。却听凤玄道:“说了不肯就是不肯。”
赵忠急忙道:“且慢。”
赵瑜同凤玄不约而同看他,赵忠大着胆子,小心看着凤玄,问道:“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急事……才想要当东西呢?请别见怪,小人只是为了您着想,倘若五两银子不够呢?”
凤玄一听,倒是微微一愣,这神情被赵忠看一清二楚,赵忠心底登时雪亮一片,知道自己可能找到这位看似油盐不进大爷软肋了。
凤玄虽然过了几天农家日子,知道日子紧把,银钱珍贵,可究竟如何个珍贵法儿——比如说他心中那合计事情到底需要多少钱银,他却仍旧是懵懂不知。
虽然知道五两银子已经算是不小数目,但倘若不够,那岂非是功亏一篑?
他心里一想,当下便坦然道:“我想要给人盖房子。”
赵瑜茫然地看他,又看赵忠。却见赵忠双眼闪着极亮光芒,像是看到爱吃糖醋鲤鱼跟红烧排骨似眼神。
赵忠听凤玄说完,便叫道:“什么?盖房子?”声音高了许多,且好像是极为吃惊似。
凤玄道:“如何?”
赵忠瞬间摇起头来,仿佛要把头摇成一个风车儿,然后掰着手指头道:“盖房子五两银子哪里够呢?且不说是那砖石,木头,泥灰,……还有人工,请吃食,农家里头若是盖成了屋请,光是一盘肘子就要三五十文!就不用说其他了……”
“那要多少才够?”凤玄皱眉。
赵忠皱眉诚恳道:“怎么也要七八两吧。”
赵瑜这功夫总算弄明白自己忠仆今天这么多话这么热情原因何,当下赶紧冲上:“确,一户人家又不是常年盖房子,好房屋盖起来,总要住个几十年,还要传给子孙,子子孙孙住下去,若是不用好料,粗粗地应付,万一大风大雨那可就危而殆之……”
凤玄此刻也有点明白过来,便冷冷道:“那么五两是不够了?”
赵瑜同赵忠异口同声道:“不够。”
凤玄道:“那我该如何呢?”
赵瑜同赵忠不约而同道:“来县衙当捕头。”
两人心有灵犀,赵瑜道:“十两银子那就足够了!”
赵忠不失时机地敲边鼓道:“每月还有三百文钱用着,养家也是绰绰有余,还可以随时加点好菜饭都够了。”
凤玄见他主仆两人皆是如此无赖,本想拔腿就走,可听到赵忠后来话,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下步子,无端端想到宝嫃瘦弱模样。
凤玄犹豫了会儿,便道:“我是一介农夫,本是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不过,既然大人如此盛情,那么……这样吧,我有个主意,我可以暂时答应来帮大人一段时间,另外也请大人再继续招贤,若是找到合适之人,我便抽身而退,如何?”
赵瑜只觉得耳朵好像被什么一下一下地戳着,不过总算是见了曙光,就赶紧地先应承道:“那也使得!”
倒是赵忠一边儿眨巴着眼睛疑心地看着凤玄,心道:“这人虽然看起来冷而无礼,可实际上说话文绉绉地,透着一股很有教养气质,简直不比我们公子差……农夫?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
且说凤玄总算是摆脱了赵瑜两主仆,而与此同时连家村连世珏家里,也正闹得不可开交。
因连婆子要追着宝嫃打,宝如忍不住就冲了出来,捏着拳头道:“你们胆敢再打我姐一下,我就跟你们拼命!”
连婆子哪里容得下她这里嚣张,当下叫道:“好个小贱妇,跑到我们连家来撒野,你是想赶早儿投胎是怎么地!”
宝嫃拉着宝如,劝道:“不干你事,进去。”
宝如叫道:“姐,我可不能眼睁睁看这两个老家伙欺负你,你怕他们作甚!姐夫现对你好,他们才气不过,等姐夫回来,你跟他说,看看他究竟是帮谁!”
连婆子跟连老头一听,两个气得都翻了白眼儿,连老头叫道:“把这个小贱妇嘴撕烂了!听听她说什么话哟!”
连婆子忙去找扫把:“我打死你这个兴风作浪死蹄子!”
宝如见她找了家什,赶紧从宝嫃身边跳开,眼明手地把刚屋檐下木锨给拿了起来:“你敢!你打我一下试试看,你指望我跟姐姐一样好脾气,你却是打错了主意!”
连婆子见她举着木锨,张牙舞爪仿佛一只小老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挥着扫帚打过去。
宝如把木锨一举,把她扫帚拨开:“你这死鬼老婆子,你打不着我!”两人乒乒乓乓,好像戏台上武戏开场,好不热闹。
宝嫃见闹得实不像话,便忙着去拉架,不留神连婆子打不着宝如,就拿她出气,使劲使扫帚打了她一下。
宝如见状,气道:“你敢打我姐姐!”拿木锨砍了连婆子一下,幸好是木头,也幸好她人小力气不大。
连婆子吃了一下,虽没伤到,却是痛。
她从来没吃这个亏,当下也不再扑上去厮打,只地上撒泼,哭嚎道:“把大门打开,都让人来看看,媳妇领着娘家人,打上门来了!”
连老头见状,委实气得不行,拄着拐杖往外走:“等我去把世誉叫来,把你们这两个小贱东西都赶走!”
宝如丝毫不示弱,一手握着木锨,一手叉着腰叫道:“你去叫你去叫!就算是真把我们打走了,等姐夫回来,看他帮谁!”
连婆子不依不饶道:“我就先把你们赶走了,看世珏回来还能真跟了你们去倒插门不成?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宝嫃急得不知怎么是好,见连老头走到门口,便道:“公公你别去!”
连老头气哼哼地回头怒视她,宝嫃道:“公公婆婆,以前事,我确是没有跟珏哥说上半句……我对天发誓,都是他自己拿主意,可是……婆婆,珏哥性子,你也知道,他对我是真好,他今天临走还叮嘱我,若是你们对我不好,让我留心些,倘若珏哥知道你们打我……他……他……”
她这是头一回说这样话,一时有些说不利落,旁边宝如得意洋洋道:“听见了吧,你们两个老鬼!我姐夫早就有提防了!”
连婆子一听,满地乱滚:“反了,真反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宝嫃见她越发无赖,心里惧怕反而退了,大声叫道:“婆婆!你听我说!”
连老头跟连婆子素来没听过她如此大声地说话,一时院内鸦雀无声。
宝嫃咽了口唾沫,道:“婆婆,公公,我是真想孝顺伺候你们,珏哥又对我好……你们两个别再闹了,珏哥回来,我也不会提这件事,珏哥也不会生气,倘若你们真这样跟我闹,我……我就真跟珏哥说,上回时候珏哥也跟你们说了……你们若是对我不好,他就带我走,珏哥脾气若是发作起来,有时候连我都说不听……”
连婆子同连老头呆呆地,不知是要继续大闹,还是如何。
宝嫃叹了口气,过来将连婆子扶起来,道:“婆婆,珏哥好不容易齐齐整整地回来了,咱们好生过日子就是了,我知道我娘家穷,可是我们不是不本分人,我爹娘本是不肯让我知道家里房子塌了,就是不肯带累我们,珏哥也说了,那麦子钱,一文也不会动,你们又何必这么闹呢?”
连婆子余怒未休,将她推开,可是心里却也明白她说很有道理,咬了咬牙说道:“是我要闹?是你家那个小畜生打我!”
“婆婆要是不对我动手,宝如怎么敢这样?”宝嫃拦下刚要说话宝如,轻声道。
连老头道:“你不过是怕我去叫世誉,才这样说吧……呸!”
宝嫃并不恼怒,只是道:“公公,我只是想一家人好生过日子而已,你同婆婆扪心自问,珏哥不这三年里头,我哪一点做不好?有什么对不起连家?”
她说到这里,眼圈儿不由地一红,宝如将木锨扔了,抱着她哭道:“姐姐!”
连婆子同连老头怔了怔,回想以前,倒真没有话说,只不过宝嫃做得太好了,又太孝顺了,他们就都以为是理所当然地,全然不念她好,倒处处挑拣她错。
正这时侯,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进门来,道:“这是怎么了?我隔着院墙外头就听到好大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两方面都闹腾挺欢,就等某人了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