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9、荣华：河声入海遥
大年三十,先前下雪还没有化，天空又飘起了点点雪花,绵白色一点点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悠闲自地,像是雪花也欢地跳着舞。
连家村村后湖畔，凤玄同宝小屋内，小火炉烧得旺旺地，炭火红彤彤,炕头也热乎乎地，丝毫都不觉得冷。
宝盘着腿坐炕上，旁边放着一堆红色纸,她正拿着剪子铰着一片红纸,凤玄旁边,探头看着，一边夸赞：“娘子，你打哪学来，可真了不得。”
宝被他夸得脸红：“这没什么了不起，是我娘教我，大概是我外婆教我娘……就会！”说话间，那剪刀尖儿红纸上熟练地游走两下。
宝将剪刀放下，把那红纸小心翼翼地打开，眼前就出现一个玲珑精致喜气洋洋窗花。
凤玄仰头看着，啧啧赞叹：“娘子真是心灵手巧，这堆纸片若是我手里，恐怕只有被撕碎份儿，哪能这么好看呢。”
宝一听，又羞又乐，捂着嘴笑得伏了身子：“夫君又不是女人，做什么要会这个。”
凤玄一个一个窗花打量着，见有是“喜鹊登梅”，有是“双喜临门”，还有是“龙凤呈祥”，他只觉得琳琅满目，越看越喜欢。
宝把剩下红纸收起来：“夫君我们贴窗花吧？还要贴门神，贴春联儿。”
凤玄精神也振奋：“好好。”然而望着炕上窗花儿，又恋恋不舍：“娘子，留一个可好？”
宝瞧他那神情，倒似有几分孩子气，就笑道：“这些不算精致，夫君你若要，改天我细细地给你剪个好。”
凤玄才满意：“那不要改天，今天就要。”
宝瞧着他得意那样，自然就答应了。
两人开了门，一阵清爽地冷风扑面而来，凤玄挡前头：“娘子，这外头冷，不然我一个人贴就好了。”
宝道：“不碍事，我没关系。”
凤玄道：“那么你多加件衣裳。”
宝把他拉回来：“你还知道说我，你呢？”
凤玄将她用力抱住：“我身子健壮，娘子娇弱。”
宝瞅着他倒有些孩儿气了，忍着笑挣开来，给两人一人找了一件旧衣，又说：“过了今晚，明儿就给夫君衣裳穿。”
凤玄道：“是娘子前些日子忙着做吗？娘子也有吗？”
“嗯……我也有。”宝红着脸点点头，看看外头雪似大了些，就说，“夫君，我跟你先去公公婆婆那里，帮他们把春联儿贴好了，再回来贴我们。”
凤玄无有不从。
宝去厨下弄了点浆糊，盛个碗里用包袱包起来提着出门。
两人顶风冒雪地去了连家，连家两个老呆屋内，正自凄惶，见了两人来到，倒是有几分欢喜。
凤玄素来是寡言，宝就说：“公公婆婆，我跟夫君来贴春联。”
连婆子急忙把一叠春联门神取出来，又期盼地看向凤玄：“世珏啊，今晚上回家来吃饭吧。”
不出意料，凤玄淡淡道：“不用了，晚上风雪大，又冷。”
连婆子很是失望：“那我跟你爹过去你们那边过吧？”
连老头也看着，好久没吃宝做饭菜，两个老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滋味难受。
宝才要答应，凤玄却仍是那副神情，不等她开口就说：“不用，路滑，摔了话就不好了。”
这几句简直像是冰棱插心一样，连家两老面面相觑，都是失望之色。
宝见状，有些不忍心，就说：“公公婆婆，晚上我多做点饭菜，给你们送来。”
连婆子略有些意外，凤玄拉住宝：“去贴了，一会儿风雪大了就不好弄。”说着就把人带出门去。
连婆子同连老头望着两人出门，连婆子叹道：“唉，这是养了个什么儿。”
连老头道：“早知道，当初不如不答应他们搬出去，为了那二百文钱……”
“当初你难道不愿意？”连婆子瞪向连老头，“你不也是乐得跟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现又怨我？”
连老头说不过她，就只摇头叹息，连婆子往门口一步，看着宝同凤玄冒着风雪门口贴春联样子，看了片刻，也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儿子还惦记着咱们，还知道回来贴春联……虽然不能一块儿吃饭，不过谁叫他们搬出去了呢。”
连老头道：“那小蹄子说送饭菜来，是不是真？不会是当着世珏面儿说好听吧？”
连婆子啐道：“就惦记着你那肚肠，放心，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送来。”
连老头这才略微放心。
凤玄同宝把连家大门，屋门，厢房春联全部都贴了，门神也换了。便告辞出来。
雪果然大了些，跟扯乱了棉絮似，凤玄把宝抱怀中，迎着风雪往回走。
风雪飘摇里头，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觉得那冰凉地拍脸上雪片子都是甜。
两人回了家，宝把剩下浆糊拿出来，沾着浆糊，又忙活着把自家门神春联儿贴了。
这房子加上喜气洋洋地红色春联儿跟门神，显得也焕然一。
忙活完这些，便也到了晌午，宝去厨下弄了两样小菜，两人就炕头上吃了，吃过了菜后，宝就开始忙活晚上包饺子要准备料，――重头戏都晚上。
她足足地忙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材料准备好了，凤玄把长长地面板放炕上，宝坐旁边，揉好了面，就开始包饺子。
凤玄旁边看，见她摆弄馅儿，有白菜肉馅不说，还有一枚洗干净地铜钱，有些切成小块年糕，还有点儿糖……除此之外，竟还有几枚黑黑栗子。
凤玄这个冬日过得闲适，也吃了好些炉边儿烤栗子花生之类，见了这相识，就问宝：“娘子，怎么还要烤栗子吃吗？”
宝抿着嘴儿看他：“不能烤，夫君你把它剥了好不好？”
凤玄急忙答应，把栗子取过来，一个个小心地剥开皮儿，露出里头淡**栗子果肉，凤玄又细心地把上头碎皮弄掉，才又递给宝：“娘子你看行吗？”
宝点头：“很行很行。”
凤玄笑：“娘子，这东西是干什么……还有这些？”他指着那些铜钱年糕糖之类，这架势，不像是捣弄吃，却有点像是摆阵势。
宝道：“当然都有用啦，都是包饺子里，夫君你没吃过吗？”
凤玄一怔，心里刺了一下，急忙道：“我先前只管吃……没留意过这些。”
宝嫁过来时候连世珏就当兵去了，两人也没相处过。宝对他家事也不甚知晓，便笑：“我知道了，这铜钱包里头，那就年年有余意思，吃到了会交好运，年糕，就是年年高升，糖，是甜甜蜜蜜……”
凤玄听得入神：“那栗子呢？”
宝羞地看他一眼，又垂了眼皮儿，小声说：“栗子栗子，就是利子，希望天神菩萨保佑，能些让我们有个孩子。”
凤玄恍然，心头却也震动，便把宝搂过来，温声说道：“娘子放心，一定有。”
包了半个时辰饺子，宝把包好饺子放盖垫上，搁堂下，她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又去准备晚上其他菜。
凤玄见她自早上起来到现就没闲过，不由道：“娘子，怎么一到过年，你反而忙了……不用弄那么多菜，累坏了娘子我要心疼。”
宝笑道：“要做好吃啊，晚上就不忙了，而且夫君喜欢吃，那就比什么都强，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她说着，便又继续洗泡盆里菇，水凉，她手都通红着，凤玄走过来：“这些打杂活儿，娘子让我做。”
宝愣了愣：“可是夫君……”
凤玄正俯身，宝仰头这瞬间，凤玄就她唇上亲了一下：“我说是真，累坏了娘子我会心疼。”
宝才红着脸起身，一时手足无措似，只扭过身子去，半垂着头围裙上擦手。
凤玄望着她站身畔，望着她极美侧影，就他娘子婀娜身畔，开着屋门外是雪花飘飘，四野无声似，天地如此静谧祥和，几乎美成一种无法言喻绝美。
凤玄早早地关了机，喂了马，便等着晚上好戏。
晚上宝做了六个菜，金灿灿地鸡蛋炒肉片，香喷喷地蘑菇炖鸡，鲜味十足地扇贝豆腐汤，红通通肉很结实清蒸大虾，唯一一个凉菜是白菜拌卤肉，白菜烫好了后又凉拌，爽口开胃。
后压轴是一条足有三四斤重肥鱼，――宝三天前年关大集上买，吊屋檐底下，很地就冻了起来，特意留着今儿化冻做了，屋内一时香味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宝又叫凤玄把那一坛子黄酒搬出来，打开后黄酒香气撞入菜香里头，让人还没动筷子就有三分醉意。
先前宝做好了菜炖上鱼，听着外头有炮竹声响。
她怕连家二老就等，便想要先把五个菜给他们送去，正收拾好了要出门，秦氏倒来了，说是来替连家两个老带菜，免得宝又走一趟。
宝心里一想，就知道连家那两个大概是怕自己不给他们送了，既然他们叫秦氏来，倒是免了她走一趟，就也痛地给了秦氏，――六个菜里头那条鱼没有动，其他都分了一些过去，两个老吃是足够了，不过既然秦氏特意跑这一趟……当然也少不了她了。
秦氏提着沉甸甸地菜出门，笑得眼睛睁不开：“真是……这么多菜，天不好其实我也不爱走这趟，不过大娘交代了，哟小**子你别出来了啊，雪还没停呢，好好跟哥哥家过年啊。”
秦氏去后，夜色深，雪落无声，爆竹声却越来越响。
凤玄就把那准备炮竹也取出来，门口上点燃了，炮竹劈里啪啦，打地上空中雪四处纷飞。
院内凤玄抱着宝，宝捂着耳朵缩他怀中，听着隐隐地炮竹响心里跳跳地，然而却有无喜悦。
放了鞭炮后，宝取了点吃出去，放门外墙边。
那三只黄皮子好久不曾来了，自入冬下雪后，宝怕它们找不到吃得，隔三岔五地就放点东西那里，凤玄曾见过它们来取，今晚宝放了点肉，也算给它们过个年。
两人忙完这些，关了门，进屋后，炕头上围着桌子对面坐了，窗扇外头炮竹声声响，里头却格外静谧，凤玄给宝添了酒，满足无法言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咂嘴道：“娘子……我们吃饭吧。”
凤玄同宝碰了个杯，一下便把一杯喝光了。
宝未免劝：“夫君慢点喝，酒喝多了就吃不进菜了。”
凤玄打量那一桌子菜：“谁说，我酒也能喝，菜也能吃，要把这些菜都吃光。”
宝笑：“夫君你还没喝酒，倒好象醉了似。”
凤玄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宝见状，就过来拿了酒壶：“我给夫君倒。”
凤玄捏了杯子，看宝一眼，一仰头又喝光了。宝忙道：“夫君，慢点……”
凤玄握住她手，柔声说道：“娘子替我倒酒吧。”
四目相对，宝终于又替凤玄倒了一杯黄酒，凤玄握着杯子，望着宝：“娘子你不知道……我只是心里高兴……”
宝定定看他，凤玄看着她黑白分明眼睛：“是真高兴，说不出高兴……哪怕让我现死了都……”
“夫君！”宝惊地抬手，捂住凤玄嘴，“你胡说什么！呸呸！大过年，不许说这个字。”
凤玄顺势把她拉入自己怀中：“娘子放心……我会陪娘子长长久久地……我答应你……”
宝心里有些不安，听了这话又有些甜：“夫君，我们吃菜吧，你尝尝看我做好吃不好吃？”
凤玄才答应了，依依不舍将人放了，提起筷子夹了块香菇，细细咀嚼。
宝拿了只虾，把皮剥了，递过去，凤玄张口咬住，眼睛却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宝一笑：“我松手啦。”
凤玄把虾一吞，顺势含住她手指，含含糊糊道：“不许。”
宝笑着把手抽回来，又给他剥了两只虾，凤玄也剥了一只喂她吃了，又劝她喝了杯酒。
菜吃得差不多了，宝就去下了饺子，两个人吃了会儿，凤玄只觉得牙关一紧，咬到什么，赶紧取出来一看，原来竟是那枚铜钱，宝大喜。
过了会儿，宝却也吃了两个栗子，一个糖，凤玄也吃了几个，还吃了个年糕，只觉得栗子熟了就软软地，糖甜甜地，年糕沾牙，别有一番风味。
凤玄吃得津津有味，十分意。
渐渐地，一坛子酒被喝光了，也真如凤玄所说，满满一桌子菜给他吃了个大概，那条肥鱼也被吃只剩下骨头，宝很满意，满意之余有些怕凤玄撑着，想想看她自己也吃了不少，肚子都圆起来了，就也不去想这个问题。
把菜都撤下去后，剩了饺子放厨下等明天吃。
两人躺炕上，对着一根蜡烛，听着外头鞭炮声响，开始守岁。宝早早地把衣裳拿出来，就压热热地炕头上，等明早起来可以穿。
静寂里，宝就把针线盒子拿出来，凤玄喝了挺多酒，加上人又高兴，有些晕晕地就望着她，却见宝取了红纸出来，灯影下头，剪一会儿，又对着灯影看一会儿，很是认真模样。
凤玄望着她神情，呆呆地就看痴了。
宝剪了会儿，就也看凤玄，见他望着自己，就叮嘱：“夫君，不要睡，要守岁，过了子时再睡啊。”
凤玄心里满满地是欢喜，模模糊糊嗯了声，说道：“娘子……”
“怎么了？”
“娘子……”凤玄望着她，忽然动了动，竟顺着炕爬过来，他蹭到宝身边，张手把她腰抱了，脸就靠她腿侧，轻声说道，“这真是我有生以来过活一个年夜。”
凤玄抱着宝腰，心里感觉才踏实，看她剪着窗花认真表情，听着外头风雪声，爆竹声，他终于也有一个“家”了，真真正正地属于他“家”。
凤玄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本来想小憩一会儿，不知多久后醒来，却发现屋内空荡荡地，――宝不。
凤玄心头一寒，惊地跳下炕，叫道：“娘子！”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声音，并无回应。
凤玄手握成拳，急出了室内，却见屋门大开，风裹着雪吹进来，凤玄纵身跃出去，还未站稳，就觉身侧有一道劲风扑面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比较激动地~~~~~~~~~~~~~~收到一枚巨大地霸王票，俺终于也有了小萌主了~~xDD
潘潘扔了一颗深水鱼雷
撒花,~非常感谢哈！！抱个~~~~~~~~~~~~>333<
唉，美好年夜~~~~大家慢慢品味哈，写起来也很静好感觉，每一段每一段，仿佛身临其境般地……
凤玄哥加油，嗯，我也要加个油啊（极小声地……=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