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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80 云涌

作者:晓桥琉水 字数:5163 书籍:淑妃

  “对了,既然你的身子已经大好,那下个月就出来走动走动吧。江充仪那儿的宫务,还是交回你打理,几天前朕已经在贵妃那儿提过这事了。”宇文熙想起了前几天林太医说的话,便顺口提了一下。

  沈茉云怔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宇文熙笑道:“这几年你可是悠闲了,只顾躲在长乐宫过日子,看得朕都有些嫉妒了。身体好了,也动动吧,不然人都懒了。”

  沈茉云听了,抿唇一笑:“皇上是天下共主、万民之首,定是能者多劳。我不过一微不足道的女子,自是多多偷闲,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呢?”

  “话不是这么说……

  正说着话,五皇子宇文瑞走了进来。当年圆润可爱的小包子已经拉长了身形,五官略略长开,隐约可以看出沈茉云的影子,一见到父母,便先走上前行礼:“父皇,阿娘。”

  宇文熙招手让宇文瑞过来,针对儿子这些天的学习进度问了好些问题,见他回答得头头是道,心下倒也满意,便点头道:“说得不错,但切忌不可得意,日后还得继续依照太傅的教导去做,知道吗?”

  “是,儿子知道了。”宇文瑞恭敬地说着,然后神情一转,朝宇文熙讨好地笑道:“父皇,您上回说过,只要我能跟得上杨太傅的课学,便送一匹大宛马给我……”

  沈茉云听了,十分纳闷:“瑞儿,你跟宝儿是怎么了?天天念着去校场跑马,真这么有趣?”

  大齐朝不拘女子骑射,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都在适应陌生的环境,完全没时间去学骑马,幸好前身也不好这个,这才蒙混得过去。等适应好了,又进了宫,整天算来算去,就更没时间了,就连萧皇后,也没几次伴驾出狩的机会。如今看到儿女这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宇文熙先是对儿子说:“大宛马性烈,你现在骑不了。先学着骑小马驹,等你的骑术过关了,再想大宛马也不迟。”然后看向沈茉云,“说起来,你进宫多年,倒还真没见过你去校场。往年狩猎,都是留你在宫中。”

  沈茉云笑了笑,道:“是啊,孩子小,走不开,也是不巧了。”时间错开,她也没办法。

  皇室每年例行都会有一次秋狩和春狩,偶尔皇帝想轻松一下,也会御驾亲征。永旭帝登基多年,因为政务繁琐,参加狩猎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不过现在国事渐顺,地方太平,边境也没有大的干戈,宇文熙想了想,道:“春狩是来不及了,等到今年秋狩,朕也前往吧。想来已是有两三年没参加过,怕是技艺都生疏了。”

  宝儿拉着宇文琦走过来,听到宇文熙这话,直接就笑道:“父皇,如果您今年要去秋狩,您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女儿啊,否则我就自个跟着去。”

  宇文熙笑了一下,看向沈茉云:“你看看,这孩子,倒是会威胁人了。”

  “我不管,反正父皇一定要带我去。”宝儿扔下宇文琦,走到宇文熙身边晃着他说道,一点都不怕触怒他。

  被宝儿抛下的宇文琦很自觉地走到兄长旁边站着,而宇文瑞则是小声地问他:“阿琦,昨儿晚上起风,有没有被冻到?”说着,还摸了摸宇文琦的额头。

  宇文琦任由宇文瑞摸着,同样小小声地说:“没事,阿娘让奶娘给我穿衣了,不冷。”

  宇文瑞见弟弟没有发热,精神也好,便满意放下手,道:“这几天太傅在讲论语,有几个小故事很有意思,晚上我去讲给你听。”

  “好。”宇文琦双眼一亮,喜滋滋地笑开了。

  另一边,宝儿正在磨着宇文熙带她去参加秋狩,好不容易宇文熙就要松口之际,宇文琦突然开口道:“可是阿姐学骑射才短短半年,怕是还不娴熟此道。父皇,让阿姐去真的好吗?”

  宇文瑞低下头,怕自已忍不住笑出来,被胞姐看到日后找他麻烦。

  宝儿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磨着宇文熙:“父皇,还有半年呢,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您答应我吧。”停了停,像是做了什么痛苦的决定似的,说道,“最多,我一定好好听杨太傅讲课,绝对不分心。还有还有,我会好好学琴的,太傅让我弹什么我就弹什么,这样可以了吧?”

  宇文熙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本来就打算带爱女去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宝儿会愿意更花心思在学业上,于是轻拍着她的肩膀,道:“行,带你去了。”抬头,却看到两个儿子渴望的眼神,嘴角一抽:“你们不行,等你们在宝儿这么大了,再让你们去。”

  两个儿子自是很失落,沈茉云心底却是雀跃不已,边期盼着秋狩快些到来,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她也去校场练习一下。不然到时候,所有人都骑马,只有她一人在车上坐着,那就不是普通的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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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影阁

  一身青衣的秦美人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婕妤屈膝行礼道:“妾拜见婕妤娘娘。”

  秦婕妤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但还是让她起来了,然后道:“你初入宫廷,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千万别鲁莽行事。”

  秦美人恭敬地低头道:“堂姐放心,我明白。”

  秦婕妤道:“虽然你我不是嫡亲姐妹,但都是从安乐候府出来的,并不是外人,比起旁人,自是要亲近些。”

  秦美人含笑点头道:“是的,堂姐。”

  秦婕妤脸上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又皱了皱眉头,道:“我听说,你跟一个姓郭的良人走得极近?是怎么回事?”

  秦美人也微微皱眉,道:“父亲以前外放兖州时,我曾与郭良人相交过一段时间。这次选秀,没想到就撞上了。郭良人在家中时被她的父母当做掌中珍宝一样地宠着,脾气难免大了些,可心眼儿不坏……”

  秦婕妤斩钉截铁地说:“脾气气大了些?在这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脾气。日后,你还是远着她吧,别到时候她闯出大祸来,还连累到你。”

  秦美人略显犹豫:“应该不会吧,她人还是挺好的,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秦婕妤冷冷一笑:“心直口快?告诉你,在我们,在贵妃面前心直口快些,最多就是小惩大戒,怎么着贵妃也不会弄死她。可要是在河洛公主面前心直口快些……现在被关在掖庭里的孔氏就是她的下场。”

  秦美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觉得喉咙有些涩疼,小心地问道:“堂姐,那件事儿,究竟是怎样的?”

  传闻或许夸大其词,但肯定是空穴来风,只是外面的人并不清楚事情经过而已。在家中时,母亲略略提过,可也不得其法,现在见有机会知道,秦美人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秦婕妤看了她一眼,道:“其实事情经过倒也简单,说与你知道也好。”

  得罪河洛公主的是一个姓孔的五品才人,这个孔才人有点特别,她并不是通过选秀选上来的宫嫔,而是出身教坊。去年的某场宫宴上,孔才人被安排在宴会上献舞,因舞姿出众被皇帝看中,一夜宠幸后便纳了她入后宫。因孔才人舞姿甚美,皇帝也颇为喜欢看她跳舞,一时间,她在后宫倒还算风光。

  孔才人出身不高,一朝得势便开始忘形了,当然如贵妃等高位妃嫔她还不敢得罪,可是面对同级或者其他不受宠的妃嫔,就没这么客气了。那一天,孔才人在回去院落的途中,正好遇到了河洛公主,因走得急,不小心撞了一下河洛公主的宫女,打翻了那宫女手中的东西不说,还弄脏了自已的衣裙。

  当时,河洛公主只是看了一眼狼狈的两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以后走路还是小心些,免得下次把自已脖子上的东西给撞没了。”

  孔才人自进宫后还算顺风顺水,哪受过这个气?哪怕她早听说过河洛公主异常得宠,可也只以为是传言夸大,加上河洛公主的生母沈淑妃一向深居简出,鲜少于人前露面,便不顾一旁宫女的暗示,气极地说道:“我如何走路自会注意,不敢劳烦公主为我操心。倒是我前些日子听说淑妃娘娘长年卧病在床,汤药不断,听得我实在纠心。正好,前两日皇上赏下了一支上好的人参,我身体好,一向是用不着的。公主若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就遣人送去长乐宫,正好给淑妃娘娘用来补身养气……”

  河洛公主听到这里,想也不想,扬起手中的鞭子直接抽了出去,“啪”地一声甩在孔才人的左手臂上,耳边不出意外地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痛呼声。

  伺候孔才人的宫女太监们立即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你,你竟敢……”孔才人吃疼地捂着流血的手臂,惊惧不已地看着河洛公主。

  河洛公主慢慢地卷起鞭子,施舍似地看了孔才人一眼,慢理斯条地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阿娘也是你能说的吗?再有下次,就不只这一鞭了!”说完,抬脚就走,那神态,完全不将孔才人放在眼中。

  数名宫女依然整齐地排成两列,紧随着河洛公主身后,徒留下狼狈不堪的孔才人在原地暗骂。

  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宫中,皇帝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河洛公主那儿,别说骂,皇帝连一句话都没问过。倒是沈淑妃,后来还是送了一些表礼给孔才人,算是安抚。

  秦婕妤一口气说完,觉得有些喘,便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到堂妹一脸掩不住的惊讶,又道:“不过那个孔才人也是个傻的,皇上的态度早就表明了不会追究,可是她还硬是不信邪,找到皇上跟前告状。这不,惹恼了皇上,直接贬为庶人,还软禁起来。等着吧,指不定没几天,那里又搬出一具尸体了。”

  听到这里,秦美人不由得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立即轻拍胸口:“原来竟是这样。幸好我刚进宫那天,没有得罪河洛公主。”

  颇得皇帝宠爱的才人,就因为得罪了河洛公主,不但被贬,还被幽闭起来。这让秦美人对河洛公主的受宠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想到这里,秦美人便想起了另一个人:“我听说,淑妃娘娘身体不好,是不是……”

  秦婕妤皱眉道:“没这回事儿了,淑妃好着呢。她本来就喜静,不爱凑热闹,也不喜跟人走动。只是三年前生八皇子时伤了身子,皇上便特地下令让她好好调养,免了她的宫中礼节,连延庆宫那儿都不用去。不过,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淑妃的身子已经养好了,估计再过些天,你们就能在延庆宫见到她。”

  秦美人点了点头,道:“那这位淑妃娘娘的性情……”

  秦婕妤道:“淑妃性情不错,若是她能扶你一把,必是事半功倍。”一顿,“淑妃一向受宠,又有儿女,一时半会是扳不倒的。倒是有几位,你要多加注意。”

  “堂姐请说。”秦美人知道堂姐这是要提点她,忙摆出一副恭敬的神情。

  “一个是住在清影阁的蓝婕妤,虽然她身世不显,但这五年来,颇得圣宠。如果不是前年她生下的还是一名公主,估计也跃上了九嫔之位,不过她如今又有了身孕,一切还很难说。”秦婕妤说道,当初她还想着跟蓝婕妤联手,对方却是推三阻四地敷衍着,碰壁两三回,她觉得没意思了,便收起心思,专心养起女儿来。

  “另一个则是住在翠微宫的周容华,虽然她现在才正四品,圣宠却是能跟蓝婕妤持平。最为重要的是,她肚子中的这一胎,就快要临盆了。我猜着,这一胎周容华若是能生下皇子,估计能往上升一升。”秦婕妤说到这里,略带些疑惑,照她手头的资料来看,周容华能有今日,背后似乎有淑妃伸手?可是原因呢?淑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想不通。

  秦婕妤将这点疑惑压到心底,继续道:“最后一个,则是江充仪。自从孙氏从修媛降至芳华后,后宫事务就由柳贵妃主理,江充仪从旁协助,要说她没点想法……哼!”

  秦美人认真地听着这些内容,并一一记下,问道:“我记得,九嫔中还有一位阮修容,她不是生了六皇子吗?难道皇上没让她协理宫务?”

  秦婕妤摇头,道:“没有。”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伤感,“这两年,皇上已经不怎么踏足清影阁,估计这个婕妤之位已是到头了。你不同,你刚进宫,一切都还新鲜,或许你还有机会,那个位置……”

  秦美人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要说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绝对是骗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深深拜下:“还请堂姐助我。”

  秦婕妤倾身扶起她,道:”你我姐妹,不助你,我还能助谁?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虽是正三品婕妤,可早已风光不再,能助你的地方十分有限,很多事情,还是得靠你自已。”

  秦美人颔首道:“是,堂姐,我明白的。”

  “恩,那就好。”秦婕妤微微点头,又道,“那个郭良人,听我的话,离她远点,知道吗?”

  秦美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我知道了。”

  这一年新进宫的宫嫔中,并无特别出挑者,因此在后宫引起的动静只是平平。在皇帝终于翻了新人的牌子后,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没有意外的,第一个翻牌子的宫嫔,就是秀女中身份最高的何容华。

  按例,何容华侍寝后,第二日早上要到延庆宫向柳贵妃请安。何容华不敢怠慢,沐浴净身后,挑了一身中规中矩的粉红宫装,又插上了一支八宝玲珑簪并几朵鲜艳的海棠,便坐上步辇,朝延庆宫赶去了。

  步辇刚到延庆宫的宫门口,还没来得及下来,抬眼便看到另一端缓缓过来的正一品夫人仪驾,还不及疑惑,身旁就有宫女提醒她:“何容华,那是淑妃娘娘的仪驾,赶紧下来吧。”

  何容华心中惊了一下,不是说淑妃卧病不出吗?今日怎么突然出现在延庆宫了?无瑕细想,赶紧下来,恭敬地站立一边,待看到一名穿郁金色绣团花束腰长裙、手挽金茶色掐银丝披帛的宫装女子时,不用旁人再提醒,她也知道这是沈淑妃。于是暗自定了定心神,上前行礼道:“妾容华何氏拜见淑妃娘娘。”

  沈茉云早就在红汐的提醒下见到了何容华,此刻见她上前行礼,便笑道:“起来吧。何容华今日来得可真早。”

  何容华起身后,又是一福,才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是本分,妾不敢迟。”

  沈茉云心想,又来了一个有意思的人,这后宫是越来越热闹了,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从来就没有空过。不再多说其他,只是温言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吧,别让贵妃等久了。”

  说完,沈茉云就径直朝延庆宫里面走去,何容华微微侧身,稍后于她一步之距,才跟了上去。

  进了殿中,柳贵妃想是早已等到了通报,见到沈茉云,反而还露出了一点笑容:“淑妃身子大好,真是好事一件。”

  沈茉云走上前见完礼,才起身回道:“谢贵妃娘娘记挂,不过今儿的主角可不是我,何容华还在那儿呢。”语毕,便含笑在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眸光一转,竟是见了不少“熟人”。

  何容华听到沈茉云如此说,哪敢再待在原地,赶紧上前行了大礼,神情恭谨。

  柳贵妃淡淡一笑,难得亲切地道:“何容华昨夜辛苦了,起来吧,坐。”

  “谢贵妃娘娘体恤。”何容华谢了恩,不再多言,转而坐了下来,言语行动间十分谨慎。

  沈茉云看在眼中,只想到了那一句“外外小心,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贴切。正微微出神,忽然听到柳贵妃在说:“……何容华既是伺候了皇上,那便从永巷那儿搬出来吧。我想想,正好翠微宫的侧殿还有空地儿呢,就翠微宫吧,正好跟周容华做个伴儿。”

  何容华再次起身,跪下道:“谢娘娘。”

  柳贵妃随意地挥了挥手,又特地看了一圈屋内的人,然后才以一种哀痛的神情说道:“柳容华多年疾病缠身,昨天晚上,顽疾突发,竟是这么去了。“

  听到这话,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七皇子,可真是落到柳贵妃的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文下有些读者关于宝儿的评论,在此强调一下,请不要以清朝的习惯来看待文中的公主地位。

  我这文是以唐为构图的,公主的地位也是依此而来,比照历史上的唐朝公主们,宝儿的那点子脾气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像文中的例子,相信不少读者会觉得很眼熟,要是换做清穿文中,这个公主可能就只得忍下来,或者暗讽一番,就这么算了。可换成汉唐得宠的公主们,比如唐太宗的高阳公主,就是不像宝儿一记鞭子这样抽过去,至少一记耳光是下来的。一个小小的五品才人算什么东西,也敢拿她的亲娘做筏子,这不是找死吗?就是皇帝来了,错的也肯定是孔才人,受罚的肯定也是孔才人,不会是公主。

  我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解释一下,汉唐时期的公主,已经被宠到了一种后人难以想象的境界,完全不是清朝那种憋屈的公主可以比的。

  不客气地再说一句,就是乾隆元后孝贤所出的嫡女固伦和敬公主,比起高阳公主这个庶出的公主,后者的气势根本就是甩了和敬公主N条街。更别是太平公主、安乐公主这些嫡出公主,在那时是彪悍到了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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