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瑗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她感觉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皮肤紧巴巴的很难受。
人生这趟旅程走到现在,遇见了一些人,也不得不送走了一些人,到最后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无所依,无所靠。
当你一个人不再抱有希望,不再有所期盼,那便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所幸她觉得自己还抱有一丝希望,和一些期盼。
正好肚子也饿了,袁瑗起床洗了脸就下去酒店二楼餐厅,准备去吃点什么填饱肚子。
房间距离电梯倒是不远,她左右看了看,距离三间房。走廊灯光比较暗,可能是为了客人营造一种家的氛围吧,电梯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想来住在这里客人,很少有能看得懂其中含义的并懂得欣赏它。
随着电梯到达的提示,电梯门缓缓打开,没有客人,她走进去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原本有些清瘦的脸最近长了一点肉,配上这个短发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一点。
难怪买火车票的时候,售票员提醒她一起出示学生证件,直到袁瑗拿出身份证,售票员认真打量了她好几眼。
这种情况相对于即将27岁的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了。
袁瑗扒了扒自己额前的碎发,十分满意地笑了。
电梯到达二楼的时候,陈幻打了电话过来,袁瑗接起来,十分不爽:“干嘛?”
陈幻笑道:“怎么听起来感觉你不是很开心啊?”
“我哪敢啊,陈总!”
“别这样,咱们还是好姐妹不是,不要在意这些细微末节。”
“请你答应我,适当的时候适量的少说话,好吗?”
“我那不是......”
陈幻后面的话袁瑗并没有在听,是没有精力听,因为在她出电梯转身的那一瞬间,好像看见了故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那个站在旁边等电梯的人,似乎就是他。
虽然只是余光一扫而过,但是那个影子像是镌刻在记忆最深的地方,忘不掉。
身后的电梯关门声没有响起,袁瑗不敢回头。脑袋嗡嗡的,她依旧保持听电话的姿势,只是什么也没听进去,拿着房卡的手已经攥出汗渍,脚下轻飘飘的,有些头重脚轻。
一直到袁瑗走进了餐厅,依旧没有听到身后电梯关门的声音,倒是放在耳边的电话又突然响起铃声吓了她一跳。
在引位的服务员身后恍惚地接听电话:“那个.....刚刚信号不好。”
“行,你去吃吧。我现在要去陪几位大爷吃饭,明天睡醒估计下午了,到时候我再联系你去拿钥匙。”
“好。”
“那明天电话联系。”
“嗯。”
挂断电话后袁瑗点了碗粥和几个点心,看着面前的港式点心一点胃口也没有,满脑子都是那个身影在眼前晃啊晃。她看着碗里的粥,木然地吃着,眼睛定格在一个点动也不动,满面愁容。
这座城市真的很小啊。
袁瑗盯着面前那碗白粥发呆的时候,一直被李嘉挡住的电梯才“尖叫着”关上了门。
自家老板是酒店的VIP客人,这样强行占着一部电梯倒也不怕工作人员说什么,只是李嘉觉得老板今天傍晚开始就有点奇怪。
虽然表面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言简意赅,面无表情,但是,老板会突然间发呆、走神甚至发脾气。
就像刚才,本来好好的,电梯来了就开始不对劲了,他就看着电梯走神,也不进去,虚看向餐厅的方向动也不动。
情绪转换可以说是十分迅速且毫无章法,跟在他身边两年,第一次把不准他的脉络。
李嘉总是有意无意去观察自己老板的表情转换,再一次偷摸从镜子里看过去的时候,被当事人当场截获,李嘉迅速回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根本没有看到老板从眼镜后穿透过来的锐利眼神,没看到...
“李助理。”
薄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嘉抖了抖身子:“老...板...”
路玄安给手腕上的表转了个舒适的位置:“之前让你查的人,怎么样了?”
李嘉微微站直:“查到了有A市的飞行记录,只是目前A市关系还在打通中,所以暂时没有其他的消息。”
“嗯,”路玄安漫不经心,“不用查了。”
“什么?”
对于李嘉提出的疑问,路玄安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回答,李嘉便也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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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瑗只是喝了一点粥,其他什么都没吃,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不想回房间,就去一楼的咖啡厅透透气。
点了一杯拿铁坐在室外,B市夜晚的风吹得人身心舒畅,相较于白天较高的温度,晚上的温差可算得上温柔,难怪这座城市夜生活这么丰富。
在家乡,只有自家院子有一盏暖黄的灯,朦朦胧胧直达目光所及,院外一片黑暗,照明的仅是那皎洁的月光,晚上九点已是各家关门锁户准备睡觉的时间,而这里,灯火通明。
那明亮路灯照耀的道路一直蔓延到远方,看不到尽头。
夜,才刚刚开始。
袁瑗在B大上学的前两年,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学校到出租房的那一段路,还有偶尔出去写生,距离学校不远的公园。
手机导航还没面世的年代,对一个路痴而言,出门是极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那时候她鲜少外出。
后来她去了好多很有特色的地方,也对这座城市有了一定了解,而漫画的灵感大多也是来自走在大街小巷的路途中。
这里的所有记忆她都记得十分清楚,只是没有勇气再去回忆里走一遍。
袁瑗好像此刻才感觉到真实,她是真的已经踏上了B市的土地;她是真的,不得不去收获曾经种下的苦果。
咖啡厅位于酒店西侧,分室内室外两个区域,室内是禁无烟区,室外是可吸烟区,此时严艺坐在室外的某张桌上,手里拿着点燃的烟也不急着抽,就目不转睛看着右前方坐着的姑娘。
袁瑗被那道目光唤回了思绪,直面过去也不躲闪。
严艺灭掉手里的烟,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到袁瑗那张桌前:“介意吗?”
袁瑗依旧看着他:“随意。”
“那个...”严艺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这可能有点像是搭讪,但是我还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袁瑗微怔,随后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严艺微微挑眉,愣了愣。
他看袁瑗盯着自己手里的烟,试着把烟递过去:“来一根?”
袁瑗接过:“谢谢!”
严艺看着袁瑗接过烟之后的画面,有些...怎么说,违和却又赏心悦目。
本就柔美的五官,加着身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穿着简单的凉鞋,一头清爽的短发,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乖巧。
可是她点烟、吸烟、自顾自的玩着烟圈的一系列动作,自然流畅中带着丝丝性感。
两种不一样的风格,在她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那张精致漂亮的脸,颜艺真的越看越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袁瑗很少抽烟,只是偶尔心情郁结抽一根。
纯真博物馆里有一段话,人们之所以喜欢香烟,不是因为尼古丁的力量,而在这个虚空和毫无意义的世界里,它能轻易给人一种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的感觉。
那种自我安慰,自我鼓励的感觉,恍恍惚惚中好像那些难过的事情也不那么悲伤了。
一支烟抽完,袁瑗站起来同颜艺告别:“谢谢你的烟,再见!”
颜艺靠着椅背,笑着看她:“我们是见过的对吧?”
“可能吧。”
“你叫什么名字?这样下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袁瑗看着他,瞳孔涣散似在思考什么:“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好像并不太希望再见到你。”微微一笑随即离开,留下一脸震惊的颜艺。
路玄安下来找到颜艺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气息不顺,见到路玄安立即开口问他:“我长得很丑吗?”
路玄安坐下,交叠着双腿缓缓开口:“恭喜你,总算认清了这个事实。”
颜艺抬脚踢去:“好好说话!”
路玄安喝了口刚上的柠檬水,挑眉问道:“谁这么有眼光,看见了你丑陋的一面?”
“滚!”颜艺夺走了路玄安的杯子,一本正经道,“刚才有个姑娘,说是不想见到我,哥也风流倜傥好吗?长得虽然比你差了一点。”
路玄安随意恩了一声:“没有倜傥。”
颜艺认真分析了一下这话,随后爆粗:“大爷的!你才风流!”
“你又乱跟人搭讪了?轻浮!”路玄安摇摇头。
颜艺一脸认真:“不是,我是真的觉得那个姑娘很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老套!”
颜艺又踢了一脚:“我说真的!”
路玄安拍了拍他踢过的地方,拿过杯子喝完了水:“你慢慢想,我要走了。”
颜艺嘀咕一声没良心,冲着路玄安笑意不明:“不过,怎么突然感觉你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路玄安再开口便是冷冰冰的语气:“你希望我心情不好?”
“我说你变脸之前能打个招呼吗?也就是我才这么容忍你。”
依旧冰冷的语气:“不需要!”
“我去!你这脸变得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颜艺刚说完,路玄安的手机就响了,只说了好字就挂断了。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被颜艺拉住:“去哪?”
“回家。”
“不是住酒店吗?”
“项目闭关时间结束了。”
颜艺站起来,搭着路玄安的肩:“我也走,蹭你车。”
路玄安睨他“你的车呢?”
“今晚副院长生日,请大家吃饭喝酒,所以我没开车。”
“你一个骨科的小医生,你们副院长生日请你?”
颜艺炸毛:“路玄安!告诉你别看不起人,哥我好歹是个主任医师。”
路玄安很敷衍:“恩。”
颜艺彻底没了脾气,区区一个主任医师和堂堂宏佳集团总经理是不能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