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攻守之间,完全都是辣心毒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转身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每一个回环动作,全为断魂的施展,而彼此行动之快,变招之速,更是千变万化,匪夷所思,足能绝胆伤魄,惊鬼位神!
于是,在瞬息之间,又过了四十招。
方圆五丈的幅度里,只可以看见蒙蒙的剑气,掠闪的锤影,纵横的链光,寒森的刀芒,滚荡的尘灰中看不见一条人影,只是偶而的叱喝夹杂着震耳的呼啸,在空气中传播统绕,强烈的杀伐混和着凄厉的氤氲,予人以一种深刻而难忘的可怖感受,这感受,任何人终生都不会忘怀。
阳光仍然普照着大地,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尖锐的征候,但是、眼前的一幕,却与这安详的境地形成一个刺目而鲜明的对比。
大漠屠手库司那冷板而狞厉的面孔上此时也耸然动容,带着一丝少见的激动,但是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手心却充满了冷汗。
狐偃罗汉已懒得再去擦拭那不断自额际流下的汗水,双目瞪得有似铜铃,心中却异常的思忖着:“楚老弟已与那两个怪物拼了近两百招了,但是看情形却仍然难分胜负,以自己眼光看来,竟不易察觉双方究竟是谁占了上风,以他们这般几乎像飞一样的拼斗,简直是使人心惊胆颤,以楚老弟的卓绝武功,却也碰上这种难缠的对手,唉,江湖之大,委实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啊……这两个什么兜鍪双豪自己就从未听过,武功之高超却恁般骇人听闻,又不知是从哪个窝里钻出来的……”
忽然——
轻俏俏的,凤目女黎嫱低细的道:“严大哥,这场拼斗真是可怕极了,稍一失闪便没有希望,严大哥,我看,别要他再打下去,我……我真有些受不了……”
狐偃罗汉咽了一大口唾沫,吃力的道:“黎姑娘,别说你提心吊胆,连俺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不过,楚老弟的脾气你也明白,在这等场面之下,不分个生死强弱他肯罢手么?而且,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分开他们,至少,俺这几手把式就不够瞧,但是你大可放心,凭楚老弟那种身手,这两个老怪物定然打不过他……”
黎嫱忧虑的道:“但是,假如有个万一呢?”
狐偃罗汉本能的望了斗场一眼,而斗场上的拼杀,此刻已更剧烈更恐怖了,每一件足以置人死命的兵刃都在咆哮,在呼啸,每一股旋舞的狂风劲气都在充斥,在号叫,只要一眼即可看出,只要被这任何一样纵横左右的兵器或劲力沾上一点,便足可碎人筋骨,大卸八块!
于是,他也有些失去自信的喃喃说道:“不会吧,俺就不信楚老弟会栽,不过,唉,这两个老小子也太难缠,已经打了近两百招了……”
于是,黎嫱更慌张了,她近乎哀求的道:“严大哥,快想想办法吧,我实在怕极了……”
狐偃罗汉又吞了一口唾沫,正在紧张的思考着应该如何去做,一旁相隔两步的大漠屠手却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金雕盟--八、锤舞矛啸 绝剑飞奇
八、锤舞矛啸 绝剑飞奇
黎嫱与狐偃罗汉都十分奇怪的回头瞧向大漠屠手,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此景尚会忽然笑了起来,二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不悦之意,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原不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啊。
大漠屠手止住笑声,沉稳的道:“二位若是此刻贸然上前劝止盟主,反而等于是帮了兜鍪双豪了个大忙,其实,眼前的场面是十分清楚的……”
黎嫱连忙问道:“库环主,你是说……?”
大漠屠手低沉的道:“兜鍪双豪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武林少有,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只是与本盟冷环主与在下在伯仲之间而已,换句话说,冷环主及在下与其对敌虽不能言胜,也决不致落败,而盟主的武功却较盟中任何一人高超许多,便叫兜鍪双豪二人联手合力,他们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因此,这场拼斗的结果是很明显的,防备万一固然需要,但是,过于紧张却大可不必呢。”
狐偃罗汉又舐舐嘴唇,问道:“那么,库环主,阁下刚才为何忽然笑了起来?莫非有什么佳兆么?”
大漠屠手颔首道:“不错,在下敢于断言,兜鍪双豪已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了,假如没有意外,在百招之内,恐怕就要双双落败!”
黎嫱高兴的大叫道:“真的?”
大漠屠手肯定的再度点头,缓缓道:“真的,盟主武学浩森,有如瀚漠无际,高山仰止,我们都深刻信任盟主的一身奇技,黎姑娘与严兄也应增强信心才是呢。”
这句话说得二人俱不由面孔微热,是的,二人是过于紧张了,假如他们能将眼前的情况仔细推敲分析一下,便可知道自己的忧虑实在是大多余了,但是,处在二人的立场来说,如此焦急担心,却也并不为过,他们在忧虑之下,又哪里会记得金雕盟上下所属对楚云的关切,实不比他们稍浅呢?
二人正在偷偷的郝然互觑一眼,大漠屠手己沉声道:“二位注意,快到时辰了!”
随着他的话声,一条瘦削的身影己如脱弦之矢般,带着一溜闪射的光彩,蓦而升空七丈之高!
这七丈的高度,是十分惊人的,武林中一流好于也只能跃升五丈左右的距离,而一跃七丈的功夫,决不是三十年以下的修为可以做到的呢。
大凡一个对武功有极深造诣的人,就好似一个对海洋极度熟悉的老渔人一般,知道那浩荡无际的汪洋,在什么时候会翻涌咆哮,在什么时候会祥和平静,明白它那广大而渺瀚的里面包含了什么,更明白在何种景况及何种征候之下,分辨出它的危险性与安定性,武学及海洋的境域都是没有尽绝的,千奇百怪,变幻莫则,但是,你能拥有它,熟悉它,你便能极为成功的由它带给你功名与成就,反之,你就会在它的怒浪惊涛中灭顶!
此时的情形正是如此,楚云的身驱腾空之后,手中的“苦心黑龙”已仿佛一道晶莹的,由无数空中的群垦组合而成的巨链,光芒闪耀,电闪波回,在炫目迷神的光辉中,形成了一度浩大的半弧,自天而降。
这道半弧的剑势,其含蓄的劲道已逼使剑刃本身起着极大的颤动——虽然那剑刃的颤动在它的光芒中是不易察觉的,但澎湃而迷蒙的剑气已似乎形成了一团有实质的物体一般,那寒森森的白色气体在刹那间已将周遭的空气排除一空,四处滚荡呼啸,更有着无穷沉重的压力!
声势是令人惊悸欲绝的,令每一双眼睛几乎都不敢正眼逼视,就好像一个人的双目不能正对着空中的烈阳注视一样,多耀眼啊,多迷灿啊!
而兜鍪双豪二人此际的感受,亦正宛如驶着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浮沉,虽然尚不至于即时被浪涛打得支离破碎,但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不错,在武学的博大领域中,二人亦像老渔夫对海洋的经验一般,熟捻而深入,因此,他们知道这一次在对敌的习惯性上,已对他们的判断错误有了正确的答复,当二人往昔拥有一身盖世武功时,他们便好似操着轻舟做渡于平静海面的渔人,他们借着海洋有巨大的收获。依着海洋有悠游的日子,而这一次,从各种征候的显示上,二人已清晰的明白将要在他们自认为熟悉而深入的海洋里覆一次舟了——不论是活着还是就此不起,都将是永留在二人心中的烙痕!
金甲上郦三鼎沉厉得像似吐血般狂吼一声:“我的锤,你的矛!”
吼声中,手里的黑色巨锤已脱手飞出,呼然撞向敌人,而在同时,银甲士尉迟元箭囊中的纯钢短矛也猝然射出五只,宛如来自阿鼻地狱牛头马面的磷火鬼叉,诡异而带着阴森,然而,去势却又快得难以言喻!
楚云哂然一笑,“苦心黑龙”长剑依旧原式不变的迅疾落下,瘦削的身躯却闪起一溜金芒,在半空中来去自如的连翻三滚,飞来的五只钢矛有三柄在于空中挪闪时虚虚射过,但是,另外两柄却挟着急劲无匹的尖锐啸声,与那庞然大物的黑色巨锤同时来到!
蓦而一声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起处——
楚云石破天惊的怒喝一声,身躯在刹那间霍然缩成一团,苦心黑龙却不与迎上的黑锤硬碰,猝然倒转而回,剑身划过空气,曳起刺耳的撕裂之声,猛的一闪已将两柄距离身体不足三尺的钢矛砍成六截,他缩成一团的身躯又在骤然间暴长,两脚倾力蹬向金甲士的黑锤!
于是——
空中铿锵一声脆响,截断的残矛四处飞射,黑色巨锤也被楚云的全力一蹴踢出两丈之外,寒光如雷电齐现,不可思议的贴地卷来!
金甲士郦三鼎怒吼连连,挥起左手仅存的金色铁链狠格猛拒,银甲士尉迟元的厚背砍刀也施展得更加拼命了。
在极快的时间里,双方又丝毫不停的迅速攻拒了三十余招,兜鍪双豪二人已被硬生生的逼退寻丈之外,再后面,便是一道高约三尺的田坎了。
那边——
狐偃罗汉左手握着始才坠地的黑色巨锤,左手却拿着一截断矛,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口中一面叫道:“叮叮叮,当当当,破铁敲烂钢,两个现世货,一对老窝囊。”
一边叫着,一面又不断的向正在激斗得头晕脑涨的兜鍪双豪挤眉弄眼,那忖德性,实不够瞧。
凤目女黎嫱这时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见了狐偃罗汉的怪相,不禁忍俊不住,掩口轻笑,悄然道:“严大哥,你已经一把年纪了,在江湖上威望亦隆,却老是没尊没小,怪样百出,也不怕别人笑你。”